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家教]轻吻丝绒 作者:秋元春朝 文案: 文艺版: 在水原露娜心里,世间或许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英雄,但,一个敢爱的男人就算是了。命中注定,在爱丽丝身处的美妙仙境里,最初就有一只名叫沢田纲吉的兔子。 兔子先生,因为喜欢你,我重复的时间不再乏味无聊。 因为喜欢你,我借着你的光,瞧见了前所未见的温柔世界。 卖萌版: 男友说他是黑手党教父,简直不想理他他以为这是少女漫画吗? 然后发现男友的情敌也是黑手党教父,满城遍地都是教父,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最后才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原来我自己也是个大BOSS! 我现在的心情很微妙…… ——水原露娜 轻吻一样温暖治愈的小故事,送给270,更送给丝绒一样温暖治愈的你们。 【阅读提示】 1>270BG,1V1,HE 2>时间轴十年后,原创剧情走向 3>此文又名《神盗爱丽丝与黑手党BOSS的拐带攻防战》 4>阿飘的愿望是,借这篇小故事,传达给大家我心目中关于爱的正能量 PS:非V文,欢迎小天使们灌溉这颗大萝卜~ 内容标签:家教 少年漫 恩怨情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沢田纲吉,水原露娜 ┃ 配角:德维特,诺曼,家教众 ┃ 其它:我会努力写短QAQ ☆、命运的伊始   头顶的天空蓝得好像丝绒一样轻柔舒缓,倘若不是事出有因,水原露娜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好天气出现在这种令她无比心塞的地方。   贫民区。低矮破败的小平房们结成一块巨大的癞痢,是西西里容貌中最为寒碜的一笔。那些涂鸦着乱七八糟图画的小平房又衍生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违章建筑,就像是无药可救的病变癌肿和增生。   眼前湿冷阴暗的小巷子是去往“约定”地点的必经之路,巷子尽头坐落着整个区域内最大的垃圾处理站。从四面八方排放至此的脏东西们,在太阳的炙烤下仿佛流着脓血,散发出熏天的恶臭。   与有没有洁癖无关,更谈不上鄙夷或是瞧不起,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露娜并不觉得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她与生存在这里的人相比较可以产生什么优越感。只不过,但凡一个对美丑有着最基本鉴赏能力且感官正常的人类都不会喜欢这里。   将视线从脚下经过雨淋曝晒的死老鼠身上移开,露娜硬是忍住了作呕的冲动,屏住呼吸,迈开步伐,以最快的速度一鼓作气小跑着冲出小巷。犹如挣扎许久的溺水之人终于得以浮出水面,呼吸了好几口无污染的空气,因疾行而微喘的她稍作歇息,随即便掏出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的怀表确认时间。   开盖式的设计,怀表镀金的盒盖上除了考究复古的花纹外还镶有红宝石。随着“啪”地一声,表盖在她的力道下弹开,做工精致的表盘上,象征着一到十二的罗马符号呈圆圈状依次排开,长短不一的三枚指针精确地给出了主人想要的答案。   一有空隙就必须确认时间,就连露娜自己也忘记了她这种类似于强迫症的习惯究竟是何时养成的。所幸的是,在时间上的执着并非是诸如露阴癖这样会带给他人麻烦的恶习,更为重要的是,一旦出了“事故”,先前有意识无意识看表的行为可以为她带来不少便利。   此时此刻,指针所指向的时间是11时25分,上午时间。   真是惊险,还有仅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能否进入天启骑士团的招募考核就要开始了。要不是瑞莎阿姨无意间提起最近在整个意大利家喻户晓的那位“神盗爱丽丝”又一次劫富济贫的传奇事迹,露娜很可能会忘记堪比人生中第二重大的事宜,没心没肺地陪诺曼孤儿院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玩上一整天。   嘛,多亏了“爱丽丝”。   轻吁了一口气,少女蓝紫色的明眸里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成为那个既神秘又帅气的秘密团体的一员,她只觉得心脏就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别看露娜长着一张分分钟都可能上当受骗的无知少女脸,她却是一个极好打抱不平的热血姑娘。因此,以“用魔法和幻觉平衡正义”为行动宗旨的天启骑士团在露娜心目中一直都是偶像般光明耀眼的存在。   即便是在人类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世界上还是存在很多不公平和非正义的事,仍旧有许多需要救助的弱势群体。这种从日不落帝国发源,名为天启骑士团的互助性结社组织,正是以分散在各个国家和区域,拥有不同于常人迥异能力的各领域人才聚集而成。   除了位居各行各业前1%的精英人士外,那些不被普通世人所理解,甚至是因为不可思议的力量遭到畏惧和排斥的“异能者”同样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宿,利用自己的“天赋”,为了拯救将要陷入或已经陷入困难的人们而隐秘地活动着。   作为拥有一个不能对外人说,同时又极具“普世价值的优点”的能力,成为“骑士团”的“骑士”,正是早就过了中二期,现年二十二岁的水原露娜除了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之外的又一个梦想。   在以自己的方式在众人视野里活跃了多年后,机会终于来了。值得偷笑的是,天启骑士团通过特殊渠道布置给露娜的考核任务,完全是参考她的“本职”为她量身定做。面对如此小菜一碟的考题,甚至是心心念念渴望成为“骑士”的露娜本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成功盗窃“指定者”的钱包。   而所谓的指定者,既没有明确地指名道姓,也没有外貌上的描述,仅仅以一句话作为限定条件:11点半后,出现在这条小径上与当下环境最不相称的人。   听起来似乎是模棱两可,然而几分钟后,当那位“指定者”出现在露娜视野范围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意识到,他就是她将要应对的考题。   穿着一袭笔挺简洁的黑色西装,率先映入露娜紫眸的是一张年轻的,东方男人的脸。   棕色的短发翘在他的头顶,毛茸茸的,却又给人一种非常柔软的感觉。而那双眼睛,那样的明亮,在湛蓝如洗的晴空下宛若流动的酒精一样净澈。   与当下环境最不相称的人……   独自走在这样肮脏腐败的贫民区小径上,青年身上的清醒和洁净是那样的引人侧目。还有他的从容,得体,适度,以及即便不露出笑容也显得颇为温和的表情,竟令露娜在确认目标的同时,短暂地晃了一下心神。   以貌取人虽然是可耻的,坦白讲,如果他不是“指定人”,露娜是真的不想对他这样的人下手。不想对他这样看起来就是个驯良的好人,温柔到了或许在很多时候会在别人那里吃亏的人下手。当然了,这并不单纯是好感问题,还牵扯到她一直遵从的道义和原则。   不过,就这么放弃也是不可能的,既然是考题就不容许她挑三拣四。不如这样……先把他的钱包拿到手,等考核得到“骑士团”的认定后再想办法送还给他?   果断在心里作出了决定,目光紧跟不放地落在陌生青年的背影上,露娜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调皮笑容。   不需要任何情绪或者技术上的酝酿和铺垫,抬手将事先就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向下压了压,在“盗窃”这一特殊领域位居前1%的她不急不缓地走出阴影的遮蔽,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五步,四步,三,二,一……   就像是喝醉酒后重心不稳的人那样,面容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少女在即将路过青年的刹那身子微微一斜,也就是在撞到他的那一秒,职业本能已然指导着她的手伸向对方钱包的所在。   实际上,露娜完全可以在不与青年肢体接触的大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别说是装在西服的口袋了,哪怕他的钱包就深藏在内裤里,露娜也有自信将它轻松取得,这并非是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话,而是所谓的“盗窃”领域前1%精英人士实力的冰山一角。因此,她之所以会像个业界新手一样贸然撞过去,大概仅仅是玩兴使然?   就连露娜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她此番举动的动机,不过她也不打算深究。就在指尖触到对方口袋里的钱包之时,皮革柔韧舒适的质感几乎就要让她为自己的成功飘飘欲仙起来。   怎料,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手腕上徒然增加的一股力道令露娜整个人石化般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葡萄紫色的大眼睛里映出棕发青年微微低下的清秀面庞。   并没有一般人在发现小偷时的恼羞成怒,青年温润而沉稳的目光落下。在看清露娜僵硬的表情时,发现对方只是个年轻女孩的他眉宇间居然掠过一抹歉疚的神色,浅浅的,似乎还带着些许少年才有的腼腆。   “抱歉,弄疼你了么?”   跟一个对自己行窃的贼道歉?她该不会是出现了幻听吧?   被对方禁锢着的手腕即刻就被松开了,当耳畔传来青年那温和到不可思议的嗓音时,微愣了好几秒钟,露娜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就这么被他手无寸铁地侵犯了。   过分的高尚和宽容,眼前西装革履的青年就像一面纯粹透亮的镜子,恰好照射出她的残缺。除此之外,由于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包裹着她整个少女时代的浓浓自卑感和叛逆心,也在这一刻悄然复苏。   耳根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心里一急,露娜飞快地掉头跑开了。   不止是心理上的不爽,更加令她懊恼不已的重要原因则是“骑士”考核的失败。可谁又能想到,近乎十年都没有失手过,顶着“神盗爱丽丝”这一传说般响亮名号的她会被一个看起来温良无害的青年当场抓包?   不行,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放弃,这可是尊严问题!况且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还没有失败!   蓝中沁紫的眸子里燃起一股不容小觑的斗志,捏了捏小拳头,隐藏在阴影里的少女郑重其事地掏出了衣襟里的怀表。仿佛在做某项神圣的仪式一般,她缓缓地打开表盖,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扭动表盘侧面操纵指针的部件。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已经发生过的现实就可以因为行动上的变化而发生相应的改变。一旦做了后悔的事情,就想着要是能再来一次那该多好,这大概是任何人都曾有过的妄想。   不,不是妄想,至少对水原露娜来讲不是。在普通人眼里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她却有办法做到。   所以,就让时间回溯到几分钟之前好了。倒流到上午11时25分,陌生青年即将出现的时候,这一次,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她也绝对不会失手。   白光乍现,只掌控在至高无上神明手中的时间,就在手持怀表的少女闭眼的一瞬间,被悄然改变了——   11时25分,上午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哟,大家好,阿飘先来给小天使们卖个萌。   这次是贺文,送给本命是纲吉却追着阿飘的18文看了好久的好朋友~   如同文名一样,这是一个温馨治愈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男神恭弥的新坑之后会开,有兴趣的话可以戳一戳专栏~   最后是秀恩爱时间,这里是阿飘的CP萌萌的综漫文[综]选择性听力伤不起很好看哟!真的! ☆、逆天的对手   这种貌似只能在科幻小说中见到的超自然现象,被水原露娜命名为TL,即Time Lapse。顾名思义,也就是时间回溯的意思。   稍微动用一下想像力就能为TL这种“能力”找到无限用途,不过从生存的角度来考虑,它最大的优点应该是可以回避各种意外事故。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假如露娜某天过马路时不幸被横冲过来的大卡车撞到了,只要没有真正咽气,她就可以动用TL将时间倒退回过马路之前,然后远离事发地点,从而规避风险。这个方法不仅可以在自己身上应用,还可以用来拯救别人。   就像打游戏时按下了“重置”键一样,将不满意的现实存档,读档,再存档……这样一来,明明已经流逝过去的时间会重复,但是除了露娜一个人以外周围其他人却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会极为自然地重复着几分钟至几小时前的行为,就连说话都不会改变,简直就像带有机械装置的人偶一样。只有清楚时间在反复的露娜本人有经验上的叠加,其余人都处在无知觉的状态下,认为一切正常——事情就是这样。   可话又说回来,倘若在重复上演的时间里,所有事情的发生发展都和先前完全一样,TL就显得非常鸡肋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作为唯一意识到时间反复的人,露娜完全可以做出与之前不同的反应,采取不同的行为,进而影响周遭的人和事,使他们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改变。   手握世界走向的少女——当露娜最初意识到身上的“异能”时,曾对自己做出过这样中二气满满的评价。   既然是带着这种能力出生,大概是神的旨意。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全人类,她当然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正义感极强又好打抱不平,因此,每当这样的露娜看到报纸上的悲惨事故,一股使命感便会油然而生。   然而没过多久,即便是有些一根筋的露娜也深刻地意识到,有那种想法的她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姑且不说自己为救他人的好意举止时常会被误解,把发生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的数起事故消灭于无形,从物理上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救了这边就意味着放弃了另一边,除了选择困难外,露娜常常不可避免地陷入自责的境地,好像别人的不幸都是她袖手旁观的结果。为了不产生强烈的罪恶感,她甚至对看报纸和新闻节目这种事都有抵触情绪。不过,渐渐的,露娜也发现了TL能力的限制性,在认清自己能力的极限后,终于或多或少地减轻了一些罪恶感。   所谓的限制性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TL必须通过特有道具,也就是露娜戴在脖子上的那块怀表。需要将表针调至想重复的时间点,如果只靠想像或是利用其他任何表都无法开启这种能力;第二,TL的次数有上限,回溯至同一时间点的次数最多是七次。以打游戏来打比方的话,最多有七次读档的机会;第三,倒流的时间有范围限制。TL可以回溯的时间必须是能在怀表上表现出的时间,因为任何表盘都只有十二个大刻度,TL的时间范围就是十二小时,也就是说,只能改变十二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以上结论是露娜通过无数次的试验所证实的,想来也是,如果没有任何限制,能够随心所欲使时间倒流未免过于逆天。在充分意识到自己并非原以为的那样伟大后,她最终决定只将TL好好利用在自己身上。当然,如果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出了事故,露娜还是会予以援助。   原本极具普世价值的能力变得如此利己主义,一边自我安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边又会觉得失落不已。正是因为如此,偶然间听闻了天启骑士团的露娜对这一神秘团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是那些和她一样同为“异能者”的“骑士”,想必会相信她口中的时间倒流;如果有了众多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可靠同伴,同一个时间发生在不同地点的多起事故说不定就可以避免,就能帮助更多的人,阻止更多不幸了!   所以说,眼下将要面对的考核对露娜的意义非常重大。可谁想到她居然会马失前蹄,还是在她最为拿手的技能上!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藏在墙根下等候着棕发青年“再次”出现的少女紧紧瘪着嘴,小小的脸庞上挂着与她可爱五官组合极不相符的严峻表情。然后,就在她带着些许怨念的注视下,那个身影沿着和先前一样的轨迹向这边走来。   和先前一样的黑色西装、白衬衣,裁剪合身,纤尘不染,和先前一样的走路姿势和步调,以及和先前一样的表情——那沉稳自信的眉宇间,不动声色流露出的仿佛是对整个世界的宽容和善意。   再怎么观察都觉得他是没经历过太多世间险恶,人畜无害的名流家子弟,否则不会有那样清澈透亮的眼睛。果然,被他意识到自己行窃仅仅是个巧合罢了。这一次,只要不抱着刚刚那种轻率的态度,就一定没有问题。   压低了帽檐,打算跟他来个擦肩而过的露娜快步绕行至他前方不远处,随即转身,像个路人般若无其事地迎着他走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三步,两步,一,好,就是现在!得手了!!   刚把钱包拿住,正准备全身而退的一瞬,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力量略微有些强硬地覆上了露娜的手腕。心里发出石块从中央裂开的“喀嚓”声,约莫三秒钟的静止后,从头顶上方落下明明温和到令人发指,却犹如噩梦般的青年嗓音——   “抱歉,弄疼你了么?”   “……”   不……不会吧?   面孔上定格着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如果不是青年手上确凿的热度和他微温的吐息,露娜真的要以为面前的家伙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作祟的幽灵了!他是怎么发现的?她明明已经那么小心翼翼了!!!   意识不到时间倒流,因公事路过这里的沢田纲吉并不知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偷。之所以能察觉到周边不寻常的动静,除却黑手党本身的敏锐洞察力,也归功于他天生具有的超直感。不过,在看清接近自己的人仅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后,靠直觉判断出她并非危险敌人的沢田纲吉态度自然温和了不少。   因此,垂眸望向面如死灰的陌生少女,想到大概是自己吓到了她,沉思了片刻,沢田纲吉露出安抚人心的微笑,以丝绒般温柔的声线开口询问:   “偷东西毕竟是不正确的行为,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把你的麻烦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喀!”   听闻他如上发言,水原露娜只觉得自己已然碎裂的心口上被深深地捅了一刀。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生怕他接下来还会说出更加有损她HP值的话,露娜一跺脚,又一次扭头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兴许是觉得太丢人了,她逃跑的全程甚至都捂着脸。从耳根到脸颊滚烫的热度,几乎快要把她的手心灼伤了。   真的是太不科学了!那家伙是雷达么?!还说什么帮助她,真要帮助她就乖乖被偷啊!   再一次的失败让露娜的头脑不禁有些混乱,动用了TL这样的做弊器还没能成功简直就是人生中的奇耻大辱,神盗爱丽丝根本没有偷不到的东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困惑,焦躁,不服气……种种负面情绪在露娜心里如火山喷发般一股脑涌了出来,一脚踹飞了被乱丢在小巷子里的空酒瓶,露娜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家伙的钱包偷来!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别说是钱包了,那货穿在身上的内裤她也要拿过来,然后一把火烧了!   于是,时间回溯第二循环。   ……   棕发青年:“抱歉,弄疼你了么?”   露娜:“……”   ……   第三循环。   棕发青年:“抱歉,弄疼你了么?”   露娜:“……”   ……   第四循环。   棕发青年:“抱歉,弄疼你了么?”   露娜:“……”   ……   第五循环。   棕发青年:“抱歉,弄疼你了么?”   露娜:“……”   ……   第六循环。   棕发青年:“抱歉,弄疼你了么?”   露娜:“卧槽!你敢不敢说点儿别的!!”   爆粗口了……在令人发指的六连败后,一直克制着情绪的水原露娜出离地暴躁了。朝着从某种程度而言十分无辜的棕发青年大吼一声后,在他不明所以还带些探究的注视下,她捂着心口跑开了。   第七循环。   将怀表调至11点25分,露娜如同前几次循环一样跑回了没人的小巷子里等待青年现身。但与前几次不同的是,遭遇连番打击的露娜已经沮丧地站不住了,痛心疾首地蹲在脏兮兮的泥地上,她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不对,不是“几乎快”,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一下,心塞又不服气的露娜是真的哭出来了,而且哭得特别特别惨烈。热热的泪水从紫水晶般的眼睛里滚落,把她特意花了好几分钟弄好的精致眼妆都给晕花了。本能地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芭比娃娃顷刻间变成了功夫熊猫。   盗取内裤再一把火将其烧掉的豪情壮志已然在残酷现实的打击下化为了泡影,眼看时间回溯的能力只剩下这唯一一次机会,露娜模糊的泪眼里仿佛能看到“骑士团”那些金光闪闪的“骑士”远远冲她挥手的幻影,不过从他们迷人的唇里溢出的话语不是“hello”,而是“good-bye”。   无力回天,露娜已经无心去纠结棕发青年为何每一次都能察觉她近乎无形的小动作。然而,就当死气沉沉的她以完全失去信心的态度靠近他时,转机出现了。   她根本还没有出手,迎面走来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青年却忽然顿住了脚步。以柔和又带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她,微微皱眉的他弯下腰,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手帕。   “这位小姐,你不要紧吧?”   年轻男子特有的嗓音,大概是因为太温和太有礼,所以丝毫不显得唐突。恍惚了半秒,少女迟疑地伸出手。   与此同时,就是她接过手帕的那一瞬间,对方的钱包到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时间回溯的设定希望大家能看懂 剧情需要后文会多次用到 哪里不懂来问阿飘啊   这里是水原露娜 因为是网图所以算不得人设 仅供参考↓   昨天开坑看到好多老朋友超开心~以及感谢夫君咔咔,还有基友栗子和右边君的地雷~熊抱你们! ☆、转动的齿轮   尽管通过了“骑士团”的考核,水原露娜却有点儿心塞。   一想到名声在外的“神盗爱丽丝”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取了“指定者”的钱包,她就觉得自己的专业技能被无情地践踏了。   所谓的“这种方式”,就是指凭借她姑且还算拿得出手的脸蛋,在一瞬间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进而在他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顺手牵羊,简而言之就是美人计。没错,就在棕发青年弯腰将手帕递过来的瞬间,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的露娜垂下眉梢,果断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眼泪汪汪地凝视对方。本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可对方真的给了露娜可乘之机,于是就在他晃神的那一秒,钱包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进了露娜的口袋。   真是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万年微笑好青年呢,想不到一看见稍微好看点儿的女孩子就放松警惕了。肤浅!庸俗!怂!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对那货抛媚眼的嘛!电死他!   七次动用TL能力所带来的疲惫感也无法阻挡露娜吐槽棕发青年的热情,然而,当满心鄙夷的她回到家,无意间瞥见自己映照在镜子中的影像之时,嘴角一抽,露娜连连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一点儿就要大喊“救命”了。   镜中的少女,大大的眼睛周围晕开黑黑的一圈,数道泪痕在原本白净的脸颊上蜿蜒出脏兮兮的黑线,有两三道居然还滑过鼻翼径自淌了下去,看起来简直像是从鼻孔里流出来似的。最为惨不忍睹的是,她粘在右眼上的假睫毛还傲娇地向上翻了起来,要多酷炫有多酷炫。   难怪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原来是妆花了。不过,这妆是什么时候花的?愣愣地望着镜子,沉思了许久之后,猛然间反应过来的露娜哀嚎一声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七循环的时候她不是蹲在小巷子里哭过了么……哦不,她是有多不要脸才能顶着这幅充满乡村杀马特气息的尊容施展美人计啊!呜,简直是太丢人了!那位像雷达一样敏锐的诡异小青年并不是因为觉得她漂亮可爱才走神的,他根本是被吓傻了好么!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意识到自己能够得手的真正原因后,露娜整个人都不好了。无精打采地把脸洗干净,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心中郁结的她拿出了战利品——那个罪魁祸首的钱包。   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作为行动宗旨,为了帮助他人和平衡正义而行窃的“神盗爱丽丝”在中下层阶级和弱势群体当中颇具名望。虽说她的确是贼,却从来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露娜行窃的对象往往都是霸占着不义之财,道德沦丧的恶徒,这并非是伪善或者自我满足的狡辩,她心中一直有着对善恶的准则。   然而这一次,她的规矩却被打破了。   “原本还想着之后想办法把你物归原主呢,但是……谁知道再见到你的主人时会发生什么囧事,总觉得他不是正常人,为了我的精神质量和生命安全,你下半辈子就跟我过吧,小黑。”   单手托腮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露娜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眼皮底下的黑色皮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打开钱包,原本是好奇里面装了多少钱,目光却被放置在钱包里的照片揪住了。   那是一位年轻女孩的照片,看起来似乎有二十岁左右。栗色的及腰长发又直又顺滑,瓷白细腻的肌肤,棕褐色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她就那么安静地绽放出微笑,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表情,在她五官的演绎下却不可思议地给人一种温暖安心的感觉。   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大概是……女朋友之类的吧?客观的说,她跟那个家伙还真是挺相配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方面。   “切,还放照片,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么?真是肉麻。”   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将视线从照片上转开,脑补出某人一脸痴.汉相捧着钱包看照片的画面,露娜撇撇嘴,露出一副“真是受不了”的嫌弃表情。然后,本来还好奇钱包里会有什么其他东西的她不知怎么忽然没了兴趣,甚至连里面有多少钱都懒得去数。   无视掉内心深处一闪而过的某种从未有过的小情愫,她随手拉开书桌的抽屉,手一扬就把钱包丢了进去。   “好累,还是去睡一觉吧,明天还要去诺曼孤儿院做义工呢。”   ***   彭格列总部,今天的首领办公室比平日里还要鸡飞狗跳。   不过,造就了这种现象的原因并非是鲜少光临意大利总部的云守先生大驾光临,更不是岚守先生又在义正严辞地根据组织令人头疼的财政问题打小报告,准确地说,这一次惹出大麻烦的家伙恰恰是彭格列的十代目首领,沢田纲吉本人。   “啧,被偷了。沢田纲吉,你是在讲笑话吗?”   标志性微微上挑的凤眸冷冷地扫了过来,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气息凛冽,清清冷冷的声线里隐隐溢出几分鄙夷。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事实的确是这样,云雀学长。”   丝毫不避闪地对上云雀恭弥锐利的视线,坐在办公桌后的沢田纲吉,清秀的面孔浮现出一个苦笑。   即便身为彭格列的首领,沢田纲吉面对自家这位实力了得的云守还是相当客气的,不过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出于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更何况,这次确实是他的疏忽,竟然会那么大意地在外出时被人偷走了钱包。   当然了,如果丢的只是钱也没什么大不了,关键在于,钱包里还放着储存着彭格列家族重要机密文件的芯片,而今天云雀恭弥专门从日本来这边就是为了交接,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兴许是过于歉疚,停顿了片刻,沢田纲吉补充道:“不好意思,让云雀学长你白跑一趟。”   冷哼一声,云雀恭弥并没打算开口回应,只是淡淡地睨了沢田纲吉一眼表示他听到了。将他这样的表现看在眼里,有着忠犬属性的狱寺隼人似乎是有些不爽。   “你那是什么态度,十代目又不是故意的!”   似笑非笑地瞥了狱寺一眼,云雀恭弥凉凉道:“哼,正因为不是故意才愚蠢。”   “切,先前把云之指环弄丢了一年多的家伙好像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要是放在平时,考虑到彭格列那点儿总是算不对的可怜财政,狱寺隼人根本不会轻易去招惹云雀恭弥那个恐怖的人形兵器。可每当维护心目中金光闪闪的十代目时,他总会在不自觉间开启二逼模式,这不,舌头一滑他就踩了云雀恭弥的雷区。   定定地看着几米之外眉头紧皱,脸色不爽的银发青年,云雀恭弥灰蓝色的凤眸危险地眯起。   “哇哦,想打架吗?”   “谁怕谁——”   “狱寺,云雀学长说的没有错。这次是我疏忽大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眼见充斥着剑拔弩张气氛的办公室又是上演一场激战的节奏,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沢田纲吉及时开口,“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东西找回来,不能让它落在别有用心的危险人物手中。”   “十代目……”   听到首领有些自责的话语,方才还急红了眼的狱寺露出既凝重又消沉的眼神,然而很快他便再次打起精神,“放心吧十代目!我肯定会亲手逮到那个臭小子,拿回芯片后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扫了一眼再次变忠犬的狱寺隼人,貌似是感到无趣的云雀恭弥收敛了几分杀气。沉思了片刻,他淡淡道:   “沢田纲吉,具体是什么样的草食动物,有印象吗?”   “由于特殊原因没有看清长相,不过能确定不是黑手党内部的人。”   “肯定是别的领域的绝顶高手吧,能躲开十代目的超直感拿走芯片,那小子一定是开挂了。”   “那个……狱寺……”沢田纲吉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其实偷走我钱包的只是个普通女孩,而且直觉告诉我她并没有恶意。”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   “哈?十代目的意思是,她并不是为了芯片才出手的?”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   顿了顿,他眉宇一沉,继续道:“不过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些难办,假如彭格列以机密文件丢失的理由大范围地寻找她,很有可能会惊动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由于那女孩不是黑手党内部的人员,所以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如果她再没有自保能力,很有可能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很麻烦……但是十代目,难道为了她一人就不要那些文件了吗?而且说实话,要是出事了也是那家伙行窃在先,谁让她要当小偷。”   眉头紧锁,狱寺偏头看向静坐在一旁的云雀恭弥,希望能在观点和立场上得到他的支持,不过对方似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   “那些文件对家族很重要,当然得要回来。”   微微一笑,沢田纲吉背过身去,将目光投向窗外晴好碧空下的风景。   “不过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那个女孩在不知晓机密文件的前提下,主动把偷走的东西送回彭格列。”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小剧场但是很萌的梗↓   标题:对于水原露娜来说……   #人生中最不想听到的话#   #谁跟我说这句话我就跟谁撕逼#   #结果男友在滚船单时说出了这句话#   ——“抱歉,弄疼你了么?”   #我当时的心情无法想象#   猜得到270打算怎么办么?下章就出这篇文的大梗了   本章有180男神戏份好欣慰~ 表示不会走270喜欢着京子姑娘却看不见露娜的虐恋路线 米娜安心 照片其实是留个纪念…… ☆、痴情的男子   隔天,睡了一个安稳觉的露娜早早就来到了诺曼孤儿院。   自打有记忆时,她就被送到了诺曼孤儿院,直到有了能够谋生的能力之前,露娜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是三层楼高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坐落于能够俯瞰海岸线的高地。孤儿院内有许许多多因为年代久远而吱呀作响、已经大面积掉漆的儿童游乐设施,唯有种植着各季花卉植被、且设有巨大贝壳状喷泉的花园格外漂亮。   或许在外人眼中,孤儿院里的孩子身上都贴着“可怜”的标签,但露娜却深知自己并非孤单一人。这里有着众多身世相同的孩子们,大家一起玩耍,一起学习,相互扶持着共同生活,倒也没有太过凄惨。不过,虽然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彼此之间却不会相互渴求,因为大家的心都向着别处,大家渴求的人并不在孤儿院里,而是存在于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身为他们中一员的露娜知道,那是家人。   虽然很感谢包括瑞莎阿姨在内的将自己抚育长大的人,也对孤儿院充满了感恩之心,不过还是想弄明白自己到底跟谁有血缘。自己并不是某一天凭空出现的,而是从某个人肚子里降生的。自己无疑是跟什么人血脉相连,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所以,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甚至还想象着或许有一天能够和他们团聚,这大抵是每一个孤儿都会有的心理。   没有经过正式的手续被送进孤儿院,露娜是被遗弃的。被裹在沾满血迹的男式大衣里,随意地扔在门口,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只有露娜才打得开的雕花木盒,以及一封信。   ——你是爸爸妈妈的珍宝,虽然现在还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但一定会誓死守护你的幸福。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这么一行潦草的字,而那个木盒中所放置的正是露娜时刻不离身的怀表,表的底面还刻有她的名字,水原露娜。   能让父母一边遗弃掉亲生女儿一边说出“守护你”这种漂亮话的原因,多年前,还是个小姑娘的露娜完全无法理解。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的她渐渐发觉,自己的父母当时或许是遭遇了攸关性命的极大麻烦。   那样做工精良的怀表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也就是说父母不是因为养不起她才将她抛弃,而染血的大衣,匆忙写就的书信,无疑不令她为当时的真实情况感到担忧。   如果是像电影里那样的仇杀该有多糟糕,她一直都在为寻找父母而努力,如果他们那个时候就……   “露娜,理事长的画像都要被你擦烂了!算了,你别干了,来帮我把烤好的饼干拿给外面那帮小崽子。”   一道洪亮且中气十足的女声响彻耳膜,拿着抹布的手抖了一下,神游了好久的露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诺曼先生的画像面前站了好久。   “啊,瑞莎阿姨,我错了……”   每次来孤儿院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有关身世的事情,干活时居然也走神了,难怪瑞莎阿姨会不高兴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露娜赶忙道歉。   “噢,上帝保佑。与其跟我道歉,你不如跟诺曼先生说声对不起呢,要是把他英俊的脸擦坏了可怎么办?”   身材矮胖,围着大围裙的中年妇女有些谴责地瞪了露娜一眼,随即伸手心疼地摸着画像上男人的脸,她那寂寞女人的表情神态让露娜不禁有点儿想笑。不过,并非无法理解她夸张的态度,毕竟作为孤儿院的名誉理事长,诺曼先生的确被孤儿院内所有人爱戴和尊敬着。   银灰色的短发,茶色的修长眼眸,画像中,一袭深灰色笔挺西装的他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浑身散发出贵族特有的优雅和清贵气度。这位被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们称作“长腿叔叔”的先生不仅是商业精英,还是活跃于整个欧洲的大慈善家,是露娜眼中最完美的男人。   “瑞莎阿姨,我不会再发呆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拍了拍胸口,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的露娜信誓旦旦地开口。   “先把这个拿着,不许偷吃。”将新鲜出炉的饼干递给露娜,瑞莎阿姨似乎是很无奈,“你这孩子为什么还总过来啊,孤儿院近两年因为诺曼先生和那位神盗小姐的资助,可是运作得非常好,根本不愁请不到人手。”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露娜的心里稍微有些开心,“我知道啊,但还是想来帮忙,反正今天不上班。”   “不上班就没事干了吗?!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好好找个男朋友,谱写一段浪漫的恋曲。”   突然想到了什么,交握的双手贴在右脸颊,瑞莎阿姨圆润的大妈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色,“就像今早我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个年轻人,真的好深情啊,为了心爱姑娘的一张照片就能做到那个地步。”   丝毫不介意她说了什么,瞄了瑞莎阿姨一眼,露娜趁着她发花痴的当口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块饼干塞进了自己嘴里。   “简直就是浪漫爱情电影里的故事,那个年轻人昨天中午在贫民区遭贼了,他在报纸的头版上登了一则告示,对那个偷他钱包的贼说,他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只要钱包里那张照片。那是他喜欢了很久的姑娘,那张照片是他惟一拥有的她的东西,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却无法失去它。唉,你说那个贼怎么能偷这样好的年轻人呢,就算当贼也要有点儿格调,看看人家爱丽丝小姐,从来都是——”   “咳咳咳!咳咳……救命……”   “露娜你怎么了?卡住了么?喂!死丫头谁让你偷吃饼干的!!!”   气管因为灌入耳中的话猛然卡住,露娜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像猪肝一样。在瑞莎阿姨高分贝的批评下咳嗽了好一阵,喝过水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她抬起头,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单纯又无辜。   “真、真的好感动,瑞莎阿姨,能让我也看看那份报纸么?”   ***   水原露娜觉得自己八成是遇见奇葩了。   起初还想着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当拿到报纸的露娜看到上面和昨天完全相吻合的时间地点后,她有些傻眼了。没错,那个贼就是她,放着某人心爱女孩照片的钱包此时就安静地躺在她家中的抽屉里。   昨天在贫民区把她折腾得那么惨的棕发青年原来姓夏川,是日本人。他不仅像雷达一样感知敏锐,居然还有着堪比罗密欧的痴情。   就和瑞莎阿姨讲述的一模一样,夏川青年在各大报纸上铺天盖地地登出了寻找她这个贼的寻人启事,还都是登在头版头条最显眼的位置上。后面有他详细的电话、邮箱、地址,情深意切,字字真挚感人,完全可以拿去拍爱情电影。   简直有病。不就是一张破照片,至于么?   露娜把铺开在面前的报纸揉成一个有些大的团,瞄准卧室角落的垃圾筒丢了进去。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的她根本不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爱情,童话般的,浪漫的,过于幸福的,那都是作家们编出来糊弄人的东西。可尽管如此,当报纸团沿着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当当地落入垃圾筒时,露娜还是有那么一点感动了。   虽然感觉好蠢,但能被这么爱着的人真的很幸福啊。   久久地坐在床上出了好一会儿神,露娜起身翻出了书桌抽屉里的钱包,打开去看照片上的美丽女孩。跟自己深紫色及腰的长发不同,女孩的头发是温暖的栗色,而且只看照片露娜就能断定她是个性格温柔的人,从来不会说脏话。这样的女孩就像天使一样,会被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第二天报纸的头版头条依然登载着夏川的寻人启事,原本没有看报纸习惯的露娜将它从零售报刊亭买了回来,看了一眼后放在了书桌上。第三天仍然有,第四天,第五天,等到第七天的时候,露娜拿着报纸走进了一个离家比较远的公用电话亭,按照报纸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听地比想象中还要快,辨识出听筒另一端传来的温和嗓音,头脑中浮现出对方面孔的露娜莫名其妙地,心脏开始狂跳。   “是夏川笨蛋么?嗯,照片在我手里,按照我说的地点过来,我把它还给你。”   似乎是为了显得游刃有余,沉了沉嗓音,露娜故意装出一副女流氓的口吻,霸气十足道:   “对了,你小子老老实实地给我一个人过来,如果敢把警察也带来,小心我撕票!”   ***   鸽子叫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宛若低音木琴演奏出的颤音一般。水原露娜坐在街心广场的长椅上,紫水晶般的眸中映着鸽群。   那些呆头呆脑的小家伙混在从四面八方穿越过广场的行人中,摇摇摆摆地四处走动,宛如移动的灰色地毯。大概是早就习惯了人群,即使看起来随时都有被路人踢飞的危险,它们却还是不慌不忙地漫着步。广场中央有座小小的喷泉,个别几只鸽子一再地绕着喷泉转圈,像极了表盘上的指针。   正午十二点,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将视线从怀表上移开,露娜一抬头就看到了正从熙攘人群中朝这边走来的棕发青年。   出色的外表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在一群路人中格外显眼,但不可思议的是,并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就在他的目光和露娜对上的那一瞬,被阳光围成白色.区域的喧闹广场似乎顷刻之间寂静无声。   露娜并没有做出任何与周遭人不同的举动来表明身份,对方却一眼就判断出她就是他今天要找的人。还不等露娜收敛住面孔上的几分惊讶,已经站在她面前的棕发青年露出从容有礼的微笑。   “久等了,谢谢你愿意特地跑一趟。”   时光的流转仿佛凝滞在他的笑容里,露娜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从眼前忽然振翅齐飞的鸽群中盯住青年的眼睛,她伸出手,将小心翼翼保管了一路的照片递了过去,酷酷拽拽地说:   “这个还你。但是钱包和里面其它东西你就别想了,毕竟,我只是个贼。”   . 作者有话要说:  270,爱丽丝说了,钱包里的其它东西你就别想了……   诺曼先生,长腿叔叔原型↓是个好像180的娃娃,帅阿飘一脸血   感谢米娜的留评,果然看到评就更新动力!还有谢谢青衣酱的地雷!还有小酒,阿飘已经被你吓傻了 ☆、意外的变故   露娜并不觊觎青年钱包里的任何东西,更不会取出里面的钱为己所用,因为一旦做了这种事,她就和普通的小偷没什么区别。之所以不打算归还他钱包,其实是出于类似“留念”的心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纪念,它更像是一种警醒,提醒自称为“神盗爱丽丝”的她事实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让时间回溯了七次才弄到手,为了从他身上偷走那个钱包,露娜险些就吐血牺牲了。正因为如此,必须把那玩意儿放在家里以供观瞻!反正他看重的只是钱包里的照片,其他东西大概都是可有可无,之后换新的就好。   将照片交到棕发青年手中,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的露娜十分潇洒地转身就走。不过,刚走了两步,她却被身后的青年给叫住了。   “那个……请等一下,小偷小姐。”   小偷小姐?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这么挫?   对方的声音虽然没有响亮到能令来往的路人侧目,露娜心里还是有些不爽。顿住脚步,她回过头,一脸的不高兴,“还有事么?照片明明已经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了。”   “是的,不过我想……”   审视着棕发青年清秀干净的面庞,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令露娜脸色一沉,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她干脆道:“难道还想要回你的钱包?不好意思,作为战利品的它将会被我永久收藏。而且因为某人字字真挚地宣称他只要照片就满足了,里面的钱也被我全部花掉了。”   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言至末尾时,露娜甚至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大骗子”。然后,就在下一秒,传入露娜耳中的话语却令她倍感意外。   “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直视着露娜的茶褐色眼眸清澈又真挚,稍稍停顿了一下,棕发青年的嘴角浮现出带着暖意的笑容。   “我是想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我有车。”   “哇噻,有车耶……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以为面前的青年在跟自己炫富,露娜果断赏他一个“一边儿玩儿去”的眼神。可那嫌弃的表情刚刚跃然脸上,即刻被对方接下来的言辞瓦解了。   “不是的,因为小偷小姐是为了送照片才特意出来,我希望可以感谢你,感谢你特意跑出来,还有……感谢你的信任。”   居然感谢一个偷走自己钱包的贼……看着面前神色温良,面容和煦的棕发青年,露娜觉得自己的认识再一次被刷新了。   或许是因为他眉宇间的神色太过真挚,又或许是因为他嘴角那纯粹为笑而笑的没心机,再或许是因为神经病本来就是会传染的,狐疑地打量了他许久,露娜给出了连她也觉得惊讶的回答:   “好啊,要不送我回去前你再请我吃顿大餐吧?我肚子饿了。”   ***   行窃者和被窃者在一起愉快地用餐,事态正以水原露娜完全意料不到的轨迹发展着。可是,对参与其中的另一位当事人沢田纲吉来讲,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虽说见到当真只拿着一张照片就前来赴约的女孩时,沢田纲吉稍稍有些无奈,不过这种情况并非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外。比起她本人根本不露面的可能性,眼下这种情形算不上麻烦。既然已经接触到她本人,她又亲口提供了钱包就在她家里的准确信息,之后只要调查清楚女孩的住处所在,在她不在家时派人去把钱包里的芯片拿回来就可以了。   排除掉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进黑手党的事务之外,令沢田纲吉采取这种“迂回战术”的原因还在于他对面前这位女孩的第一印象。直觉告诉沢田纲吉,尽管她一见面就表示自己是个贼,言行举止却不会令人反感,更为关键的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合格的“反面人物”该有的心机和城府。   尤其是坐在餐桌旁的时候,就好像一起吃饭就能立刻成为一家人似的,她那种热情又活泼的性格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了。坦白说,这让从头到尾面都不改色欺骗着她的沢田纲吉有些愧疚,纵使他的谎言出发点是善意的。   “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我第一次和痴汉一起吃饭。”   将目光从落地窗外来往穿梭的行人车辆上移回,露娜眨了眨眼睛,她望向沢田纲吉的目光就好像坐在对面的人是某种即将在地球上灭绝的稀有生物。   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沢田纲吉不确信地问:“……痴汉……小偷小姐是在说我吗?”   “对呀,你不就是痴情的男人么?简称痴汉。”   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露娜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紫眸更有神了。   “额……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它算不上褒义。”   “不是褒义?”   看了一眼表情尴尬的沢田纲吉,露娜似乎是有些困惑,但她很快就收起这种表情,没心没肺地说:“我又没打算表扬你,反正就是觉得适合,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这种形象。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来点菜吧!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不挑食,既然是你请客,就请点你喜欢吃的——”   “啪啦!!!”   “啊啊啊啊!!!”   “哇哇——”   玻璃器皿落地的脆冷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突兀地打断了露娜发言的是一连串瞬间涌起的嘈杂喧嚣。原本伸向菜单的手静止在半空,她本能地扭头向骚动的中心地带看去。   “全都给我闭上嘴趴下,把钱拿出来!赶快,不然我就开枪了!”   戴着滑稽绒线帽的男人正站在餐厅的最中央,右手高举着枪,左手死死箍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高大的姿态,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周围抱头趴在地板上,浑身不住颤抖的顾客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传说中的抢劫?   迅速将传输至神经中枢的声像资料整合完毕,凭借经验领悟到眼前的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水原露娜二话不说就做出了反应——   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沢田纲吉的胳膊,她果断趴下的同时也把他摁在了地上。   顾不得抱怨自己点儿背,露娜目不转睛盯着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劫匪,压低声音说:“幸好我们坐在角落,还没被发现。你快点藏好,别让那家伙看到了。现在这间餐厅里数你最像肥羊,如果我是劫匪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即便沢田纲吉不会冲动到立刻就闯出去跟那个持枪的家伙火拼,但好歹是彭格列家族的现任首领,竟然被一个女孩子猛然地拉到地上,而且……   “小偷小姐……我的手,被你压住了……”   “情况有点儿不妙,那个劫匪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不慎激怒他,被他挟持的小孩子就会有危险了。”   压根没听到沢田纲吉说了什么,有些执拗地摁着他的胳膊,目光锁定抢劫犯的露娜眯了眯眼睛。   “你们哪个是负责结账的,过来给我把收款柜打开!”   似乎是觉得从顾客手里搜刮来的财物还不够,持枪的男子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便把枪抵上了小男孩的太阳穴。   “我数到十,不出来老子就一枪崩了他!”   狂躁的命令声换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将小孩子脸上的惊惧表情尽收眼底,沢田纲吉一向温和的眉眼间一闪而过几分凌厉的气势。   单独外出时尽量低调,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是身为家族首领应该遵循一条准则,不过眼下的情况已然不在准则的束缚之内。   眸光一沉,沢田纲吉作势就要起身。察觉到他的动作,此时还把他当作贵族少爷看待的露娜赶忙拉紧他,随即对他投以看白痴一般的灼热目光。   “笨蛋,别动!没看到他手上拿着枪么?!那个可不是玩具,也不是什么山寨货,是有效射程50米,每秒333.7米的伯纳塔29F型手枪,不止射击精准度比普通的手枪要高,能容纳的子弹也多,你这么出去会被射成筛子的。”   “嗯,我知道,弹容量34发,”对上少女紫色的眼睛,沢田纲吉面不改色地纠正她话里的错误,“伯纳塔92F型手枪。”   诶?92F?难道是她记错了……   愣了愣,觉得有些羞耻的露娜为了挽救自己的面子劈头盖脸道:“你个痴汉懂什么?!我才是专家!伯纳塔29F型我可是亲手摸过的,你知道那个很有名的彭格列家族么?我之前就进到他们的武器库里顺了一把呢!”   看着身旁女孩那无比自豪表情,得知原来自己多年以前就被光顾过的沢田纲吉心情十分微妙。   “……小偷小姐居然还进过那种地方……”   “我可没有吹牛,因为听说彭格列家族的防盗系统是最先进的,为了检测自己的技术我就进去了。”   “原来如此,”沢田纲吉微微一笑,“检测结果呢?”   “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太过中规中矩了,所以非常容易通关。预防一般的盗贼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一旦遇到了高手就略微有些不够看——”   “砰!”   一声枪响,径自飞过来的一发子弹将两人身后的落地玻璃打了个粉碎。与此同时,响彻耳际的还有劫匪丧心病狂的怒吼声。   “这边还藏着两个,你们聊得还挺开心啊,不怕死嘛?立刻闭嘴把钱交出来!”   阿咧,被发现了……   抚摸了一下被猛然间爆裂的玻璃震得微颤的心口,并没有发现身旁青年表情变化的露娜先是叹了口气,紧接着露出一个与当下情景极不相符的可爱笑容。   “果然,这种糟糕的现实还是变成梦境比较好。”   丝毫不惧正对着自己的枪口,她从容不迫地拿出怀表。   “呐,夏川笨蛋,我们进这家餐厅是二十分钟之前的事吧,大概?”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你就长点儿心吧,你造你旁边那位是谁么喂……_(:з」∠)_ ☆、花开的声音   成片白光闪过,TL时间回溯能力开启。在除去水原露娜一人、其余人等都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眨眼之间,现实被悄然“重置”了。   20分钟以前,玛雷德大街114号,Lisola餐厅。   “好厉害啊,这种高级餐厅就连卫生间都那么金碧辉煌!”   以肚子不舒服为由暂时离开的露娜蹦蹦跳跳地跑回餐桌旁坐下,和刚进餐厅时那痛苦难耐的表情相比较,她现在看起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眉宇间的柔和不改,沢田纲吉微笑着将之前由侍者放在他眼前的菜单推给桌对面的女孩,“小偷小姐不要紧就太好了,那么,请点菜吧。”   “咦?我还以为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已经点好了呢,居然没点么?!怎么可以这样没效率!”   没意识到对方此举实则是一种礼貌,蓝紫色的眼眸里浮起浓浓的抱怨,赶忙拿起菜单,露娜以极快的速度一行一行地检阅着罗列在菜单上的食物。将她明显是在着急的表情神态看在眼里,温柔地垂眸,沢田纲吉体贴地询问道:   “不需要这样赶时间,难道小偷小姐用餐结束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忙吗?”   “才不是,我只是担心等下吃不到嘴里啦!如果没算错的话,那家伙就快要动——”   有些不耐地抬起黏腻在菜单上的视线,露娜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因沢田纲吉静静看过来的目光硬生生地卡在了喉谷。   对了,他其实是不知道的。   时间回溯只会对露娜一个人产生影响,唯独她有“经验”上的叠加。对于周围的人来说,那些本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则是完全新鲜且未知的,就如同在记忆被覆盖的情况下重演一遍。   暖色调的茶褐色眸子中浮起无害的笑意,注视着面前冷不丁闭上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的女孩,沢田纲吉的表情更添了几分安抚人心的柔和。   “小偷小姐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能为你分忧么?”   “哪来的心神不宁啊,我这是兴奋……”   好像非常不乐意自己被对面的青年当成柔弱的女孩子来看待,利落地点了两份豪华冰淇淋,露娜东张西望了一下后,忽然拉着椅子朝前挪了挪,随即正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神秘兮兮地小声说:   “悄悄透漏给你哦,精准的第六感告诉我,这家餐厅马上就会有大事件发生了,所以我们最好快点儿吃,不可以磨蹭。”   大概是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游乐园占卜屋里的老婆婆,一时间,沢田纲吉有点儿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好像很厉害,是什么样的大事件?”   棕发青年有些好奇的询问令露娜顿时觉得非常满足,不过,她并不打算痛快地告诉他。仅仅是递给对方一个犹如神棍般高深莫测的眼神,露娜低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被侍者端上来的豪华冰淇淋。   “啊,甜甜的,身心都一下子幸福起来了——”   现在明明是午餐时间,一路上都在喊饿的她却只点了冰淇淋,这让沢田纲吉稍稍有些疑惑。可是,看到她吃得那样开心,想了想,原本只是看着她吃的沢田纲吉把自己面前那份豪华冰淇淋也推了过去。   “看样子小偷小姐很喜欢吃冰淇淋,不过也可以再点些别的东西来吃,不用客气。”   “你想太多了,我才不会跟痴汉客气呢,只是这个吃起来最快嘛!诶,你怎么不吃啊?”   亮亮的眸子抬起,在看到面前多出来的那份冰淇淋后,露娜愣了愣,还不等沢田纲吉说什么,她忽然抓起勺子,迅速挖了一大口伸手递至他嘴边。   “夏川笨蛋,你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挑食!太任性了,现在多吃一口就算是赚到了,等下真的就没机会——”   “啪啦!!!”   “啊啊啊啊!!!”   “哇哇——”   玻璃器皿落地的脆冷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突兀地打断了露娜发言的是一连串瞬间涌起的嘈杂喧嚣。   ——和刚才如出一辙的混乱骚动,就这样再次上演了。   从某种意义而言,此刻呈现在露娜眼前的事情真的非常神奇,没有意识到时间反复了的人们机械地重复着和先前一样的对话和行动。如果露娜也按刚刚的剧本再来一遍,恐怕之前打碎她身后那面落地窗的子弹也会沿着同样的轨迹再次飞过来。   不过,正是因为可以“改变”,TL能力才有其价值,早在一进餐厅就采取了行动的露娜当然不会让事态一成不变地发展下去。   “全都给我闭上嘴趴下,把钱拿出来!赶快,不然我就开枪了!”   戴着滑稽绒线帽的男人正站在餐厅的最中央,右手高举着枪,左手死死箍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高大的姿态,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周围抱头趴在地板上,浑身不住颤抖的顾客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好像在观看重复录播的电影一样,尽管是如此糟糕的打劫事件,却让露娜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水晶般的眸子中晃过一丝狡黠的神采,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沢田纲吉的胳膊,拉着他蹲下。   早在进餐厅时就做出了应对措施,露娜当然不需要再做出趴在地上那样狼狈的举动。将身形隐藏在层叠放置的桌椅后,她很酷地扬起半边嘴角,哥儿俩好地拍了拍棕发青年的肩膀。   “痴汉不哭,虽然一看就是肥羊的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我会罩着你的。”   听到身旁少女这句满是槽点的话,身份为彭格列家族现任首领的沢田纲吉眼角微妙地跳了跳。偏头对上她闪烁着热血光芒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他决定优先反驳令他难以接受的那个称呼。   “……痴汉……小偷小姐是在说我吗?是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这个话题已经聊过了,我不要再解释了。总之你就是我心目中最典型的痴汉,别不好意思,请继续保持。”   听到这种答复,沢田纲吉的神情更尴尬了。还以为他脸上的僵硬是因为受到了来自抢劫事件的惊吓,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即,抱着让他安心的目的,露娜从腰后掏出了一个小物件,十分得瑟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用怕,我有秘密武器。劫匪大叔手上的家伙我也有,而且赌五毛我这个更厉害!”   伯纳塔92F型手枪,看到被面前的娃娃脸女孩拿在手里的东西,沢田纲吉略微有些惊讶。   “这个可不是玩具,也不是什么山寨货,是有效射程50米,每秒333.7米的伯纳塔29……不对,92F型手枪。不止射击精准度比普通的手枪要高,弹容量也足足有34发呢,有没有觉得我很有安全感?”   看不出来,她对枪支竟然这么了解。其余资料倒没什么,伯纳塔92F型手枪的弹容量可是官方资料里都没有明确标示的。   眉宇间染上一抹不寻常的神色,沢田纲吉注视着女孩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多出几分探究。显而易见,他根本不会想到告诉露娜伯纳塔92F型手枪弹容量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拥有时间回溯这一能力且掌握着其规律,露娜自然学会了如何巧妙地利用它,包括挽回自己在先前的“现实”中失掉的面子。看着手中这把从劫匪身上顺来的真家伙,再看看不远处拿着一把玩具枪挟持人质的劫匪,暗暗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露娜决定把帅气的形象持续到底。   “看我的,立刻就放倒那个坏蛋!”   灵活地转了一下手枪,露娜的目光紧紧锁定不远处那个嚣张的劫匪。抬起胳膊瞄准,她握枪的姿势倒真是有些帅气。   “虽然我打枪十次有九次都会脱靶,但这不代表我不行。”   她这是打算挺身而出做英雄?打量着跃跃欲试的露娜,原本想要提醒她避开对方要害部位的沢田纲吉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说,小偷小姐……”目光平稳地移至露娜握枪的手,他欲言又止,“你……手枪的保险还没解除……”   “保险,那是什么?别吵,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在这种危机时刻提了,先让我击毙那家伙。”   “……保险状态下扳机是无法抠动击发的,也就是说不解除保险子弹就射不出去。”   简明扼要地解释完毕,趁着露娜愣神的空档,沢田纲吉伸手就预备把枪拿在自己手里。不过,他没能成功——   “我、我当然知道了!只不过临时忘记了而已!”   握枪的手一偏,露娜用大拇指轻而易举地就将枪身上的保险解除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开窍偏偏让沢田纲吉觉得一屋子人的处境都变得更加危险了。   ……真的不会走火么?   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理,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的露娜为了证明自我那般激动道:“不要小看我啊,刚刚只是个意外!你知道那个很有名的彭格列家族么?我曾经可是用枪在他们的后门上开了一个洞呢!”   这种话当着他的面说没问题么?沉默了三秒,沢田纲吉露出和煦的微笑。   “……小偷小姐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从他们的武器库出来后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你们哪个是负责结账的,过来给我把收款柜打开!我数到十,不出来老子就一枪崩了他!”   与露娜这里不同,不远处劫匪那边的事态完全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在发展。循着声源处望过去,觉得眼下是最好时机的露娜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   “怎么,这边还藏着一个?你就是负责人?”   笔直地对上劫匪因为利欲熏心而微微泛红的眼睛,露娜的声线里满满地充斥着与当下紧张情形不相符合的玩世不恭。   “嘛,我打算临时当当。”   顿了一下,将手上的枪藏在背后,露娜迈着轻慢舒缓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劫匪所站立的位置走去。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和挑衅,从她那双蓝中沁紫的眼眸中流露出来。   看出她是来逞英雄的,冷哼一声,劫匪目露凶光。   “想出头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不想死就给我滚一边儿去,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没办法,实在看不下去了。毕竟劫匪先生挟持的是小孩子,所以让人觉得格外碍眼,还有点儿恶心。”   “你……死丫头给我闭嘴!”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犀利的嘲讽之辞,劫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不过,缓缓走向他的露娜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仿佛为了故意激怒他般继续道:   “难道恃强凌弱和以大欺小可以让您觉得满足?作为一个身高目测一米九的大男人来说会不会太丢人了?”   “闭嘴!再敢说一句我就开枪了!!”   “不仅道德品质败坏,劫匪先生的智商也很让人着急。像这样的高级餐厅,光临的绝大部分顾客都是选择刷卡支付的方式来结账的。既然急着要大把大把的钞票,还是抢银行更加方便快捷,而且,没有假钞——”   “闭、闭嘴!你给我去死吧!”   面容呈现丑陋的扭曲,狂躁地大吼一声后,完全被逼急了的劫匪一把将挟持在胸前的小男孩推向一边,举起枪瞄准了露娜的脑袋。   满意地瞥了一眼爬回父母怀抱里的小孩子,没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恐惧,露娜微笑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欢迎开枪”。   不过,她并不是没头没脑地逞能,因为露娜十分清楚,现在被劫匪握在手中的其实是……   想到马上就会看到劫匪错愕受惊的好笑表情,露娜只觉得一直压抑着的兴奋感即将到达临界点。然而,下一个瞬间,被意想不到的事态惊得瞪大了双眼的人却是她。   枪声响起的同时,露娜的身体突然毫无预警地腾空而起,比声音还要快的速度令她不敢相信自己正经历着被人抱起又放下的一系列动作。更让她惊诧不已的是,将她抱起落至安全区域的人,正是本该好好藏在餐厅角落里的夏川笨蛋。   他怎么出来了?莫非是担心自己么?可是完全没必要啊,劫匪手里的枪早就被身为神盗的她调包成玩具手枪了。仿真的枪响声之后射出的也并非子弹,而是杀伤力全无、甚至还略显滑稽的塑料玫瑰花。   垂眸对上露娜的眼睛,一眼就明白她想说什么的沢田纲吉了然道:“虽然想到那把枪或许是假的,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没理由用小偷小姐的生命去赌自己的猜测。”   映在紫色的眸子中,青年清秀的眉宇间有种露娜先前从未见过的认真,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你……对一个贼用不着这样吧!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把钱包还给你的!”   将露出炸毛表情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沢田纲吉微笑着开口:“与那个无关,我只是不希望见义勇为的小偷小姐受伤。”   霎时,露娜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击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既然倒流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就相当于被抵消了,只有露娜会记得,大家要记住这个设定,很重要。 ☆、悸动的理由   在那之后,无论是享誉“神盗爱丽丝”之称的水原露娜,亦或是真实身份为彭格列家族十代首领的沢田纲吉,都没有必要继续在打击犯罪这件事上伸出援手。发现劫匪手中那把枪仅仅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搞笑玩具后,方才还趴在地板上发抖的顾客们一拥而上,围着呆愣在原地的劫匪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除过犯了大错的劫匪被打成了猪头外,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令人心惊胆战的抢劫事件最终演变为一场颇具喜感的闹剧。然而,当众人回过神来,意欲感谢那两位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的年轻人时,却已然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件,自然会有人报警。极为体贴地考虑到身边这位小偷小姐的立场,同时也本着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的原则,沢田纲吉趁乱将她带出了餐厅,在警察赶来之前开车驶出了玛雷德大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出了餐厅,一直活泼有余的小偷小姐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犹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的眼神略微有些失焦,眼角眉梢处还染着几分忧郁。虽然也会在沢田纲吉跟她说话时予以回应,但明显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以她的性格,这种时候难道不该一脸自豪地求表扬吗?莫非是……猜想到会不会是自己刚才出手的举动暴露了身份,沢田纲吉的眉宇微微一沉。   面前的女孩不仅知道彭格列家族的存在,而且对枪支武器也极为了解,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偷吗?   如果可以,沢田纲吉也不想对身边的人和事产生过多的怀疑,可身为家族首领的责任感却不容许他有任何差错。有时候,一个极小的判断失误也有可能给家族埋下隐患,甚至是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他的言行举止就必须更加谨慎。   清秀的面庞依旧带着温和的神色,仅仅看着青年那张脸,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他正思考着如此严肃的事情。不过,正当沢田纲吉考虑着到底该说什么话来试探身边的女孩时,一个细小的声音冷不丁传进了他的耳朵。   “夏川笨蛋……我们以后还会见面么?”   好像终于从神游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露娜抬起头,大大的紫眸里重新聚焦起神采。不过,还不等沢田纲吉反应,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她脸颊忽然一红,赶忙以有些夸张的动作摆了摆手。   “唔!你可不要误会了!我不是还想见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时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帮你哦,毕竟我们刚刚一起打击了犯罪呢。”   偏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恢复了精神气儿的露娜,听清楚她发言的沢田纲吉温和地一笑,半开玩笑道:“小偷小姐的意思是可以帮我偷东西吗?先谢谢你了,不过我应该不需要这种帮忙。”   其实,露娜所说的“帮助”是借由时间回溯能力可以实现的帮助,并不是帮他偷东西。但对方会这么认为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她在他眼里就是小偷,是偷了他钱包的贼。即便他现在对自己笑得再怎么温柔,他心目中对她的定性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想到这里,露娜胸口一下子涌上一股奇异的酸涩感,手悄悄地捏了捏裙摆,她扭头看着青年线条柔和的侧脸。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再见了么?果然,小偷什么的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对不对?”   确实,沢田纲吉认为一旦取回了芯片,他也就没有理由再和这位小偷小姐见面了。不过作出这种决断的出发点既非轻视她的职业,更不是瞧不起她,而是考虑到他彭格列首领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知道女孩大概是误会了,沢田纲吉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思考了片刻,并不打算作出解释的他忽然这么说道:   “为什么要偷东西?如果是别的职业,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定可以做得更出色。”   为什么偷东西?长这么大,露娜还是第一次被问及这样的问题。   兴许是因为青年的声线太过宽容柔和,如此显而易见的说教言辞竟丝毫不令露娜觉得讨厌,反而让鲜少被人关心的她产生了一种被人在意了的感动。于是,就是这种感动,让露娜说出了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的心里话。   “并不是一开始就选择做小偷的,在那之前,我也尝试着找过工作,参加过很多公司机构的正式应聘。不过,即便是笔试考了满分,我在面试时一定会被刷下来……”   带着浅浅消沉的声线将车室内衬托得极其安静,稍稍停顿了一下,露娜继续说:   “夏川笨蛋参加过面试么?‘你的父亲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母亲呢?有没有兄弟姐妹?兄弟姐妹都是做什么的?’无论是集体面试还是单独面试,这样的问题总是会被问到。可能对别人来说是非常容易应对的问题,偏偏只有我没办法好好回答,因为,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但这又不是我的错,所以我就向面试官坦言自己没有任何家人,我是孤儿。但我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就低人一等,没有家人虽然算不上好事,可我因此有了不同的经历。我在众多见得到和见不到的人的帮助下成长起来,对我施以援手的社会和公众就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家人。”   “有没有觉得我的回答特别棒?我也很自豪自己可以在那样的环境下说出这种话,面试官看我的表情也让我觉得一定可以被录用,但事实却是我失败了。起初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尝试着分析欠妥的言辞,但渐渐地,我明白了。”   “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吧,如果以父亲的职业为傲,进入公司后就会为了不输给父亲而认真负责地工作;如果被温柔的母亲呵护着成长,就懂得在同事间营造开朗温暖的气氛;如果有兄弟姐妹,就会判断自己的角色,在做事时也具备跟人交流协作的技巧……这样一想,从小没有家人的我当然就没有立足之地,被刷下来也是理所当然。就这样,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地方需要我,所以我就去偷东西了。”   由于正在开车的沢田纲吉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过一句话,露娜竟是一口气把在内心深处埋藏了好久的怨念全都说出来了。待说了个痛快的她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对方或许根本就没兴趣听她说了什么。   车室内一片略显尴尬的寂静,就在露娜开始后悔起自己口无遮拦的长篇大论时,有个声音自耳畔响起。   “并不是不被需要,小偷小姐之所以会落选是因为没有说实话。”   什么啊,她说的都是心里话!皱起眉头,露娜刚要反驳,沢田纲吉温和到极致目光忽然看了过来。   “小偷小姐从一开始就断言自己没有家人,却又说社会就是自己的家人,这种话不是自相矛盾么?如果我是面试官,也会觉得你所说的话并不是发自内心。”   “我……”   “其实,并不是像父母或者兄弟姐妹这样有血缘关系的人才叫家人。夫妻也是家人吧?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心心相印;朋友之间也是一样,可以建立起不输给任何事物的强大羁绊。你也一定被需要着,如果愿意去接纳,一定可以拥有许许多多家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敞开心扉呢?”   这是露娜第二次对面前的青年感到惊讶,他以极为平静的口吻说出的这番话,居然会带着温度——就像一个人在雨雪泥泞里无依无靠地站了一整天,突然走进一个灯光明亮带着暖气的大房间。   又想哭又想笑,露娜傻愣愣地看着他搭在方向盘上修长漂亮的手,忽然就很想紧紧握住,然后再问一句,如果我愿意敞开心扉,你可不可以成为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可是,硬生生地将这种疯狂的想法压下去后,露娜的心中,一种名为“后悔”的感觉忽然开始草长莺飞。   后悔让他知道自己就是偷走他钱包的小偷,后悔之前在他面前居然会表现得那么二,那么得没礼貌……   虽然露娜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非得产生这种不可理喻的情绪,可她真的是后悔了,而且程度还是“万分”级别。而偏偏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居然会闪过那张照片上笑得温柔纯净的美丽女孩,霎时,浓浓的自卑感和羞耻心仿佛化作利刃,一下子就在她的心口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好想跟他以不同的方式重新认识一次,哪怕仅仅是作为普通的朋友,也希望他心目中的自己是个乖巧可爱的好女孩,这种想法应该不算任性.吧?   “虽然很突然,我似乎是喜欢上你这个笨蛋了。”   “……”   歪了歪脑袋,露娜神色真挚地凝视着棕发青年的侧脸。不出意外地看到对方因自己的话而微显僵硬的表情,她微笑着低下头,将挂在胸前的怀表握在手中。   那么,再见了。   白光乍现——   “夏川笨蛋,再见。”   ***   鸽子叫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宛若低音木琴演奏出的颤音一般。   街心广场的长椅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照片安静地躺在那里。为了防止它被风吹走,照片上还特意压着两三枚硬币。   呆头呆脑的鸽子们混在从四面八方穿越过广场的行人中,摇摇摆摆地四处走动,宛如移动的灰色地毯。大概是早就习惯了人群,即使看起来随时都有被路人踢飞的危险,它们却还是不慌不忙地漫着步。广场中央有座小小的喷泉,个别几只鸽子一再地绕着喷泉转圈,像极了表盘上的指针。   正午12点10分,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看着眼前熙攘的人群,沢田纲吉知道,偷走他钱包的女孩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大概是为了避免正面接触,所以才提前来到约定的地点将照片放好……   并非无法理解对方的警惕心,沢田纲吉清秀的面孔上没有显露丝毫不快。从容地捡起长椅上的照片,正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专门为“夏川”这一身份配备的手机响了——   陌生的号码,从前几位数字来看,正是来自广场附近的某公用电话亭。   脚步一顿,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沢田纲吉拿出手机,摁下了接听键。   “那个……照片拿到了么?夏川先生。”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喜欢上了270,露娜才决定不露面,不让270看到她的脸。这样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不再是小偷这种糟糕形象……其实这孩子还是很自卑的……接下来就是刷好感度时间 ☆、再次的相遇   当得知偷走自家BOSS钱包的女贼并未现身这一事实后,狱寺隼人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搞什么!居然敢放十代目的鸽子,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没教养了!”   尽管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约会,而且对方也不算是完全失约,可只要一想到十代目就那么站在广场上等了对方十分钟之久,忠犬属性的他就觉得心里异常不痛快。   “狱寺,其实没什么。再说了,那女孩的确把照片送去了,只是她比我早到了几分钟而已。”   注视着书桌对面将眉头紧拧成“川”字的狱寺隼人,沢田纲吉露出宽慰的神情。   “可这样不是让十代目白跑了一趟,我们计划的目标又不是照片!”   有些激动地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半秒,狱寺颇为懊恼地抬手抓了抓头发,“那个女人居然会来这一手,早知道我事先就该加派人手埋伏在广场周围!”   听起来,彭格列岚守先生的这番言论颇有马后炮的意味,实则不然。因为早在计划还处在酝酿阶段时,狱寺隼人就已经提出过这种建议,只不过被沢田纲吉委婉地驳回了。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无害的女孩子,身为彭格列现任首领的沢田纲吉实在无法下达让一群黑手党围追堵截她的命令。这不单单是黑手党家族的颜面问题,还与他一直扞卫的尊严和正义息息相关。   不过,眼下看似错失良机的现实并不意味着沢田纲吉的决策失误。作为寻回芯片这一计划的制定者,他自然极为周密地考虑到了一切可能性,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位小偷小姐刻意避免与他正面接触这一点。   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沢田纲吉茶褐色的眸子里泛着温和而理性的光辉,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就好像是已然把握住了事态的全部走向。   “并不是白跑一趟,关于拿走芯片的那位小姐,我们已经有线索了。”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发言,狱寺隼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稳稳地对上他碧色的眼睛,沢田纲吉微微一笑。   “首先得感谢云雀学长,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   就像是在什么地方待命了许久,沢田纲吉话音刚落,彭格列云守大人最得宠的小宠物云豆便扑腾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这不是云雀恭弥那个……该不会是……我明白了,真不愧是十代目!”   起初,狱寺并没有反应过来。可就在下一秒,安置在小家伙身上的微型照相机却令他恍然大悟。   “其实我事先已经在广场安置了几部监控器,不过我想,云豆拍出来影像应该更清晰吧。”   眸光微垂,沢田纲吉对停落在办公桌上整理羽毛的小鸟露出友好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思维缜密的BOSS,狱寺隼人眼睛里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下那家伙就逃不掉了!我立刻去把照片洗出来,最多两周就把她从西西里找出来!”   “嗯,恐怕用不了那么久。”   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中午从广场上拿回的照片,沢田纲吉从容地将它翻至背面。原本大片空白的纸面上,一个略显挑衅的花体字签名跃然其上——   Alice.   “爱丽丝?十代目,这是……”   “应该是那位小偷小姐写上去的,虽然我还没想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但不得不承认,这条线索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神盗爱丽丝,这个名字近几年不是很有名气吗?就是那位会在偷东西前做出预告,成功后又在失窃场地留下Alice签名的传说级人物。”   闻言,正盯着签名沉思的狱寺抬起头,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可恶,难道又是她!先前的账还没好好跟她算……”   “先前的?”   “那个……因为并没有太大损失,所以就没报告给十代目,其实神盗爱丽丝闯进过我们的武器库,顺走了一把伯纳塔92F型手枪,还在我们的后门上……”   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莫非那位神盗小姐一开始就是冲着彭格列来的?   看着欲言又止的狱寺,眉宇一沉,沢田纲吉皱了皱眉,“难道她还破坏了后门?”   “对!简直嚣张到了极点……十代目怎么知道的?已经有人报告过了?”   不,没人报告过,沢田纲吉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之所以会这么问也是因为刚刚他脑海中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大概是超直感。   没有再继续深究武器库的问题,沉思了良久后,沢田纲吉露出沉稳的笑容。   “如果真的是她倒也好办,不需要漫无目的地寻找,只要在爱丽丝小姐下次作案前去见她就可以了。”   ***   将那张珍贵的照片归还给它原本的主人后,露娜的心情复杂难言。想到一起吃饭、一起抓劫匪的事弹指间都变成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露娜是真的有些难过。   不过,就在她从公用电话亭里出来时,这种难过忽然就打了折扣。在电话亭里,她问那个名叫夏川的青年,照片收到了吗,是不是安然无恙。然后对方就跟她说谢谢,还是那么温和又包容的声线,他一点儿也没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想到站在广场一群鸽子中央的夏川微笑着跟她说谢谢,露娜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不过不是觉得滑稽,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她知道自己打这通电话不是担心那张照片,蹲在停放在几米外的小轿车后面,她分明是亲眼看到夏川从熙攘的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向放置着照片的长椅。他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和他本人一样柔和的光芒,那么多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好像是闪闪发光的,所以露娜一眼就看到他了。   只身一人去了那个注定会发生抢劫事件的餐厅,露娜先是顺走了那个劫匪大叔的枪,紧接着咬了咬牙叫了一份豪华冰淇淋。坐在之前和夏川坐过的餐厅角落,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露娜忽然很想他。   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就这么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就这么喜欢上一个陌生人,简直像个花痴。不对,“像”这个字完全是多余的,她就是个花痴。   她手上还有夏川的电话,她很想打电话给他,可是又怕对方会记住她的声音,所以只好忍住不打。因为露娜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忍多久,所以她发誓要尽快靠自己的努力找到夏川这个人,查清楚他住哪里或者在什么地方工作,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跟他来个瑞莎阿姨口中的浪漫邂逅。   接下来的日子里,露娜的行程表里多出了一项固定日程,那就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偷跑进当地警察局的人口资料室内寻找夏川的档案。而在白天,露娜走路坐车时都是找人的状态,心想着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在喧闹的人群中发现他的身影。   超市,花店,书店,甚至是报刊亭都能让露娜逗留。几分钟能买完的东西非要磨蹭到十几分钟,耽搁点儿时间,碰一下运气,她总觉得自己是个运气不错的人,所以一定还会和夏川相逢。露娜家里因此多了好多不需要的东西和她一直很排斥的报纸。   喜欢原来就是这种心情啊。喜欢,想念,在露娜看来这就是一种良知良能的感觉,它不需要灌溉不需要培养就可以发育得很强壮,它枝繁叶茂,她无法阻止它的生长。   然后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周,露娜觉得她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她快要傻透了!不仅忘记了天启骑士团的事情,就连神盗爱丽丝也许久没有动静了。   于是,在一番“暗恋事业两不误”的自我教育后,露娜决定干上一票。锁定目标后,按照惯例,她以“神盗爱丽丝”的名义提前向目标寄去了盗窃预警的信件。   ***   馨香扑鼻的露天花园里,巨型喷泉将布满树藤的银色灯光掩映得璀璨迷人。   凡尔多酒店这天夜晚戒备森严,登记,搜身,为了确保酒会之后的珠宝拍卖会得以顺利进行。为了应对扬言会盗取拍卖会上第一珍宝的“神盗爱丽丝”,主办方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甚至是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中也混入了不少便衣警察。   纸醉金迷。即便这里看起来亮闪闪的,说实话,露娜根本就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就连她穿在身上的长礼服和脚上的高跟鞋也令她感到不舒服。   如果不是想还没动手前就被当成可疑人物,她才不会打扮成这样。虽然晚礼服的确非常漂亮,可她又不是周围那些名媛千金,总觉得这么穿有些东施效颦的讽刺感。   将目光从酒会的人群中撤回,有些口渴的露娜从经过她身旁的侍者手上端过一杯香槟,为了表现出和理所应当出现在酒会上的名媛小姐一样的风范,她尽量优雅地低头抿了一小口。   哦,上帝,简直难喝到爆……难道就没有更可爱的饮料了么,比如果汁牛奶或者汽水什么的?   将手中的香槟搁在餐桌上,露娜朝四下环顾了一圈。无意间她看到一个约莫两三岁、金发碧眼的小男孩,他的边上站着一位衣饰华丽的贵妇人,貌似是小男孩的妈妈。恰巧正在露娜看过来时,小男孩刚还拿在手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塑料玩具掉到了地上,一下子滚得好远,径自跌进了餐桌下。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掉了玩具的小男孩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原本和周围人谈笑的贵妇人停止了说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太太,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一名侍者赶忙跑过来,恭敬地询问。轻扫了他一眼,贵妇人不屑一顾地挥了挥她戴满钻石戒指的手。    “没什么,他马上就会安静下来的。”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起餐桌上的小蛋糕,“他吃了这个就会安静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我刚才看到了,他的玩具掉到餐桌底下了。”   向前走了一步,露娜忽然插话。周围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扫了过来,她的脸颊稍稍有些烫,不过还是努力解释道:“可能他就是因为玩具才哭的。”    “不就是一个塑料玩具嘛,他很快就会忘了它。是不是,小安迪?”贵妇人面无表情地看了露娜一眼,然后把小蛋糕塞进小男孩嘴里。小男孩动着嘴巴,眼泪却依旧从小小的脸庞上滚落下来。    好可怜,他妈妈难道就没想过去把玩具捡回来吗?她明明已经告诉她玩具就掉在餐桌下了,难道这里没有一个人肯帮他捡起那个玩具吗?为什么?   “我真的看见了,它就在那儿!只要弯弯腰就能捡起来了,有了玩具他就不会哭了。”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贵妇人只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他已经不在意了,我会买新的给他。”    “他在意的!”露娜着急地反驳道,看了一眼小男孩,她安慰道:“别急,我帮你捡。”    拉起长得有些碍事的礼服,在众人瞩目下,露娜弯下腰,把手伸到餐桌下面去够那个小小的塑料玩具。因为玩具所在的位置太深了,她只好跪了下来,尽量把手向前伸,摸索着……   照理说,有着精湛偷盗技巧的露娜身体还是很灵活的,但身上的礼服实在是拖了她的后腿。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拿到了玩具!    “看这儿!小家伙,这是你的吧?”   站起来,露娜带着最无敌最灿烂的笑容对小男孩摇了摇手中的塑料玩具,看到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紧紧抓着玩具捂在胸口,露娜只觉得内心充满了小小的骄傲。    怎料,还没到两分钟,小男孩又把玩具给弄掉了。这一次,玩具还是滚到了餐桌下,而且还滚到了更深的地方。    酒会上的人们忍不住地开始窃笑,而小男孩的妈妈完全笑出了声,就好像露娜做的事情是天大的笑话,就好像在这种高贵的场合趴在地上的她是个小丑一样。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小男孩又要哭出来的脸,有些沮丧的露娜还是义无反顾地决定要帮他去捡。然而,就在她准备趴下时,手腕上却忽然覆盖上一层暖暖的力道。诧异地扭过头,露娜的大脑里一下子“轰”地一声巨响。   “小姐,请站在这里,我来捡。”   清秀的面孔浮现温和又带着暖意的笑容,她想念了那么多天的夏川就站在她身旁,澄澈的茶褐色眸子里正映出她呆呆傻傻的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注意一下,京子照片后面那个爱丽丝签名不是露娜写的,这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伏笔   还有,有读者提到露娜能力限制是不是太少,有没有副作用,其实还是有其他限制,只是露娜现在的经历还没能让她发现而已,她对TL能力处在探索期 ☆、温柔的试探   尽管露娜一直坚信她总有一天还会和夏川见面,不过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又觉得这像发生在她世界中的一桩小奇迹。他就这样出现了,带着足以温暖人心的笑容,做出了和这里所有人都不同的举动,表现得比在场的每一位男性都有风度。   露娜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傻极了,不需要周围的任何人上前来提醒她这一点她也再清楚不过了。她的视线和夏川撞上了,也就是短短五秒钟的对视,露娜就已然羞成了一只注满红酒的高脚玻璃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然后,她感觉到夏川覆在她手腕上的手离开,看到他从容地走近餐桌,不知为什么,当他即将俯身去捡那个塑料玩具时,露娜心里竟然会有小小的舍不得。   “先、先生!不用劳烦您了,这种小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仿佛听到了露娜的心声,棕发青年才刚刚掀起铺在餐桌上的白桌布,一旁的侍者就争先恐后地往桌子底下钻,那略显夸张的架势与其说是为了捡一个塑料玩具,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寻宝。   果然,因为夏川看起来是那样优雅,尊贵,得体,那些侍者大概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觉得他完全不适合做捡东西这种事吧……   由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夏川身上,露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当他现身的那一刻,周围那些高级名流们既惊讶又敬畏的眼神。唯一让她感到困惑的是,明明是侍者将玩具捡起交还到小男孩手上,可那名贵妇人却对着站在一旁的夏川连声致谢,可当夏川微微点头,回以一个“不用客气”的温润表情后,她立刻抱着小男孩转身离开,那背影居然还带出些许落荒而逃的狼狈。   之前看好戏的目光随着捡玩具事件的落幕悄然撤去,宾客们继续举杯饮酒,三三两两的谈天说笑。偷偷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棕发青年,纵使心跳的频率相当异常,露娜也知道,再傻的瓜也应该在这时候把握住搭讪的机会。   “那个……谢谢你,我的意思是,你刚才的表现真的很绅士。”   即便开口的动机不纯,露娜这句话却是发自内心,没有一丁点儿恭维的意思。听到她的话,原本就是为了来这里寻找“爱丽丝”的沢田纲吉侧过身,温和有礼地,几乎是慢动作一样的笑了。   “不,没什么。倒是小姐你,跟宴会上的其她女士相比起来显得很特别。”   沢田纲吉并不否认他这句话中的试探意味,但同时,有一半也是真的。不像出席这种场合的其她名媛小姐那样端着虚无的架子,坦白说,她义无反顾趴在地上帮小孩捡玩具的样子稍微有些可爱。   “啊?我、我还不太习惯来这种场合,所以可能无意间做了很蠢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忘掉!”   还以为他口中的“特别”带着贬义,露娜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捡东西的不雅姿势,浓浓的懊恼顿时涌上心头。垂眸看着她,沢田纲吉温和的茶褐色瞳仁中流淌过一丝薄薄的无奈,笑了笑,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聆听者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小姐可能是误会了,其实我是想说,不考虑会不会弄脏身上的礼服,也不在意周遭的眼光,能把小孩子的心情放在第一位的你做得很好,也更为坦率。”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温柔褒奖,露娜微微张开正欲为自己解释的嘴巴竟然忘记了闭上,简直像随时都会吐泡泡的小金鱼。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为了掩饰胸中慌乱的情绪,露娜随手端起餐桌上的一杯饮品,十分豪迈地一饮而下。就在她放下酒杯时,被装点地犹如仙境的露天花园有音乐声响起。   原先还在愉快交谈着的宾客们停止了对话,在悠扬的旋律中,陆续有西装革履的男士邀请盛装打扮的名媛小姐步入舞池中心。露娜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作为今晚拍卖会上第二个重要环节的舞会已经开始了。   双手在身前略略地交叠了一下,露娜被酒精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抬头环视了一下会场,她根本还没定睛凝神就望见了几个拈着礼服裙正朝这边走来的千金小姐,毫无疑问,她们一定是来邀请夏川先生一起跳舞的。   心里幻化出的小人儿立刻张牙舞爪地挥动手臂大叫着“不许过来”,一咬牙一跺脚,露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炯炯有神地仰视着棕发青年。   “能和我一起跳个舞么,夏——”   等等!这是他们初次见面,她不是偷了他钱包的小偷,所以她不可以知道他姓夏川!   鼓足勇气才脱口而出的邀请戛然而止,反应过来自己险些就露馅了,露娜麻利地话锋一转,“夏天的夜晚跳舞最开心了!”   眉宇间晃过一抹深沉,沢田纲吉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突兀的转折,但个性温和的他从来都知道在这种时候给他人留个面子。没有揭穿露娜,微微低着头的他伸出手,清秀到不可思议的面孔泛出浅浅的暖意。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   对于露娜来说,事情能发展到如此简直就像是一场美梦。   在舒缓轻柔的音乐声里,她喜欢着的人正在用左手圈住她的腰,用右手托起她的右手,带着她轻轻地旋转。音乐是十分高雅的圆舞曲,两人的距离稍稍有些近,低下目光,夏川熨烫得十分平整、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西装就在眼前,还有干净的衬衫,理智的领带,包括他身上淡淡地却令人倍感温馨的味道……这一切让水原露娜自卑得想死,但她确实又能感受到一种矛盾的快乐。   他刚刚说跟她跳舞是他的荣幸,事实上,露娜才是觉得荣幸之至。不过,或许是因为连上帝也觉得她今晚实在是太过幸运了,就在他们跳舞至最后一个四拍时,露娜竟然十分煞风景的流鼻血了。   没有任何预兆,在一个流畅旋转的转身后,一长一短的两行红色的线从露娜小巧的鼻子下端淌了出来。茶褐色的眸子沉了沉,早露娜一步发现了这种尴尬状况的沢田纲吉顿住了步子,静了一瞬,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手忙脚乱,他从西服口袋里取出手帕,抬手便覆盖住她流血的地方。   音乐还在继续,两人的舞步却已经静止。从鼻腔内温湿的感觉和夏川青年的举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僵硬地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帕,露娜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熟透的虾子。   她以前只在电视和漫画里见识过看到美女就流鼻血的男人,却完全没想过这种猥琐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太糟糕了,和夏川先生跳舞的确是让她觉得好开心,但她绝对没有在心里想过任何色.色.的事情!   怎么办啊,他会不会误会啊?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说来还是她不争气,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流鼻血啊?!啊啊啊,不行,这种难堪尴尬的黑历史必须覆盖过去,就用时间回溯好了……   耸拉下脑袋,自我感觉十分丢脸的露娜正要取出怀表动用TL能力,没想到,弯腰凑到她耳边,夏川却这样说:   “不要紧的,应该是小姐你在跳舞前喝下的那杯酒太烈了。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好么?”   像天鹅绒般柔和的语气里包裹着让人感动不已的体贴和安慰,那一刻,露娜真的深深地这么认为,并不单单是她一人会如此,全世界恐怕根本不存在能拒绝这种温柔的人。   “……嗯,那就麻烦你了。”   ……   所谓的“旁边”,是距酒会中心的大花园约莫十几米之远的玫瑰园。没有璀璨夺目的灯光,也没有盛装打扮的宾客,这里只有三三两两负责守卫的安保人员,因此显得格外清静。   “其实,比起那种场合这里更舒心,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虽然沢田纲吉表现出的关心和体贴没有掺杂任何虚假,不过,能远离人群倒也是他所希望的。毕竟,他不想让会场上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他和眼前的女孩过于亲密,另一方面,他也正好想找机会跟这位神秘的神盗爱丽丝小姐聊聊天。   或许这么说稍微有点儿过分,但她会在跳舞时突然流鼻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件好事。   “已经不要紧了,再一下,马上就好。”   和沢田纲吉一起坐在玫瑰小径旁的木质长椅上,生怕鼻血还会流出来的露娜微微扬着小脸。在这样近乎是两人独处的环境下,没有风情万种也丝毫不楚楚动人,她只能动用仅有的一丁点儿小小的可爱,皱着鼻子回答他。   “不需要勉强,不过如果我们在这里待久了,大概会被当作可疑人员吧?”   看了露娜一眼,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了的沢田纲吉露出温润的笑容,“毕竟今天大名鼎鼎的爱丽丝小姐会出现在拍卖会场,他们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   冷不丁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代号,露娜莫名地有些心虚,不过既然她每次活动前都会发出公开的预告,夏川会知道也丝毫不奇怪。   “说的也是,爱丽丝小姐今天会来……”扫了一眼不远处不住地偷瞄着他们这边的安保人员,小声回应了一句后,安静片刻,露娜假装若无其事地随口道:“不过,我并不讨厌爱丽丝啊,报纸和新闻上不是登过她的事情么,爱丽丝是正义的伙伴。”   “嗯,这些事情我也知道,只不过,”隐去了眸底深处的那抹意味深长,沢田纲吉露出淡淡的苦笑,“爱丽丝小姐先前也偷过我的东西。”   ……什么?心里传出“咔嚓”一声,露娜只觉得她的理智之弦齐刷刷地断了。   开什么玩笑,他该不会已经认出自己就是偷走他钱包的小偷吧?如果当真如此,那她还费这么大劲假装“初遇”不是很愚蠢么?!!   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身旁女孩瞬间僵住的表情,顿了一下,沢田纲吉补充道:“是我家保险柜里的东西,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损失,她只是在保险柜上开了个小洞。”   “哈?这……这样啊,真没想到爱丽丝小姐也挺、挺调皮的……”   听到沢田纲吉那句效果堪比速效救心丸的话,险些哭晕在绝望边缘的露娜终于缓了过来。静静地将她一系列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沢田纲吉温和的表情里忽然涌现出些许认真。   “调皮吗?稍微有些好奇,小姐你是如何看待神盗爱丽丝的?”   对上他的目光,露娜愣了愣,“如何看待?我、我也不认识爱丽丝,你这么问我也……”   “我也只是好奇,或者简单地说吧,你觉得会偷别人东西的爱丽丝真的是正义的伙伴吗?”   或许是“偷别人东西”这样略微有些尖锐的字眼让露娜产生了为自己辩驳的想法,稍稍敛去了几分嘻嘻哈哈的笑脸,她认真地说:“是的,我认为她是。虽然偷盗,但爱丽丝不是任何人都下手,我相信她的行为遵从着某种道义,她是正义的伙伴。”   虽然也不明白夏川为什么会对爱丽丝如此感兴趣,露娜的回答却是真诚的。对视了几秒后,她看到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表。   “既然这位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愿意相信爱丽丝小姐她是正义的伙伴。”   然而,就在露娜准备用力地点头时,他笑了。苍蓝夜幕,淡淡的银河之下,他的眼睛显得有些奇妙,就好像有一首小夜曲在里面轻轻地奏着。   “现在离爱丽丝小姐预告的作案时间还有一小时,等下要不要一起去看这位正义的伙伴大显身手?”   露娜:“……”   . 作者有话要说:  270最后一句话绝对是腹黑了,这么逗蠢蠢的露娜,你真的不会不好意思么?   阿飘昨天去过七夕所以断更了,现在回归~表示听到一首萌萌的歌,简直和露娜心情同步,这首《If A Song Could Get Me You》 ☆、动人的神迹   有那么一刻,露娜甚至要怀疑夏川是故意的了,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混迹在拍卖会来宾中的便衣警察,目的就是不让神盗爱丽丝在今晚得手。可是,当她看到对方看过来的清澈目光和嘴角轻柔扬起的弧度时,露娜又为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而感到羞愧不已。   他又没有逼着她。虽然夏川之前那句“要不要一起去看爱丽丝大显身手”的提议让露娜一时间有些无措,可那句话毕竟是以询问的句式表达出来的,露娜完全可以先应承下来,等到拍卖会即将开始时再随便找个理由借故离开。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了。   在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剩下约莫十五分钟时,舞会结束。在更加舒缓轻柔的音乐旋律中,特意为了拍卖会而来的名媛绅士们停止了舞步,纷纷移步向高级大厅。拿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露娜知道,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那个……夏川先生,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爱丽丝小姐了。突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我必须失陪了,很抱歉……”   就在刚刚的闲聊中,露娜已经找机会开口询问了对方的名字,同时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比起相互以“先生”、“小姐”这样疏离又千篇一律的称谓来称呼,这样细微的变化竟令她感动不已。尤其是当夏川用他好听的声音叫出“露娜”,并且微笑着说这个名字很美、它代表着皎洁的月亮时,露娜真的好开心,甚至连等会儿行动前的准备工作都险些忘了。   “是这样吗?虽然稍微有点儿遗憾,不过露娜小姐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感到自责。”   没有显露丝毫不快,注视着面前一脸不安的女孩,沢田纲吉茶褐色的眸底掠过淡淡的笑意,“因为我也突然想到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正在苦恼该怎么跟露娜小姐说才好,毕竟提出邀请的人是我。”   知晓露娜正是“爱丽丝”的沢田纲吉当然明白她所谓“重要的事情”为何,也很清楚她现在的言辞只是编出来的借口。然而,他自始至终就不打算揭穿她,之前那个“一起看爱丽丝大显身手”的邀约也只是莫名地有些想看她慌乱的表情,其实,即便露娜不找借口离开,沢田纲吉也准备选择在恰当的时候主动回避。   不过有些奇怪,为什么有一瞬间会有点儿想欺负她呢?他的性格并非这么恶劣,之前邀约的话究竟是以什么心态问出来的?好像有些过分了……   “诶,夏川先生要走了么?你不参加拍卖会了?”   对某黑兔子此刻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听到他有事要离开,露娜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会感到一丝失落。   “没办法,的确是这样。”沢田纲吉点了点头,温润的嗓音里掩藏着些许深长的意味,“不过我对钻石珠宝并不感兴趣,今天也不是为了拍卖会而来。”   “不是拍卖会,那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由于好奇,露娜蓝中沁紫的眼睛看起来更明亮了。笑而不语地看了她半晌,直到露娜被看得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沢田纲吉这才开口。不过,他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告别。   “原本还打算送露娜小姐回家,不过既然你还有别的事,那我们只能在这里道别了。今天过得很愉快,露娜,谢谢你。”   年轻男子特有的温润嗓音,却比任何一个年轻男子更加温和有礼。微微一愣,意识到夏川马上就要走了,露娜的心一下子被一只名为“不舍”的小手轻轻揪紧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鼻腔内令人难受的酸涩感。   然而,明明还想再跟他说点儿什么的,抬起头对上沢田纲吉在月夜下更显明澈透亮的眼睛,露娜话到嘴边却笨拙地只剩下两个字,“……再见。”   “嗯,再见。”   ……   酒店的大厅被无数盏水晶灯照耀得金碧辉煌,今夜的重头戏拍卖会如期开始。   为了这一刻的来临而特意搭建的展台俨然成了整个会场最醒目的存在,站在展台之上,为宾客做拍卖品展示的美丽模特几乎快被繁复的礼服和首饰压倒了。在她的头发上、裙裾上、礼服边缘、颈部和手臂上都挂满了钻石珠宝。从大厅里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就足以证明,那些即将被拍卖的物品是何等璀璨迷人。   站在一群眼睛放光的名媛绅士之中,露娜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即便模特脖子上戴着的那块海蓝色的宝石正是她今夜的目标,沉默地凝视着它,露娜心里想的却是,它远远不及夏川的眼睛好看。   距离神盗爱丽丝预告的行动时间还有五分钟,偏偏就是在这样理应干劲儿满满的情况下,露娜破天荒的心不在焉。从宝石上移开视线,她低下头,看着捏在手里染着自己鼻血的手帕,脑海中全都是夏川温和到极致的脸。然后,她再一次不争气的后悔了。   如果今天不偷东西,是不是就能多和他待一会儿了?虽然她也很清楚,夏川那句“原本想送她回家”大概只是礼貌起见的社交辞令,可如果她当时不考虑什么爱丽丝,直接厚着脸皮说声好呢?那他会不会送她回去?虽然夏川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她却不会忘记,就是那次在他的车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三十四条隐形报警线,蛛网般在展台上交错蜿蜒;十六台红外线感测仪,被分别安置在大厅的四个角落,齐刷刷地对准展台;还有数不清的身心都处在高度警戒状态的警察和安保人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人群的一举一动……望着这些为了防御“爱丽丝”而设置的警戒,露娜的十指在胸前纠结了片刻,随即做出了一个对以往的她而言不可思议的决定——   她放弃。   纵使这样做会给神盗爱丽丝至今为止零失误的战绩抹黑,但那又如何呢?比起从眼前看似无懈可击实则漏洞百出的防御中拿走那颗宝石,她更想把和夏川一起坐过车的记忆补回来啊!   一种无比强烈的情感瞬间贯穿了露娜的神经,当会场上所有人都仰头以赞赏而着迷的眼光打量着被高高举起、绽放出眩目光芒的钻石时,不再有任何犹疑,她忽然提起裙摆,转过身去,在无数道不解的视线中义无反顾地向大厅外跑去。   露娜不知道她为什么偏要跑不可,即便追出去夏川已经离开了,她也可以用时间回溯的方法回到他向她道别的那个时候,她还可以见到他,而且这样的事可以重复七次。可是,心里清楚这一点的她却停不下脚步,心中唯一清晰明了的声音是,我想见他。   紫色长发在身后摇曳着,高跟鞋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急促地响过。就在露娜即将跑出酒店大厅外的长廊时,忽然,有个欣长的暗色身影从走廊拐角处走了进来,眼看就要和提着裙子的露娜来个迎面对对碰——   “不好意思,借过!”   大大的紫眸眨都不眨一下,神情没有半分动摇的露娜仅仅是侧了个身就轻巧地避开了对方的身体,和那个人险险地擦肩而过。然而,即便没有上演传统狗血言情剧中的大相撞桥段,就在下一秒,露娜却吃痛地发出“嘶”地一声,顿住脚步才发现,她的头发居然和那个人领口的钮扣缠在一起了。   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也能被她摊上,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先生,你的钮扣……能想想办法么?”   “……”   因为这样的小插曲而被迫停止了脚步,心中颇为懊恼的露娜抬头望向事件的另一位相关人。可奇怪的是,那个戴着黑色绅士帽和墨镜、将整张脸遮了大半的家伙居然一声都不吭,就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给吓傻了。   算了,不管了!   耐着性子等了好几秒都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此刻秉承着时间至上原则的露娜只好自己解决。撂下一句“失礼了”,咬咬牙,她麻利地伸手捏紧对方的扣子,另一手拽着被缠住的那缕头发便是一扯。   “好了,纽扣上的头发就麻烦你自行处理了,我赶时间。”   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这样会痛,紫色发丝被硬生生拽断的瞬间,露娜犹如解除禁锢后重获自由的小鸟那般,头也不回地跑进了花园。   听着那明显掺杂着焦躁情绪的脚步声渐渐在耳际消弭,目送紫发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大厅外的花园中,一袭暗色长风衣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来。抬手摘下了墨镜,他碧海般湛蓝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缠绕在衬衣纽扣上的紫色头发。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乱来呢,露娜酱。”   嘴角轻快地扬起,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宠溺和怀念,青年重新戴上墨镜,举步向正在举办拍卖会的大厅走去。   ……   说实话,露娜并没有对自己能在花园外的停车场找到夏川抱太大希望。除非车子坏了,否则他不可能磨叽到现在还不离开。   可是,话虽这么说,露娜又是一个对第六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坚信不疑的傻姑娘。她以前从书里看到过这样的话——你如果长久地寻找或等待一个人,如果这个寻找或等待的过程足够固执的话,这份心情就会转变为一种强大的念力。而这种念力会把那个人的直觉唤醒,凭借这种直觉,那个人或许真的会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她没有走,也没有立刻拿出怀表让时间倒流。抱着赌一赌的想法,露娜穿过与头顶的繁星交相辉映的花园,就在她步入停车场的那一刻,神迹真的出现了。   黑色轿车的挡风玻璃后,棕发青年刚刚系好了安全带,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久前才上车,正准备离开。   “………露娜小姐?”尽管脸上柔和从容的表情还和往常一样无懈可击,沢田纲吉的语气却足以表现出他此时的惊讶。   拼命克制住快要掉眼泪的开心,站在两道明亮的车灯中间,露娜努力露出大大的笑容,“夏川先生刚刚说的话还算数么?我能不能搭你的便车?”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三秒钟的对视后,看着露娜在车灯下微微泛红的脸,还有微乱的头发,突然明白了什么的他淡淡地笑了。   “当然了。露娜小姐,请上车。”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刺激男主以及充当催化剂的男配出现了,270为什么没离开的原因也跟他有关,当然,还有那么点儿超直感…… ☆、金色的骑士   隔天清早醒来,露娜整个人还是感觉轻飘飘的。   在搭了夏川先生的车回到家后,她又用时间回溯的能力把搭车的这段时间重复了整整七次。这期间,借着闲聊的机会也打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信息,像是兴趣爱好之类的,而在最后道别的时候,露娜还很机智的以还手帕给他为由和夏川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样一来就算是建立起初步的友谊了吧……能以普通女孩子的身份和他相遇真的是太好了,昨晚一定是她的幸运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等到下次再见到他时就有立场去打听他是做什么的了。   虽然有些疲倦,不过在好心情的支撑下,露娜还是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她抱来一大推刊登着招聘广告的报纸,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原本是准备边听天气预报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工作空缺,怎料,刚一打开电视跳出的却是一则有关昨晚拍卖会的新闻——   【神盗爱丽丝昨夜再次得手,凡尔多酒店万重警戒形同虚设】   男主播平板无波的浑厚声线回荡在客厅里,电视画面里,一众持枪的便衣警察和安保人员呆若木鸡地看着展台中央空无一物的首饰架。而在首饰架旁边的镜面上,一个由马克笔写成的花体“Alice”签名仿佛正露出挑衅的微笑,安静欣赏着他们的愚蠢和无能。   这不可能……她昨天根本就没有动手,何来得手一说?   握着遥控器呆坐在沙发上,露娜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恍惚了几秒后,她赶忙调换其它频道,但凡是报道昨晚那场拍卖会的新闻,无一例外都是以神盗爱丽丝的又一次得手为标题的。   与预告时间完全吻合的出手时机,不破坏其余任何设施的精准技巧,以及得手后带着些许炫耀意味的“Alice”签名……这些完全符合神盗爱丽丝一贯的作案风格,也难怪所有人都认为昨晚出手的就是她。不过这个“所有人”的概念里当然不可能包括露娜,因为她才是真正的“爱丽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昨晚干了什么!   尽管有时会犯迷糊,露娜不觉得自己的脑筋会锈到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出现记忆偏差,所以结论只能有一个——   在昨晚她放弃行动离开了拍卖会场后,有什么人模仿了爱丽丝。   虽说尚不了解对方这么做是出于何种动机,但作为被模仿的对象,会介意也是理所当然。看样子,她有必要去事发现场走一趟了。   露出少有的严峻神情,思索片刻后,抱着掌握第一手资料的目的,露娜抓起外套出了门。   ……   跟预料中的一样,凡尔多酒店的大厅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数十名警察正在那里进行调查。   由于神盗爱丽丝这一身份,露娜没少给意大利警局添麻烦,而她的屡次成功从某种意义上则宣告着警方的无能。因为尊严问题,“爱丽丝”自然成了警察眼中的头号公敌,警局内从上到下没有一人不想在任职期间将她缉拿归案。   相反的,露娜本人倒是对警察没有任何敌意,纵使不可避免地结下了梁子,她有时还是会动用TL的能力协助他们调查案件,毕竟大家同是正义的一方。不过,在跟他们打过交道后,露娜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办事能力还有待提高。就拿昨晚的盗窃事件来说,虽然作案后留下的签名是“Alice”,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次的签名和以往都是不同的!   大写字母“A”的起笔就不同,而且她什么时候在签名末尾用过这么荡漾的波浪号?!真是服了那些警察叔叔,这么明显的区别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个能看得出来?   去现场走了一圈后,露娜带着满心的无力感回到了公寓。谁知,取出钥匙刚把门打开,一种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绝对不是神经衰弱导致的疑神疑鬼,掌握着顶级盗窃技能的露娜对自己的感觉器官还是非常有自信的。陌生的味道,细微的响动,毫无疑问,她的公寓里正藏着“侵入者”。   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娜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从沙发底下拿出防身用的枪,她正要轻手轻脚地向声音传来的厨房走去,突然,一声刺耳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室内。   “嗷嗷!切到手指了,不能更疼!救命!!”   ……哈?   严阵以待的肃然气氛被这一声哀嚎瞬间破坏的荡然无存,在露娜“搞什么”的目光注视下,“入侵者”高举着水果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惨白的皮肤,耀眼的金发,湛蓝的眼睛,出现在露娜面前的“入侵者”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高挑青年。倘若不是他以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在自己家中,露娜倒是可以给他的外貌打个极高的分数。   “你是什么人!在我家干什——”   抬起手里的枪对准他,露娜凶巴巴地开口,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金发青年忽然丢掉了手里的刀,上前就单膝跪在了露娜面前。   “爱丽丝小姐,真的是你么!啊!美丽的天空,广阔的大海,伟大的神明啊,感谢您赐予我今日的相逢!”   什、什么情况……   被这意想不到的开场白吓得手一抖,露娜整个都僵住了。下一秒,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就举至她眼前,与之共同而来的还有金发青年的深情凝望。   “噢,我的女神,你的眼睛就如钻石那般闪耀,还有樱桃色的小嘴,珍珠一样皓白的牙齿,绸缎般的长发……爱情啊,就请狠狠折磨我这个为爱痴狂的傻瓜吧,我愿生生世世为你沉沦!”   顾不得吐槽他肉麻到恶心的台词,也根本懒得去想那朵玫瑰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连连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露娜强装怒意的脸上此刻出现了些许局促不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爱丽丝?”   “唉,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吗?”   用冒着星星的眼睛望着露娜,微妙地停顿了一秒后,金发青年起身,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姑且还算正常的表情。   “我叫德维特,是日不落总部指派给爱丽丝小姐的下属,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的直属上级了。”   “日不落总部……”露娜的紫眸忽然亮了亮,她听到自己的声线不可抑制地有些小激动,“天启骑士团!难道你是‘骑士’?!”   太好了,这么久没消息还以为她的考核没通过呢!   “正是如此,爱丽丝殿下。”   德维特微微一笑,当真像骑士那样将手放在胸口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比起刚才抽风的做派,他现在的模样倒是挺让人脸红心跳,不过……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可你怎么证明自己是‘骑士’呢?除了脸之外……”你这逗逼完全不像好吧……   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憋了回去,瞄了一眼他被水果刀划伤的手指,冷静下来的露娜不禁有些怀疑。   如果没听错的话,他刚才大喊“救命”了吧,为这屁大一点儿的伤口就鬼哭狼嚎,有这么娇气的‘骑士’么?   “请不要这么明显的鄙视我,再坚强的男人偶尔也会想要跟心爱的女人撒个娇什么的……”   大概是露娜的神情实在太直白了,将她的心理活动完全的看穿的德维特露出受伤的表情。在接到露娜更为嫌弃的眼神后,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那不是别的,正是昨晚拍卖会上被盗走的海蓝钻石。   这下露娜惊讶了,“……模仿‘爱丽丝’的人是你?”   “本来昨晚想去拍卖会上找爱丽丝小姐,不巧的是中途遇到一位关系不错的老熟人,耽误了十几分钟,等我到那里时您已经匆匆离开了……”   刻意在“匆匆”这个词的咬字上加重了读音,停顿了一下,德维特高深莫测地笑了,“怎么样,能做得和爱丽丝小姐一样干净漂亮,我应该算不上废物吧?”   “……我又没说你是废物,但被水果刀划伤手这种蠢事我五岁以后就没发生过了……你等等,我去找创可贴。”   留下这句话,姑且相信了他的露娜转身向卧室走去,可刚进去没几分钟,她就神色凝重地跑了出来。   “德维特!你刚刚进过我的卧室?!”   “我是很想进去参观,但没有得到爱丽丝小姐的邀请我是不会进去的。”   “说谎!我之前专门绑在抽屉上的头发断了,总不可能是被风吹断的吧?”   像是日记本之类重要的东西,露娜都有在存放它们的地方设置机关的习惯,如果有除过她以外的人动过她的东西,凭借这种简易的机关就可以立刻发现。所以,露娜一眼就发现了,就在她外出的时候,书柜下面的那个抽屉曾经被什么人打开过。   就算暂时没发现少了什么,可自己的东西被陌生人随意翻动还是令人非常不舒服!而这个做了错事的人还在这里装无辜!   “那个……真的不是我,”敏锐地察觉到了露娜的怒气,揉了揉头顶的金毛,德维特觉得还是从实招来比较好,“其实我来到爱丽丝小姐家时,刚好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章鱼头男人从这里出来,应该是他干的。”   ……穿着黑色西装的章鱼头男人?   目不转睛地和德维特对视了两秒,尽管没有察觉出说谎的痕迹,露娜还是不悦地皱眉,“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追,还‘骑士’呢!”   “本来是要追的,但刚追了几步我猛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什么?”因为他忽然严肃起来,感到有些不妙的露娜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笔直地望着她,德维特水蓝色的眸子里充满深深的忧郁,“我对海鲜过敏……”   足足愣了十秒钟之久,露娜幽幽道:“……我现在怎么有一种想抽你的冲动?德维特,你暂时离我远一点。”   “这么无情?虽然我觉得无情的爱丽丝小姐也好美,但生气毕竟对身体不好。”   稍稍收敛了一下欠扁的表情,德维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一厚叠翻开在招聘广告页的报纸,“看样子爱丽丝小姐正在找工作呢,为了将功赎罪,我介绍一份不错的工作给你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找。”   “别这样嘛爱丽丝小姐,考虑一下吧?我觉得杜法家族那边的空缺职位非常适合你,薪水很高,还有各种福利,BOSS又比彭格列十世还要帅气,最关键的是制服超正点——”   制服?这算什么鬼理由?总觉得自己是被变相调戏了,露娜果断板起脸,正要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枕头砸过去,手却忽然一顿。   “杜法家族?莫非是那个BOSS常年在世界各地旅行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部下而且武器库里面还有蜘蛛网和死老鼠的那个杜法家族?”   “额……应该没那么糟吧?”   没有意识到德维特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露娜继续道:“得了吧,我想要的是一份正常人可以接受、说出去不会吓到别人的工作,否则就没有意义了。再说了,杜法也好,彭格列也好,他们的BOSS帅气不帅气跟我有关系么?”   正常人可以接受,不会吓到别人……湛蓝色的眸底晃过若有所思的神色,沉思了片刻,德维特露出怂恿的微笑。   “爱丽丝小姐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即便是黑手党内也有不涉及危险领域的工作。这样吧,我带你去了解一下情况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即将会成为270的同事(?) 感谢德维特牵线搭桥……   阿飘总结了一下这三人近期的关系,概括起来就是【露娜捏着小龙虾抵在德维特嘴边,眯眼,不许告诉夏川先生我就是爱丽丝;德维特凝视着沢田纲吉,拍肩,千万不要告诉露娜酱我是杜法十八世啊哥们儿;沢田纲吉用X-burner对着德维特,微笑,如果告诉露娜我是彭格列十世你就回老家吧……】 ☆、纠结的三角   经不住德维特的再三鼓动,露娜终于答应去了解一下他口中那个职位空缺。   由于德维特自我介绍说他本人近期刚好就在杜法家族内兼职,所以不需要任何预约和手续,跟在他身后的露娜轻而易举就进入了本该严禁闲杂人等出入的办公大楼。然后,在一间考究气派的办公室内,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向她就那一空缺职务做了简单的介绍说明。   首席安全顾问,具体来说就是检测家族内部的所有安全机关和警报防御设施,在发现薄弱环节后及时向相关部门反映汇报的工作。相对应的,这一职务的待遇非常诱人,不仅工资很高,出勤率方面几乎没有硬性要求。也就是说,只要在保证完成工作的前提下,哪怕不来上班都可以领到薪水、享受各种福利。   工作内容在她的专业范围之内,待遇又好,还能空出大把自由的时间,最关键的是,“首席安全顾问”这样的头衔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吓人,反而莫名有种高大上的洋气劲儿。坦白说,露娜有点儿动心了。不过,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就这么一口答应时,一句令人意外的话语灌入耳中。   “作为杜法家族的首席安全顾问,您隶属于家族的首领大人,平日里家族内部的各项情况直接向他本人汇报就可以,不需要通过任何部门……”   隶属于……家族的首领?直接向他本人汇报?这是要她和黑手党教父面对面说话的节奏么?   虽说露娜并没有多害怕黑手党,但教父可不是普通黑手党。那种听起来就牛逼哄哄的大人物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等闲之辈,万一她就职后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保不准就会被对方一枪给毙了。   脑补出一幅自己血溅办公室的惨烈画面,从发愣中回过神来,露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脸。   “那个……我觉得我还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谢谢您了……”   ……   “为什么?爱丽丝小姐不喜欢那份工作么?”   看到露娜从办公室走出来,得知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就职,德维特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差一点儿就答应了,但是,”露娜叹了口气,语调有气无力的,“首席安全顾问在工作时必须和杜法家族的BOSS打交道,一听到这个我就犹豫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德维特沉默了三秒,“……你害怕?”   “会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虽然这里的人看起来还蛮友善的,但是作为比彭格列家族历史还要悠久的杜法家族,他们的BOSS大概不是我这种小人物伺候得起的。”   果然……还好没有立刻跟她摊牌……   不动声色地掩去眸底的那抹寂然神色,德维特不解地看着面前眉头微蹙的女孩:“是谁告诉爱丽丝小姐这种事的?杜法家族并没有彭格列历史悠久。”   “因为德维特先前说了彭格列十世和杜法十八世,我还以为已经到了第十八任首领的杜法家族成立的更早呢,难道不是么?”   “其实……不是这样的。”苦笑了一下,德维特看着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露娜,“杜法的首领只是更换频率比较高而已,大概是因为受到了诅咒,历任先代的寿命平均起来还不超过三十岁。”   本该轻快爽朗的嗓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听到这种解释,尽管露娜对德维特口中的“诅咒”有些好奇,可德维特一瞬间变得凝重的神色却让露娜不禁觉得,自己此刻的好奇心其实是件非常失礼的事。   他大概对杜法家族有着什么特殊的感情吧……想来也是,毕竟德维特在这里任职,说不定还认识那位杜法十八世。   将那份好奇心憋回去,露娜点了点头。刚想提议离开这里,德维特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然没有了刚刚的深沉。   “爱丽丝小姐,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虽然这里是杜法家族的地盘,但那位首领更像是过客,来时不邀,去时不留。他一般都是把工作交给信任的手下,自己跑去国外旅行。我来这里两年多还从未见过他本人,我想爱丽丝小姐也是见不到他的,所谓的‘打交道’最多是要你发邮件给他,仅此而已。所以,再考虑一下吧?”   身为首领却从不现身……真的假的,莫非厉害的人物都懂得无为而治?还是说那位杜法十八世根本就是游手好闲?   没有立刻接话,露娜将信将疑地看着面前微笑的金发青年。就在这时,一道恭敬的声线忽然从两人后方响起——   “先生,”穿着笔挺黑色制服的年轻人先是看了露娜一眼,随即对德维特颔首道:“彭格列同盟的那位贵客到了,您是不是亲自……”   看着年轻人恭敬的态度,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金发青年,对比上午的逗比模样,露娜觉得此刻他从容优雅的姿态还挺能震住场面的。   “知道了。”   点了点头,示意年轻人退下后,德维特偏过头,刚好看到正在朝自己扮鬼脸的露娜。愣了一下,他的嘴角漾开柔和的笑容。   “现在有一个接待贵宾的任务,爱丽丝小姐能稍微等我一会儿吗?顺便再考虑一下工作的事?”   “啧啧啧,看样子德维特在这里混得不错,居然负责接待贵宾呢,”露娜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什么等级的贵宾,该不是彭格列十世吧?”   “是和我一个等级的。”给出一句暧昧的回应,德维特抬手整了整衬衣上的领带,半开玩笑道:“正因为混得不错,所以更不能丢脸。爱丽丝殿下,就在这里给我加加油怎么样?”   ……   坐在办公大楼的休息区内,在等待德维特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露娜已经喝掉了三杯咖啡。然后,就在她捧起第四杯咖啡送到嘴边时,露娜猛然间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诶?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好像也没什么事情……”   长达三秒之久的困惑后,如梦初醒的露娜懊恼地站了起来。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先是一口解决掉了手里的咖啡,她起身走向电梯,果断按下了下行键。   大理石地板,法兰绒地毯,水晶吊灯,壁画……尽管眼下她身处的环境是如此的气派华丽,但一想到不远处那个扫地的阿姨说不定都是身上揣着两三把枪的绝顶杀手,露娜就只盼着面前的电梯能早一刻下来。   本来她找工作就是想以一个比较正常的身份和夏川先生交朋友,所以,尽管这边“首席安全顾问”的工作相当好,不过还是……   耸了耸肩膀,露娜将手伸进了外套口袋里,夏川先生的手帕就躺在那里,上面的血迹已经被她小心翼翼地洗掉了。指尖碰触到那柔软触感的瞬间,不由自主地,露娜的嘴角轻轻一扬,与此同时,从顶层缓缓下降的电梯刚好挺落,“叮”地一声,就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微笑着抬起头的露娜呆住了。   看起来就很柔软的棕色头发,茶褐色的眼睛,在三面都是镜子的宽敞电梯里,他就站在德维特旁边,正露出从容得体的温和笑容,左侧、右侧、后侧都在镜中映出完美无缺的成像。   “……露娜小姐?”   尽管不像露娜表现地那样明显,当沢田纲吉转过目光对上那双蓝中沁紫的眸子时,他心里也是小小地惊讶了,为这近乎命运的又一次偶遇。他当然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刚见过。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念了出来,露娜的心脏剧烈地鼓动了一下。看着沢田纲吉,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同样是有些惊讶的德维特,她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应该开口:   “夏川先生,德维特,你们两个……认识?”   “这好像是我的台词,我才是想问,你们两个怎么会……等等,夏川这个名字……”   德维特英俊的面孔掠过一丝古怪,不过,就在他不解的目光和身旁这位多年的盟友无声地对上时,聪明人之间特有的那种默契让他立刻意识到这只是个用来伪装身份的假名。   也就是说,露娜她并不知道“沢田纲吉”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这么说,自己的身份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暴.露。   好险……暗自松了口气,微笑地望着仍旧呆呆地伫立在电梯外的露娜,德维特抬手按住了即将就要闭合的电梯,绅士地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给她。   “算了,确认伙伴的事等会儿再说……先进来好吗?再不过来电梯就要关上了哦。”   ……   因为各怀心事,在电梯下降的这段时间内,竟然没有人再开口。   对于露娜来说,她一方面为能见到夏川先生而欣喜着,另一方面又对他原来也跟黑手党有关系而惊讶不已。不过,比起这两点,露娜最为在意的却是德维特和夏川先生的关系,毕竟德维特知道她神盗爱丽丝,一想到万一等下他会当着夏川先生的面叫自己爱丽丝,露娜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而对于真实身份为杜法十八世的德维特而言,比起好奇露娜为什么会认识沢田纲吉,他更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揭穿。本来他也犹豫过是不是应该早些向她坦白自己就是杜法家族的首领,可就在听到露娜不愿意接受“首席安全顾问”这一工作的理由后,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留到两人更熟悉以后再说。   比起以上两人,沢田纲吉此刻的心思反倒是最简单的。他起初对露娜隐瞒身份只是不想将她卷入黑手党的争端,现在储存着彭格列重要资料的芯片已经找回,而从她和杜法十八世对话时的语言神态来判断,她对黑手党首领这一身份似乎并不忌惮……这么想着,沢田纲吉突然觉得,就在现在重新跟她做下自我介绍也未尝不可。于是,在走出电梯后,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露娜小姐,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游刃有余的开场白,无可挑剔的社交辞令,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尽管知道夏川先生可以对每一个见面的人都这么说,露娜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心里有一刻甚至还在想,他为什么不入乡随俗学学意大利人呢,这样就可以来个互吻面颊的亲吻礼了。   “嗯,我也一样。”   握了一下他伸出的手,露娜抬起头。静了一瞬,沢田纲吉望向她紫色的大眼睛。   “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   温和的嗓音从容地响起,怎料,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站在一旁的德维特一声咳嗽给打断了。然后,就在露娜疑惑地看过去时,德维特走到沢田纲吉身旁,低声道:   “你那边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在这里耽误时间不要紧么?”   因为之前跟露娜说过沢田纲吉和自己是一个等级的,德维特自然不想沢田纲吉说出他是彭格列十世。温和的眉宇间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看了德维特一眼,没有当场追问,沢田纲吉犹如慢动作般微微一笑。   “也是,那我先告辞了。”   十足明显的借口,在场唯有露娜一人当了真。虽然非常想和夏川先生多说一会儿话,但以为他还有重要行程的露娜也只能以依依不舍的目光送他离开。   然后,就在沢田纲吉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后,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露娜猛地抬起头,紫水晶般的眼睛变得好亮好亮。   “对了!彭格列,既然夏川先生在那里,我为什么不去那里应聘呢?!”   听到露娜这种发言,将她有神采到不像话的小脸看在眼里,德维特的表情僵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彭格列的考试等着你!请作弊完成【喂   【小剧场】   露娜:夏川先生,德维特,你们认识?   德维特愣了愣,和270交换了一下眼神:没错,我们关系特别好,生死之交呢……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夏什么?   270:……   露娜:连名字都不知道,好个屁啊!!!   这里是德维特的参考图↓大概是这么个感觉 (貌似是APH的同人?) ☆、变态的考题   “所以说,现在我们都处在‘谁都有秘密’的情况下?”   彭格列首领办公室内,倚在窗边的德维特看向红木办公桌后的沢田纲吉,似乎是有些头疼。   “我也没想到德维特会和露娜小姐认识,不过说到‘秘密’……难道也有我一份么?如果不是德维特你出声阻止,我原本打算跟露娜小姐坦白的。”   露出温和有礼的表情,沢田纲吉回答得颇为从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德维特总觉得这位盟友无害的面孔下正隐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当然有你一份,利害关系我刚刚已经说了,鉴于你我的身份是绑定的,绝对不能让露娜知道你是彭格列十世。”眸色一沉,收起一晃而过的急乱神色,德维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令人伤脑筋的是,她居然偏偏要来你这里应聘。彭格列到底有什么好的,常年拖欠工资还没有加班费……”   “德维特,就算是事实,这种话也不该当着我的面说吧?”   无懈可击的笑容没有丝毫皲裂,停顿了片刻,沢田纲吉澄澈的眼眸中浮起些许兴味,“很显然,德维特并不希望露娜小姐来我这里。可为什么还特意拜托我安排专门的考核给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还不是因为她问我能不能帮忙……”迟疑了一下,德维特微微蹙眉,一副苦恼的样子,“看到那副表情,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是那位露娜小姐,的确很难让人拒绝。若有所思地审视着金发青年的脸,沢田纲吉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赞同感。不过,即便如此,彭格列家族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让一个外人加入,这里可不是普通的职场。   眉宇一沉,正当沢田纲吉考虑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这位同盟好友时,办公室内短暂的沉默突然被德维特打破了。   “提这种要求,沢田你会为难也是正常的,不过我的话还没说完。”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给眼前的朋友添了麻烦,德维特抱歉地看着他,“无法拒绝露娜是一回事,但我的私心是不希望她加入这里。不是还有‘落榜’这一说么?像彭格列这样的家族,考核的难度肯定不是普通人可以通过的吧?”   即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沢田纲吉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德维特只是拜托我给露娜小姐一个努力的机会?”   “正是如此。虽然有些卑鄙,但也只能这样了。”点了点头,德维特坦率地说:“沢田,能帮我这个忙么?就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而不是以彭格列家族首领的身份。”   ***   彭格列基地的某小型会议室里,水原露娜像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等待着主考官的到来。   起初露娜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在杜法家族混得很好的德维特是否也认识彭格列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没想到德维特当真是神通广大,没过多久露娜就接到了加入彭格列家族的考核通知。   按照对方电子邮件过来的通知,考核的内容分为笔试和面试。看到这跟普通工作单位没什么差别的考核方式,原本以为必须要动刀动枪的露娜着实松了一口气。不过,当她一大早拿着特别通行证来到指定的考核场地后,还是稍微有些惊讶了。   刚开始露娜还以为过于激动的自己到得太早了,可直到离开考时间仅剩三分钟的时候,被安排用来考试的会议室内仍旧只有她一个人。至此,反射弧略长的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的考试只有她一人参加。   从小到大,这种经历还是头一次。虽然由于某种特殊原因,露娜从来都不害怕考试,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那名主考官全程都会盯着她一人,露娜只能默默祈祷对方是个友善的角色,最好和杜法家族中那位跟她介绍工作的叔叔一样友善。   比起担心考题会如何,反而更在意主考官是什么样的人,这种心态大概唯有露娜才会有。然后,就在考试开始前一分钟的时候,主考官终于踩着点儿出现了。   笔挺利落的黑色西装、酒红色衬衣、领带,手拿一个文件夹推门而入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灰发青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他先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露娜一眼,随即带着几分不耐烦,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试题拍在露娜面前,干脆利落道:   “一个小时,做完立刻走人。”   哈,一小时?   选择性忽略了这位考官过于酷拽的态度,愣了愣,露娜拿起桌上的试题前后浏览了一下。看到占据了整整八页与所给时间完全不相匹配的超大题量,迟疑了几秒,她抬起头不确信地问:   “……总共二十道题,一小时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会不会搞错了……”   为了给主考官留下一个好印象,露娜尽量表现地像小白兔一样乖。然而,仍旧没有半分好脸色,灰发青年甚至还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不想做现在就可以走,又没人逼你。”   考官大人这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么?对待女孩子的态度真是差劲透了,完全浪费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果然,还是夏川先生最帅了,那么温柔,还那么有绅士风度……   想到眼下的考核正是为了能和夏川先生交朋友,露娜决定暂且不跟面前的青年计较。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表,她自信满满地提起笔,然而,就在露娜读完第一道题目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人狠狠地敲了一棍子——   【题目1.量子引力如何帮助解释宇宙起源?】   量子引力,这是什么玩意儿?   难以想象第一道题就会让自己这般受挫,调整了一下呼吸,露娜决定跳过它直奔第二题。没错,反正又不可能考满分,好的心态不能丢,直接看下一道!   【题目2.黑洞信息悖论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黑、黑洞?她是知道宇宙黑洞,可黑洞信息悖论是什么啊,为什么黑手党要懂这个啊,这不是科学家的事情吗?下一道!   【题目3.自然界是超对称的吗?如果是,超对称性是如何破灭的?】   超对称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对称还是不对称……   摇了摇已经从内部深处发出“嗡”声的脑袋,露娜捏紧了手中还没落下一个字的笔,下、下一道!   【题目4.为什么宇宙表现为一个时间维数和三个空间维数?】   一维三维?鬼知道为什么哦!这种事情去问爱因斯坦啦!   【题目5.M理论的基本自由度是多少?这一理论理否真实地描述了自然?】   M理论的自由度?这个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大概是指受虐狂的忍耐力?不对,如果受虐狂理论可以真实描述自然那人类早就灭亡了!   【题目6.请证明“西塔潘猜想”这一结论。】   【题目7.请证明“庞加莱猜想”这一结论。】   【题目8.何种物理学能够解释基本粒子的重力与其典型质量之间的巨大差距?】   【题目9.……】   ……   胃痛已然不足以形容露娜现在的状态,颤抖着看完最后一道题,露娜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没有一道题是她会做的,不,根本谈不上做,就连看懂题目的意思都相当有问题。该说不愧是彭格列家族么,可是能通过这种考核成为黑手党的人确定不该以拯救世界为己任么?太屈才了吧!   由于心思单纯,露娜根本想不到这些题目其实正是为了刁难她才横空出世的。犹如被烈日晒得蔫巴了的花朵一样趴在卷子上,眼泪汪汪地凝视着眼前一大片空白,深受打击的同时,一想到夏川先生先前正是通过了这样的考核,露娜顿时觉得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更闪耀了,所以,为了能和他成为同事,这些题目必须拿下!   鲤鱼打挺般坐直了身子,清楚自身优势在哪里的露娜重新打起了精神。思考了一会儿,抓起笔在考卷最上方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毅然决然地望着正在会议桌另一头批改文件的更年期考官。   “先生,我交卷!”   “你……写完了?!怎么可能!”   因为露娜的声音实在是太过自信十足,完全不像是交白卷之人该有的态度。从文件中抬起头,还以为她答好了的狱寺隼人露出活见鬼的表情。不过,当他接过那份除了名字外什么都没写的试卷后,立刻就恢复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就说嘛,他亲自挑选出的题目怎么可能让这女人做出来,知道放弃也算她有自知之明。   “既然交了卷就可以走了,不要在基地逗留。”   扫了露娜一眼,狱寺隼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过,面前的女孩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直勾勾地盯了他好久,她突然说:   “不愧是彭格列家族,我一道题目也不会,但是考官先生应该全部都会吧?看你一副拽到不行的样子。”   如果单从用词来判断,露娜的话无疑是在挑衅这位主考官。然而,她的眼神、表情,无不给人一种真挚的感觉,甚至让狱寺隼人这种性格相对急躁的人也无法动怒。   拧了拧眉,虽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用意,狱寺隼人还是给了她一个“废话”眼神,“当然,题目就是我出的。”   闻言,露娜紫水晶般的大眼睛里闪烁出希望的光辉,“是吗!太好了,那您能告诉我答案么?”   “答案?”狱寺隼人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已经考完了,有那个必要吗?”   “嗯,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戏了,但我的求知欲一向比较强烈,如果有没有弄懂的题目萦绕在脑海里,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蹙眉瞪着面前的女孩,狱寺隼人正要说一句“你睡不着关我屁事”,只见她忽然眯了眯眼睛,语气诡异地拐了个大大的弯儿。   “喔~考官先生,其实你也不会吧?”   估计是被露娜故意摆出的那副“小样儿我看透你了”的表情给刺激到了,瞪了她一眼,狱寺隼人一把拿过卷子。   “谁说我不会的,这就让你见识一下十代目左右手的能力!”   “是么,那就辛苦考官先生了,”双手合十,仰望着狱寺隼人的露娜崇拜地眨了眨眼睛,“真是帮了大忙了。”   ……   三小时后……   “考官先生,这题目真的是你出的么?”   直勾勾地盯着花了整整三小时才做出一半题目的狱寺隼人,露娜紫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浓浓的怀疑。   “闭嘴,吵死了!”   稍稍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狱寺隼人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其实他很想说,为了保险地让面前的女孩无法通过考核,他专门找出了世界级的难题,三小时做出这些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他绝对没有给十代目丢脸。   撇了撇嘴,知识储备太少因而无法对那些题目做出正确估计的露娜只觉得这位考官先生弱爆了。想到必须在十二小时内得到正确答案再全部背过,她开始考虑另寻枪手的可能性。   大概是听到了露娜的心灵感召,就在狱寺隼人还在为面前的世界级难题冥思苦想时,敲了敲门,一副英伦贵族打扮的德维特走了进来。   “果然还在这里,考核应该已经结束了吧?露娜为什么不出来?”   看到他亲切的笑容,心里顿觉轻松了不少的露娜耸了耸肩膀,“我想知道了试题的答案再回去,但是考官先生好像不太行……”   假装没看见狱寺隼人丢过来的那记眼刀,露娜拽了拽德维特的胳膊,在他弯下腰时悄声道:“还说让我一个小时做完呢,他自己用了三个小时才写了一半。”   “你知道什么啊!”   听到露娜明显揶揄的话,狱寺隼人的脸色更阴沉了,可是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金发青年,他还是硬生生的把火气给压了下去。   “我想应该是非常难的题目吧,”言笑晏晏地打着圆场,德维特垂眸看着露娜,“必须得到正确答案才肯走么?现在可是快到吃饭时间了哦。”   即便能听到从自己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露娜还是摇了摇头,“德维特先去吧,我想等答案。”   “这样啊……”   有些伤脑筋地看了看露娜,见她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德维特轻轻叹了口气,“狱寺先生,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看看题目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你被坑了你造么!那种题目270也绝壁不会啊,590能做出一半已经很逆天了……   下章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给270爱心一击~_(:з」∠)_ ☆、倾斜的天平   露娜惊呆了。   “关于‘庞加莱猜想’这一结论的证明过程,那篇学术论文可是长达328页,虽然我全部都记得,但是在吃饭前肯定是写不完了。露娜要是还想知道的话,我以后抽时间再告诉你,现在跟我去吃饭好不好?”   除了因为过程太长而刻意空下来的第七题,其余的连那位考官先生没能做出来的题目,德维特只花了不到一小时就轻松解决了。在解题的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停顿,浏览一下题目就直接动笔,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细微声响流畅得简直像音乐一般。   难怪杜法家族会那么器重他,即便会笨拙到被水果刀划伤手,配置着这种头脑的德维特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嘛……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笑得风轻云淡的脸,露娜硬是克制住跪下来膜拜他的冲动。   不过,虽然露娜也知道德维特是为了等她一起吃饭才帮她做题的,但她此刻却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暗自在心里小声嘟囔了一声抱歉,用手机将试卷从头到尾拍了一遍后,露娜佯装悲痛地捂住了脸。   “好悲伤,太悲伤了……身边的人都比自己聪明什么的,完全没有心情吃饭了。德维特,你还是自己去吧,请允许我一个人找个角落哭一会儿!”   “悲、悲伤?露娜,你不要紧——”   “再见!我去了!!”   透过手指缝偷瞄了一眼神色颇为担忧的德维特,又看了看正对自己投来鄙视目光的考官先生。心里飘过一句“丫的很快就让你好看”,露娜果断转身,抹着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   因为掌握着时间回溯这一堪称“作弊神器”的超能力,露娜从小到大都没有在考试上栽过跟头。不过,时间回溯能力的应用在时间上却有着明确的限制,根据怀表能显示的刻度,可供回溯的最大期限也仅有十二小时,这就要求露娜必须在十二小时内获取正确答案并且把它们牢牢记在心里。   所以说,眼下即便可以作弊,也不代表露娜会有多轻松。整整八页的试卷,空白处被那位考官先生和德维特填了个满满当当,仅仅是看着拍在手机中的答案露娜就觉得想吐了,更别说要把它们全部背下来。可是,做小抄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姑且不说彭格列基地兴许会有摄像头监控她考试的全过程,她现在写下的任何东西在时间回溯到过去后都是不存在的,简而言之就是,露娜无法把“未来”的东西拿到“过去”使用。   正是如此,考虑到要尽快将答案全部记在脑子里,露娜必须分秒必争。大概是爱的力量当真足以创造奇迹,摒弃掉了腹中的饥饿感和周围各种干扰,在露娜全神贯注地捧着手机在咖啡店静坐了几小时之后,那些令人无比蛋疼的答案终于被她全部塞进了脑子里。   “虽然完全不懂意思,但能做到这一步的我其实也是蛮拼的嘛。”   再次从头到尾确认了一遍试题的答案,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露娜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怀表。   “彭格列,天才少女水原露娜,即将参上咯。”   ……   为了能尽量在记忆尚且清晰的状态下答完试题,露娜让时间准确地回溯到了正式开考的那一时刻。然后,抱着最好能在一小时不到全部答完、最终来个帅气的提前交卷这一宏伟目标,她开始心无旁骛地奋笔疾书。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唯有笔尖掠过纸张的轻微响动。四十分钟后,拼命写完最后一句话的露娜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意识到握笔的手有些疼。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想到她圆满地通过了进入彭格列家族的第一道考核,露娜心里只有满满的喜悦。   一脸惬意地活动着手指,露娜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看了一眼会议桌另一头的考官先生,回想起他先前那个鄙视的眼神,露娜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随即,她故意像慵懒的猫咪一样,动作幅度很大地伸了个懒腰。   “呐,轻松搞定。”   余光瞥见考官先生瞬间折射过来的视线,露娜假装没看到。单手托腮,她装模作样地啧了啧嘴巴,“怎么会这么简单啊,一丁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彭格列家族的考核也不过如此。”   “什、什么?你这家伙,做完了吗?!居然敢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果不其然,听到露娜的发言,狱寺隼人立马坐不住了,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一把抓起露娜面前的试卷。然而,就在那双充斥着浓重不信任的碧眸掠过被工整字迹填得满满当当的试卷之时,狱寺隼人的表情凝固了。   “你……你都是乱写的吧?”   动了动嘴巴,他这句话就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爱地眨了眨眼睛,露娜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   “不啊,我为什么要乱写?就算题目过于简单,认真这种基本态度我还是有的哦。”   “过、过于简单……”   结结巴巴地蹦出这几个字,狱寺隼人的脸逐渐呈现些许石灰色。   “嗯,很容易,不过我还是有一道题没有写。”   所以说还是有这女人不会的题目吧,一定是的吧!他那么费尽心思筛选的题目,怎么可能让她答满分……   克制住微微颤抖的手,狱寺隼人觉得有希望之光普照下来。然而,用手指点了点下巴,露娜遗憾地长叹一口气后却这样说道:   “‘庞加莱猜想’的证明那道题我空下来了,但并不是因为不会哦。一想到证明过程足足要写上328页,我实在是懒得动笔。真是的,也不知道是彭格列的哪位人士出的题目,我猜他本人也不可能在一小时之内证明出来吧,一点儿也不专业。”   一点儿也……不专业……   膝盖传来两道异常尖锐的痛感,被如此质疑却无法反驳,狱寺隼人的脸绿了。   将考官此刻的表情神态看在眼里,露娜险些就要笑出声了。不过,回想到他也为自己能顺利答完考卷贡献了智慧,努力强忍住喷笑声,生怕憋不住的露娜朝他匆忙地行了个礼,随即便颤抖着肩膀退出了会议室。   于是,考核的第一关就这样圆满通过了。   ***   在露娜满心欢喜地去找德维特一起吃午饭之时,狱寺隼人正低着沉重的头敲开了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门。   “狱寺,辛苦你了。”   从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沢田纲吉清秀的面孔上带着一贯温和的表情。   “给露娜小姐的题目我刚才已经看过了,不愧是狱寺亲自出马,只怕我拿到这样的试题也得交白卷。”   听到十代目这番夸奖的话,没能完成任务的彭格列岚守先生简直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十代目……”   贴在西裤旁的拳头紧了紧,狱寺隼人苦逼的声线里竟然隐约带着几丝沙哑的哽咽,“抱歉十代目!我辜负了您的信任,那个女人……她、她全都做出来了,而且无可挑剔,都是正确答案……”   此言一出,偌大的首领办公室霎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因为亲自看过那份为某人特别打造的考题,知晓其难易程度的沢田纲吉当然会感到惊讶。清楚狱寺隼人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沉默了数秒后,他柔和的眉宇微微一沉。   “狱寺,把考试时的监控录像调出来。”   ……   电脑屏幕中,紫发女孩正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奋笔疾书。   “十代目,考试过程中我一步也没有离开,所以可以保证她不可能有作弊的机会。”   因为知晓露娜的“神盗爱丽丝”身份,再加上自己所敬仰的十代目也被对方偷过,身为考官的狱寺隼人自然会在考场上分外留心。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说,在反复将监控录像快进了好几遍后,他们也没能找出丝毫作弊的痕迹。然而,就在狱寺隼人即将再一次沉浸在出题不利的自责中时,始终静静地审视着屏幕的沢田纲吉开了口:   “的确,从监控录像上找不出任何作弊的痕迹,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微微皱眉,他稳稳道:“狱寺,你不觉得露娜小姐看题的速度太快了么?”   “看题的速度?”   点了点头,沢田纲吉澄澈的眸底浮现几许深意,“再怎么思维敏捷的人,大脑在思考时也总该有一个过程。当然,不同的人用时长短是不同的,但露娜小姐给我的感觉是,完全不需要思考就可以下笔,就好像答案印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样。”   “听十代目这么说,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重新把监控录像快进了几遍,同样也产生了这种感觉的狱寺隼人有些激动地提高了声调,“也就是说,这女人果然是作弊了吧!这样就可以用取消资格来处理了,不愧是十代目!”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不急不躁地开口,沢田纲吉微笑道:“假设露娜小姐跟杜法十八世有相似的技能呢,那样就不能算她作弊了。”   “这……”   想到同盟家族那位年轻的首领,狱寺隼人蹙起眉毛。就在这时,一个无机质的稚嫩嗓音冷不丁在室内响起。   “能在狱寺和监控的双重警戒下不留痕迹地作弊,或者不靠作弊轻松解除那种程度的题目,那位小姐无论如何都可以归为人才吧?既然她那么想加入彭格列,为什么不同意她的请求?”   穿着与婴儿外表极其违和的黑色小西服,里包恩正一脸兴味地坐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似乎早就对自己这位家庭教师神出鬼没的风格习以为常,对他的突然插话没有半分惊讶,沢田纲吉垂下眉梢。   “没办法,这是德维特拜托我的事情,就算里包恩你这么说也……”   “里包恩先生,彭格列也不需要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吧,再说她可是神盗爱丽丝!”   见不得自家BOSS为难,狱寺隼人赶忙抢过话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沢田纲吉,他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无所不能的大神。   “十代目,接下来该怎么办?”   “笔试成绩还是如实给露娜小姐吧,她答得很辛苦不是么?”沉思了片刻,沢田纲吉缓缓道:“之后还有面试,那时候再找个理由把她刷下来。”   隐约预感到会再出什么差错,顿了顿,他阖上眸子,“我亲自把关。”   ***   身处面试现场,认认真真地回答着考官每一个问题的露娜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此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实则全在监控器另一侧那位彭格列首领沢田纲吉的关注之下。   与能得到客观分数的笔试不同,面试则更多的体现出面试官的主观偏好。虽然有这种想法对露娜非常抱歉,但沢田纲吉正是打算在这一过程中用最挑剔的眼光找出她话语中的漏洞,将它升级为不能加入彭格列家族的致命理由,从而将露娜拒之门外。   以沢田纲吉的聪明,早在那晚的舞会上就洞察了露娜对他的心思,因此他自然也知道她为什么放着杜法家族优渥的职位不要,偏偏费尽心思要加入彭格列家族。   可正因为如此,他更没办法让她成为这里的一员。即便德维特从来没有明说他对这位名叫露娜的小姐抱有何种特殊的感情,但只要是个明眼人都不会看不出来,恐怕也只有她本人丝毫没有察觉。所以,就算沢田纲吉也认为露娜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考虑到同盟家族之间的友谊,还是应该理性地跟她保持距离。   尽管她想要竭力掩饰,女孩子的心思却总是笨拙地能被轻易看透,从她表露喜欢的方式来看,大概是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吧?   注视着监控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软了几分,沢田纲吉茶褐色的眸底浮现出些许类似疼惜的无奈。然后,就在这时,会议室里的负责面试的考官问出了一个他比较在意的问题。   “露娜小姐,既然你想要成为彭格列家族的一员,那你是怎样理解‘家族’这个概念的?”   “坦白说,我对家族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想说谎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不过,我清楚地记得,有个人曾经这样跟我说。”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屏幕中的紫发女孩嘴角忽然绽放出温馨的笑容,一边回答着问题,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玫瑰色的光辉。   “并不是像父母或者兄弟姐妹这样有血缘关系的人才叫家人。夫妻也是家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心心相印;朋友之间也是一样,可以建立起不输给任何事物的强大羁绊。”   “我想,我也可以这样看待‘家族’,因为加入了家族后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如果我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我就会被家族里的朋友们需要着。所以,能建立起很多强大羁绊,能让我拥有许许多多家人的温暖的地方,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家族’。”   这个回答……为什么会让他感到如此熟悉?   眼神微微一滞,就在露娜语毕的瞬间,沢田纲吉的心口仿佛被什么异常柔软的东西紧紧扣住了。   然后,就在他凝视着屏幕中的那个身影,试图回忆起自己是否在更早前就在哪里见过她时,有个声音隐约地在脑海中回响开来——   “我似乎是……喜欢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小人得志你真的够了,不带这么欺负590的,忠犬要哭了……   最后那里,阿飘是决定写成让270栽在他的超直感上,误以为他对露娜产生了好感   有读者提到了,阿飘来解释一下,不是说270就这么喜欢上露娜了,只是错把他的超直感当成了对露娜的似曾相识。那个“喜欢”是露娜先前对他说的,270凭借超直感隐约回闪过类似的片段了,可他还不知道时间回溯,所以会困惑一下,这只是让270关注露娜的契机,不是说就这么喜欢她 ☆、拆穿的情感   从面试的会议室走出来,露娜的心情非常愉快。曾经也参加过无数次公司的面试,但这一次她自认为发挥得最好。想到刚刚在回答问题时用到了夏川先生教给她的话,一种温馨的暖意在胸口缓缓逸散开来。   无所谓是不是走调了,从彭格列基地往外走的露娜轻轻哼着轻快的歌。身后不时有彭格列内部的工作人员往来,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回头看去,见不是夏川,不免会有些小失望。   “也对,毕竟彭格列这么大。但是之后总能见到的……”   低声自语的话还没落下尾音,便被从正面而来的脚步声给盖了过去。一脸失望的露娜扭过头,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她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露娜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驻步在她面前的棕发青年,清秀的面庞上挂着一如既往得体适度的微笑。不过,和露娜印象中的略微有些不同,兴许是因为身处彭格列总部内的缘故,此时的夏川先生,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庄重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似乎都在以极微小的幅度向他行礼。看样子,夏川先生在彭格列的地位也很高,就像德维特受杜法家族器重那样。   愣了一两秒,即便露娜想要表现得和夏川一样从容,可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偏偏紧张得不得了。话一出口就打了绊子,还是没创意到令人想哭的蹩脚台词。   “夏、夏川先生……好巧啊!”   “嗯,好巧。”   茶褐色的眸子里泛出柔和的光辉,察觉出了露娜的窘迫,沢田纲吉淡淡一笑,随和地接下了她的话。   “我听德维特说了,怎么样,考核还顺利么?”   夏川先生已经知道了啊……真是的,德维特那个大嘴巴,除了这个他应该没有再说其他多余的话吧?爱丽丝什么的……   努力驱赶走担忧的情绪,露娜点了点头,“托夏川先生的福,笔试面试都很顺利,我有信心在不久后成为彭格列家族的一员。”   似乎是被自己说出的话给感染了,言毕,她露出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将露娜的表情尽收眼底,沢田纲吉貌似随口道: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不过稍微有些好奇,露娜小姐为什么选择了彭格列,而不是杜法?”   温润柔和的嗓音,令人听不出半点儿试探的意味。为夏川先生竟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兴趣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露娜想了想,开始夸彭格列的各种好。   倒不是刻意想要敷衍,站在她的角度,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能和夏川先生一起工作才拼死加入彭格列吧?再说了,露娜的夸奖也没有拍马屁的成分,虽然不知道现任的彭格列首领是何许人也,但在他管控下的彭格列家族始终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维护着整个西西里的公平和正义,即便不是黑手党的内部人士,在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露娜对此还是略有耳闻的。   静静地听完露娜的回答,尽管知道她所说的并非真正的理由,沢田纲吉眉宇间的温和神色却未减分毫。或许这么说吧,她没有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目的恰恰是他所希望的。倘若她就在这么冲动地表露了情感,即便沢田纲吉有心珍惜她考核时的那份努力,也只能利落地说声抱歉。   眼下这种情况,他其实还能想到既不辜负德维特的重托,又不令眼前女孩失望的双全之法。   至此,已然考虑清楚的沢田纲吉微微一笑。那笑容,既是给露娜,亦是给他自己。   “我想,如果BOSS听到露娜小姐的话,他应该会感到欣慰的。”   ***   工作单位是否靠谱,直接体现在他们的办事效率上。仅仅过了三天,露娜就接到了要她一周内去彭格列报道的通知。在几乎要将床垫蹦穿孔的狂喜心情下,抱着感谢德维特和替自己庆祝的双重目的,露娜决定邀请德维特一起吃大餐。   虽然在时间回溯后,德维特已经不记得曾经帮她做过题目的事,但这不代表露娜会忘记。而且确实也是德维特的人脉让她有了参加彭格列家族考核的机会,别说是请客吃饭了,露娜甚至考虑过是不是应该送份大礼给他,但最终是以她尚不清楚他的喜好作罢了。   本着给德维特一个爆炸性惊喜的小心思,露娜特意把这一好消息忍到吃饭时才说。谁知,当露娜在餐桌上举杯宣布自己已经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彭格列家族的一员时,他端着高脚杯的手骤然一顿,原本明朗柔和的脸色顷刻间由晴转阴。   怎么了,身为朋友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为她高兴么?一时间,露娜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疑惑地盯着桌对面的金发青年,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他情绪突变的原因。   “通过了……沢田居然……”   青年搁在桌边的手缓缓收成了拳,虽然露娜没听清垂下眼睑的德维特到底在低语些什么,可还是能从他皱起的眉峰看出他的苦闷,那表情就像是遭到了背叛。   毕竟相识还不到两周时间,露娜当然不会自以为是的说她很了解德维特的性格,不过这种模样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强烈的不适应感袭上心头,为了舒缓升腾在胸口的不安,露娜默默地端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然而就在下一秒,德维特突然开口道:   “为什么非得是彭格列……露娜,你是不是喜欢夏川?”   他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淡淡的,却带着一种非常陌生的压制感。而那毫不避讳的问话更是一针见血,由于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露娜竟是把才喝进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   “喂!不要紧吧,露娜,有没有呛到?”   看到露娜出了状况,刚刚还像是在生气的德维特立刻站起来拍着她的后背,湛蓝色的眼睛里静谧的怒火已然被担忧所取代。扭头看着他,纵使止不住地咳嗽,露娜还是慌忙摆着手艰难地否认。   “不、不是的,德维特……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咳咳咳……”   “……先别说话了,露娜。”   体贴地递给露娜一杯水,德维特坐回座位。什么都不说,就好像能看穿一切那样,他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苍白面孔之下潜藏的那抹苦涩和悲伤,都表示出他并不相信露娜的否认。   毕竟,眼前的女孩不怎么擅长撒谎,她太容易看透了。   大概也感觉到不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在时间回溯和对面前的朋友讲真话这两个选择中纠结了好久,露娜决定坦白。   “好吧……我是很喜欢夏川先生,为了能和他交朋友,我才想加入有他在的彭格列家族。”就好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她小声说:“不过,我只想和夏川先生交朋友,即便真的很喜欢他也不打算告诉他,所以德维特知道就好,拜托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心里刺痛了一下,因为她这种天真的说法而莫名火大的德维特低声道:“为什么喜欢他?”   “夏川先生很温柔,也很善良,还说了能替我打开心结的话,还是在明明知道我是偷了他钱包的贼那种情况下……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从看到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时就被他感动到了吧。”   仿佛陷入了回忆,轻声坦言的露娜连表情也柔和起来了。压抑着心底不适感听着她的话,突然,德维特想起了前些日子铺天盖地出现在报纸头版上的寻人启事。   夏川,照片,盗神爱丽丝,在露娜家出现的彭格列岚守……各种细小的断片犹如拼图般整合起来,德维特终于明白眼前的女孩究竟是如何会和沢田纲吉相识了。大概,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归还那张照片开始的……   “或许我对夏川先生的喜欢是从对照片上那个女孩子的羡慕开始的,虽然她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觉得能被这样爱着的那个女孩真的很幸福……人都是会不由自主地向温暖靠近吧,夏川先生就是我所见过最温暖的存在。”   沢田纲吉钱包里会放的照片,怎么想也只能是那个女孩的照片了。凭借和彭格列十世多年朋友的关系,德维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笹川京子的身影。不,准确地说,从两年前开始,她就应该改名为风间京子了。可这种事偏偏是他最不希望露娜知道的,说不定,现在是他夺回公主最关键的时刻了。   暗自说了声抱歉,德维特狠了狠心,“那个女孩不在了……这只是喜欢上夏川的露娜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诶?”表情一怔,感到一股莫名寒气的露娜结结巴巴道:“夏川的寻人启事上说,那张照片是他喜欢的女孩留给他的唯一物品,言外之意不就是他们已经分手,或者那女孩不在人世了么,所以我才——”   “既不是分手,更不是去世,夏川钱包里放着的那个女孩子还活得好好的,我认识她。”   湛蓝如晴空的眸子平静地看着露娜呈现愕然之色的面孔,那里流淌着不容许她无视的浓重责备。   “她和夏川是彼此相爱的,只是暂时因为逼不得已的理由没办法在一起而已。向温暖靠近是没有错,但是露娜……那份温暖已经属于别人了,你的‘喜欢’只会伤害别人的感情,这应该不是正确的事情吧?”   “我……”   “这份‘喜欢’到底算什么,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露娜你想过么?”   “……”   说不出话来,灌入耳中的字字句句如此严厉,可露娜完全无法反驳。   她是真的以为那女孩已经不在了,普通人都会那么想吧?然而真相竟会是这样,难道夏川先生在寻人启事里就说了谎么?   不,就算这样他也没有错,做错事情的只有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乱喜欢别人的自己。死死咬着嘴唇,想到原来她的“喜欢”或许从头到尾就是错误的,露娜简直难受得快要哭出来了。   心知肚明自己的话会产生何种效果,德维特的心也跟着揪痛不已。然而,已经打出了这张牌的他不仅不能停手,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实际身份为杜法十八世的他还动用了在处理家族事务时特有的那份狠决。   “趁着喜欢的心情还没深到无以复加,很多事情还可以忘记。露娜,不要再去彭格列工作了,等下我陪你一起去炒了它如何?刚好,我也有事想找他们BOSS。”   ***   露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到彭格列总部的,胸口闷闷的,从头到脚都觉得难受的她其实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回家关上门好好哭一场。不过,看起来有些反常的德维特似乎铁了心要在今天陪着她去拒绝彭格列的工作,大概是不想再被这位朋友用责备的眼光审视,露娜就跟着他去了。   但事实证明,她不应该这么听话的。两人在一起时还勉强可以拼命忍住,但当德维特将她留在这里去找那位传说中的彭格列十世时,因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因为再没有人看着,于是逞强的力气瞬间流失,就那么靠着墙蹲了下来,露娜捂着脸安静地哭泣起来。   眼泪急速地流过手指,十分清晰的热度覆住指尖。想着既然哭出来了就要稍微痛快一点,想着至少要在德维特回来前恢复没事的模样,露娜也就不那么顾忌了。反正再也不用来这里了,就算会有人路过那也都是不认识的人,指指点点也好,好奇也好,反正……   已经忍不下去了。   头脑中的一切都变得混沌了,就在露娜打算竭力地哭出声时,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西裤的腿。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一个温和到足以令人放下一切戒备的声音念了出来。   “露娜小姐?”   心脏骤然收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停止哭泣的露娜抬起头。泛着暖意的茶色眸子垂下,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出声奏了效,沢田纲吉温柔到极致的眉宇中掠过一抹安心的神色。   “手绢似乎还留在你那里,没办法表现得那么绅士了。为了不让我觉得抱歉,露娜小姐可以稍微吝啬一下你的眼泪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给男配减点分就这么干了,阿飘对京子天使的处理方式是把她嫁出去……   下章给米娜看闪耀的270_(:з」∠)_ ☆、重整的真心   此时此刻,逐字逐句传进露娜耳中的声音就好像幻觉一样。   要真是幻觉就好了,现在自己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吧?仰头看着面前的棕发青年,露娜努力地想要发出半个音节,但喉咙里偏偏就像是堵着什么。脑海中盘踞着巨大的黑夜,除了吸鼻子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视线放柔,静静注视着她的沢田纲吉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耐,似乎是不想辜负这份关怀,虽然还是无法开口,露娜却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情景大概持续了两分钟之久,忽然,有个低低的声音和着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开来。   “除了彭格列的诸多事务要处理,还得抽时间做好人好事,夏川远比我想象中要忙啊。”   是德维特。   辨识出声音的主人,露娜的脸色僵了僵。并没有计较来者那明显带刺的发言,从容地侧过身去,沢田纲吉露出礼节性的笑容。   “知道德维特来了,所以特意从会议中抽身出来,”稍稍停顿,他温润的目光从露娜身上飘过,“刚好路过这里,既然看到了,总不能放着不管。”   貌似是为自己辩解的话,因为沢田纲吉的坦然听起来更像是陈述某种事实。和他对视了几秒,走上前来的德维特正准备扶起还蹲在那里的露娜,眸光落下却看到她正直愣愣地盯着沢田纲吉的脸,那眼神简直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的确,夏川心肠好,不过有必要随时随地都向他人展示你的圣母光环吗?有这种闲情逸致不如多陪陪你那位可爱的未婚妻。”   刻意在语末加重了语气,注视着沢田纲吉的双眼,德维特苍白的脸上挂着与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意相反的微笑。而就在听到“未婚妻”这个称谓时,心口骤然一收的露娜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向来随和的德维特当下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沢田纲吉自然清楚,所以就连“圣母光环”这种揶揄也能一笑而过。不过,“未婚妻”这种说辞究竟是……   “感情很好吧,夏川那位未婚妻毕竟是和你一起成长有着各种美好回忆的人,我刚刚还跟露娜提起过你们的事,作为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她可是羡慕得不得了。”   捕捉到沢田纲吉在一瞬间眉头微皱的表情,德维特轻快道,然而,满面笑容的他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那溢满其中的静谧怒火几乎将一切都屏蔽在外,包括他眼皮底下的女孩那越发惨淡的面孔。   露娜的嘴唇咬得没有了血色,想动,身体中了毒似地发麻。不知道德维特为什么突然要当着夏川先生的面说这种话,因此越发惶恐不安。   她已经知道了啊。夏川先生有喜欢的人她知道了,对方像天使一样可爱她知道了,他们感情很好她知道了,对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她也知道了……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对不起喜欢上了夏川先生,对不起,请不要再责备她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露娜的窘迫,紧盯着静默不语的沢田纲吉,德维特关于未婚妻的话题仍旧没有止息。明朗清爽的嗓音潮涨般灌入脑海,直令露娜鼻腔里勇气一股酸涩的感觉,就在这时——   “德维特,够了。”   沉稳果决的音色,略显突兀地响起。沢田纲吉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大,无形中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气魄,使得走廊在一瞬间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有的话不应该拿来开玩笑,比如我到底有没有未婚妻这种事情。”   沢田纲吉眸色微沉,不着痕迹地看了露娜一眼,他正视着德维特,低声道:“适可而止。现在的你,难道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么?”   视线交锋,德维特湛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爽盟友的言而无信是一回事,可他更没想到沢田纲吉会当着露娜的面直接揭穿自己编造出来的话。以彭格列十世的洞察力,不可能看不出他对露娜的感情,他究竟是何居心?   正因为将沢田纲吉视为朋友,所以更难以接受。然而,就在德维特悄然攥紧拳头时,沢田纲吉的目光却转开了,走近露娜,他蹲下平视着她肿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露娜小姐,今天是来彭格列报道的吧?”   方才还透出肃穆的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对方还是个孩子。   “恰巧遇到了,我就替十代首领将露娜小姐正式入职后的第一个任务传达给你,如果是露娜小姐这样聪明的女孩,相信一定可以胜任。”   就好像被他柔和的眼神给吸进去了,露娜机械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德维特一眼,沢田纲吉微笑道:   “露娜小姐应该知道,杜法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是多年的同盟,对我们来说,杜法的友谊很重要。所以,‘驻杜法家族友谊大使’这样的岗位就拜托露娜小姐了。”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困惑,他细心地解释道:“所谓的‘友谊大使’就是驻站在杜法家族内的彭格列人员,具体工作是负责在第一时间传递我们的同盟家族发来的机密消息。”   这工作是……俊朗的面容呈现些许愕然,恍然大悟的德维特怔了怔。   “就像驻外大使馆的大使先生吗?也就是说……我要在杜法家族上班?”   “露娜小姐是彭格列的人,所以这边也会有你的办公室,包括工作时间的分配等具体事务要等两家族的BOSS商量后才能决定。不过,为了表示对同盟家族的尊重,会以杜法家族的意见为主。”   将露娜安排在杜法家族工作,既不辜负她考核时的那份努力,也重视了德维特的友谊,所谓的“驻杜法家族友谊大使”正是沢田纲吉想到的两全之法。   这样大概就没有问题了吧,还真是复杂。看了看明明一脸似懂非懂却很乖地点着头的露娜,以还有工作处理为由告辞的沢田纲吉从容地站起来,和僵立在原地的德维特擦肩而过之时,他眸子里的清明透澈一如往昔。   脚步声渐行渐远,待沢田纲吉离开不久,反应过来德维特所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时,缓缓站起来,一脸幽怨的露娜盯着他恶狠狠道:   “德维特,说那种谎话的你真是坏透了。立刻跟我出去,我要跟你谈人生。”   ……   倘若沢田纲吉也喜欢着露娜,他无疑是自己最不可战胜的情敌。被露娜拽出基地的路上,沉下心来思考的德维特深深地明白了这一点。   刚才的沢田纲吉表现的过于有风度,相较而言,自己不单单失了家族首领的风范,还险些给理应珍视的友谊抹了黑。最让德维特感到羞耻的是,他以爱之名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   ——“现在的你,难道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么?”   起初,意气用事的他没能理解沢田纲吉这句话的含义,仅仅当那是一种挑衅。冷静下来后德维特才明白,沢田纲吉口中“他没有看到的东西”,正是露娜当时的表情、是她正在因他的话伤心难过的事实。因此,反驳关于未婚妻的谎言,沢田纲吉之所以这样做的出发点其实很纯粹,只是出自于那份与生俱来的强大温柔,并不是他小人之心所揣测的那样。   难怪露娜会憧憬那个人了,这么一比他好像只剩下卑鄙了。胸口负上重石,当德维特回过神时,已经被露娜带到了一栋老旧建筑的楼顶之上。   尽管两人独处,却绝对不是什么浪漫的地方。楼顶的风很大,吹乱了两人的头发,还把露娜的裙子和袖口也吹地鼓了起来。她愤愤然地用手拢了一下袖口,扎住,看着它变成很复古的宫廷灯笼袖,又松开,然后再次扎住,松开,这样的动作被露娜默不作声地重复了好几遍后,她突然闷闷地说:   “我能理解德维特的想法,你是觉得我和夏川先生不配吧?”   逆着风,露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摇摆。不看德维特的脸,她只是盯着下方玩具般的车辆和行人。   “德维特是夏川先生的好朋友,又认识照片上的女孩,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你也觉得夏川先生的优秀是我这种人高攀不起的,所以才说那种话想让我放弃,对不对?”   “……”   还以为眼前的笨丫头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德维特的心跳都加速了。可没想到她一出口竟说了这种话,表情僵了僵,正当德维特思考着究竟是该实话实说还是编个什么理由时,露娜偏头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是很喜欢夏川先生,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我不会跟他说的,就算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人也不会说的。我会努力忍住,等到自己成长为和他一样出色的人,等到他身边的朋友们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他时,等到那个时候再告诉他。”   如此率直而锵然坚定的自白,经由露娜柔软的音调宣之于口竟带着些许奇异的感觉。然而,由于话里那个幸运的人并不是自己,说不出赞同的话,德维特的心骤然一坠。   没办法认可,更没办法祝福,明明是他更早遇到露娜的……不甘和悲伤的情绪潮水般涌了上来,德维特湛蓝的眸底浮现决意,名为“告白”的话呼之欲出——   “圣经里说,不要惊动你爱的人,等他自己情愿。”   露娜轻柔的话语云朵般聚合起来,恰好将德维特的声音堵回喉谷。   “如果这份喜欢是对方所需要的,他总有一天会回应你。如果不是,那就不要轻易说出来徒增对方的负担……这样的喜欢才是最温柔的吧?”   她还真是会挑时机,都说了这种话还让他怎么告白?有些无奈地看着身旁正在傻笑的女孩,德维特的表情忽然松弛下来,想了想,他低声道:   “如果那个人一直感受不到呢?”   “别闹,世界上哪有这么蠢的人啊?”   ……还真有。   眉梢微微垂下,注视着面前一脸鄙夷回望他的紫发女孩,德维特没吭声。沉默了良久后,他露出释然的笑容。   “我说,爱丽丝殿下。”   好像是因为德维特舒缓下来的表情,露娜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干嘛一下子换称呼了,骑士先生?”   因为只有我会这么叫你。在心里默默地回了这么一句,德维特十分没上没下地敲了敲露娜的脑袋,满意的看到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嚷嚷着要给他嘴里塞海鲜,他笑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比比看。”   “比什么?”   “比谁先让自己喜欢的人情愿。”   “……哈?”   . 作者有话要说:  270好感度难刷,在前期跟初始设定就喜欢着露娜的德维特比起来可能不讨喜,但阿飘觉得他做得很好了……毕竟身为BOSS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动心本来就比较难,就算动了心估计还要因为种种原因去克制……   这两章略压抑,下章欢乐起来,开始怒刷270好感度 ☆、纯真的关怀   露娜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决策失误了。   正式成为彭格列家族的一员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竟然一次都没能再见到夏川先生。也不知道杜法家族那位不干正事到处闲逛旅游的BOSS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求她随叫随到,于是乎,每周大概有一多半的时间她都是在杜法家族的办公室里度过的,简直想给那位不露脸的杜法十八世扎小人了!   听从上级的命令似乎无可厚非,可关键问题在于,杜法家族召唤她过去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任务,十万紧急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却只是要她整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甚至是给办公室里的花浇浇水。比照一下整日装出一副严肃面孔在杜法内部指点江山的德维特,露娜觉得自己的价值都被贬低了。   这还不是最悲伤的,露娜这段时间还有种好运气被用尽的感觉。虽说杜法家族隔三差五就召唤她,连日坐班的情况不在少数,但作为彭格列员工的她还是有机会在本家族办公室上班,哪怕一周仅仅就两个下午。不过,即便露娜经常在处理完手边的小事情后以各种理由在工作区闲逛,还是见不到夏川先生。   倒是那个更年期提前的臭脾气考官来过几次,还相当烦人的拿各种各样露娜看都看不懂的问题刁难她。当露娜顶着一副死鱼眼直白地说她不会时,他又一脸“我就知道”的了然表情,酷拽地离开时那鄙夷的眼神就好像露娜是来这儿混吃混喝的。   她是没为彭格列家族做出过太大贡献,可上个月的薪水还没结呢!凭什么那样看着她啊,又不是彭格列十世!   在各种刺激之下,露娜的心情有些郁结。要不是她偶尔仍会以“神盗爱丽丝”的身份去干上几票劫富济贫的事,她整个人都要颓废了。最后,经过好几个失眠日的慎重思考,饱受相思之苦的她决定采取行动,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彭格列的那位十代首领。   没有正式任职经验的露娜不清楚其他单位的员工是否和她一样,在任职之后还从不知道掌握着单位生死大权的高层人物都是何许人也。没有人给她介绍过彭格列家族的历史,更没人提起家族首领的事,即便露娜有心去打听,被问到的同事都极为默契的缄口不言。   或许在黑手党家族内,私下议论首领是一种禁忌吧……想到这种可能性,露娜下定决心,还是由她自己亲自去首领办公室打探一下。如果那位传说中的十代目真像德维特夸得那样又帅又有才干脾气也很好,她就可以直接跟他商量调换岗位的事了。   一旦做出决断就不该有任何迟疑,于是,当又一个在彭格列基地内值班的下午到来时,整理好文件的露娜朝先前一直退避三舍的彭格列首领办公室走去。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所以,尽管露娜对掌管着这样一个大家族的彭格列十世是什么样的人感到好奇,但一般情况下,不去招惹这样的大人物才是明智的选择。走在大理石地板铺就而成的走廊上,知道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首领办公室的那扇大门,露娜不免有些紧张。   大概是为了显示出BOSS的特殊性,首领办公室单独设立在这条走廊的尽头。走廊两旁没有多余的房间,似乎是为了不显单调,那贴着暗花壁纸的墙上装饰着人物画像,虽然露娜不认识画里的人,却也能感觉到他们大概不是普通人。   “分部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了。”   目光从画像上移开,露娜刚转过弯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循声看过去,两个挺拔的身影正伫立在首领办公室的门口。   命运女神她老人家总算是睡醒了。   脚步一顿,露娜紫色的眸子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因为就在刚刚说话的那名黑发青年旁边,正站着她这些天一直都想见到的夏川先生。   早露娜几秒就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沢田纲吉和山本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当看到来者是露娜时,他茶褐色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淡淡的惊讶。   “露娜小姐,好久不见了。”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沢田纲吉柔声道:“下午好。”   “露娜……原来如此,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女孩啊,哈哈哈,初次见面,我是山本。”   虽然只是打个招呼,沢田纲吉的率先开口同样是对山本的一种暗示,暗示他不要在她面前表露出他的真实身份。爽朗地笑了笑,纵使表面看不出什么,作为彭格列雨守的山本武自然会意。   “嗯,夏川先生好……啊,山本先生也是!”   险些就把自称山本的青年给忽略了,露娜赶忙追加着说了一句。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她看向他弯成月牙状的眼睛。   “那个传说中是什么意思啊?山本先生知道我?”   传说中当然是指被阿纲指示不得向她透漏自己首领身份的女孩嘛,不过当然了,这种实话没办法对她讲。   “因为露娜小姐的考核成绩相当出色,我们都把你当做天才小姐了。那种试题,我光看题目就已经头晕了,哈哈。”   天才么……那位考官先生该不会也当自己是天才,所以才拿各种难题来刁难她?   看着对自己抱以亲切笑容的山本青年,心知肚明那些题目究竟是如何做出来的露娜一阵心虚,不自然地回了一个笑容,她即刻转移话题。   “夏川先生和山本先生也有事请找首领大人么?”   他们三人现在就站在首领办公室门口,走廊上又没有其他房间,所以露娜这种话纯属明知故问。不过,山本武倒是很给面子,看了一眼在一旁静静微笑的沢田纲吉,他爽快道:   “我是来找夏川的,他就在这里工作。”   哦,原来夏川先生就在首领办公室工作……等等,这什么情况?!!!   正要露出“原来如此”神色的露娜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沢田纲吉温润柔和的嗓音从容地响起在耳畔边缘。   “我现在担任彭格列家族的首席顾问,因为要协助十代首领的工作,所以经常要来这边查阅文件。”清秀的面庞没有一丝破绽,言毕,沢田纲吉垂眸望着露娜,“露娜小姐是来找首领大人?”   呼,吓死了,险些就以为夏川先生是彭格列的首领了。不过能有他这么出色的人协助工作,十代首领真是太幸运了。   对沢田纲吉此番说辞深信不疑,打消了闪现在脑海中的某个疯狂猜想,露娜可爱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地崇拜之情。   “嗯,有点小事情想跟BOSS商量一下,但不一定是今天,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沢田纲吉身后的门,露娜压低声线,半掩着嘴巴说:“看看十代首领是不是好说话的人。”   见此情景,山本扑哧一声笑了。柔和的神色不改,沢田纲吉遗憾道:   “露娜小姐今天恐怕看不到首领了,他不在办公室。”覆盖着暖意的眸子滑落些许深意,他微微一笑,“是什么事,不介意的话露娜小姐不妨跟我说说。”   “对的露娜小姐,就跟首席顾问先生说吧,他特别好说话。”   倒不是露娜信不过夏川先生,但因为不想被他认为是心思不定心浮气躁的人,调换岗位的事还是到时候亲自跟BOSS说。不过……既然夏川先生的工作就是协助十代首领,那他一定很了解BOSS,应该可以向他打听一下最近家族有什么可以用得上她的事,好让她有个表现的机会。   “那个,夏川先生,BOSS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忧心的事?就是关于家族社稷之类的。”   静了一瞬,沢田纲吉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一脸认真的露娜,“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么?”   并非惟恐天下不乱,其实BOSS没有烦心事是件喜事,可由于太想找到能证明自己的机会,露娜不免小小的失望了。   “最近还算太平,不过夏川你不是一直在头疼彭格列的财政问题吗?狱寺也天天因为那个阴沉着脸。”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沢田纲吉,山本忽然插话了。   露娜愣了愣,“夏川先生头疼?刚才不是还说十代目……”   山本绝对是故意的,有些日子没见他黑的越来越天然了。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没有丝毫裂缝,沢田纲吉从容地展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   “因为首领大人把那个问题交给我处理,所以也得跟着他一起头疼。”   夏川先生……好有责任心,皱眉的样子也那么美,就是看起来好让人心疼。   花痴模式全开,完全忘记了前来打探彭格列那位十代目的最初目的,此刻,露娜的心思彻彻底底变成了该如何替正在头疼的夏川先生解决问题。   “财政……就是指钱的问题么?”   分明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看着认真皱眉的露娜,沢田纲吉还是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抿着嘴低下头,露娜盘算了好一会儿,忽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于是,在沢田纲吉柔和的注视下,前一秒还神情严肃的女孩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双紫色的大眼睛突然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夏川先生,还有山本先生,我先告辞了!”欢欢喜喜地转过身,露娜刚走了几步又扭过头,“今天见到夏川先生很高兴。工作要加油啊,但也不要太累了。”   虽然是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出的话,沢田纲吉还是听到了。只是,大概是因为很不好意思,还不等他回应句什么,露娜就跑开了。   “跑得真快,格外有朝气呢,露娜小姐。”   从走廊尽头折回目光,脑海中浮现出某人兴高采烈的脸,沢田纲吉笑了。   “是啊,今天很有精神。”   ***   “18……25……03……11……33……最后是……27……填好了!182503113327,老板,就按这列号码下注,给您钱。”   从乐透彩票的贩售点走出来,露娜无限珍惜地看着手里那张小小的纸券。想到它很快就能让夏川先生不再为彭格列的财政而头疼,露娜只盼望着能早早把这张彩票券交到他手上。   再过五个小时就要开奖了,由于一直没有人得奖,奖金数额已经累积到920万欧元了。想到夏川先生为人处世的态度,露娜很清楚,如果想要他收下这张彩票,必须在巨额大奖正式公布前送出去。所以,冒着被杜法家族那边告状的风险,本该坐在办公室里的露娜翘班来到了彭格列总部。   上帝保佑,希望夏川先生现在就在办公室啊,要不然这次时间回溯可就浪费了。对了,十代首领刚好不在就再好不过了。   深吸一口气,露娜抬起手正打算敲首领办公室的门。手扣上门扉的前一秒,门徐徐地打开了。穿着一袭简洁的黑色西装,夏川正站在那里向她露出静静的微笑。   一定是上天听到了自己的祷告!   感动和开心的情绪在胸口扩散,努力控制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还不等夏川先生说什么,露娜就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叠着整整齐齐的小小彩票券,怀着犹如递情书时那样的紧张和甜蜜,低着头将它双手呈上。   “那个……夏川先生前天说正在为财政的事情头疼,所以我就……总之,请你收下这个!”   财政么?她竟然还记着。   隐藏起眸底的意外,沢田纲吉的目光温柔地放软了几分。视线下移,看到女孩微微颤抖的手上那张乐透彩券,他忍不住笑了。   假如那么容易中奖,狱寺早就去买了。不过,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   “谢谢。”轻柔地道了声谢,沢田纲吉接过那张彩票。   见他并没有拒绝,露娜总算是安下心来。抬起头,脸颊微微泛红的她认真地望着沢田纲吉的眼睛。   “夏川先生,这个乐透彩券傍晚就会开奖了,你记得要看哦,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说不定会中头奖的。”   似乎是觉得她此刻专注的表情有些可爱,沢田纲吉微笑着回道:“嗯,我会看的。”   脸上烧烧的,因为夏川先生笑得实在是太温暖了,害羞的露娜觉得必须在整个人变成番茄前离开这里。于是,语无伦次地道了个别,她挥挥手就退出了办公室。   不过,刚走了没到十秒钟,露娜又折回来了。   “对了,夏川先生……”没有走进来,她只是从门缝里探进脑袋,“如果等下你要出门的话,请务必带上雨伞,因为过一会儿可能要下大暴雨。”   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一次,露娜没有再折返回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沢田纲吉坐回首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看了看手中的彩票券,他微微一笑,随即偏头看向窗外一派晴朗的碧空。   “大暴雨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阿飘不说大家也明白露娜那张彩票是怎么买的吧?   恭喜270,乐透头奖即将被你斩获……期待你惊呆的表情 ☆、显露的异能   乌云蔽日,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陨落而下,有机玻璃窗因这密集而狂躁的打击发出啪嗤啪嗤的哀鸣。   前来送乐透彩券的露娜离开还不到二十分钟,不久前还晴好一片的蔚空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变了脸色。轰轰几阵雷响后,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天空就像被劈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顷刻间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彭格列首领办公室内,处理完重要文件的沢田纲吉伫立在窗边,一语不发地凝视了半晌窗外的景致,他走回办公桌旁,拿起刚刚被他随手夹在文件中的那张彩券,清秀的面孔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虽然答应了露娜会去留意在傍晚时间直播的乐透开奖,但身为家族首领的沢田纲吉其实根本没有那样的闲散时间。即便接下来不出席那场重要的谈判会议,也会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家族事务等着他亲自处理,因此,沢田纲吉原本只打算用那张彩券当书签使用,然而,眼下这种情况……   还真被她说中了,仅仅只是个巧合么?   偏头再次扫了一眼窗外汹汹的雨势,想了想,沢田纲吉将那张乐透彩券放进西服口袋。从衣架上取下披风穿戴好,准备前去参加谈判会议的他刚一打开门,目光一垂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倚墙立着。   那是一把直杆雨伞,藏蓝色的雨伞布上还印着一只超大号的粉红色兔子。   ——“夏川先生,如果等下你要出门的话,请务必带上雨伞,因为过一会儿可能要下大暴雨。”   回想起某人说这句话时将脑袋探进门里的模样,知道这把伞肯定是露娜悄悄放在这里的,沢田纲吉不由得微微一笑。尽管这把伞的外观对性别为男士的他而言过于可爱了,想到不应该辜负露娜的这份好意,静了一瞬,沢田纲吉还是将伞拿了起来。   “十代目!太好了,你还没离开。”   棕褐色的澄澈眼眸中一派柔和暖意,沢田纲吉刚迈出首领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走廊,狱寺隼人便迎面跑了过来,手上正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看到沢田纲吉的一瞬间,他覆盖在脸上的焦急就被如释重负的神色取代了。   “幸好赶上了,现在外面雨势太大了,十代目不拿伞怎么……”饱含关切的话语戛然而止,看着沢田纲吉握在手上的雨具,狱寺隼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十代目莫非早就料到今天会下雨吗?太厉害了!”   对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陈设了如指掌,狱寺隼人很肯定,沢田纲吉手上这把伞不是事先就放在办公室里以备不时之需的。翡翠色的眸子透出掩不住的钦佩之情,然而,就在狱寺隼人还想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不愧是十代目时,映入他眼中的粉色兔子却令他哑然失语。   伞身上的图案……这把伞好像是女式的吧?!!   从狱寺隼人的表情神态读出他在想什么,无奈地笑了笑,沢田纲吉温和地开口:“狱寺,基地里事先准备好的雨伞够用么?尽快告诉后勤部把伞发派给各个部门,不要让大家淋雨了。”   “这种小事十代目你就不要劳心了,他们会处理好的!”   明明事务那么繁忙还随时都先想着下属会怎样,即便知道自己所敬仰的十代目就是这样的人,狱寺隼人还是不免微微皱了皱眉头。   闻言,沢田纲吉露出欣慰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几眼,狱寺隼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努力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那个……十代目手上的那把伞……应该不是你自己的吧?”   大概能猜到狱寺为什么会这么问,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伞身上可爱得过分的兔子,有些失笑的沢田纲吉轻声道:“嗯,是好心的小天使借我用的。”   “我就说嘛,帅气的十代目怎么可能有这么娘的伞……”   松了口气,狱寺隼人先是小声自语了一句,随即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沢田纲吉,“十代目,你等下还要去正式场合谈判,跟我换伞吧!我手里这把比较适合你!”   由于沢田纲吉等下要去见的是另外一个家族的大人物,堂堂彭格列的首领撑着一把印着粉红色大兔子的伞确实有些违和。不过,垂眸考虑了两秒钟,不知为何,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沢田纲吉却微笑着谢绝了。   “没关系,狱寺,你等下不是也要去办重要的事么?跟我比起来,你更不适合这把伞。”   “我不要紧的十代目,但是你——”   “真的不用了,再说了,”净澈的眸子透出浅暖的光,低头看着手上的伞,沢田纲吉淡淡道:“它不是挺可爱么?”   言毕,冲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狱寺打了个招呼,沢田纲吉转身向基地的出口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的他顿住脚步,拿出西服口袋中那张乐透彩券。   “狱寺,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听到这种话,刚刚被委婉拒绝而一副郁闷表情的狱寺立马来了精神,“不用拜托,十代目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再过一会儿似乎有什么乐透开奖,”眉宇间浮起一抹深意,沢田纲吉地说:“你那边的事情应该比我解决得更快,到时候能帮我兑兑么?”   ……   谈判完毕,沢田纲吉刚坐进车里就接到了狱寺隼人打来的电话。   尽管先前就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当听到那边用略微有些激动的声音说出,那张乐透彩券中了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巨额头奖时,即便是沢田纲吉也有些惊讶了。   920万欧元,这样的数字对整个家族来说算不上特别多,仅仅能够用于某些方面的资金周转和填补一些经费缝隙。然而,从个人角度而言,那无疑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巨额财富,别说是狱寺了,倘若拿着乐透彩券看直播的人换成了自己,在看到屏幕上随机滚出的号码球和手中那一长串数字一模一样时,恐怕也会在某个瞬间惊讶地说不出话吧。   虽然之前从来没有买过乐透彩券,沢田纲吉对它的规则也略知一二。在1到56个数字中随意选择6个进行排列组合,每个数字只能用一次,哪怕不可以计算出概率,单凭想也知道中奖的几率非常小。然而,仔细回想一下当时露娜将彩券递到他手上时的表情神态和说过的话,直觉告诉沢田纲吉,她那个时候就对中头奖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   是夜,肆虐了三小时之久的暴风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静静思考了良久,从挡风玻璃外湿漉漉的马路上折回视线,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放在身旁那把还在淌雨的伞上。   “如果猜对下雨是凭借运气,这可不是单单用一句运气好就能带过的,露娜。”   看样子,明天必须要破例主动去见见她了。   ***   露娜当真被自己给蠢到了。明明知道会下大暴雨却因为淋雨而得了重感冒,这样的笨蛋世间恐怕也只有她一个。   因为是翘了在杜法家族坐班的工作时间溜出去买的乐透彩券,在将它亲手交给夏川先生后,露娜又十万火急地赶回了杜法的办公大楼。由于离开彭格列之前把原本给自己带的伞放在了首领办公室门口,露娜出来没多久就被倾泻而下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怨不得任何人,谁让她没有多拿一把伞呢。平日里很轻快的脑袋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南瓜,昏沉沉的,全身使不上力气不说,光是擤鼻涕的餐巾纸就用了好几包。不过,尽管如此难受,一想到夏川先生应该没有淋到雨,像烂泥一样摊在床上的露娜居然搂着枕头美滋滋地笑了。   鉴于身体不适,露娜原本打算请假不去上班的,可正准备拿起电话却猛然意识到今天要去彭格列的办公室坐班。于是,想着说不定可以看到夏川先生中大奖后那惊喜的表情,露娜愣是拖着沉重的身躯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吃了点儿面包就强打精神出了门。   安排给露娜的坐班时间是下午,准点到达办公室后,露娜决定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再去找夏川先生确认彩券的事。反正所谓的“工作”就是将桌子上新到的文件按文件袋上的标签分类,然后再放进占据着办公室一整面墙的资料架上,手脚稍微麻利一点儿的话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就和往常一样,即使露娜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还得不停地抽出随身携带的餐巾纸擦鼻涕,给文件分类的工作也很快就完成了。可是,就在抱着一摞文件袋站在凳子上的她想要把它们放进资料架上时,鼻子里痒了痒,一个巨大的喷嚏毫无预兆地打了出来。   面前没有人,又不是必须保持安静的场所,这样的意外原本不会带来任何麻烦。可偏偏,因为这个喷嚏,身体本来就是不是很灵活的露娜霎时失去了平衡,因为惯性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抱在怀里的文件袋掉了下来,下一秒,身子猛地摇晃了几下,露娜竟是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好在不是很高,估计摔一下也不会怎样。万幸没人看见,等下拍拍屁股赶紧麻利地站起来……   认命地闭上眼睛,这么安慰自己的露娜在落地之前反倒生出几分乐观来。然而,出乎露娜的意料,落地之前,竟是有一双手从后面稳稳地接住了她。   “露娜小姐,请小心。”   无比熟悉的温和音色从后侧传来,心跳骤然停顿了一下,一脸惊讶的露娜扭过头,紫色的大眼睛刚好对上一双覆着暖意的清澈眼眸。   “夏川先生,你……你好快!”   在“你怎么会在这里”和“你好快”之间挣扎了一下,不想让惊喜心情表露无余的露娜果断选择了后者。确认了被自己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的她已经站稳了,沢田纲吉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注视着露娜的眼神仿佛是说“你没事就好”。   被接住了,被接住了,被夏川先生接住了啊……如同被按下了单曲循环键,蹲下捡着散落了一地的文件,露娜满脑子都重复着这一句话。而就在这种不得了的时候,夏川先生居然十二分绅士的弯下腰帮她一起捡地上的文件,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的那一刻,露娜觉得自己简直要幸福地死掉了。   “谢、谢谢夏川先生。”   此时此刻,露娜只觉得整个办公室都飘着肉眼看不到却可以用意念感知到的粉红色泡泡。在夏川先生的注视下将整好的文件放进资料架内,露娜向他露出羞怯的笑容。   “这种话应该是我来说,谢谢露娜小姐的雨伞。”   眉宇间溢开大片的柔和,沢田纲吉用眼神点了一下立在门侧的那把伞。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想到这把伞帮了夏川先生的忙,露娜决定回家后用缎带在它的伞柄绑一个蝴蝶结来表彰功勋。不仅如此,完全忘了自己就是因为淋雨才感冒,她甚至还希望以后能天天下雨,因为这样就可以用夏川先生握过的伞了,好幸福……   眉梢柔和地垂下,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将她傻笑的模样映入眼帘,沢田纲吉胸口不禁升起一种淡淡的温馨感觉。不过,即便潜意识里不太想打断她,想到此行的目的,沢田纲吉还是开口了。   “露娜小姐知道么,昨天你给我的那张乐透彩券中奖了。”   听到夏川先生直奔主题的问话,从花痴状态中回过神的露娜假装惊讶道:“诶,真的么?中了多少?!”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沢田纲吉微笑着回答:“中了头奖,920万欧元。”   “这么多!太棒了!!”   虽然惊喜的态度是露娜装出来的,可她却是打心眼里高兴着,因为这样就可以帮到夏川先生,可以让他不再头疼。怎料,沉默了三秒后,对方却拿出彩券递还给露娜,表示不能收。   “为、为什么?”   就是为了夏川先生才特意去买的,怎么可以不要,不要就没意义了。吸着鼻子出声询问,一副弱气相的露娜眼底闪过些许急乱。   “这笔金额不是小数目,既然是露娜小姐中的,就应该物归原主。”   “我不要,已经送给夏川先生那就是你的东西了,怎么可以又要回去,哪有这样的……”   微愣了片刻,露娜小巧的脸庞少有的浮现出坚决。然而,一贯以温和态度示人的夏川先生此时的语气却透漏着某种强势,   “我不能收。”   这下露娜着急了,情急之中,头脑本来就不太清晰的她几乎脱口而出。   “本来就是为了帮夏川先生解决财政才去买的,要不然干嘛特意跑去买乐透啊,干嘛还回——”   棕褐色的清澈眼眸静静地凝视着露娜,仿佛能看穿一切。猛然意识到自己险些就说了不妥的话,露娜慌张地咬住了嘴巴。   “也就是说,露娜小姐在买之前就知道它一定会中大奖。”   “这个……”   深深地望着露娜的眼睛,直觉告诉沢田纲吉,他先前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安静了片刻,他露出带有鼓励意味的微笑。   “预测出天气预报都没能预测出的大暴雨,还有,拿到试卷前就知道考题,露娜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被这温柔却令人措手不及的发问怔住,下意识的,露娜抬手握住了挂在胸前的怀表。   . 作者有话要说:  好感度刷上去了一丢丢吧,270可是说露娜是小天使了【喂   下章让270再次给露娜温柔一击,以及阿飘在想要不要让里包子出来插一脚~ ☆、萌生的好感   如此突兀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沢田纲吉的眼睛,视线下移几分,不偏不倚定格在露娜用手握紧的小物件上。   条件反射么?还是说那块怀表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茶褐色的眸子略显深浓,就在沢田纲吉思索之际,察觉到他的目光,心里暗道一声不妙,露娜急中生智,赶忙用双手捂紧了胸口。   “干、干嘛盯着女孩子的胸.部看啊,就算是夏川先生也太失礼了!”   向后退了一大步,劈头盖脸丢出这句话的露娜脸颊涨得通红。虽说主要原因是出于能力有可能暴.露的紧张,但在别人看来倒也像是正在害羞或者生气。   “我并不是……”   即便感觉出了她的故意,沢田纲吉清秀的面庞还是掠过浅浅的尴尬之色。抬眸,对上露娜流转着慌乱和戒备的大眼睛,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咄咄逼人,迟疑了片刻,他垂下眉梢诚恳道:   “抱歉。”   “……”   露娜当然知道夏川先生不是那种人,她之所以那么说也仅仅是为了转移话题。正因为如此,对方道歉的话语一出口,反而令露娜觉得自己做了坏事。   有所隐瞒的是她,现在必须说谎的是她,可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夏川先生却要向自己道歉。然而,虽然于心有愧,露娜也没办法轻易就将时间回溯的能力告诉他,毕竟那牵扯到的问题太多太多。   小小的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静得令露娜有些局促不安。其实就在夏川先生注意到怀表时,露娜险些就动用时间回溯将时间调整到他发问之前了。然而,想到一旦那样做,有关她和夏川先生共有的某部分记忆又会变成只属于她一人的,心里油然而生的伤感便阻止了她。   只有自己独自记得其实是件悲伤的事,对于露娜来讲,跟夏川先生共有的回忆是她想要珍视的东西。所以,与其好像逃避现实那样将刚才的一切从对方记忆中抹去,不如想办法应对过去……   “好吧,可能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才被夏川先生看出来。的确,我在买彩票之前就知道会中奖了,因为那串数字是我用概率论计算过的。”   在心里做出了某种打算,忽然出声的露娜认真地看向沢田纲吉。四目相交的一瞬间,她露出少有的肃穆神情。   “当然了,光靠运算是远远不够了,在那个基础之上我还动用了特别的方法。”顿了顿,露娜深吸一口气,“夏川先生应该听说过占卜术吧?试题、暴雨,还有那张头奖彩券,其实都是我用塔罗牌占卜出来的。”   纵使露娜努力表现出沉稳的态度,与生俱来的超直感还是让沢田纲吉立刻判断出她在说谎。然而,并不打算揭穿,没说话也没有表露出丝毫不信任,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从应对已经知晓的事态这一层面来说,时间回溯所能产生的效果和预言相类似,正因为如此,露娜才决定用占卜术来当挡箭牌。   “夏川先生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我可以证明。不过因为是用普通的纸张来代替塔罗牌,占卜效果不会那么精准。”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显得更可信些,露娜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办公用纸。在沢田纲吉的注视下将它裁成大小相似的若干片,又用笔在上面随便写了几个数字,紧接着就开始了所谓的“占卜”。   清楚露娜说的不是事实,知道她此刻的举动只是硬着头皮在撑,沢田纲吉的眼底晃过一抹复杂。然而,就在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离开时,将作为塔罗牌代替物的纸张拿在手里,露娜轻声开口:   “星座,天秤座……血型A……偏好音乐游戏……喜欢的食物有……天罗妇、寿喜烧、樱花饼、日式……”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里小小的一惊,沢田纲吉险些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可当他探究的目光看向露娜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仍旧以“夏川”这个假名来称呼他。   “今天不凑巧感冒了,头脑暂时还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先前计算彩券的数字消耗太大,以夏川先生为对象的占卜就只能算出这些简单的东西,而且也不一定完全准确……”   沢田纲吉会意外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露娜随口说出的简单讯息完全准确,不过,这些讯息的得出并非靠什么神乎其神的占卜。星座和血型,那其实是露娜上次舞会结束后,在七次搭他便车的回溯时间中打听出来的,而喜欢的食物,则是她以小偷身份送还他钱包时,他们第一次进入餐厅时沢田纲吉点过的菜。   事实上没有什么神奇的,仅仅是她深深印在心里,他不记得罢了。心里莫名的刺痛了一下,揉了揉沉重的脑袋,露娜垂着眼帘闷声道:   “如果我是夏川先生也一定会好奇,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怎么使用那张乐透彩券才是重点。我确实是想帮夏川先生的忙,所以……希望你能收下,让它物尽其用。”   她的确是好心,无关露娜是不是刻意有所隐瞒,沢田纲吉也明白这一点。而且,毫不困难地推测出她感冒的原因,眉宇微微一皱,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露娜小姐,我会好好用它的。那么,告辞了。”   见夏川先生终于肯接受那张彩券,露娜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余光瞥见她嘴角漾开的笑容,静了一瞬,本打算转身离开的沢田纲吉低头望着露娜的眼睛,眸底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正式感。   “据我所知,传说中的占卜术是凭借把术者的好运气分给别人来完成占卜。因此,占卜师占卜的结果越精准,人生就越不幸,大概可以看做泄露天机的惩罚。就跟它一样,许多能力的运用也会有副作用,所以露娜,即便它能够带给你一些便利,多数情况下不要过于依赖。”   夏川先生这是在关心自己么?   对上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的眼神,听着他温和到无以复加的声音,露娜愣愣地点了点头。正想回应一句以后会注意,下一秒,猛然意识到什么的露娜眼睛噌地亮了。   “夏川先生,你刚才叫我露娜么?是么是么,你是不是直接叫我名字啦?!!”   虽然在舞会上初次见面就直接称呼过她的名字,后来因为考虑到德维特,沢田纲吉为了和露娜保持距离才一直称呼她为“露娜小姐”,可刚刚说话时好像漏掉了名字后的称谓……   仅仅是称呼,如此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有必要这么雀跃么?该说她什么好?   垂眸看着开心的合不拢嘴的露娜,对她的表现感到无奈的同时,沢田纲吉心里隐隐化开一种难以言说的暖意。目光放软,收敛起将欲在唇边展露的温和笑容,沢田纲吉故意沉了沉声调。没有回答露娜的话,他抛出的是完全破坏气氛且在某人听来极具爆炸性的消息。   “突然想起来,露娜,十代首领已经知道你昨天翘班的事了。”   此言一出,前一秒还一脸欢喜的露娜立刻面如土色。盯着沢田纲吉那张正经的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脸,生怕会被开除的她紧张地问:   “BOSS他……很生气么?我写检讨书跟他道歉行不行?”   没说话,沢田纲吉温和的眉宇间浮起星星点点的同情。头脑不够灵光,分辨不出真假的露娜见他不回答,还以为那位十代目真的很恼火,皱着眉,她有些苦逼地望着面前的青年。   “道歉不行,写信夸他帅可以么?”   ……这可真是好方法。   尽管有些想笑,沢田纲吉还是忍住了。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想着开玩笑也该适可而止,注视着一脸不安的露娜,他露出宽慰的笑容。   “不用了,他并没有那么生气。不过露娜,”稍作停顿,沢田纲吉轻轻地叹了口气,“下次不要再随便翘班了,尤其是不能翘杜法家族那边的班,否则,十代首领会很为难的。”   虽然听不出他此番话语里的深意,露娜的表情却表露出她至少知道翘班这种行为并不正确。待她认真地保证过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后,打了个招呼,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的沢田纲吉便离开露娜所在的办公室。不过,刚走出员工所属的办公区,里包恩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   “这样可以么?你也知道她没有说真话吧?”   以沢田纲吉的敏锐,当然不会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家庭教师一直就在身边。眉宇一沉,对里包恩无需隐瞒的他坦言道:   “的确,露娜是在说谎,但我没有察觉出她有丝毫恶意。身负异能这种事本来就无法令人轻松,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现在我们没有必须逼迫她的理由。”   “不逼迫吗?”无机质的平板声线中透漏出些许的不以为然,里包恩平静道:“如果是非常危险的能力,或许会给彭格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她孤儿的身份可是隐藏着无限的可能性。”   “露娜不会的,至少现在,我愿意相信她。”   露出肃穆的神色,沢田纲吉沉稳地回答。没说话,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里包恩低下头,将表情隐在帽檐之下的阴影里,一时间看不真切。   ***   兴许是对自己的翘班感到愧疚,本来可以早早下班的露娜硬是拖到傍晚时分才离开了办公室。去药店买了点感冒药,又随便找个家干净的小餐厅解决了晚饭,待露娜正式踏上回家的小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露娜所住的公寓并不处于繁华地段,每到晚上,这段小路都显得尤为寂静。不过,虽然只是一个女孩子,有着“神盗爱丽丝”这一隐藏身份的露娜并不怕黑,毕竟很多“盗窃”案件都是要在晚上动手。坦白说,比起白天,露娜自认为她在晚上更有精神。   不过,今天算是意外,因为露娜感冒了。抱着夏川先生还给她的小雨伞,独自朝公寓走去的露娜此刻只想尽快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然而,当她穿过回家时必经的那条交叉路口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道路两旁的路灯有些昏暗,在头顶硕大圆月的映照下,露娜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一袭黑色小西服、头戴礼帽的婴儿。带着困惑的表情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周遭没有其他人的露娜蹲了下来。   “小绅士,你迷路了么?”   没有细想眼前这种情况的违和感,露娜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个孩子跟家人走丢了。大概是身为孤儿的那种本能,想到他心里一定又害怕又着急,露娜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更加轻柔。可令她意外的是,就在她伸手去牵小婴儿的手时,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利落地顶在了她的额头上。   玩具枪?自己这是被当作坏人了……不过,这么小就如此有警惕性,倒也是聪明的孩子。   怔了一秒,恍然大悟的露娜刚露出了然的神色,小婴儿说话了。   “水原露娜,别动,我只要轻轻扣下扳机,子弹就能准确无误地贯穿你的眉间。”   带些幼稚感的音色,却极为可怕的透出一种孩童不会有的漠然和冰冷。也就是在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露娜猛然察觉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   冷冷的盯着终于开了窍的露娜,里包恩径自无视了她的问题,“你能力的秘密是什么,我只给你三秒。”   面前这个小婴儿,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还有身上的杀气,都让露娜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想要杀自己。手心渗出冷汗,心里拉起警报的露娜强装镇定地对上他的眼睛,手尽量小心地移向胸前的怀表。   “我说过别动了。”   完全看穿了露娜的想法,里包恩握枪的手缓缓下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怀表,他平稳无波的声线中透出慑人的自信,“或者你是想试试我们谁更快。”   压倒性的逼人气势,一时间让露娜有种心脏被压迫的紧张感。后背一僵,正在她努力维持冷静思考着有没有可能在避开要害的前提下动用时间回溯能力时,有个声音从天而降。   “阿尔克巴雷诺中最强的那位先生么?虽然我家主人一向很尊敬您,但现在还请您离殿下远一点儿,您吓着她了。”   年轻男子的嗓音,从那陌生的语调露娜立刻就判断出来者并非她认识的人。而就在那道声音落地的下一秒,几道凛冽的风声后,几个暗色的身影突然从深沉的夜幕中跳了出来。   殿下?   水晶般的紫眸里掠过一抹古怪,露娜本能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以硕大的圆月被背景,映入她眼中的五六个挺拔身影正伫立在街角最高的建筑之上,迎着夜风,他们身后的斗篷正发出猎猎的声响。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绅士的270如果有心逗你玩的话或许就表示有了好感度_(:з」∠)_   里包恩出现了但露娜的秘密还是不会揭晓……因为小天使有后台   前一阵在微博看到的图 笑了好久 不知道米娜看过没 【男神180我对不起你 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怂的】 ☆、迭生的谜团   澄澈月光映衬之下,那几道暗色身影显现出极强的存在感。就在露娜努力辨识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时,眨眼之间,前一秒还居高临下俯瞰着街巷的神秘人物们已然近身于离她两步之遥的位置,将露娜和小婴儿围在中央。   “救兵吗?”   瞄准着露娜的枪没有分毫偏移,扫视了一眼瞬间围在周边的神秘人,里包恩淡淡的语气中透出些许兴味。   “你果然不简单,看来今天是来对了。”   “……”   没有出声,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露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首先,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几何时招惹过眼前这个诡异的婴儿。其次,这些穿着斗篷的神秘人物也不是她叫来的。   深沉的夜色混沌了视线,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露娜眼中只映出那些神秘人物比夜更深浓的身影和他们手中长剑冷冽的反光。对峙的局面仅仅维持了几秒,突然,神秘人物中为首的那个身影疾风一般迅猛地向露娜冲了过来。   “砰!”   令大脑霎时空白一片的一声枪响,露娜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个高大的暗影护在怀里。   “殿下,您没有受伤吧?”   恭敬到略显拘谨的声音,隐约能察觉到说话者语气中的一丝忍耐。而此刻过近的距离,让即便是正在感冒的露娜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个人中枪了。就在刚刚冲过来的一瞬间,是他用身体挡住了小婴儿的射出的子弹。   整合出来的这一结论令露娜瞪大了双眼,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低沉着嗓音发出一个暗号,面前受伤的神秘人物忽然抱紧露娜向前方的巷口跑去。视线从他的肩头越过,露娜看到其余的几个神秘人正将那个小婴儿围在中间,一副誓死不让他追过来的架势。   毫无疑问,他们是来救自己的。可一出场就流血受伤的救援者实在无法让人心安理得,如果那些人也想眼前这位一样,只打算用身体来挡子弹的话……   巨大的不安和负罪感夜幕般覆盖而下,这时,抱紧露娜的神秘人忽然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停下了脚步。将露娜放下的下一秒,他单膝跪下,握成拳的左手重重地击上了右胸口。   “殿下,刚才失礼了,愿您宽恕。”   借着头顶的路灯,露娜终于有机会看清楚眼前的人。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惨白的皮肤,青年如此鲜明的外貌特征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德维特。不过,不容露娜多想,就在她视线下移之际,对方左肩渗开的大片血迹令露娜的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你不要紧吧?好像很严重……”   谁知,受此重伤的青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立刻答道:“为保护您而受伤是我等的荣耀,殿下无需挂心。”   听到如此大义凛然的回复,露娜即刻呆立原地。愣了足足三秒之久,她盯着对方那由于强忍疼痛而被一层薄汗浸湿的额头,闷声开口:“明明很痛。先不提什么荣耀,你的同伴不要紧吧?如果……”   感激他们的出手相救是一回事,但救人也该选聪明的方法吧,一出场就中枪流血算怎么回事,纯送死么?   看着青年染血的制服,想着此刻还和那个鬼畜婴儿在一起的人,露娜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一直都一副肃穆表情的金发青年露出淡淡的笑容。   “殿下不需要担心,虽然不是那位先生的对手,他们也不会有事。只要不伤及要害,在为您争取到宝贵时间后,我等所受的枪伤从最终结果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接下来就拜托殿下了。”   时间、被消除的结果,这个人知道时间回溯?   那理性恭敬的男声中所蕴含的深意令露娜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们是什么人?”   “honed and ready。殿下,我等是骑士。”   再次做出左拳击右胸的手势,青年的眼神认真而坚毅。听到那句耳熟能详的英文箴言,露娜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在对方的胸口处发现了一枚小巧精致的徽章——   红底镶金,徽章核心的图案是被权杖和宝剑呈交叉形状所贯穿的金色皇冠,盾徽周围的玫瑰荆棘纹饰里就圈着青年自报门户时说出的那句“honed and ready”。   “砺锋以待,”紫眸闪现出光亮,露娜兴奋道:“你们是天启骑士!”   “正是,我等受主人的命令前来保护殿下,接下来您只要动用能力让时间倒退回遇到那位先生之前即可。下一个循环请殿下避开这条路,其余的事主人会想办法解决。”   “主人,是指骑士团的主人么?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能力的,还有,那个小婴儿是什么人?对了,为什么称呼我‘殿下’?”   想问的实在太多,然而,好像是刻意要避开露娜提出的话题,青年的脸色忽然转为严肃,“没有时间了,那位先生是超一流的高手,属下或许撑不了太久。殿下,您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会有人告诉您,现在请您做该做的事情。”   青年此时郑重的语气,肃穆的眼神,无一不令露娜深深感觉到事态的紧迫性。看了一眼他仍旧血流不止的伤口,露娜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好奇其实是以他人的痛苦忍耐为代价的。   于是,没有再纠结那些盘踞在心中的一个个谜团,露娜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怀表的盖子。转动指针前,她诚挚地望向青年碧蓝色的眼睛。   “谢谢你们,后会有期。”   ……   就好像做了一场险象环生的梦一样,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露娜睁眼之时,人已经在彭格列家族的办公室里了。而墙壁上钟表的指针所指示出的时间恰好是下午六点,距离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相差整整三小时。   没有像“上一循环”那样在办公室逗留太久,没有去药店买感冒药,也没有在小餐厅解决晚饭,趁着夜色还未降临,露娜一边警惕着身后有没有可疑人员跟踪,一边选择了一条离公寓很远却更为繁华的路段回家。由于太过紧张,以至于她在途中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戴着黑色礼帽的高挑先生,好在对方是一名教养良好的绅士,仅仅是看了露娜一眼,他并没有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坦白说,露娜今天的确被那个诡异的小婴儿给吓到了,即便时间已然回溯,她仍旧觉得他当时用枪口对准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心惊胆战地回到家,顾不上换衣服也不敢去洗澡,有些魂不守舍的露娜将藏在沙发底下的枪紧紧握在手里,生怕那个可怕的家伙找上门来。   露娜觉得自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假如那个小婴儿真的要杀她,那么室内室外其实没有太大差别。从他能在她回家的路上拦截她这一点就知道,对方估计已经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就是露娜现在对自己窘境的评价。仿佛是要证明这一认识有多么正确似的,就在露娜皱眉思索着要不要离家躲一晚时,门铃忽然响了。   这于安静中突兀响起的单调音色令露娜后背一僵,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露娜立刻长吁一口气,抬手将门打开。   “德维特,你怎么来了?”   “听夏川说露娜生病了,可是打手机又没有人接,稍微有点儿担心就过来了。”   走进屋子,德维特的眼神看起来很是担忧。从上到下将露娜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皱起眉头一脸关切道:“脸色果然好难看,感冒很严重么?”   脸色之所以难看不是因为感冒,完全是受到了惊吓。手机也是,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保命”这种大事上,根本忘记了要把在办公室设置为静音模式的手机调回来。   由于脑海中正在思考如上的事,露娜没说话。看到她这副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德维特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露娜,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哦哦,没事!”   低下头,德维特定定凝视着眼前慌忙回神继而使劲摆着手的女孩,像是要看穿她那般。沉默了片刻,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举起拿在右手上的那个小袋子。   “不想说就算了,露娜吃药了么,没吃的话我这里有。”   见露娜摇了摇头,德维特径自走进餐厅,很快就倒了杯水端了出来。原本还想吐槽他居然可以对别人家这么熟悉,可将那杯温度适中的水拿在手上,心里有些感动的露娜什么都没说。不过,就在露娜准备乖乖吃药时,她的肚子忽然响了。   听到那好像青蛙叫似的“咕噜”声,德维特怔了怔,“喂,露娜,你该不会还没吃饭吧?”   “没,我不想吃。”   的确,即便肚子很饿,可露娜没有吃饭的心情。然而,听到她无比诚实的回答,德维特露出家长般略显严厉的眼神,抛出一句“空腹不能吃药”的说辞便收走了露娜手中的药,随即起身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就用冰箱现有的食材做出一份蔬菜汤。   不仅送药来,还做饭给自己吃,德维特真是个好人。尽管摆在面前的那碗蔬菜汤卖相不怎么好看,露娜心里却暖融融的。兴许正是因为这份体贴的关照,想着不能辜负德维特的好意,露娜决定就算没什么胃口也要把它吃光。然而,刚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那奇怪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令露娜赶忙捂紧了嘴。   “唔——!”   黑暗料理,这绝壁是黑暗料理,德维特放错了调味料吧。脸色大变,露娜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值骤然剧减,可就在她觉得自己搞不好会吐出来时,目光一抬却刚好对上德维特掺杂着落寞和无措的眼神。   “露娜,很难吃么?”   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来,他苍白的面孔上带着丢脸过后的懊恼。也就是这一刻,露娜猛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德维特被水果刀切伤手指的事。   很明显他不会做饭,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真差劲,刚刚居然做出那么失礼的举动,真是对不起,德维特。   “仔细尝一下,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吃啦。”   露娜迅速调整好表情,似乎是想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她又舀了一大勺汤,只不过还没送进嘴巴就被德维特拦住了。   “不要勉强了,露娜,难吃的都要吐了吧。”   拉住露娜的手,德维特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个笑容稍显苦涩,顿了顿,露娜正色道:   “才不难吃,我刚刚是害喜啦,害喜!”   蹙着眉,她小小的鼻尖还很不服气的高高翘着。知道露娜之所以会这么说是考虑到他的感受,愣了几秒,德维特失笑了,先前的沮丧和懊恼也在一瞬间悄然散去。   “害喜个头啊,你就没有更好的理由了么?”   轻轻敲了敲露娜的头顶,趁着她抬头的空档时,德维特伸手端走了那碗黑暗料理。将它处理掉后,他笑着问:   “我还是去外面买点东西吧,殿下想吃什么?”   殿下……对了,德维特也是天启骑士团的骑士,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如果是他,或许能解答充溢在自己脑海中的疑问。   被一个称呼所提醒,露娜露出从睡梦中惊醒般恍然的表情。敏锐的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进屋以来就断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的德维特沉下目光。   “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我么?”   “德维特,其实……”   犹疑了一下,没有顾虑时间回溯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会消零的规则,决定信任他的露娜小声道:“可能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我回家时遇到一个穿西服拿着手枪的古怪小婴儿,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想杀我。”   用枪的小婴儿,里包恩先生……可他为什么要对露娜出手?   脑海中即刻呈现出某个熟悉的身影,知道眼前的女孩不会用这种事情撒谎,德维特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严肃。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露娜时间回溯过后撞到的那个绅士是个重要人物,跟下章会出现的剧情有很大关系~   前方高能+神展开,是时候让两位欺人太甚的男士相继爆出身份了。写了20多章才知道男主叫什么的露娜,你真聪明……   两天没更让小天使们久等了,接下来会连更三天 ☆、揭穿的谎言   刚开始,露娜生怕德维特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毕竟凶残的小婴儿这种事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了。不过令露娜觉得十分窝心的是,非但没有把她的话当成胡言乱语,作为倾听者的德维特表情还相当认真,并且还会时不时安慰她一两句,告诉她不要害怕。   “德维特知道那个小婴儿是什么人么?我并不认识他,印象中也没招惹过那么危险的人物……再说了,我一向跟小孩子处得很好的。”   蹙着眉头,露娜的神情看起来既困惑又苦恼。心里默默说了句,那位了不得的人物才不是什么小孩子,德维特想了想,随即露出安抚人心的宽慰笑容。   “那个小婴儿的事我明天会帮露娜仔细查一查,你应该很累了吧,去好好睡一觉怎么样?”   德维特无疑是站在露娜这边的,可里包恩先生同样是他所尊敬的人。因此,在明早去彭格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德维特决定什么也不说。除此之外,那个组织的举动也很令他在意,真没想到,心狠手辣的那些家伙居然会出手救露娜这样一个新加入的成员……   必须调查的事情比预想中还要多,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留下来陪露娜,看她一副明明很害怕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听到德维特提议自己睡觉,以为他准备离开的露娜眼底掠过些许不安和后怕,“我不累,一点儿也不!今晚打算通宵玩超级玛丽的,德维特要不要一起?”   坦白说,露娜简直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可一旦她睡觉的话德维特就会走。尽管努力假装没事,其实露娜还是有些后怕的,而作为可靠的朋友兼骑士先生,德维特待在这里真的让她觉得很安心。   早就看穿了露娜在想什么,偏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弯了弯嘴角,再度回过头时,德维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以一副懒洋洋又略带痞气的口吻道:   “可是我累了啊,有种随时都会睡着的感觉,露娜能让我在你的客厅借宿一晚么?”   出人意料的发言让露娜睁大了眼睛,愣了愣,她指了指沙发,“德维特要睡在这里?”   “不然呢,如果坦白招出其实想睡床的话会被露娜追着打吧?”   如预料中那样接下露娜抛过来的一记白眼,笑了笑,耸了耸肩膀的德维特在沙发上坐下,“开玩笑的,是我懒得回去了。再说了,让爱丽丝殿下一个人待着,作为骑士的我肯定没办法安心。去好好睡一觉吧,我就在这里。”   “德维特……”   慢半拍地意识到,德维特正是因为看出她正在害怕才决定留下来,露娜忽然有些感动。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德维特自我陶醉似的抚弄了一下额前金色的刘海。   “可爱的爱丽丝殿下,您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很帅?”   被他此举逗得“扑哧”一笑,露娜肯定地点了点头,“嗯,超帅!”   “跟夏川比呢,有没有他帅?”   表情仍旧是笑着的,没能看出德维特脸上淡淡的期待,露娜掷地有声,“完全没有。”   “……好歹犹豫一下再回答啊,我好伤心。”   静了一瞬,滴水不漏地隐藏起眸底的一丝失落,德维特颇为怨念地盯着露娜。待对方如他所料般回以一个“别装了”的眼神后,德维特仰倒在沙发上,背过身去。   “好了,要睡了哦,晚安。”   单纯地觉得德维特此刻的表现像是没得到想要的夸奖因而赌气的孩子,偷偷笑了一下,露娜转身走向卧室。不过,手刚握上门把手,忽然想到某个重要问题的她又折了回来。   “那个,德维特……”   见露娜又回来了,德维特从沙发上坐起来,微笑着张开双臂,“怎么了殿下,难道是需要人形抱枕么,我非常乐意效劳哟。”   “那是什么啊,我有兔子布偶了。”似乎已经习惯了德维特无伤大雅的玩笑,露娜并不生气,“突然想起来,所以来问问德维特,‘殿下’这个称呼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没想到她会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没有直白地指出这样的称呼是代表他会像珍视公主殿下一样珍视她,德维特露出温暖的笑容,轻声道:“这是对你的昵称,只有我会这么叫露娜。”   然而,令德维特没想到的是,听到这种回答,露娜立刻露出怀疑的眼神。   “真的么?可是今天救我的骑士先生也是这样称呼我的,并不是只有德维特这么叫。而且他的表情好正经,完全不像是说昵称时会有的。”   “什么?‘殿下’……天启骑士内部的所谓骑士也这么称呼露娜?”   露出仿佛看到世界停转的震惊表情,德维特前一秒还随和的声线竟然微微有些发颤。   “对啊,骑士先生还帮我挡了小婴儿的子弹。并不是我在夸大,真的有种他们在拼命保护我的感觉。德维特,你跟我说实话吧,为什么叫我‘殿下’?难道……我是公主?”   “……公主殿下……”好像受到刺激般,德维特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捏紧,“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巧……”   由于德维特发出的声音呢喃般轻微,露娜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不仅如此,大概是牵扯到自己的身世,心情略微有些激动的她没能从对方僵硬的表情中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虽然自诩为尊贵到能担当‘殿下’这一称呼的人好像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德维特,不能告诉我么?还有,你见过骑士团的主人么,他好像是位非常厉害的人物,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就像被碰触到了逆鳞,德维特方才还僵硬的脸色霎时染上一层冰霜。   “德维特不说话……难道是因为我猜对了?莫非我当真有个那么酷拽的身份,感觉超棒有没有!”   没能认清眼前一触即发的局面,过于迟钝的露娜居然还有些得意的伸手搭上了德维特的肩膀。像小天鹅一样扬起脖子,她清了清嗓子得瑟道:   “如果德维特肯从实招来的话,本公主将在这里授予你天启骑士团第一骑士的勋章。honed and ready,为了荣耀与自由——”   “露娜,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那些家伙……他们称你为‘殿下’。”   将露娜的话语硬生生地打断,德维特此刻质问的口吻仿佛随时都可能与她短兵相见,至此,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露娜才一脸古怪的朝德维特看去。怎料,就在视线交织的一瞬间,露娜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打认识以来,尽管露娜也见过德维特生气,可此刻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本能地察觉到弥漫在房间内的危险气势,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撒谎的露娜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看到露娜这一代表着肯定的答复后,德维特的表情、周身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温度。定定地盯着她,德维特冰蓝色的眼眸缓缓收紧,好像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东西都会冻结起来。可就在下一秒,那份骇人的情绪又幻化无形,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浓痛苦所取代了。   “德维特……你怎么了?”   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态变化令露娜措手不及,什么都没说,直勾勾盯着她的德维特向后退了两步。   净澈入洗的湛蓝色眸子失去了清澈,注视着德维特混杂着震惊、愤怒,以及悲伤的复杂表情,露娜胸口不由得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焦躁感。本能地想要伸出手拉住他,可德维特似乎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又向后退了半步。   “是我说错话了么?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   “别过来,露娜……你就站在原地别动,别动,我求你了……”   不知为什么,德维特此刻的声音简直像是在哭一样。心脏难受地揪紧,即便已然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露娜实在无法放着表情如此痛苦的他不闻不问。可谁知,就在她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的刹那,肩膀忽然被一股足以将骨骼捏碎力量攥紧——   “我说了别过来!你不要找死!!”   发狂一般的怒吼,那骇人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德维特会发出来的。几乎与此同时,露娜的后腰猛地撞上了后侧的桌角,剧烈的晃动使摆放在桌上的花瓶摔落下来,尖锐的声响瞬间刺入耳膜。   怎么回事,德维特不是自己的朋友么?明明不久前还特意来送药,做饭给她吃,担心她会害怕陪在这里,为什么现在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因为她问了“殿下”这个问题么?德维特和天启骑士团有什么恩怨么?可他本身就是“骑士”啊……   幻觉,都是幻觉。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一向随和爽朗的德维特会做出如此凶暴的举动,露娜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但后腰和肩膀的疼痛又令她不得不正视眼下这番令人难过的处境,尤其是当露娜对上那双满溢无言的压力与愤怒的眼睛时,她觉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就在露娜的思考因为冲击将要混乱之际,有个与眼前局势完全不相同的理智声音从客厅入口处传来——   “冷静下来,德维特。”   沉稳的熟悉声线,不可思议地带着某种气势。心里冒出“得救了”三个字,隔着德维特的肩头,露娜紫色的眼睛里映出夏川先生的身影。   “清醒点,你会弄伤露娜的,放手。”   正视着德维特,沢田纲吉往日显露出极致温柔的眉宇此时微微皱起。看到这位意想不到的人物,静了一瞬,松开了捏着露娜的手,恍如猛然惊醒的德维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身体还有些软,忽然松懈的力道令露娜险些瘫坐在地上,然而她并没有摔倒,上前一步,是沢田纲吉刚好扶住了她。   尽管有些奇怪夏川先生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家里,但比起疑惑,露娜更庆幸他的及时出现。可是,就在她抬眸向他投去感谢的眼神时,德维特的嗓音低低的响起——   “你来多久了,沢田纲吉。”   犹如魔咒一般,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霎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忽略掉这句话中夹杂着的某种负面情绪,露娜呆愣愣地望向眉宇倏然一沉的夏川先生。   沢田……纲吉,怎么回事?德维特是在跟夏川先生说话么?   而且这个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很重要的,那是,那是什么时候呢……   巨大的不适应感袭上心头,就在不知所措的露娜即将陷入迷茫之际,身旁还扶着她的沢田纲吉平静地开口,沉稳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德维特,看清楚,不是沢田纲吉,他不在这里。是我,夏川。”   对的,一定是状态不太好的德维特搞错了,夏川先生才不会说谎,就算身为黑手党要隐瞒很多事,至少在名字上他不会骗她。   这么想着,露娜迷茫无措的脸上掠过一丝有些放心的神色。然而,原本面无表情盯着她的德维特却忽然笑了,跟他标志性的清爽笑容不同,那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   “不用了,沢田纲吉,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已经没办法了……”   尽管刚刚表现得异常愤怒,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却告诉他,德维特的内心其实非常痛苦。虽然才到这边不久的他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沢田纲吉也肯定德维特不是真的想伤害露娜。   担心自己会被喜欢的人忌惮,因此暂时将真实身份隐藏起来,沢田纲吉并非不能理解德维特的做法。可为什么他现在要突然说出真相,还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露娜会怎么想呢……   茶褐色的眸子浮现出浓浓的担忧,果不其然,听到德维特的话,身旁的女孩整个人都僵住了。   “夏川这个名字……是假的么?沢田纲吉,沢田纲吉,沢田……”   宛如宣读着某种魔咒,眼神变得有些空洞的露娜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就好像翻开了一块沉重的石板那样,某段在尘封许久后跃然而出的记忆闪电般击中了露娜。猛地抬起头,和沢田纲吉眼神交汇的瞬间,露娜难以置信道:   “沢田纲吉,你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领?”   知道露娜很难过,有那么一秒,沢田纲吉是想否认的。可事已至此,知道不可能再继续说谎的沢田纲吉只能垂下眼帘,发自内心地说了句抱歉。   “彭格列十世,也就是说,德维特是杜法十八世……你们,一直在骗我。为什么骗我呢,很好玩么……”   震惊、不解、困惑、迷惘、畏惧,从露娜轻微开阖的嘴巴里挤出的话里糅杂着如此复杂的情绪。然而,明知道她所说的“好玩”并非自己隐瞒真相初衷,攥紧了冰冷的手,德维特凉凉道:   “是很好玩,因为露娜傻透了,看起来也比较好下手。”   “德维特!”   听到这样言不由衷却杀伤力极大的话,一向温和的沢田纲吉也忍不住出声喝止。不过,似乎太迟了。   “我、我把德维特当作好朋友,就算刚才你那样……我都觉得可以原谅你,可你居然只是为了耍我……”   即便拼命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大颗大颗的泪水还是从露娜的眼睛里掉了出来,“还有夏川先生……不对,没有夏川了,是了不起的彭格列十世才对。我虽然不是从不说谎的人,我也骗过你,没有跟你说其实我就是偷了你钱包的贼……但我不是为了好玩,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做过什么为了什么你统统都不知道!”   “……”   “……”   死一般的沉寂,小小的客厅被比起是怒火更像是悲伤的气氛充溢殆尽。定定站在原地,造成这种局面的德维特和必须背负起连带责任的沢田纲吉都不再说话。一个是无法出声,因为一旦出声就无法再将恶人的形象演下去,另一个则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抬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就好像是不想看见面前两位男士的脸,露娜转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太差劲了,你们两个渣男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联合起来欺负我,给我等着……”   如同被逼急了的兔子一样,留下一句与她软萌外表不相符合的话,露娜重重地摔上了门。不过,并不是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关上门的瞬间,咬紧嘴唇,她将佩戴在胸口的怀表紧紧捏在手里。   骗人很好玩是么?那本姑娘就奉陪到底,看看到底是谁玩谁。   表盖“啪”地一声被弹开,决心要让两个坏蛋好看的露娜转动分针。顷刻之间,象征着时间回溯能力启动的白光迸发而出——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儿惨烈_(:з」∠)_   德维特和骑士团有仇,以为露娜是那边的公主就受打击了,爱之深恨之切什么的【喂】最后导致要拉270垫背,连带责任真是苦逼……跟270比起来德维特完全不像拥有大空属.性.的BOSS,大家觉得呢?这是关键的伏笔…… ☆、失守的厌恶   时间回溯能力只能用在十二小时之内,因此,即便露娜想要摆脱那些被两位渣男耍得团团转的黑历史重新来过,现实却无法给她那样的机会。在慎重考虑过敌我实力的悬殊后,知道硬碰硬自己铁定会吃亏的露娜决定先计划出周密的报复方法,之后再好好收拾他们。   这种事情倘若换在别人身上,只图一时痛快喊出一句“给我等着”就相当于暴露了自己反击的动机,同时也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有利优势,但露娜不同。就算没能沉住气的她狠狠往他们下身各踹上一脚,之后还是可以像无害的小羔羊一样在他们眼前晃悠。既然时间回溯后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要利用这样的优于他人的“清醒”来反攻。   当得知自己被骗后,比起愤怒,露娜更多的心情其实是伤心。好朋友和喜欢的人,同时被他们背叛时,那种感觉根本不是能用一句好痛苦就可以形容的。尤其是夏川先生,一想到她傻愣愣直勾勾地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个渣,露娜就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捅了一刀。   以后,说不定看到他的脸都会觉得很难过吧。然而,就好像要证明自己并非那样没骨气般,露娜最终决定振作起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德维特,还有沢田纲吉,这两个坏蛋!既然他们觉得骗她很有趣,干脆将计就计,假装一直被蒙在鼓里。先欣赏一下一下他们撒谎时可笑的嘴脸,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翻一盘,让他们知道欺骗纯情少女是会遭报应的……   正是打定了这种主意,露娜只需要把时间回溯到骗局揭晓前就好。不过,有些讽刺的是,白光褪去后,所倒流回的时间点好死不死刚好是——   “可爱的爱丽丝殿下,您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很帅?”   面前的德维特正十分风骚地抚弄了一下额前金色的刘海,望着他那张自我陶醉的脸,露娜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不过,想到自己的报复计划,默默告诫自己不可以轻举妄动,露娜决心挑战一下她那位影后女神成田五月的精湛演技。   “嗯,帅……”个屁!衷心祝愿你早日秃顶!!   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作出言不由衷发言的露娜肯定地点了点头。刚想夸自己忍得不错,德维特紧随而来的发问让露娜的额角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小小的“井”字。   “跟夏川比呢,有没有他帅?”   回想起在上一循环时那个斩钉截铁的回答,心里痛了一下,露娜皮笑肉不笑道:“半斤八两。”因为你们都是渣!   “……也就是差不多帅的意思么,我该为这个回答高兴么?不过露娜,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你在跟什么人生气吗?”   湛蓝色的眼眸认真地打量着露娜的脸,德维特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担忧。定定地看了他好久好久,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的露娜怨念地看向客厅的入口处。   对了,沢田纲吉那个坏蛋刚才就是从那里走进来的,说不定他等会儿还有可能出现。   眯了眯眼睛,露娜转身跑向阳台开始翻箱倒柜。等她从里面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榔头,一包加长版图钉,还有一瓶502强力胶水。   “露娜,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防杀手,虐渣男。如果敢来的话,保证会让他浑身舒爽。”   撂下一句饱含气势的话,面无表情的露娜打开门。先是在门铃按钮和门口的地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强力胶水,随即在门口撒上图钉,待最后甩出一榔头砸坏了楼道里的照明灯后,露娜这才满意地关上门回到屋里。   跟着露娜走到门口,亲眼见证了她的所作所为,德维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我在这里,露娜不需要这么不放心,而且超一流的杀手不可能中这种——嘶!为什么屋子里也有?!”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就被不慎踩上图钉这一事实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看了一眼表情略微有些苦闷的德维特,心里升起一丝爽感的露娜低沉着嗓音道:   “不要质疑神盗的专业技能,在设陷阱这方面我可是专家。对了,德维特,即便是在屋里,晚上睡觉时也请你格外小心。”   小心?该不会连沙发上也藏满了图钉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德维特总觉得今天的露娜怪怪的,就好像浑身都散发着怨气似的。然而,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道了一句晚安后,露娜就钻进了卧室,隐隐约约的,德维特还听到了挪动重物的声响。   “把门堵死了发生危险我怎么进去啊,喂,露娜?”   冲着卧室的门喊了一声,德维特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无奈。然而,等了好久都没有答复,叹了口气,他仰倒在沙发上。望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本以为他今天的表现会加分的德维特第一次认识到,他从小就喜欢的这位姑娘,好感度竟然会如此难刷。   ***   一夜无眠。   尽管露娜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令她不开心的事,关了灯钻进被窝后,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可是,明明又难过又生气,翌日清早,待察看完昨晚设置的陷阱后,发现某人并没有中招的她居然没觉得失望。   其实,没有好好睡觉的不是露娜一人。因为要警惕里包恩先生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德维特一晚上也只是闭目养神,精神则一刻都没有放松。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明明有些疲倦的他也顾不上休息,等露娜醒来后,德维特就带着她来到了杜法家族的基地。   “露娜,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暂时就待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要去。”   为了弄清楚里包恩先生之所以要对露娜出手的原因,德维特决定亲自去一趟彭格列总部。出于各种原因不能带露娜一起去,又不放心她的安危,思量一番后,德维特将她安置在自己设有七重安全保护的办公室内。   已经知道了德维特的真实身份,露娜自然清楚她所处的这个豪华气派的房间正是杜法家族的首领办公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态度,等到再三嘱咐她不要出去的德维特离开后,露娜开始仔细打量起这间办公室内的陈设。   典型的英伦风格,贵族特有的典雅高贵气质在室内的家具上得到了最为明显的体现,而在拥有美丽纹饰的复古书桌后,则并排悬挂着两面旗帜。相较于左边那一眼就可以认出的米字型英国国旗,悬挂在右边的那面旗帜一瞬间便吸引了露娜的全部注意力。   复古大气的枣红色底衬,其上印染的似乎是杜法家族的族徽。徽章配色为红底单金,核心处的盾徽上是一只头戴皇冠的沉睡之狮,在盾徽的周围则有用英文写着一句金色的格言,Rouse me not,沉威勿扰,那正是杜法家族的家族箴言。   “吵醒我就死定了……果然,还是这么翻译更霸气些。”   目不转睛地盯着族徽上的旗帜,露娜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就在她话音落地的刹那,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过。   那是和她昨晚回想起沢田纲吉就是彭格列十世时相同的感觉,话说回来,直到现在露娜还没能回忆起来,她究竟为什么会知道沢田纲吉就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就如同此刻一样,杜法家族的这句箴言她根本不是第一次见到,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难道是第六感,或者是她出现了记忆偏差?皱起眉,正当露娜思考之际,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露娜并不是这里的主人,起初她根本不打算接听电话。可谁知,打电话的那位竟然格外有耐心,在电话铃声不知疲倦地响了整整五分钟后,头有些发涨的露娜只好接起了电话。   “露娜,你总算接电话了,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   透过听筒听到德维特略显急切的声音,露娜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那边问出的问题就令露娜表情一僵。   “你确定昨晚想要杀你的人是个穿着黑西服的持枪小婴儿么,我已经见到他了,但对方表示他根本就没有做。露娜,再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一时惊慌认错人了?”   糟了,虽然昨晚那件事对露娜来讲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可经历过时间回溯后也就不成立了。她到底是有多么不在状态,居然忘记了如此至关重要的规则。   怔怔地握住听筒,想起那个小婴儿看她的眼神,露娜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她可能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听这边久久都不肯答话,电话彼端的德维特忽然放缓了声线。   “我不是不信任露娜,只要露娜说一声没有记错,那就一定是对方在说谎。我只是重新向你确认一次,所以别害怕——”   “对不起!是我记错了!并没有什么小婴儿想杀我,大概是把噩梦里的情景和现实相混淆了,我……”   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德维特的话,就在露娜慌乱地解释时,听筒另一端忽然换了人。   “不是没有,只不过还没出手就被拦住了。”   听起来稚嫩又友好的声线,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那个诡异的小婴儿,“挺有趣嘛,看样子你会未卜先知。那么你应该也能算出自己的死期吧,水原露娜?”   倒吸一口冷气,露娜的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   毫无疑问,露娜又一次被吓着了。   即便后来,貌似费了好大劲儿才抢回电话的德维特一直安慰露娜,说那个小婴儿刚刚只是跟她开了个恶趣味的玩笑而已。亲身直面过对方枪口的露娜却无法将他的话当作“而已”程度的玩笑,更可怕的是,那个小婴儿居然亲切地表示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了。   不知道他嘴里的“很快”是什么概念,生怕本来就以整自己为乐趣的德维特会带那个小婴儿来办公室找她,露娜一挂断电话就从德维特的办公室里撤了出来。极为凑巧的是,就在露娜走出杜法家族的大楼回到公寓后,竟在自家门口看到了被她暗自追封为“渣男二号”的沢田纲吉。   那个……他该不是真的被强力胶给粘住了吧?黑手党BOSS这么弱真的没关系么?   远远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想起昨晚设置在家门口的陷阱,露娜的表情有些复杂。不过,待刻意放轻了脚步的她走近后,沢田纲吉转过身,两人目光相交的一瞬间,他犹如慢动作般微微一笑,以玩笑般的口吻道:   “被人恶作剧了么,露娜家门口好像比彭格列基地里还要危机四伏。”   “你……被粘住了?”   迟疑了一下,露娜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因为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沢田纲吉站在这里的理由。   “不是被粘住了,”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沢田纲吉柔和地视线落了下来,“本来打算离开,但是担心露娜回来时会不小心踩到,所以稍微等你一会儿。”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答案,望着他温暖和煦的表情,露娜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很快的,猛然惊醒过来的她在心里怒喊道:   明明就是骗子渣男,装什么圣母!脸好看了不起啊,美人计一生黑,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然而,就在露娜卖力地做着抵制沢田纲吉的心理动员时,面前的棕发青年垂下眉梢,竟是露出一个有些歉疚的表情。   “露娜,现在有时间么?有件事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向你道歉。”   道、道歉……   心里“咯噔”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露娜觉得自己死守的这块阵地即将面临失守的风险。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阿飘有事,为了不断更昨晚拼死码出了新章,信不过草稿箱所以提前发了……小天使们莫要惊慌(喂   虽然黑化了的露娜一点儿也不黑,但还是可以愉快的坑人~接下来就坑270,圣母笑也没用……   全文终于写完三分之一了,接下来进第二阶段,写短的梦想有戏了!   PS:感谢机油软软的地雷,它直接照亮了我的黑眼圈,真开心!再次熊抱你 ☆、机智的反将   事实证明,露娜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就在她听到沢田纲吉亲口说出“道歉”这个字眼的瞬间,露娜还以为对方是良心发现了,因此才特意来坦白联合德维特一起欺骗她的事。然而,当怀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将他请进屋后,沢田纲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浇灭了自她心底燃起的微小希望,而且从他的言辞中,露娜还知晓了一件令她大为震惊的事。   “看到露娜发来的紧急求救信息时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位杀手先生居然会对你做出那么危险的举动,好在露娜没有受伤……抱歉让你遇到了这种事,那个时候一定很害怕吧?”   毫无疑问,沢田纲吉口中的杀手先生正是昨晚的诡异小婴儿,可他说的紧急求救信息是什么?露娜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沢田纲吉要为小婴儿的事道歉,虽然他是个渣没错,可那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脸上浮现出困惑不解的神色,就在露娜那句“我并没有给你发过求救信息”的质疑险些脱口而出的前一秒,突然,她想到了救她的骑士先生所说的话——   “我等受主人的命令前来保护殿下,接下来您只要动用能力让时间倒退回遇到那位先生之前即可。下一个循环请殿下避开这条路,其余的事主人会想办法解决。”   莫非是天启骑士团的主人告诉沢田纲吉的?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位神秘的主人又是怎样知道她遇险的事?毕竟,除了使用时间回溯能力的露娜本人,其余人等对那些被回溯的时间都应该是无知觉状态才对,也就是说,虽然事情的确发生了,可他们是不可能记得的……   尽管早就知道天启骑士团原本就是异能者云集的奇迹之所,此时露娜仍旧感到不可思议。眉头轻轻锁起,正当她安静的思考之时,沢田纲吉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   “虽然我接到露娜的消息后就赶去阻止了,但不当面道歉总觉得过意不去。原本昨天就想跟你说的,不过时间有些晚了。”   昨天晚上么……原来如此,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沢田纲吉会在德维特发神经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假如时间没有回溯,那个时候露娜刚好被诡异的小婴儿拦在了回家的路上。   推敲出这一点,即便仅仅还只是个猜测,露娜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沢田纲吉联合德维特一起骗了她,可当他大晚上接到她有危险的通知时,这位彭格列日理万机的首领居然愿意亲自走一趟。假如他是个冷血无情又自私的人,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吧?或许事实上,自己没有看走眼,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此刻的露娜内心十分矛盾,她一方面拼命地警告自己,不可以再被眼前这个名叫沢田纲吉的男人骗,一方面又不自觉地想要为他说好话,希望能抓住任何一个能证明他其实不是渣男的证据。然而,这份纠结的心情没能持续太久,接下来的对话却令刚刚有了一丝动摇的露娜倒吸一口冷气。   “……不用道歉,让我害怕的又不是夏川先生。而且你也说了,是你阻止了那个小婴儿,”低垂下眼帘,露娜极力克制的语气中仍旧透漏出担心,“夏川先生没有受伤吧?”   不需要道歉,至少在这件事上还不需要他来道歉,这是露娜发自内心的想法。然而,没有如她以为的露出松了口气的宽慰神情,听到露娜这么说,皱起眉,沢田纲吉眼底的歉疚反而更深浓了。   “嗯,我没有受伤。”稍作停顿,思索片刻后,他抬眸望向露娜的眼睛,“其实露娜,你所说的那个小婴儿正是我认识的人,他之所以会去找你,我难辞其咎。”   “认、认识?”   神色一僵,露娜的声线不禁抖了一下。点了点头,沢田纲吉一贯温和有礼的嗓音现如今听起来有些压抑。   “那位先生是十代首领的老师,虽然处理事情的手段有时候过于凌厉,作为同伴却异常可靠,在整个家族也非常受人尊敬。之所以会对露娜出手,起因是我们先前关于你能力的对话被他听到了,由于他似乎不能接受露娜当时给出的解释,出于对彭格列安危的考虑,这才采取了极端的方式去逼问你。”   十代首领的老师,那不就是你沢田纲吉的老师么?已然知晓了面前青年的真实身份,听到他这番好像置身事外的说辞,露娜一时间觉得很讽刺。可是,比起因谎言而悲凉,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想法骤然在脑海中浮现。   该不会,那个小婴儿就是他沢田纲吉派来的吧?他是首领,让不让对方出手难道不是他一声令下的事情?所以说,怀疑她的根本不是小婴儿,是沢田纲吉这位首领大人本人才对。   心脏犹如灌满了铅,在胸口内悄无声息地缓缓堕入黑暗。漫长的一阵静默后,露娜低下头,此时的她当真不想正视沢田纲吉那张脸。   “夏川先生,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都推给杀手么?怀疑我的人是十代首领,是他拜托尊敬的老师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这才是事实吧?”盯着地板上的花纹,露娜好似自言自语般小声说:“就因为我,愚蠢地送了张乐透彩券给彭格列,他就开始怀疑我了……还真是讽刺。”   “不是的,露娜误会了,他并不是怀疑你。”   意识到露娜所思考的正是非常残酷的想法,沢田纲吉垂下眉梢。想到他今天特意前来除了道歉之外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沢田纲吉认为有必要在提那件事之前跟露娜说清楚。   “就算是家族的首领,他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考虑到整个家族内外的安定,其实很多时候十代目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让步和妥协,希望露娜你能明白这一点。”   不单单是为了安抚露娜消沉的情绪,沢田纲吉此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他对露娜的抱歉是真实的,可同时,沢田纲吉并非无法理解里包恩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正是因为面前的女孩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才能站在旁人的角度说出这些略显无奈的心里话。   兴许是因为充溢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太多太多,连番收到好几次冲击的露娜已然无法以冷静的头脑去接纳沢田纲吉这些话。咬紧了嘴唇,她只觉得对方的说辞越听越像自我开脱。   “所谓的让步和妥协,就是派人来吓唬我,逼迫我,甚至是一枪崩了我?真了不起啊,BOSS先生似乎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夏川先生,你说,是不是在黑手党内只有厚脸皮和破廉耻的人才有资格担当起首领这一重任啊?”   “……”   明显带刺的言语,很显然,露娜根本没买沢田纲吉的帐。认为她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尽管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沢田纲吉却没有再为自己辩解。约莫三秒钟的沉默,就如同没有先前的对话那般,当他再次抬眸时,望向露娜的茶褐色眸子泛着一如往昔的浅浅暖意。   “我觉得情况应该比露娜想象中的好,十代首领已经想到说服自己老师的办法了,只需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由于不想自己的脾气即刻发作,露娜沉默以应,只等他自己开口。然而,当听到由沢田纲吉亲口说出的那个条件时,一股掺杂着不安的怒火蹭的一下在她心里燃了起来。   “露娜,能把你随身携带的那块怀表暂借给彭格列么?只要一周的时间就够了。”   果然,精明的彭格列十世已经猜到她的能力和那块怀表有关,可就是因为他知道了,更不能把它借给他!这个渣男,居然好意思提这种要求,他怎么不去死?!   愕然地张了张嘴巴,从某种程度而言,露娜也算是惊呆了。然而,认真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见她没有回答,沢田纲吉又以沉稳的语气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借!简直莫名其妙,哪有这样开口问别人要东西的?!”   凝视着有些激动的露娜,沢田纲吉沉声道:   “的确,我也觉得就这样冒昧开口很失礼,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事实上,提出这一项条件的人正是里包恩。深知自己的家庭教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了说服他不要再对露娜出手,沢田纲吉最终和他达成了这样的协商,那就是让露娜自愿把那块表交给彭格列。不过,这么做的目的不是掠夺,而是……   “那位先生认为露娜的怀表具有某种超自然的能力,为了判定这种能力会不会给家族带来威胁,因此需要对其进行专业的检测。而就算最终什么也无法检测,露娜肯把怀表交给彭格列的这一行为也会成为他判定你无害的证据。”   专业检测,判定无害,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可是这种话被一个骗子讲出来真的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倒不是说露娜担心他们能检测出什么,真正让她害怕的是,如果彭格列到时候出尔反尔,不把怀表还给她怎么办?   不仅仅是发挥时间回溯能力必不可少的道具,露娜之所以那么珍视它,将它寸步不离身携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那块怀表是素未谋面的家人留给她的东西,是心灵的寄托。别说是现在顶着“渣男”头衔的沢田纲吉,就算是谎言未揭晓前那个完美的“夏川先生”开口问她要,露娜也未必会答应……   “抱歉,夏川先生,害怕是一回事,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   “露娜,这一条件对你没有危害,相反的,如果你不答应——”   “那位BOSS和杀手先生,随便他们怎么想。吓唬我也好,来抢我的怀表也好,用枪指着我的脑袋也好,”握紧了胸口前的怀表,露娜直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如果他们真的做出这些非正义的事,放马过来,我随时奉陪。”   她的脸上挂着少有的毅然表情,在沢田纲吉眼里,向来给人乖巧呆萌感觉的女孩此刻却散发出一种气势。知道这是人类在拼死守护重要的东西时才会有的态度,比起头疼她的不配合,不可思议的,他心底竟然掠过一抹淡淡浅浅的欣慰感。   “我大概可以体会露娜的心情,不光是我,十代首领也料到你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这种无礼条件。”   眸光再度泛起暖意,在来这里之前就考虑到这种情况的沢田纲吉微微一笑。狐疑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原以为他会翻脸的露娜警惕地问: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块怀表是对露娜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单方面要求你把它交给彭格列的确不太公平,所以首领决定用重要的东西和露娜交换。”   “交换?”尽管露娜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比她的怀表更重要,还是出声道:“什么东西?”   “露娜,你知道彭格列指环么?”   从露娜的表情看出她并不知道指环的事,沢田纲吉拿出事先准备好戒指,“彭格列指环是彭格列家族核心成员的证物,这枚是象征首领身份的彭格列大空指环,在露娜将怀表借出的这段时间,这枚指环就暂由你保管,这样就会安心了吧。”   没错,如果真是什么彭格列大空指环,露娜倒还可以考虑考虑。可当她视线一偏,看到正好好戴在沢田纲吉手上那枚戒指时,即便是脑子不太灵光的露娜也猜得到,他此时拿在手里打算跟她交换的那枚根本是赝品。   毕竟露娜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自称夏川的人才是真正的十代目,所以真正的彭格列大空指环只能在他手上。   简直渣透了,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忽悠她!   心里的火气又蹭蹭蹭飙高了好几个层次,然而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毫无城府地发泄出来,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露娜决定让他好好品尝一次吃瘪的滋味。   “首领的身份认证戒指么,那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居然肯拿出来……”   垂下眉梢,声线放软,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股排斥情绪的露娜就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然而,就在沢田纲吉以为自己的游说已然成功之时,露娜摇了摇头,随即推开他递过戒指的手,定定地望着他诚恳道:   “BOSS的诚意我心领了,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不如这样吧,夏川先生,就拿你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跟我交换好了?虽然降了个等级,但是我不会嫌弃它的。”   听到这完全不在预计之内的发言,沢田纲吉一贯完美的微笑凝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有一种悲伤是被腹黑吃得死死的#   露娜:(咬牙切齿)美男计一生黑,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从现在开始,夏川,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请先把脸转过去。   纲吉:(忍笑,当真把脸转过去了)好,这样可以了?   露娜:(盯)……等等,下巴,下巴也不能露出来!   纲吉:(忍俊不禁,微笑)我的下巴有什么特别的么?   露娜:(涨红脸憋了半天)总之就是不能露!啊,谁让你笑了,嘴角不许有弧度,那也是犯规的!   纲吉:(咳嗽了一下,收敛起笑容)嗯,知道了,我不笑。   露娜:(满意地看着面前的棕色后脑勺(?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我们现在可以进行日常对话了。   纲吉:日常么……(在露娜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若无其事道)其实刚才就想说了,露娜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真是可爱,很衬你。   露娜:……!!!(愣了三秒后血槽空了一半,炸毛)混蛋沢田纲吉,你是故意的!你这渣男绝壁是故意的!!   纲吉:(把脸转回来,淡定圣母笑)可是露娜,我说的是事实。   露娜:(=皿=)我……我跟你拼了!!!   大家还记得那个被露娜撞到的绅士么,他就是骑士团的主人,也就是男配栏第二那位。那时候他读取了露娜的记忆,所以知道在回溯前发生的事,通知270管好(?)里包恩的也是他。   作为首领,为了家族的安全肯定不能把指环给出去的,不过就算是为了妹子不被里包恩欺负,270拿个假指环来忽悠也略渣。恭喜露娜反将一军,不过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休息了两天,明天继续更,小天使们久等了 ☆、雨中的奇迹   本以为可以欣赏到沢田纲吉支支吾吾的吃瘪表情,可让露娜没有想到的是,沉默了片刻后,他竟然答应了。   噢,上帝你打瞌睡了么?那个渣居然答应了!明明比结婚还该慎重的事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于是,骑虎难下的人反而变成了露娜。眼睁睁地看着沢田纲吉拿走了她的宝贝怀表,再看一眼放在客厅桌子上的什么彭格列大空指环,露娜顿时觉得无比心塞。   她起初就不打算换,之所以会说出那种话只是确信那个妄想用一枚赝品来忽悠她的沢田纲吉根本没有诚意。然而,现实却是以狠狠打她一巴掌的形式给她上了如此严酷的一课,严酷到让露娜好像丢了半条命似的,不仅吃饭没了胃口,看最喜欢的电视节目也笑不出来,甚至晚上睡觉都失眠了,这直接导致露娜在第二天清早醒来时免费获赠一双小烟熏熊猫眼。   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突然没有了,由此产生的巨大失落感竟比露娜想象中的还要势不可挡。可是,当露娜没精打采照着镜子的时候,看着镜中那个女孩空落落的脖子,竟然会这么想:或许就像她一样,沢田纲吉那个渣男也会因为戒指不在身边而觉得不自在吧?   就在昨天离开之前,他特意叮嘱了露娜好些关于那枚彭格列指环的事,比如不能弄丢啦,不可以被别人看到啊……坦白说,那是露娜第一次对沢田纲吉产生了“他怎么会这么啰嗦”的感觉。不过,好像也正是因为如此,露娜也意识到了那枚戒指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并没有随意将它收在抽屉里,露娜专门用两条链子将它穿好,就像手链一样戴在了胳膊上,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到还得用袖子好好遮住。   主人再坏,物品是没有错的。而且,如果她善待了这枚戒指,本着良心起见,彭格列那边也会善待她的怀表吧……露娜绝对不承认她是因为沢田纲吉才那么在意这枚戒指,也绝对不承认之前没能看到他因无法圆谎而狼狈的样子,有那么一秒,她其实是庆幸的。   或许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特有的本能,明明已经亲眼见过亲耳听过,露娜还是希望是自己哪里搞错了,希望喜欢的人不会那么糟糕。而就在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冷静下来的她竟然会想起沢田纲吉那句“身为家族的首领,其实有很多身不由己”,她还真是无药可救。   说悲伤那太矫情,可露娜的心情的确不怎么样。仿佛为了配合她,拉开窗帘,屋外也是一片细密如织的雨丝。偏偏就是这种最适合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的日子,恰好轮到露娜去彭格列坐下午班。   在床上赖到上午十一点,洗漱完毕后,吃过今天第一餐的露娜撑着那把兔子伞去上班。正当露娜在雨中一路疾行的时候,她被一个小东西给跟踪了。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狗,由于浑身沾满了泥看起来显得黑不溜秋的,露娜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三五米的距离,它就在露娜身后像个神经病一样直勾勾傻愣愣地跟随着她的脚步,既不叫也不闹。等到露娜过马路等红绿灯的时候,那只小狗的胆子好像忽然大了起来,竟然径自蹦到了露娜的伞底下,还像昭示着自身的存在感那般“汪”的叫了一声。   自从前天被那个诡异的婴儿用枪顶着额头以后,露娜的神经一直都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不得不承认,即便早就知道身后跟了一只小动物,当它忽然靠近时,露娜还是被这团黑乎乎脏兮兮的小不点儿给吓了一跳。   对它为什么只跟着自己感到古怪,露娜先是检查了一下身后,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她看了一眼小狗,随即加快了步子,尝试着能不能甩掉它,可令露娜感到更为不解的是,小狗完全没有放弃,竟然执着地跟着她走到了彭格列总部大楼的门口。至此,露娜终于觉得有必要跟它好好谈一谈了。   “小东西,你为什么跟着我?”   “小东西,跟着我也没饭吃,我身上可没带任何零食。”   “小东西,都说了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得去上班了。看到门口的那个人了么,他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因为你没卡。”   ……   虽说露娜总体是个善良的姑娘,并且也像很多同年龄段的女孩一样,对一切有毛的哺乳类生物抱有一种无法克制的萌。可眼下她真的要去上班了,再不进去就要迟到了。   撑着兔子伞,蹲在彭格列总部大门口的露娜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小狗。脏兮兮的小可爱可怜巴巴地蹲坐着,一双清澈的圆眼睛蓄满了泪水,不仅如此,过了一会,它还发出了呜呜声,抬起软绵绵的肉垫爪子抹了抹自己的脸。   “小东西……你,这是在擦眼泪?”   本就不是心肠硬的人,看到小狗这副模样,露娜也有些舍不得将它留在大雨里。扭头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彭格列大门口,想了想,露娜决定用她的偷盗技能把小狗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去。可谁想,她正要抱起小狗时,一个冷不丁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径直吓得露娜把手里的伞都掉了。   “Ciaosu~水原露娜~”   明明只是很友好的打招呼,里包恩的声音在露娜听起来却带着满满的恶趣味。知道出现在身后的人是谁,甚至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她一把抓起雨伞。再也顾不得去管那只小狗,麻利地站起来扭头跑进办公大楼,露娜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紧随其后,就在她顺利跑进电梯厢后,大楼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与其说那是小狗的声音,倒不如说那根本就是货真价实老虎的嚎叫。不过,由于电梯门刚好关上,如此特别的声音,露娜恰巧能没听到。   ……   虽然郁闷但好歹还算平静的心情就这么被那个小婴儿给破坏了,更重要的是,当露娜摆脱了惊吓后,她开始惦记起那只在雨里哭泣的小狗。   受不了良心上的煎熬,心不在焉地做完了本就不多且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后,露娜又撑着伞专门去大楼外找了一圈。此时,雨下得比之前还要大,天色乌青乌青的,像极了创伤的淤肿,回想起小狗蹲在门口时看自己的眼神,一股难受缓缓从她心口蔓延出来。   如果不是对她怀有某种坚定的信任或者期待,或者说存在着一种小小的缘分,那个小家伙不会在雨里跟踪她。路上明明有那么多行人,真的要跟踪的话找个恰好在今天没有事情的闲人不是更好?对于那只小狗来说,没有太多复杂思想的这一小生命,它所能给她的这份信任显得更加纯粹,甚至是傻乎乎的。可是自己却辜负了这份信任,现在,雨下的那么大,不光是毛都湿透了的身体,那只小狗的心里也一定很冷吧。   顺着那只小狗跟踪过的方向,露娜在瓢泼大雨中撑着伞逆着人群往前走,可是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只小狗远比找到一个人还要难。那个小家伙那么小,那么矮,它走着走着就会被人群给淹没了,甚至还可能被比它体格庞大的狗欺负。   找不到,走了一遍又折回来,看不到小家伙身影的露娜既难过又觉得对不起。随之而来的,一种很少会在她心里产生的那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开始疯长,就在这时,她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缺少了那块怀表真的是件非常糟糕的事。如果没有借给沢田纲吉的话,把时间倒流回去不就能找到那只小狗了么,那样的话她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抿紧嘴巴,莫名其妙的委屈在露娜心里滋生。在彭格列总部的大门口呆站了好几分钟,不想就这么放弃的露娜忽然快步向首领办公室跑去。谢天谢地,沢田纲吉就在里面,虽然那个一脸酷拽的主考官也在,还在露娜敲开门进去后用十分不爽地眼神瞪他,没心情跟他计较,露娜只是望着沢田纲吉张口急切道:   “夏、夏川先生,请把,请把怀表拿来让我用一下,一下就好了!”   由于是拼命跑过来的,气还没理顺的露娜就连说话也是气喘吁吁的。放下手边正在处理的文件,听清她说了什么的沢田纲吉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恐怕不行,露娜,你的怀表现在不在这里。”   “那在什么地方?近的话我去取就好了!”   想到就在半小时前,那块怀表刚刚被里包恩拿走。思索了片刻,沢田纲吉遗憾地回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昨天已经把它亲手交给十代首领了,要问他才行。”   沢田纲吉,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十代目么!!   有那么一秒,露娜险些就要把这句话劈头盖脸给吼出来了。身体微微颤抖,硬生生地忍下来,她现在真是觉得映在眼里的那个青年渣透了。   “露娜,发生什么事了?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么,为什么突然要用怀——”   因为露娜表现的实在是太过明显,沢田纲吉不需要借助超直感也能感觉到她现在很着急。但他染着关切的温和话语还没说完,就被露娜带着怒气的大喊声给打断了。   “夏川夏川,夏川你这混蛋去死吧,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虚伪的人!”   近乎爆发状态的宣言让沢田纲吉微微一怔,站在一旁的狱寺隼人听到自己敬仰的十代目居然被这么说了,他立马火了。   “喂,你这死丫头疯了吗?怎么跟夏川先生说话呢,信不信我揍你!”   “闭嘴,章鱼头!”   瞪视着比自己还要高整整一头的狱寺隼人,已然气炸了的露娜一点儿也不怕他,“物以类聚,你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充斥在首领办公室内的虽然是女孩子的怒斥声,却染着浓浓的泪味。并非是害怕,出于不想再看面前两个坏蛋的脸,抛出这句话后,露娜摔门跑了出去。因为太过着急和生气,连雨伞也忘记了,就那么丢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从脚步声确认露娜已经跑远,就在狱寺隼人打算开口为自家BOSS鸣不平时,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沢田纲吉捡起了倒在门口的那把雨伞。   “狱寺,我出去一趟。刚才的事就按我们商量好的去处理,拜托了。”   ……   雨下得更大了。   冲出了彭格列总部,没有伞的露娜再一次顺着小狗跟踪过她的方向,逆着茫茫人海往前走。由于刚才发了一通火,她心里的难过比刚才还要巨大了。   露娜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蠢极了,跟她擦肩而过的路人肯定也会这么想,尤其是当他们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找一只流浪的小狗时,一定会一致认为露娜的脑子不太好。   其实,露娜算不上非常热爱小动物的人。小时候待在孤儿院时,看到被调皮的小男孩打死的小鸟后,虽然打心眼里觉得小鸟很可怜,露娜也不会像别的小女孩那样难过到哭。今天之所以对那只小狗如此放不下,是因为它给露娜了一种很不同的,只有她才能体会得到的感觉。   露娜看得出,那只小狗并不是天生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它是一只过过衣食无忧的幸福日子,在温暖的家庭里好好生活过的小狗。仅仅是看着那只小狗,露娜就能想象得出它满足地吃着狗粮,追着亮齿骨玩具屁颠屁颠跑着的模样。可正是因为这样,露娜更能想到这只命运多舛的小狗在被主人抛弃时的那种失落。   有很多人,在经历过倒霉和落魄的事情后,原有的性格都会被活生生的改变,扭曲成为对整个世界充满敌意的、敏感多疑的、不信任的。然而这只小狗却不同,它也倒霉,也落魄,食不果腹,靠着吃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东西生活,但它却仍旧心怀信念,善良友好地对待每一个它的有缘人。露娜不止一次见过流浪狗,要知道,有些小狗一旦被伤害过,哪怕对好心靠近它的人也会呲出尖利的牙,可今天的小家伙,它用信任和爱回报任何一位可能带给它希望的人。   不想让它的希望化为泡影,这就是露娜的想法,可她的辜负眼看就要成为定局了……就因为沢田纲吉那个骗子!露娜发誓,如果今天没能找到那只小狗,回家以后她一定要把沢田纲吉的彭格列指环泡在抽水马桶里!   心里说着气话,被淋得像个落汤鸡的露娜想着想着忽然很想哭。然后,就在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时候,她看到安静地站在下一个路口的沢田纲吉。   他撑着露娜那把印有大兔子的雨伞,雨在那个时候已经连成了瀑布那样的直线,仿佛冒着烟雾,从铅灰色的天空朝这个世界俯劈而下。路上的行人都像是不见了,一辆辆不停摇动着雨刷的汽车从身边驰过,带着有些迟疑的速度。   在这样的雨天里,什么都可以减慢,停止,消失。除了沢田纲吉,他在这样的雨里忽然出现,温和带着温度的声线毫无预兆地杀了露娜一个措手不及。   “丢了什么,我陪露娜一起找可以么?”   走上前来,犹如一个慢动作,将伞举过露娜头顶的他微笑着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指出阿飘太喜欢剧透了 以后我注意一点_(:з」∠)_不过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伏笔和小细节还是会稍微提一下的,毕竟会担心大家看漏了 ☆、直面的心声   露娜原本不打算告诉沢田纲吉她是在找一只流浪狗,不仅如此,她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彭格列家族了不起的十代目,露娜完全想不通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干嘛要跑出来,明明比起站在大雨里,他更适合坐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地发号施令。   故意不看沢田纲吉,一语不发的露娜执拗地盯着脚下的下水道,由于淋雨而冻得有些发青的脸上还挂着明显在赌气的表情。然而,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不待见的态度,眸子里的暖意未减分毫,沢田纲吉将撑在手中的雨伞递向露娜。   “能先帮我拿一下么?”   果然,伟大的彭格列十代目连打伞这种事情都不愿意自己做!居然就这么厚颜无耻地让身边的女士撑伞,原来的绅士风度肯定都是装出来的!   不加掩饰地蹙起眉毛,气鼓鼓的露娜一把将对方手里的雨伞夺了过来。然而,就在她正儿八经地思考着一脚把沢田纲吉从伞下踹出去的成功几率为何时,身上徒然多出一份带着温暖热度的厚重感觉。   “可以了,露娜。现在把伞给我。”   悄无声息的动作,既从容又显得十分柔和。将大衣披在露娜身上,沢田纲吉的声音、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在滂沱雨势的映衬下竟温润得令人发指。   “……”   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前一秒还在心里吐槽的露娜即刻便被沢田纲吉绅士风度满点的举动甩了一耳光。更可怕的是,就在她陷入短暂的失神呆愣之际,身边这个渣男居然径自从她手里把伞拿走了。   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在了一起,刹那间,露娜竟觉得有一股微弱的电流四下窜行。然后,沢田纲吉的声音再一次穿透雨声在耳畔落下。   “再这么下去不仅会感冒,而且耽误时间。露娜,真的不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   不要,就不告诉你,赶紧走开!渣男二号沢田纲吉,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谁稀罕你的破衣服,我……   “我……在找一只白色的小狗。”   脑海里明明全是强烈抵制的话,可一到嘴边却不可思议地软化下来。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露娜心里一阵懊恼。   “小狗,是露娜养的?”   没有因为将要寻找的东西原来是这样平凡而露出不屑的神情,沢田纲吉耐心询问。抿了抿嘴巴,露娜有些别扭地回答说:   “是没有主人的流浪狗,但是下午来上班的时候它一路都跟着我。所以,我想找到它,然后给它一个家……”   融进雨丝里的声音小小的,能够理解在孤儿院里长大的露娜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静了一瞬,不想她陷入“没有家人”这种自我代入的沢田纲吉少有的开了个玩笑。   “我想,那只小狗之所以会跟着露娜,大概是因为露娜今天打扮得太像火腿肠了。”   什、什么,火腿肠?!   猛然听到这种诡异的话,露娜顿时觉得理解不能。然而,当她顺着沢田纲吉的目光看向自己穿着的粉色长裤时,慢半拍会意的露娜马上垮下脸来,不赞同地大声道:   “胡说!你在哪里见过这么细的火腿肠,我的腿明明是铅笔!是筷子!”   看着尽管炸毛却比刚才有精神不少的露娜,沢田纲吉澄澈的眼睛里浮现出浅暖的笑意。对她批判性的反驳不置可否,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雨幕之中的街道,最终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分叉路口。   “露娜,就从那条路找起吧?你的小狗或许就在等你。”   ……   不光是个爱说谎的渣男,还这么没礼貌,沢田纲吉简直可恶到了极点,居然敢说女孩子的腿像火腿肠!   并没有发现正是沢田纲吉的玩笑拯救了她险些陷入消沉的心境,跟在他身边进行着寻找小狗大业的同时,露娜一路上都在心里抨击他。不仅是这件事,当她恍然大悟地意识到沢田纲吉手里这把伞根本就是她的时,露娜又开始默默吐槽彭格列的财政,说他们穷得连把伞都买不起。   露娜当然不会承认,她之所以非得这样其实是为了抑制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情,其实是为了不被沢田纲吉这个狡猾的渣男给迷惑。然后,就在露娜十分卖力地在心里整理出“只有沢田纲吉做得出来的十宗罪”之时,共撑着同一把伞,淌过一个又一个积水路口的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只小狗。   那是某条小巷子深处的垃圾堆,如果不是沢田纲吉坚持要往那个方向走,露娜原本是打算放弃的,天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确定小狗就在那里。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当露娜看到从垃圾桶里蹦出来、欢实地扑向她的小狗,它那受过伤害但依然坚信的眼神几乎要把她的心融化了。   放弃了可能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一根半腐烂的鸡骨头,看着蹲下来摇手招呼着自己的露娜,那只小狗兴奋地甩着身上被雨浇得湿漉漉的毛。由于它撒欢的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了,好多水花和小泥点都溅到了露娜的脸上甚至是嘴里,但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小巧脸庞上挂着的开心表情丝毫不输给地上那小家伙。   嘴角微微翘起,沢田纲吉覆盖着暖意的眸子投下静而温和的视线。什么都没说,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狗愉快的互动,他此时所能的也就是帮这两个小傻瓜举着雨伞。这会儿,距离他们开始寻找那只小狗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   天色近晚,方才还呈磅礴之势的大雨也渐敛旗鼓,仿佛是在给此番寻找画上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因为要回办公室取自己的包,露娜还是跟着沢田纲吉原路返回。并不嫌弃它身上的泥巴,抱着那只爱撒娇的小狗,回程的路上露娜突然意识到,今天这件雨中寻狗的事虽然值得,但还是有些蠢,有些疯狂和傻气,可偏偏这样的事,竟然是沢田纲吉陪她一起做的。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没有说过一句抱怨话也从未表露过丝毫的不耐烦,沢田纲吉的脸上反而始终挂着柔和又安定的表情,甚至时不时还会给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尽管非常想对心中萌生的那丝动摇视而不见,回想起刚刚那些真实发生过的场景,露娜还是隐约觉得,身边这个人好像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渣了。   回到彭格列总部的办公室里,露娜放下小狗,给它喂了在路边便利店里买来的食物。吃完了饭,小家伙还没饱,它是真的饿得太久了。舔着舌头,小狗眼巴巴地仰望着露娜和沢田纲吉,以这样犯规卖萌的举动表达它还想吃的心愿。心一软,露娜正想出去再买点东西回来喂它,意外的是,身旁的沢田纲吉居然蹲了下来,手上还拿着几根火腿肠。   “哪儿来的,你随身带这种东西?”   彭格列家族首领的口袋里没有枪而是躺着几根火腿肠,仅是脑补那个画面露娜就觉得相当诡异了。毫不困难地从她微颤的声线里读取了她的想法,体贴地帮小狗把火腿肠剥开,沢田纲吉从容道:   “是在便利店里买的,就在刚才。”   原来如此,所以他是料到了小狗一定饿极了才做了这样的准备吧,想得还真周到。   撇了撇嘴巴,露娜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小狗身上。看到了好吃的,小家伙慢慢朝沢田纲吉转了过去,嗅一嗅,看一看,可就是迟迟不下口,反而重新转向露娜,用我见犹怜的小眼神深情凝视着她。   “为什么不吃呢,小家伙,”回望着小狗,露娜一脸疑惑:“你不是饿了么?”   小狗不会说话,自然无法回答她,可它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可怜了。见此情形,想了想,沢田纲吉出声提醒。   “大概是在等露娜批准吧,看样子它很听主人的话。”   是这样吗,定力这么好啊……   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小狗,露娜点了点头。果不其然,得到她的批准命令后,小家伙终于上前衔住了那根火腿肠,屁股后面的小尾巴摇得格外有韵律。   跟绝大多数流浪狗不同,它虽然很饿,吃东西却一点儿也不猴急,简直像个小贵族。没有一口咬掉由沢田纲吉递过来的半截香肠,它用嘴巴叼着它,往外拖啊拖,直到整个火腿肠都从包装的塑料皮里全部都出来后,舔了舔沢田纲吉的手表示完感谢,小狗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进食。   虽然它的毛仍旧脏兮兮的,但小狗的眼神很温柔。那带着感恩和满足的眼神就像是在对露娜和沢田纲吉说,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它吃到过最好的一餐,谢谢你们,能遇到你们真好。   至此,露娜心里对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称赞越发啰嗦起来。大概可爱的小动物真的具备治愈人心的神奇力量,蹲在地上托腮看着它,露娜忽然有些感慨地说:   “真羡慕,如果我也能像它一样就好了。”   轻缓得有些像自语的声线,丝线般绕上沢田纲吉的耳朵。偏头看着她,他柔和地笑了。   “露娜指的是什么?”   “是……信任。”   迟疑了一下,借着从面前的小家伙那里得来的勇气,低下头的露娜小声说:“我想珍视信任的力量,不想失去信任,不管是被人信任还是信任别人,这种能力我不想失去。就像这只小狗信任伤害过它的我一样,其实我也……想继续信任对我说谎的人。”   所以,沢田纲吉,听到这些话你能察觉么?讨厌你其实让我很难过,今天在办公室骂你的时候其实我很难过,其实,其实我真的很想相信你,也想原谅你。   耳边的声音,心里的声音,齐刷刷地静下来后,回应她的却不是期待中的答案。   “这样么,看来露娜决定养它了,之后别忘了取名字。”   眉宇间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沢田纲吉从容舒缓的语气听起来和先前无二。言毕,他站了起来,抬眸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表。   “我得回办公室了,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   虽说不指望沢田纲吉可以聪明到立刻察觉她话里的深意,这作势要走的样子偏偏给露娜一种他在逃避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嗯,再见。”   心微微一沉,仍旧低头蹲在地上的露娜小声回应。然而,就在露娜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垂眸看着她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后脑勺,沢田纲吉缓缓开口。   “突然想起来,露娜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露娜抬起头。紫水晶般的眸子刚好盛下沢田纲吉覆着一层温馨暖意的目光,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夏川先生’这个称呼听起来太生疏了,露娜不觉得么?”   注视着露娜瞬间怔住的小脸,沢田纲吉微微一笑,“纲吉,这是我的名字。”   音节短,声音好似透明。当这个她已经知道的名字被沢田纲吉亲口说出来时,露娜觉得自己好像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给定住了。   难道说沢田纲吉真的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么,刚才那些话他都懂了?   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生怕自己空欢喜一场的露娜小心询问:“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大概是……不想让你珍视 “信任”的这颗心失望吧,沢田纲吉在心里回答。   而且,就在不久前,经由露娜的嘴巴说出的那句指责他虚伪的话,竟会带着他未曾预想到的杀伤力,有那么几秒,沢田纲吉确实心塞了。不想被她这样说,虽然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他还是捕捉到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德维特,可是,已经够了。既然露娜知道了他的名字,得知“真相”也就是迟早的事。亲眼见识过她发火的样子,沢田纲吉完全不怀疑到时候将会上演一场惊天动地的小骚乱。可即使会那样,他心里却有一种这些天以来难得轻松的感觉。   事实上,沢田纲吉早就发现了,对露娜说谎并不是容易的事。理由不是她不好骗,恰恰是因为她什么都信。他说的话,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漏洞百出,她竟然都信了。坦白说,沢田纲吉已经好久好久都没见过像露娜这样的人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真的。”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沢田纲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放软,不等她发出质疑的追问,他继续说:   “还有,露娜的东西我明天会想办法帮你取回来,这样应该就不会再像今天一样着急了吧?”   “明、明天?!”不用担心一周了么,真的假的?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好消息,露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刚才的问题也在巨大惊喜的冲击下抛在了九霄云外。   “嗯,明天。因为露娜你好像完全离不开那块怀表,没办法了。”   尽管由于自己的承诺多出了一桩要跟里包恩谈判的艰难事宜,离开办公室之前,沢田纲吉还是微笑着给出了露娜肯定的答复。听到这种说辞,露娜整个人都呆住了,要不是被忽略了好久的小狗卖力地蹭她,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此石化。   “太好了,太好了,沢田纲吉听懂了,他听懂了!”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心情指数大幅度飙升的露娜揉着小狗的脑袋,笑得眯缝起眼睛,浮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是这几天以来最开心的。   好像能够感受到露娜的喜悦,小狗也兴奋地叫了几声。一脸宠溺地看着面前活力十足的小家伙,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的露娜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唔,纲吉……兹纳……我决定了,兹纳,这就是你的名字。从今天开始,兹纳就是露娜我的家人了,你可要乖乖听我的话哦。”   “汪汪!”   似乎是非常满意这个新名字,兹纳摇着尾巴站了起来,随即用它沾满泥巴的小爪子在主人的衣服上按下一个代表誓言的印子。   窗外,漫天的星光。原来,不知不觉中,夜雨已经悄然转晴。   .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日后回想起来,大雨里一起找兹纳应该会成为金子般的回忆吧。   兹纳……小天使们不要打我_(:з」∠)_270的小萌宠是叫纳兹吧,这一定是个巧合。 ☆、突现的窘境   回到家后,淋过雨的露娜和新的家庭成员小兹纳一起洗澡。在用了足足三大盆热水后,小家伙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那一身雪白的毛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萌萌的小雪球。   果然就和露娜猜测的一样,兹纳并不是天生的流浪狗,它过过好日子,也非常乖巧懂事。大晚上从超市宠物区买来的诸如小狗香波、美毛粉、滴耳油,这些用品它样样都用得阔气又自如。起初,露娜还担心家里突然多出一只小动物会不会给左邻右舍添麻烦,但事实证明她完全多虑了。既不吵也不闹,这只露娜在茫茫人海之中寻回的小家伙比她想象中还要乖,倘若非得鸡蛋里挑骨头的说它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太粘人了吧。   为了让兹纳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露娜特意把她最喜欢的沙发靠垫改造成了小狗的床。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它还乖乖地在垫子里窝着,可等到露娜要去睡觉时小家伙就不依了,撒欢卖萌装可怜,使出浑身解数非要和露娜一起睡。   没办法,最后露娜只好把它的垫子小床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由于生怕半夜不小心压着它,她一晚上都小心翼翼的。不过,即便因为小兹纳的原因没能睡得酣畅淋漓,第二天清早被小家伙舔醒时,露娜却感受到了一种少有的温暖,就好像是拥有了家人一样。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伴随在她左右,甚至当露娜踏入现如今最不待见的杜法办公大楼开始那些无聊的工作时,嘴角还是轻轻翘起的。不仅如此,她还哼着歌,上楼梯时竟然还一蹦一跳的,从首领办公室内的电脑上看着心情如此之好的露娜,德维特跟着高兴的同时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在处理完手头几项重要的家族事务后,忙里偷闲的他像往常一样造访了露娜的办公室。   “今天的露娜好像格外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柔和又温暖的晨光穿透玻璃窗照射进来,有些随意地靠在办公桌旁,德维特嘴角的笑容犹如蜂蜜般缓缓漾开。对他隔三差五就来“骚扰”的举动已然见怪不怪,将刚刚整理好的文件搁在桌角,露娜抬眸对上他湛蓝色的眼睛。   “不告诉你,但是德维特如果不来打扰我工作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更开心呢。”   这样的发言绝对不是傲娇属性发作后的口是心非,由于先前发生过的事情,德维特在露娜心中的好感指数早就跌破负值。坦白说,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他交谈,露娜真心觉得自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怎么这么说,好伤人啊露娜,我可是在认真关心你。”   以为面前的女孩只是开玩笑,垂下眉梢,露出一副受伤表情的德维特夸张地捂住了心口。听到这种肉麻的回答,露娜果断抛给他一个白眼,就在她打算不留情面地出声顶回去时,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他修长的手指。   仿若雾气般透明的肤色,骨节分明,这样的手,想必握什么都是好看的。不过,比起不爽这样的渣男凭什么有这样好看的手,露娜更多的注意力给了他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   这个大概就是杜法家族首领身份的证明戒指吧,就像沢田纲吉暂存在她这里的那枚一样。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看,怎么了?”   察觉到露娜的目光,德维特口气随意地询问道。想了想,露娜抬起头,随即不加掩饰地蹙起眉毛,鄙夷地说:   “我才发现德维特居然戴着这么华丽的戒指,看起来显得特别娘,对你另眼相看了。”   戒指……娘?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一两秒的怔忪后,意识到露娜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她不了解黑手党内部的状况,德维特丝毫没有流露出被吐槽的不快,将手抬起,他反而露出耐心的表情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不是哦,戴戒指是因为它很重要,并不是为了装饰才戴。”   很显然,露娜已经从沢田纲吉那里了解到了这些。不过,想到或许能从德维特这边了解到有关戒指的更多情况,她才故意假装不知道。   “有什么重要的?该不会是像信物一样可以证明一个人的身份吧?类似于大主教的法袍和权杖?”   眨了眨眼睛,作出如上猜测的露娜好奇地看向德维特。谁知,就在她话音落地之时,德维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可以这么说,不过,”迟疑了片刻,再次开口的德维特眼底滑过些许落寞,“我的这枚并不是。”   估摸着他这样说只是为了不令他首领的身份暴露,露.娜没好气道:“不是你还戴着它,果然只是装饰吧?”   倘若不是因为恰好提到了戒指,德维特还真没意识到要跟露娜详细说明指环的事情。现在看来,既然已经把她扯进了黑手党的世界,相关知识的传授还是很有必要的,否则以她这副迟钝的样子,万一哪天遇到了手持指环的敌人……   敛去先前的落寞之色,德维特染着肃穆的眼神忽然压了下来,“露娜,不是装饰。现在仔细听我说,每一句话都要给我牢牢记在心里,性命攸关。”   兴许是德维特的表情和言语都太过认真,竟令露娜感觉到某种不太寻常的气势。愣愣地看着他,尽管心里不爽,亲身领教过德维特间歇性发火症状时可怕模样的她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方便理解,我就以彭格列家族来举例。露娜,听好了,所谓的指环,首先你得知道……”   凝视着露娜的眼睛,德维特将指环的属性、颜色、特性、使用方法等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向露娜作以说明。不可思议的是,露娜本以为会十分抽象复杂的东西,德维特居然能够讲得清清楚楚、有条不紊,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一刻为了思索和回忆的停顿。若不是面对面看着他,她真的会以为德维特眼前其实正放着一本摊开的《指环百科大全》。   造物主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给渣男这么优秀的头脑啊,这些知识他恐怕早就印刻在脑子里了。回想起德维特先前答考卷时的轻松顺畅,露娜丝毫不奇怪他此刻出色的表现。不过有一点,既然德维特身为杜法家族的首领,难道不该用自己的家族来举例么,为什么一开口就是彭格列?   “六种属性,对应六个守护者,然后首领是大空属性……”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露娜试探着开口:“彭格列家族是这样,杜法家族也是么,也有六个守护者?”   露娜会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应当,讨厌德维特是事实,但说这句话时她当真没有任何恶意。然而,当看清德维特瞬间黯淡下去的表情之时,她即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曾经是这样,但现在的情况是……”   眸光一沉,德维特平静的声线里仿佛压抑着某种悲痛的情感,“六大守护者空缺……”   难以置信,跟彭格列相比较,杜法家族只有德维特一个首领吗?怎么会这样?   睁大了眼睛,露娜一时间难免惊讶。可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德维特人品太差才导致没有人肯效忠于他,那仅存了几秒的诧异便烟消云散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站在露娜的立场自然不会同情德维特,但幸灾乐祸的情绪她也没有。一语不发地看着面前忽然陷入沉默的金发青年,就在露娜思索着是不是应该主动转移话题时,德维特居然主动告辞了。   “露娜,我先走了,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   唇边浮现出笑容,却给人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并非向来迟钝的露娜难得掌握了些许察言观色的技巧,仅仅是因为德维特此刻笑得实在是太勉强了,而且,要是换作平时,不死皮赖脸地待上一两个小时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纵使是露娜也看得出,今天的德维特很不寻常。然而,想到或许是良心发现的他在为自己所犯过的错误自责,本想出声安慰他一两句的露娜终究什么也没说。   ***   或许是没有人干扰,整理文件的工作很快就做完了。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地挨到下班时间,露娜先回家放出了被关了大半天的小兹纳,随即带着它以散步般的悠闲步调来到彭格列总部。   除了来跟沢田纲吉换回自己珍贵的怀表外,露娜也希望能让他看看已经焕然一新的兹纳,而且看兹纳一路上活蹦乱跳的样子,似乎它也很想见见昨晚喂自己火腿肠吃的好心人。然而,就在露娜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貌似比平日里戒备更森严的警戒,费了一番劲儿将兹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来后,却失望异常的发现首领办公室竟空无一人。   门是锁着的,沢田纲吉不在里面。   怎么这样,明明是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在今天把怀表还给她的,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也算是约好了,居然说话不算话……   伫立在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门口,浓重的失望情绪顿时从露娜头顶上方笼罩下来。就好像能读懂主人的心声那般,被露娜裹在衣服里的兹纳也无精打采地耸拉下耳朵,一副受伤的模样。不过,正当露娜难过得想着她会不会又一次上当受骗之时,有脚步声和讲话的声音同时从长廊的另一端传来。   “总部这边有我在,你们注意加强警戒。”   辨识出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吵过架的主考官先生,低头跟怀里的兹纳使了个保持安静的眼色,露娜一猫腰便躲了起来。   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神盗,即便是狱寺隼人也没能察觉到离他不远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正在通电话的他紧紧皱着眉头,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脸看起来更凶了。   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露娜还是祈祷他快点儿离开,毕竟跟起过冲突的人见面有些尴尬。就在这时,从对方口中冒出的一句话让露娜不由一愣。   “情况紧急,十代目已经亲自赶去了……还用说,绝对没问题!”   原来如此,沢田纲吉之所以不在办公室是因为遇到了紧急事件。弄明白了他失约的理由,露娜打心眼里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下一秒,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的她脸色骤然变了。   糟了!彭格列指环还在她这里……没有那个的话,沢田纲吉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目光跟随意识的指引落在系在手腕上的那枚戒指上,回想起德维特不久前才告诉过她的那些话,露娜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   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尽快把指环交给沢田纲吉。   没有任何犹疑,露娜即刻就在心里做出了如上决断。幸运的是,那位考官先生在通电话时透漏出了沢田纲吉此刻所在方位的具体信息,因此,尽管那里是对露娜来说完全陌生的场所,在经过一番略显波折的打听后,还是让她给找到了。   以露娜这样只负责整理文件的挂名黑手党,自然不清楚需要彭格列首领亲自出马的紧急状况究竟是什么。然而,当她站定在罗马大道上的圣帕斯特教堂门口时,眼前喷涌在人行横道上的鲜血和周围宛如恶作剧般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却令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露娜名副其实地僵住了。   现实中发生的情况与影视作品里杜撰的场景完全不同,倒在地上的那些尸体,有的头就像西瓜一样被劈开,从中溅出的红色白色令人生厌的液体;有的喉咙被切开,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锯齿形裂口;有的连整个下本身都没了,粉色的肠子像绳子一样散开弥散着;还有的则是被炙烤得面目全非,形同焦炭……   巨大的不真实感袭来,露娜一时间很难想象,人类高度文明的社会怎会造就出如此残忍的景象。紧紧搂着蜷缩在怀里的小兹纳,就在完全吓傻了的露娜呆立原地不知进退时,突然,眼前的教堂的上空喷涌出各种颜色的火炎。   对了,现在可不是发傻的时候,得赶快找到沢田纲吉,然后把指环给他!   一眼就认出那些火炎正是德维特口中不同属性指环的产物,如梦初醒的露娜这才回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拼命压制住心头的恐惧感,屏住呼吸,硬着头皮从尸体中穿过去的露娜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走上了教堂的阶梯。待确认周围暂时没有任何危险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教堂的门轻轻推开,然后,就从那道窄窄的缝隙里,露娜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和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紧紧皱着眉头,此刻的沢田纲吉头顶上方燃着一丛净澈的橙色火炎。即便是被数十名貌似是敌人的家伙围在中间,披着一袭黑色披风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那种王者才有的逼人气势。   虽然看起来有些陌生,但不可否认,他肃穆的神色在这种危险的场合更让人觉得可靠。望着灰头土脸的一干敌人和泰然从容的沢田纲吉,露娜悬着的心刚刚落下,却被脑海中猛然掠过的一个想法击中了。   等一下,能够点燃火炎,也就是说沢田纲吉拥有指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手上的这枚是假的?还是说……他一开始给她的那枚才是真正的彭格列大空指环?   远远注视着战斗中的沢田纲吉,露娜不禁流露出既困惑又怀疑的复杂表情。然而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意外状况发生了——   “砰”地一声,本来正以压倒性的力量克制着对手的沢田纲吉被霍然出现的一片粉红色烟雾给包围了。待烟雾缓缓散去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星星裤头,正躺在地上眼冒金星的瘦弱少年……   这……这是谁?!!   嘴巴张了张,很显然,露娜被这不合时宜的诡异画面惊呆了。甚至就她抱在怀里的小兹纳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那模样就好像对眼前这场变故不忍直视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27你好,来得简直太是时候了,还是如此华丽的出场!   休息了两天 阿飘回来更文了 治愈米娜因为开学而郁闷的心……   在没有码字的时日里收到野蔬酱的地雷略惭愧的说,来让阿飘抱抱~   PS:在这里提一下,露娜的设定本来就是有点儿蠢有点儿迟钝的姑娘,属于成长型女主。之后随着剧情发展她会有所进步,但现在请不要再要求她多聪明多有心计多会察言观色,倘若真的精明又看透就不符合阿飘给她的“呆萌软妹”人设。如果有因为个人喜好原因不喜欢这种女主设定的小天使,还请安静点叉,毕竟众口难调。 ☆、决然的守护   一切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前一秒还被各色火炎所撼动的教堂内变得鸦雀无声。   亲眼目睹了沢田纲吉的消失和陌生少年的出现,露娜本以为这场变故是敌人的攻击造就而成的结果。可是,看着那些同样愣住、甚至惊讶到连手中戒指都熄火了的家伙们,露娜才意识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莫名的焦躁感油然而生,缓缓收紧了抱着兹纳的手臂,露娜再一次将那个陌生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忽略掉那毫无品味可言的奇葩造型,少年毛茸茸翘在头顶的褐色头发和暖棕色泽的眼睛,竟是和凭空消失的沢田纲吉如出一辙。   长得真是太像了,这个少年莫非是沢田纲吉的弟弟?还是说刚刚攻击过来的火炎产生了什么诡异的化学反应,令沢田纲吉在一瞬间返老还童了?   在心里进行着大胆的推测,对十年后火箭筒一无所知的露娜向少年投去探究的目光。此刻,门缝的另一端,似乎是终于意识到周遭环境的不寻常性,少年颤巍巍地爬起来,看着将自己包围在中央的敌人们,他不自觉地向后退着,清澈到不像话的双眸里透漏出显而易见的怯弱神色。   比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陌生孩子,露娜当然希望这个少年就是沢田纲吉,因为以彭格列十世的实力,就算身体缩小了也一定有办法应对面前的敌人。然而,仿佛是要露娜认清现实,就在里面的敌人重新点燃火炎的下一秒,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少年竟然“哇”地大叫一声,紧接着便在教堂内抱头鼠窜。   倘若只是逃跑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少年连逃跑都令露娜心惊胆战。姑且不对他迎风招展的星星裤衩作任何评价,为什么才跑了两步就会摔倒,好歹给敌人一个追赶你的机会啊!   眼见少年以极惨烈的态势摔了个狗吃.屎,露娜觉得自己的膝盖也跟着痛了。就在她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沙哑声音。   “杀了他。”   ……!   犹如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顶倾倒而下,露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台阶下方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一瞬间,棕发少年血浆四溅的场景在她眼前浮现。   尽管就站在教堂门口,事实上,露娜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以身犯险,她之所以来这里的目的仅仅是把彭格列指环交给沢田纲吉。由于怀表不在身边,又不熟悉黑手党内部的战斗方法,悄无声息地躲在安全的地方才是明智的选择,然而现在……   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即便清楚地察觉到了遍布全身的轻微颤抖,露娜还是决定挺身而出。   “别怕兹纳,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将怀里的小狗放在地上,露娜用耳语般的声音道。生怕自己会动摇,忍住不看兹纳担忧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迟疑,她咬着牙从脚下几具尸体身上搜出两把手枪。   “我不能见死不救。别担心,很快就出来。”   ……   兴许是运气不错,纵使模样越来越狼狈,那位少年竟能几次三番地躲开敌人致命的攻击,这无疑让下定决心要救他出来的露娜感到十分欣慰。   毕竟,弄死一个人有时只需要一瞬间,露娜生怕自己的救援来不及。考虑到实力太过悬殊,她肯定不能直接冲进去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硬碰硬,唯有勉强动用她不太灵光的脑子。   大概是所有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少年身上,再加上露娜本身神盗级别的轻巧身手,暂时还没有一个敌人察觉到教堂里多了一个人。借助着成排座椅和大理石的遮蔽,露娜很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离少年仅有几步之遥的位置。   阳光穿透墙体上的彩色玻璃窗投射进来,细小的尘埃在溢满紧张氛围的空气中漂浮着。看了一眼似乎是被逼入死角的少年,知道是时候出手的露娜猛地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两把枪,分别瞄准了众人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和巨大的彩绘玻璃。   “砰砰砰——”   “啪!”   “哗啦——”   枪声响起的下一秒,被子弹准确无误击中的巨大水晶灯应声而落,同时,彩绘玻璃也炸裂开来。玻璃渣四散开来的瞬间,看准所有人分神的时机,露娜果断地向少年跑去,拽起他的手一口气从敌人的包围中冲了出去。   “什么都别想,拼命跑就对了!”   像是下达给少年的命令,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伴随着雨点般掉落下来的玻璃碎片,此刻的露娜完全是抱着玩儿命的心态向前跑。就在这样紧迫的时刻,那个以诡异方式登场的陌生少年说出了他来到这里后除了大喊大叫的第一句话。   “那、那个……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只属于少年那温润清澈的声音,现如今由于染上恐惧而带着轻微的颤抖。顾不上回头安慰他,直视着前方,露娜略显急躁的回答就好像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救人还需要理由?有力气废话还不如跑快点,他们要追上来了!”   露娜的觉悟是正确的,毕竟不是些杂鱼,意识到被摆了一道的黑手党立刻追了过来。她的话音还没落地,一道赤红色的火炎就从后方冲击过来,灼热的温度从露娜耳边擦过,两人前方的走廊即刻被轰开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洞。   尘埃四起,热浪夹带着碎石的残渣迎面飞来,有几颗刚好掠过露娜的脸颊擦出几道血痕。眼睛都没眨一下,清楚犹疑就等于丧命,她迅速调转方向,拉着少年朝右手边的走廊跑去。   手指冰凉,胸口收紧,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就如同踩在露娜心上。然而,第一次感觉到离死亡如此之近的露娜却这样安慰自己——   救人或许没有把握,倘若换成是偷东西,神盗爱丽丝是绝对不可能失手的。   别慌露娜,想象一下这里是卢浮宫,身边的少年是蒙娜丽莎。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甩掉身后的家伙们,把这幅名画完好无损的从这间屋子里带出去,就这么简单!   有那么一秒,露娜险些要为自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乐观露出笑容。可这样的自我开导还没来得及发挥其效用,便被绝望的现实给彻底推翻了。   本以为可以通出去的前路被不知何时坍塌下来的断壁残垣死死封住,唯有几根巨大的白色大理石柱子高耸在眼前。脸色煞白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露娜这才反应过来,那些敌人恐怕是故意将他们赶向这边的。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处渐渐逼近,尽管暂时还看不到敌人的身影,露娜也知道现在折返回去走别的路已然来不及了。表情僵硬地打量着眼前的石柱,静了一瞬,不想就这么放弃的她一把拉过身旁的少年,将两人的身影隐藏在一根石柱背后。为了不让敌人一眼就发现,露娜牢牢地将少年搂在怀里,而身高的差距,恰好让对方的脸紧贴着她的胸口。   “等下千万不要出声。在我引开他们的时候你就看准时机跑出去,知道了么?”   纵使手心早已被汗水濡湿,为了不让眼前的少年更加害怕,此刻担当着可靠大姐姐角色的露娜拼命让自己表现得镇定自若。不过,当她带着无比严峻的神情做出如上发言后,却发现对方的身体简直僵硬得像石块一样,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也滚烫到不可思议。   是因为太害怕么?也难怪,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稍稍流露出疼惜的眼神,并未觉得当下的姿势有任何不妥的露娜低下头,十分温柔地开口道:   “别担心,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仿佛也想给自己加油鼓气那般,停顿了一下,她的嘴角绽开代表着信任的笑容,“再撑一会儿,说不定沢田纲吉就会来帮我们了,有他在的话多少敌人都不怕。”   呆望着脸颊带伤还在冲自己微笑的露娜,棕发少年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种微妙的惊讶。但很快的,他低下头,那模样像极了自责,“害你受伤,真的很抱歉。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应该很快就……”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剧烈震动的地面和溢满在空气中的杀气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与露娜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根本没有供她耍小聪明的机会,三四道不同属性的火炎齐刷刷地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猛冲过来。   “趴下!”   刺眼的强光袭来,露娜用尽全力把面前的少年推倒在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彻耳际,方才两人藏身的大理石嘎然作响地碎了,大小不一的碎块雨点般掉落在两人身上。在呛人的粉尘和烟雾中抬起头,睁开眼睛,数十个手持戒指和匣兵器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从那冰冷眼神中渗出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仅仅是对视,露娜便觉得背后和四肢像是碰到静电一样寒毛直竖。然而,根本对她不感兴趣,那些人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露娜旁边的少年身上。   “别管那个女人,干掉彭格列十世,这是绝好的机会……”   压抑着某种阴暗和疯狂的低哑声线自头顶降下,被这句话中的那个称谓所击中,露娜愕然地看向正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少年。   沢田纲吉?她承认他们长得很像,但年龄和实力也相差太多了,他分明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   “来自十年前的大礼……五分钟就快到了,快给他一击必杀。”   好像受到某种欲望的趋势,眼前这些可怕家伙手上的火炎燃烧得更旺盛了。随即,一道赤色的火炎就以雷霆之势攻向毫无防备的棕发少年。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从地上爬起来的露娜径自挡在了少年面前。心窝处传来被钉进木桩般的深刻痛觉,身体被那强大的力量冲击得往后飞去,后脑撞上墙壁的那一刻,露娜差点儿因为呕吐感和目眩晕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碍事!”   “不过倒是比想象中要耐打,受到这种重创居然没有死……”   耳际传来令人生厌的嘈杂声,不计较他们说了什么,露娜更担心少年的安危。好在,虽然愣愣地看着露娜的他露出了快哭出来的表情,刚刚敌人那一击倒是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血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刺痛喉咙的苦涩液体一波一波涌上来,可尽管五脏六腑都跟着痛,露娜仍旧觉得她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眼前的少年真是小时候的沢田纲吉,她绝对不会让那些混蛋碰他一根汗毛!   迈着艰难但坚定的脚步再次走到少年前面,留给他一个背影,露娜缓缓道:   “你先前问我是谁对吧,现在告诉你……水原露娜,我是暗恋你的傻姑娘。所以……沢田纲吉,即便一无所有,我现在也会保护你。”   纵使声音有些微弱,甚至还不受控制地抖着,露娜的眸子里却投射出前所未有的毅然神色。不屑地睨着作出这样发言的女孩,轻蔑的嘲讽声刚要从敌人的嘴巴里溢出,他们的脸上却忽然浮现出犹如看到世界静止的惊愕表情。   不是因为少年时代的沢田纲吉一瞬间燃起在头顶上方的死气之炎,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面前这个看似毫无攻击性的女孩,在她额头的正中央居然也亮起一丛火炎,纵使如萤火般微弱飘忽,但那纯净透彻的橙色,代表的无疑是极为罕见的大空。   “这下麻烦了……”   倨傲多时的男人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惧意,迅速地交换完“先下手为强”的眼神,各色的火炎一举向两人袭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乍现的粉红色烟雾中,澄净耀眼的橙色火炎迸发而出,在那几乎能将整个建筑物翻转过来的强势反击下,铜墙铁壁般横在眼前的敌人们须臾之间被震出十几米外。   似乎是被这出其不意的华丽招式给镇住了,露娜连眼睛都忘了眨。然后,沢田纲吉令人安心的温润嗓音,驾着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关切和不忍自她身后响起。   “我回来了。露娜,还站得住么?”   完全犯规的极致温柔,露娜真的是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慢悠悠地转身看了看沢田纲吉的脸,纠结了一下,她转开目光,小声问出一句对她而言非常需要勇气的话。   “如果我说站不住,你会抱我出去吗?”   静了一瞬,沢田纲吉笑了。敛去了看到露娜脸上和身上大小伤口时的自责神色,即便还剩下几分无奈,那仍旧是个好像能治愈世间一切悲伤和难过的温柔笑容。   “就算露娜说站得住,我也打算当你在逞强。”毕竟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已经通过十年前的记忆了解了。   言毕,沢田纲吉弯腰俯身,腾空而起,露娜一下子落入那个有着洁净味道又无比温暖的怀抱。由于不想碰疼她的伤口,一路上,他的双手都贮满了小心翼翼的谨慎力道。   死里逃生的一天。除此之外,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他似乎终于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这场静静的浩劫,已然无法阻挡。   . 作者有话要说:  换回来的是刚认识里包恩的27,所以略弱。其实换27回来刷的是270对露娜的好感度,小心肝被震了么270,还有27,埋胸好玩么?   露娜的大空属性已经揭晓,有了这个线索米娜猜得出她的身份么? ☆、针锋的宣战   对于露娜来讲,这么正儿八经的公主抱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并且抱着她的人还是沢田纲吉。如此华丽的场景,恐怕就算在梦里也不会那么容易实现。   似乎是不想白白浪费掉这珍贵的时间,完全无视了一个合格的伤者在这种时候理应阖眼休息的常识,露娜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沢田纲吉的脸,那热切到不像话的眼神让她的眸子亮得如同星辰。   根本不需要低头,沢田纲吉也能感受到露娜的视线。嘴角不由得向上偏移了几分,似乎是无奈,又好像只是单纯在笑。   “再这么看下去我可能会不好意思,露娜真的不考虑睡一会儿么?”   轻柔温和的口吻,就像是对孩子说的。在心里嘀咕了句“我才不要”,忽然想到某件事的露娜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下。   “对了,纲吉。”不经意间叫出了某人的名字,露娜略显狼狈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刚才那个少年是小时候的你么?我听那些坏人说什么十年前,莫非是时光穿越旅行……”   坦白说,沢田纲吉希望露娜睡觉的原因除了让她休息外,潜意识里也是想回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问了。   脚下的步子慢了半拍,回忆起少年时代的裸.奔噩梦,沢田纲吉的神色有些复杂。   “嗯,是十年前的我。”   纵使知道刚才的奇葩造型很容易让露娜误以为少年时期的他是个奇怪的人,沢田纲吉却不想对她有所隐瞒。本以为她会露出又吃惊又鄙夷的神色,甚至直接从他怀里跳下来,想不到,露娜居然开心地笑了。   “果然是这样啊,太好了!”   “好?”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沢田纲吉垂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见到少年时期的纲吉了啊,这可是很难得的经历。而且……”想起整个逃跑过程中都紧紧拉着某人的手,露娜以一副神秘兮兮的口吻悄声道:“我可是赚到了哟。”   跟那些城府颇深的人相比较,眼前的女孩实在是太容易理解了。只是看着她的表情,拥有那五分钟记忆的沢田纲吉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将“被埋胸的少年纲吉才是真正赚到了”这句话好心地收了起来,沢田纲吉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我想他也一定很高兴,因为见到了这个时代的露娜。”   虽然有点儿像客套话,但沢田纲吉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听他这么说,静了几秒,露娜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不,肯定高兴不起来。小纲吉是在很尴尬的时候被传送过来的,看起来惨兮兮的。”   感觉就像是被突袭了,知道露娜这句话是针对他裸.奔的黑历史说出来的,沢田纲吉噙在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然而,下一秒,露娜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仰头望着沢田纲吉,她认真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儿嘲笑的意思。   “呐,纲吉,你是不是很喜欢星星?”   “……星星?”   对上沢田纲吉不解的目光,露娜解释道:“少年时期的你衣服上就有星星的图案,我看到了。”   “……”   能把内裤说成衣服,应该是露娜对他自尊心的委婉照顾吧。不过,在经历了性命攸关的五分钟后还记得内裤上的图案,想必那毁灭性的花色一定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难得树立起来的形象要大打折扣了吧,大概……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沢田纲吉嘴角的僵硬转化为一个略显无奈的苦笑。然而,当他再次对上露娜的眼睛时,那净澈透亮的眸底却盈满了孩子般的欣喜。   “我也喜欢星星,除了猫咪和草莓之外最喜欢星星了。比起喜欢骷髅那类吓人图案的中二小鬼,我觉得会喜欢星星的小纲吉非常可爱!”   “……”   虽说沢田纲吉很欣慰没有被嘲笑,可就这样把内衣花色这种隐私透漏给成年男性真的不要紧么?更何况那位男性现在正抱着她,而且就在上一秒,他还萌生了一种她可爱得不得了的想法。   胸口溢散开罕见的温馨感觉,为露娜十二分奇缺的警戒心叹息了一下,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返程的速度。   “露娜,先别说话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为什么,我不——”   眉宇沉静,注视着明显不乐意的女孩,他从容不迫地露出温柔到极致的微笑。   “听话。”   “……”犯规!   ***   大概是受了伤的缘故,露娜真的在沢田纲吉怀里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不出所料,等她醒来时,已经见不到他的人影了。   毕竟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领,况且他们也不是那种非常亲密的关系,露娜自然不会奢望沢田纲吉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深情地守在她的床边。可是,既然如此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好了,为什么病房里还有一个会动的盆栽,而且这个盆栽看起来还相当眼熟?   彭格列基地内的高级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撑着床坐起来,露娜模糊的视线才辨识出她身处的环境,那个盆栽便慢悠悠地朝她转过来,将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递向露娜。   “恢复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好。水原露娜,要来一杯吗?”   悠哉且平板的声线,露娜起初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才会产生盆栽会动的幻觉,可当这个声音传入耳畔之时,她即刻有种被闪电劈中的清醒。   诡异的小婴儿杀手?!他怎么会在这?是专门扮成盆栽来暗杀自己的么?!   “不用露出那么蠢的表情,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还是很友好的。”   有读心术是事实,不过,里包恩根本毋需动用这种能力也猜得到露娜心里在想些什么,毕竟她太容易看透了。漆黑的眸底平静无波,收起手里的咖啡杯,他貌似无趣地耸了耸肩膀。   “真要杀你就没必要等你醒来了,我是来还东西的。”   被警惕和恐惧两种情绪填满的紫色眼眸微微一滞,顺着小婴儿的目光战战兢兢地看过去,露娜惊讶地发现她的怀表正安静地躺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亲眼看到你救了蠢纲,我姑且相信你是无害的。既然是属于你的东西,自然应该物归原主,我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坦然自若的声线,听起来倒不像是在撒谎。迟疑了片刻,露娜小心地取过桌上的怀表,确认过表盖内只有她才知道的标记后,露娜将它无比珍贵地握进手里。   怀表本来就是露娜的东西,所以她自认为没有义务对小婴儿归还它而道谢。不过,回想了一下他态度转变的理由,慢半拍意识到某个关键问题的她皱起眉头。   “看到我救了纲吉……你刚才也在教堂里?!”   不得不说,露娜异常震惊。不只是因为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小婴儿的气息,更令她惊讶的是,他明明是沢田纲吉的老师,在那种危难时刻居然没有出手救援,他们那会儿可是险些就死了啊!   毫不介意露娜愕然中带些谴责的视线,里包恩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多亏我没有轻举妄动,才看到一些有趣的事。”目光风轻云淡地扫过露娜绑着指环的手腕,顿了顿,他重新直视着露娜的眼睛,“在诺曼孤儿院长大,水原露娜,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突然被问及这等重要的事情,心突地一跳,露娜撇开视线,“……不知道。”   脸色不太好看,不过确实没有撒谎的迹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思索片刻,里包恩淡淡道:   “那块怀表上刻着杜法家族的族徽,如果它从小就跟着你,从杜法家族入手或许能调查出有用的线索。”   杜法家族,那不就是德维特的家族么?居然和那个坏家伙是一个家族的人,可以不要把奇迹浪费在这种地方么?   有关身世的重要线索突然出现,并且还是由一个诡异的小婴儿告诉她的。心脏抑制不住地一阵鼓动,将怀表上的纹饰反复看了好几遍,露娜抬头看着里包恩,极力否认道:   “不对,我不久前才亲眼见过杜法家族的族徽,它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族徽在上一任首领、也就是杜法十七世即位时更改过一次,你所看到的已经不是最初的杜法族徽了。最关键的是,杜法家族的特色就是异能血统。水原露娜,你不是恰好拥有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吗?”   无法反驳,除去族徽这件事尚没有亲眼确认,露娜确实拥有时间回溯这一异能。与呆楞着表情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漫不经心地陈述完如上事实,里包恩意义不明地冷哼一声。   “话说回来,那个说不定是你哥哥的杜法小鬼,现在就在隔壁走廊的首领办公室闹别扭,不去看看么?”   哥哥?狗屁哥哥,那种渣男才不可能是她哥哥呢!   就好像是把对德维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排斥心理转移到了说出这种话的里包恩身上,掀开被子从病床上跳了下来,连鞋子都没顾上穿,情绪有些激动的露娜握着怀表夺门而出。   ***   心情简直糟透了,那个小婴儿凭什么这么说!   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先前曾为了保护少年时代的沢田纲吉而点燃过大空属性火炎,露娜自然无法得出和里包恩相同的结论。由于心里已经认定德维特是坏男人,别说是兄妹了,哪怕当他的下属露娜都会觉得心塞。所以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单从长相来看她都不像杜法家族的人嘛,他们明明都是金发碧眼。   没有穿鞋的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凉凉的,头顶的日光灯在露娜气鼓鼓的脸上投射出阴影。起初分明只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可鬼使神差般,当露娜察觉到时她已经站到了通往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走廊上。   应该是走顺了这条路的原因,毕竟在彭格列总部内,除过自己的办公室,露娜去得最频繁的就是这里了。脚步一顿,头脑中自动回放了离开病房前小婴儿说过的话,抿了抿嘴巴,露娜果断转身。突然,德维特的声音穿透办公室的木质大门涌入她耳中——   “把露娜牵扯进那种危险的境地已经够让人生气了,你怎么能让她受伤呢?既然沢田你都能毫发无伤的回来,为什么没有把露娜保护好?!”   ……莫名其妙,说得他好像多么在意自己的安危似的。再说了,又不是沢田纲吉的错,德维特干嘛这样跟他发脾气。   听到德维特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露娜心里一晃而过他拿着感冒药来探望自己的画面。可她立刻就挥开了这份已成为假象的记忆,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继续听着。   不作过多的解释,被德维特这么指责了的沢田纲吉只是诚恳地说了句抱歉。清楚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露娜不禁有些心疼。   “道歉可以让露娜不疼么,可以让时间倒流么?算了,我不该让她来你这里的,以后就让露娜到杜法来。”   跟沢田纲吉一贯的温润柔和比起来,平时看似很随和的德维特情绪更容易受到波动,听着他明显是咄咄逼人的话,咬了咬嘴巴,觉得有些听不下去的露娜推门而入——   “是我偷偷跑去帮忙的,纲吉他毫不知情!再说那时候发生的状况谁都无法预料,所以德维特不应该说这种话,太不讲理了!”   “露娜?”   “露娜,你怎么……”   异口同声,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同时看向突然冲进来的女孩。不过沢田纲吉和德维特的表情却有着微妙的不同,虽然都是担忧,三秒钟的静默后,德维特的担忧里衍生出了另一种情绪。   “纲吉……”自语般地念了一声沢田纲吉的名字,他的神情就好像遭到了背叛,“知道这个名字,难道说你已经告诉露娜……”   眉梢微垂,沢田纲吉无声颔首。不过他的沉默并非来源心虚抑或胆怯,反倒表现出一种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沉稳和从容。   盯着沢田纲吉,德维特清澈的嗓音染着一层寒意,“也就是说,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捷足先登做了好人么?”   “我正打算告诉你,德维特。”毫不动摇地对上他的眼睛,沢田纲吉语气坦然。   “德维特,不是纲吉说的。”   眼见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古怪,不想沢田纲吉被误会的露娜插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杜法十八世,也早就知道你为了好玩欺骗我,所以你没必要——”   “啊,原来是为了好玩欺骗你,”轻声打断了露娜的话,德维特的嘴角浮现极淡的笑意,“沢田纲吉还跟露娜说什么了?”   对上德维特笑容之上的冰蓝色眼眸,露娜只觉得心惊。正要开口否认,耳畔却传来德维特轻柔缓慢的声音,那么近,却像是从宇宙深处远远传来。   “露娜可能不懂,我不怪你。但那么精明的彭格列十世不可能不明白,还是说……我之前表现的不够明显?”   什么表现的不明显……什么意思?   紫眸浮起深深的困惑,就在露娜看向沢田纲吉的那一秒,上前一步,德维特俯身向前一凑,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角。   非常陌生的触感,柔软、冰凉,大脑在瞬间空白一片,露娜整个人都僵住了。从容不迫地直起身,德维特神色倨傲。对上沢田纲吉微沉的眸色,他的嘴角勾起肆意不羁的淡淡笑容。   “一开始就该这样,沢田纲吉,这才是主.权。”   . 作者有话要说:  270,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表示小特特和露娜无血缘,虽然阿飘是兄控,但哥哥梗写过了,这篇就忍痛割爱了~   对了,兹纳跑哪里去了?(喂 ☆、难掩的焦躁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由于德维特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那充满挑衅意味的发言,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反应过来自己宝贵的初吻就这么被德维特给夺走了,而且还是在她喜欢的人眼前,从僵硬中回过神的露娜涨红了脸,先前一直积累在心中未得到排解的怨气让她一瞬间怒不可遏。   “德维特!你这混蛋!渣男!!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差劲了!!”   身体气得发抖,露娜迸发出愤恨怒意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下一秒,她扬起手,几乎是用尽全力般朝德维特的脸上甩了上去。   然而,预想中的清脆声响并未传来,眼睛都没眨一下,单手插兜的德维特轻而易举就擒住了露娜的手腕。没有看她,德维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沢田纲吉脸上,那笔直锐利的视线仿佛是要把他的内心看透。   “如果只有我们两人在的时候我可以让露娜打,但现在不行。考虑到男人的尊严,这一巴掌恕我暂时不能领受。”   尊严?对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谈及尊严吧!   奋力挣扎着被德维特禁锢的手腕,露娜只觉得现在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人讨厌。可是,尽管她眼神中的排斥已经表现的相当明显,像是根本没看到似的,德维特转过身,拉着她作势就要离开。   “跟我走露娜,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我不去!你给我松开!!”   眼下都能这样过分,谁知道单独在一起时他会变成怎样。又气又害怕,露娜使劲地挣扎,令她心惊的是,看起来文弱清瘦的德维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的挣脱根本就是徒劳。更为糟糕的是,露娜此举似乎是刺激了德维特,因此禁锢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了。   “只肯听沢田纲吉说,却不愿意听我说一句!”   飙高的音色里染满了不甘和焦躁,德维特猛然转过头。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露娜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谁知,紫眸里映出的却是德维特受伤的表情,那无助的模样有些像个孩子。   “露娜,难道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么?我对你可是很早以前就……”   没能说完,他低下头,如同自语的后半句话湮没在冷冷的空气中。漫长的一阵静默后,站在一旁的沢田纲吉终于开口了。   “我了解德维特的心情,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等你冷静下来,相信露娜会听你说的。”   并非想要置身事外,由于太过了解德维特的性情,沢田纲吉不希望他更焦躁才秉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可就在刚刚,当他注意到露娜被攥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时,这种沉默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眉眼间沁着不忍,目光掠过露娜的手停留在德维特脸上,沢田纲吉皱起眉毛,清秀的面容染上复杂难懂的神色,“先把手松开,你恐怕弄疼露娜了。”   沢田纲吉的猜测无疑是正确的,听到被此刻最看不顺眼的人提醒了这种事,德维特即刻敛去了方才的悲伤表情,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不劳烦彭格列十世操心,该怎么对露娜我有分寸。”   声音硬冷地回了一句,诚然存在于德维特内心对露娜的关心让他下意识地垂眸。然而,当他下移的视线触到被自己攥在手中的纤细手腕时,毫无预兆跃入他视野中的小物件令德维特冰蓝色的眸子缓缓收紧。   被两条项链穿起来绑在露娜的手腕上,那个小物件不是别的,正是沢田纲吉的彭格列指环。   “沢田纲吉,彭格列大空指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舍得给露娜,你们……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   苍白的脸上掠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转瞬即逝后,德维特沉沉地看向沢田纲吉,语调中带着毛骨悚然地危险气息,“呵,你也觉得露娜狠可爱,可爱得不得了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隐藏得这么深,真是了不起。”   换作平时,被旁人夸奖了“可爱得不得了”这种话,少女心十足的露娜八成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可是现在,随着手腕上的痛觉越发明显,露娜只觉得阴阳怪气说这种话的德维特更可怕了。   “露娜不是你的所有物,无论如何你也该尊重她的意志。德维特,你的绅士风度哪去了?”充溢着不忍的目光扫过浮现苦闷神色的露娜,沢田纲吉坦荡地对上德维特带刺的视线,“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先放开她,指环的事我会跟你解释。”   “风度?就是因为太有风度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被尊贵的彭格列十世从背后捅了刀子。”   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静了一瞬,德维特冰寒的眼神忽然压了下来,“跟尊重意志这种漂亮的借口无关,你纯粹是因为我刚才亲了露娜才觉得心里不舒服吧?不过我已经做了,沢田纲吉,你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就要带她走,你安静地留在这里就好,不要再来打扰我。”   又沉又缓的语气,满是强势的意味。然而,听到德维特这句话,一直都被愤怒和恐惧两种情感所左右的露娜忽然愣住了。   德维特说的是真的么,如果纲吉会因为这个不舒服,是不是就代表……他有一点儿喜欢自己?呆愣愣地望向沢田纲吉,有一种小小的期待自露娜的心底无声地漂浮起来。   察觉到露娜的视线,沢田纲吉稍稍偏头。目光静静地碰了一下,没有回应那个令她无比在意的问题,表情没有一丝裂缝,他的声音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稳坚定。   “露娜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如果是现在这个不理智的德维特,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没能听到期待中的答案,露娜不免有些小失望,不过沢田纲吉象征着维护之意的话还是令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就连手腕上的痛觉,似乎也不那么明显了。   “……你不会?如果我一定要带她走呢。”   余光扫到露娜微妙变化了的表情,德维特眯了眯眸子。迎上对方静谧的怒火,沢田纲吉清秀眉宇间没有分毫怒意。和德维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棕褐色的眸子里已然泛起澄净的橙色光泽。   “你可以试一试,如果做得到的话。”   “这是要动手么,彭格列十世?”   “只是想让我的朋友清醒一下。”   “别说那么漂亮的话,听起来可真让人火大。”   松开了露娜,周身燃起赤色火炎的德维特踱步向沢田纲吉走去。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两个首领级别的人针锋相对,身处这一现场的露娜如同漂浮在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海平面上。无意识地紧张屏息,忽然想到沢田纲吉的指环还在她这里,担心他会吃亏的露娜握紧了冒出冷汗的手。然而,仿佛能猜透她心中的想法,尽管正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德维特,沢田纲吉接下来的话却是对她讲的。   “不用担心,大空戒在我手里。退后露娜,先站在安全的地方。”   真正的大空指环就在沢田纲吉手里,那他之前给她的这枚是……脑海中迅速地掠过这样一个疑问,看了看眼前略显严峻的局面,露娜决定暂且不深究这个问题。正准备听他的话后退了几步,却在这时,一个悠哉的声线冷不丁从门口处传来。   “如果在这里跟德维特打起来,半个基地就报废了,蠢纲,你不替狱寺考虑一下吗?”   如同每一个忽然登场的大人物那样,里包恩一开口就捕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机质地深黑眼睛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内对峙的两人,他起身一跃就跳上了露娜的肩膀,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   “看来你的认亲不怎么顺利,被疑似哥哥的人夺走了初吻,心情一定非常微妙吧?”   僵硬着脖子扭过头,近距离地看着一副自来熟表情跟自己说话的小婴儿,露娜的头皮都发麻了。更糟糕的是,他居然不负责任地说出了那种未经过证实并且令人尴尬的话!   尽管非常想大声地反驳回去,但因为不想就这么跟德维特扯上关系,露娜硬生生地忍住了。若有所思地审视了她几秒钟,从露娜的肩上稳稳地落下,里包恩幽深的眼睛瞥向整间屋子里最不冷静的人。   “毕竟是在彭格列的地盘,德维特,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跟我到老地方来,有件事必须跟你商量。”   分明是老友谈话般稀松平常的口吻,从里包恩嘴里说出来却不可思议地渲染上一种迫人的气势。径自无视了德维特的意愿,他转过身,连同消失的暗色身影共同飘散在空气中的,是一句语气淡淡的警告。   “别让我等太久,只给你五分钟,敢迟到一秒就一枪嘣了你。”   ……   露娜再一次亲身领略了小婴儿的可怕之处,原因是,纵使脸色相当难看,德维特竟然真的跟随他的脚步离开了沢田纲吉的办公室。   一触即发的紧急事态就这么解除了,偌大的房间一下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回想起刚才沢田纲吉维护自己的场景,露娜感动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当脑海中闪过那个沢田纲吉是因为她被人亲了而感到不舒服的想法,露娜觉得自己的视线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抽丝,细微的异变。   呐,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代表你有一点儿喜欢我呢?沢田纲吉,可以问你么?   抬起头,注视着转身去饮水机为自己倒水的沢田纲吉,露娜在心里这么说。恰好他就转过身,察觉到露娜的目光,他走过来,小心又从容地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怎么了露娜,你想说什么?”   棕褐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盛着温软柔和的暖意。将水杯端在手里,露娜动了动嘴唇,声音一下子悬在了喉咙口。好像既看不见前头的出路,又回不去萌发的起.点,进退维谷的。   “纲吉,你……心里觉得不舒服么,我是指刚才……”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露娜酝酿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德维特亲我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一下子感觉……心不在焉的,也无法正常思考了?”   表情怔了怔,沢田纲吉瞳孔里的光辉微微一滞。垂下眸子,仅仅是一秒,抬眼重新对上露娜的眼睛时,那片暖色调里已然是无懈可击的从容与柔和。   “坦白说,我没想到德维特会那么做,所以稍微有些惊讶。”   “你……只是惊讶么?”   略显急切地出声询问,露娜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明明很想肯定她的想法,沢田纲吉站在理智那一边的声音却作出了这样的回答:   “不,还觉得抱歉,毕竟在我的办公室让露娜遭遇了这样失礼的事,感觉是自己的失职。”   是这样么?原来她自作多情了,好丢人……就好像在湖水中掷入了一颗小石子,垂下脑袋,名为失落的情绪波纹一样在露娜胸口荡漾开来。   “不是纲吉的错,要怪只能怪德维特,都是他不好。”   闷闷地回答着,露娜稍稍握紧了端在手中的杯子。正想着既然如此,是不是早点告辞比较好,沢田纲吉接下来的话却让露娜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说这种话可能会让露娜讨厌,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露娜能原谅德维特。他是一时冲动才会那样,不会有下次了。”   原、原谅……起初露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呆呆地对上他真挚的眼神,露娜心里突然爆发出极大的委屈和伤感。   如若不是可以动用时间回溯的能力抹掉刚才发生的一切,露娜肯定会为莫名其妙被讨厌的人吻了而难过很久。无动于衷也就罢了,沢田纲吉居然还要为德维特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鼻子酸酸的,心里也哽得难受。愣是忍住了想哭的冲动,露娜手上的力道却是一不小心失了控,于是,原本好端端捏在手里的纸杯一下子被捏得变了形,里面的水洒出了小半杯,凉凉的液体刚好浇在露娜身上,激得她发出嘶地一声。   前襟的衣服湿了大片,露娜只觉得自己倒霉。正要放下手里的杯子去整理,意想之外的,竟是沢田纲吉带着些许紧张的声线。   “露娜,有没有烫着你?”   烫?哪里烫了,沢田纲吉刚刚递过来的本来就是一杯凉水,他糊涂了么?   压抑着委屈之色的紫眸里浮起一丝古怪,却在下一个瞬间,灵光一闪,猛然意识到什么的露娜微微一怔。   “纲、纲吉,”手紧紧揪住了被凉水浇湿的前襟,露娜盯着沢田纲吉的眉宇,不确定道:“你刚才说什么?”   心脏跳动的声音,不顾一切地传过皮肤。她清楚地看到他柔和低垂的眉梢下,那双棕褐色眼眸里,本不该有的担心和无奈。   “我问你是不是烫着了,水不是洒……”   猝不及防地怔住,伸手接过露娜手上的纸杯,正要叹气的沢田纲吉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烫到啊纲吉,你端给我的可是一杯正儿八经的凉开水。”   几乎要令人喜极而泣地幸福感悄然化开,撑着湿漉漉的衣服下摆望着沢田纲吉,露娜忽然变得无比得瑟。   “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察觉?呐,你接水的时候在想什么啊?”   “……”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里米娜看懂了么?270其实心不在焉了,倒水时连水的冷热都没注意到,但他还在装深沉……具体下章还会解释的   于是初吻什么的,还是留给男主吧~以及德维特是岚属性,作为BOSS是岚属性,why? ☆、言语的真实   初次见到表情如此僵硬的沢田纲吉,露娜有些坏心眼地表示,这恐怕是她有生以来最为得意的时刻了。   走神只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件格外棘手的家族事务。尽管沢田纲吉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并且就他难得的犯蠢行为给出了如上解释,已然得瑟到快要蹦嗒起来的露娜根本就不信。   解释就是掩饰,露娜现在无比信奉这句话。再说了,彭格列十世先生可不是说谎会脸红的乖乖牌,他可是有着非常恶劣的前科!所以这次就稍微厚脸皮一下,相信他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在乎自己又有什么不好呢?   紫水晶般的眸子亮晶晶的,安静地听着沢田纲吉的解释,露娜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如果面前放着镜子,相信她一定可以从里面看到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自己。   “露娜……”由于没能伪装好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懊恼,眉宇间覆着无奈,沢田纲吉温润的声音里糅杂着些许沉重,“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完全不信。”   将眼角眉梢的笑意收敛几分,露娜挺胸抬头,一本正经道:“报告BOSS,您绝对没有看错。”   “……”   棕瞳微敛,听到如此直白回应的沢田纲吉顿时哑口无言。倒不是说他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因为露娜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有神了。一扫几分钟之前的黯淡消沉,从那里面透出来的是任谁都看得出的浓浓欢喜,甚至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承认的话也没有关系,反正我已经看出来了。纲吉,谢谢你递给我的水,我先走了。”   绽开豁然开朗的清爽笑容,露娜微笑着冲沢田纲吉打了个招呼就朝门口走去。清楚地捕捉到她明显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神情,微微皱眉,直觉让沢田纲吉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胸口。   果不其然,已经从里包恩那里物归原主的那枚怀表,此时正被露娜握在手里。   “如果我刚才没有出现就不会发生那样糟糕的事了,就是因为我的不谨慎,才让德维特误会了纲吉……毕竟是同盟家族,站在纲吉的立场上也一定非常为难,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来解决吧。”   没有明确地说出所谓的“糟糕事”究竟指什么,露娜反而用杜法和彭格列的同盟关系替沢田纲吉找了个理由。由于正低垂着眼帘,她没能看到沢田纲吉眸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   正如露娜所说,杜法家族一直以来都是彭格列家族的重要盟友。除此之外,德维特更是沢田纲吉初来意大利时就结识的朋友,正因为如此,早就清楚德维特对露娜抱有特殊感情的他才无法回应她。毕竟,跟德维特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待在露娜身边那种强烈的喜欢不同,他现在对露娜的心情,或许还处可以控制的程度……   “听我说露娜,其实德维特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坏,他——”   “可恶,如果再帮那个坏蛋说话我就跟你翻脸了!”   无奈中带着安抚的柔和嗓音传来,意识到沢田纲吉准备说什么,原本还很温顺的露娜一脸不高兴地打断了他。   “纲吉又不是没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要不是打不过我早就动手揍他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讲原则,难道你就不觉得他很过分么?”   “嗯,我承认他做得有些过头。”丝毫不意外露娜如此强烈的反应,沢田纲吉苦笑了一下,“但我相信不需要多久,德维特就会亲自到露娜这里来负荆请罪。”   “谁稀罕他负荆请罪,我根本不想看见他,会长针眼的!会做噩梦的!”   “露娜,真的不能原谅他么?”   温和地垂着眉梢,沢田纲吉看着露娜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个大声问家长索要玩具的孩子。正是这样的表情,一下子令露娜情绪激动起来。   “怎么可能原谅啊,那我现在也亲纲吉一下,然后再说是因为一时冲动,你能原谅我么?!如果纲吉无所谓的话那我就没话说!”   紧蹙着眉毛,露娜气鼓鼓地反问道。短暂的一阵静默,沢田纲吉平稳的音色缓缓地融进空气里。   “可以,我会原谅露娜。”   “你……”   笃定沢田纲吉会感到为难继而打消当说客的想法,露娜才故意那样说,想不到他居然会给出这种答复。听清楚的那一刻,脸色一僵,露娜险些背过气去。更让她瞠目结舌的是,造成这一局面的始作俑者紧接着还不负责任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所以露娜,能不能再给德维特一个机会?至少听听他的解释,其实有很多事情,露娜你现在并不知道。”   “……”   又惊又气,露娜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抬眼瞪着正以耐心的表情等待她回应的沢田纲吉,下一个瞬间,她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向下一拽。   “露娜?”   尽管露娜根本就没什么力气,感觉到脖颈间骤然收紧的力道,沢田纲吉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恰到好处的身高差和近得过分的距离,让他几乎能从露娜洒满星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像。   “沢田纲吉,你是觉得我不敢亲你才故意这么说吧?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亲?她现在的举动该不会是想……   听到露娜如此大胆的发言,沢田纲吉方才还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微微一怔。静了一瞬,见他不答话,还以为自己是被无视了的露娜果断踮起脚尖,借着攀附在他领带上施加的力道凑了上去。   只属于女孩子的微甜呼吸自下方均匀而上,小小一块的温热,不偏不倚地被沢田纲吉微凉的侧脸清晰感知。然而,就在露娜的嘴巴即将碰到沢田纲吉嘴角的前一秒,猛地松开了拽住他领带的手,丢下一句话,她竟然推开门逃一样的跑掉了。   “我、我才不会对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喜欢的人。眼下这种情况,这个定语所指代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沢田纲吉。   静静地注视着因为露娜的离开而徐徐摇曳的门扉,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难过,沢田纲吉的胸口竟泛过一阵空落落的疼。那感觉就好像是……心脏被偷走了似的。   不过,这种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连同那个亲吻险些落下时窜行在四周的微弱电流,还有没能落下时的点滴失落感,都将成为属于他一个人的小事。   ***   险些就干了蠢事,心有余悸的露娜一离开办公室就立刻动用了时间回溯的能力。皓白的光芒一闪而过,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回到了彭格列的高等病房。   除了守住初吻这种重要的理由外,此番回溯也是为了沢田纲吉不被不讲道理的德维特误会。看到他千方百计地替德维特说好话,即便是露娜也能看出沢田纲吉十分重视与德维特之间的友谊。而且不仅仅是出于维护家族利益方面的考虑,沢田纲吉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对待。   可是,就算是好朋友,如果沢田纲吉真的有一点儿,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喜欢她的话,多多少少也该生气一下吧……这么想着,露娜忽然觉得她先前的欢喜说不定真是自作多情,沢田纲吉没能意识到水温的心不在焉,事实上就如他所说,只是因为突然想到了家族的某件棘手事,根本不是受了德维特那个吻的刺激。   巨大的落差感袭上心头,由于太消沉了,甚至当那个恐怖的小婴儿冷不丁跳出来时,露娜也丝毫不害怕。大致将回溯前的那番对话原封不动地进行了一遍,最后,没有在得知德维特就在沢田纲吉办公室这一消息后冲动地跑出去,她只是闷声回了句没兴趣便重新躺了下去。   从小婴儿投来的探究目光露娜也意识得到,这样淡然到漠不关心的反应不太像她一贯的作风。然而就好像是豁出去了,无所谓他会如何猜测,露娜索性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怎料,混沌的睡意刚刚有了漫延之势,病房里却多了一位不容忽视的造访者。   “里包恩,露娜还没醒么?”   含带着担忧的温润嗓音,仅从那刻意压低的音量就能表现出来者的体贴。知道站在床边的人是沢田纲吉,正闭着眼睛的露娜胸口微微一紧。   “哼,早就醒了,现在恐怕是在装睡。”   完全不给病床上的某人留面子,里包恩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露娜在一瞬间有些僵硬的侧脸,心下了然的沢田纲吉露出安下心来的欣慰表情。   “露娜,能稍微给我一点时间么,有事情要跟你说。”   知道没办法再继续睡下去,露娜只好睁开眼睛,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扫了她和沢田纲吉一眼,似乎是对这两人即将进行的对话兴趣全无,轻哼了一声,里包恩径自离开了病房。   “这件事露娜听了或许会生气,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确认自己的家庭教师已经不在周围了,沢田纲吉垂眸,有些认真地看着露娜。   听了会生气的事……一般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对于听者来说大抵是场灾难,莫非沢田纲吉还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么?   心脏本能地向上悬起,准备好迎接新一轮糟糕打击的露娜听到了这样的话。   “是关于我给露娜的那枚指环,其实先前我用来跟你交换怀表的并非真正的彭格列大空指环,它只是外观和彭格列指环十分接近的A级指环。”   如果是这件事,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看了看正绑在手腕上的那枚戒指,露娜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一边问:   “没记错的话,纲吉起初并不打算给我这枚,原先那枚戒指呢?它是真的么?”   “原本打算给露娜的那枚……”眉宇一沉,沢田纲吉坦言道:“那枚也不是彭格列大空指环,而是岚之戒。”   听到这意外的回答,露娜不免惊讶,“岚之戒?”   “是,虽然也是彭格列指环,但不是我的那枚大空戒,而是守护者的指环。”   站在家族首领的立场考虑,沢田纲吉不可能让大空指环轻易离身,否则一旦遭遇了重大危机,没有指环就相当于失去了保护家族的利刃。但怀表毕竟是露娜重要的东西,思虑了良久,沢田纲吉最终决定用重要的守护者指环跟她交换,如果不是露娜当时主动提出要用他戴在手上的那枚指环交换,她现在所持有的应该是狱寺的戒指。   病房里一时间静悄悄的,看着垂下眼帘不出声的露娜,猜想着又让她生气了的沢田纲吉亦是沉默不语。可令他意外的是,并没有遭受打击的模样,再次抬起头时,露娜却笑了。   “考虑到整个家族内外的安定,BOSS先生也是很辛苦的。不用跟我道歉,我能认可纲吉的做法,能想到用守护者的戒指来交换已经很难得了,我没有理由生气。”   虽然沢田纲吉仅仅告诉了露娜他的名字,但在教堂发生的事情无疑显露了他的身份,露娜自然没必要再伪装出不知道他是彭格列首领的样子。对上她的目光,从那双紫眸中读出了“理解”的意味,沢田纲吉的表情再度柔和起来。   “谢谢你,露娜。”   古典乐般舒缓静谧的音色,再加上沢田纲吉温柔到极致的眼神,露娜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但这样温馨氛围没能维系太久,便被沢田纲吉接下来说出的话给破坏了。   “还有一件事,刚才德维特来找我了,他拜托我帮他问问露娜有没有生他的气。”   怎么可能不气,肺都要气炸了!不过既然时间已经回溯了,德维特不可能还记得自己的恶劣行径吧?   思绪有些混乱,露娜压抑着怒意问:“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做了什么?”   “是这样的,露娜已经知道了我是彭格列十世,所以德维特的身份你也一定猜到了。他现在正在担心露娜会不会因为他是杜法十八世而不理他。”   德维特有什么资格担心啊?他做的缺德事可不仅仅是隐瞒身份这一件。而且更令人火大的是,他竟然让纲吉帮他说话……   “对了,纲吉不说我都忘了。麻烦你替我转告德维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请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脸色一沉,露娜一脸坚决道。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沢田纲吉棕褐色的眸子里一瞬间浮现出微妙的不解。   “这么严重,露娜是认真的么?”   “……”   好像根本就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露娜执拗地抿紧嘴巴以示拒绝。而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时,对初吻被夺耿耿于怀的她回想起了沢田纲吉那时候的心不在焉。   究竟是不是她的自作多情,露娜其实很想弄明白。想了想,她决定亲口问问这个当事人。   “纲吉,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发生了一件难以理解的事。”   跟正在进行的对话毫不相干的突兀发言,如同蹩脚生硬的转移话题。然而温柔如沢田纲吉,纵使感到奇怪,还是露出耐心倾听的表情。   “难以理解么,不介意的话露娜可以说说看。”   “是这样的,梦里面有个女孩子,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另外一个人抢走了初吻……”   省去了真正的名字,就好像是在讲故事一般,露娜以平静的口吻把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讲完了沢田纲吉错把凉水当成热水并问她有没有烫着时,她抬眸,很认真地看着沢田纲吉。   “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把水温搞错了呢?那个男孩子完全不是呆呆笨笨的样子,他平时可是从来不出错的。”   故意说得轻描淡写,露娜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在她刻意隐藏的期待中,沢田纲吉暖意的笑容浮现在唇角。   “我觉得,那个男孩大概是撑着了。”   “撑着了?”   这是什么解释,露娜翻翻眼睛,“纲吉的意思是他之前吃了很多东西,所以胃不舒服了?”   被温柔如小动物的阳光包裹着,映在沢田纲吉眼里的露娜脸上写着浓浓的挫败。静了一瞬,他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目光也柔软下来。   “是不舒服,不过不是胃,是心。”   并不知道那个梦里男孩其实就是他自己,对上露娜一瞬间亮起来的大眼睛,沢田纲吉的口吻仿佛轻柔聚合的云。   “我猜他也是喜欢她的,喜欢那个女孩。”   . 作者有话要说:  270,自己卖自己好玩么?虽然一开始想让露娜真的亲下去,可是又觉得那样做就不像她了,毕竟露娜对喜欢的人很温柔……初吻就让270来吧,可以隆重点(咦 ☆、再现的疑虑   黄昏时分,窗外蛋黄一样西沉的太阳将彭格列基地的走廊镀上了一层蜂蜜色。   嘴角微微上扬,走出病房准备回家的露娜步履轻快,脸上窥不见半星病容。就在两小时前,当沢田纲吉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给出那个答案后,呆愣愣地看了他好几秒,原本充溢在露娜心头的失落和沮丧情绪顷刻间一扫而空。   与沢田纲吉不同,心知肚明自己所说的那些并非是梦,他的回答对露娜而言近乎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那番带着温馨暖意且不糅杂半分虚假的说辞,其治愈的效用胜过世间的一切良医妙药,待沢田纲吉离开后,抱着枕头在病床上打了好几滚,露娜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儿也不痛了。   排除掉比预想中更轻的伤势和彭格列家族优秀的医疗团队两个因素,露娜认为一个愉悦的心情亦功不可没,而这份好心情恰恰是沢田纲吉给她的。心里克制不住地欢喜,就在露娜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份好心情尽可能地扩大化并且持续下去时,刚走出彭格列基地大门的她就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一人一狗。   相隔着七八米左右的距离,守在彭格列大门外的正是眼下最不遭露娜待见的渣男德维特和露娜新晋的家庭成员小狗兹纳。虽然是不同种族的生物,远远看去,露娜愣是从他们同样被夕阳染上一层暖橘色调的身影上感受到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意味。并没有比露娜迟缓多久,几乎就在她抬眼看过去的那一刻,德维特和小狗兹纳的眼睛同时亮了。   “露娜……”   “汪汪!”   迥然不同的声音神同步地响起在空气里,引得两位发声者也禁不住互相看了一眼。目光径直掠过了德维特,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那样,露娜笔直地向开始使劲儿冲她摇尾巴的兹纳走去。   天地可鉴,露娜这种做法不存在任何歧视的意味。她并非想表达出德维特还不如一只狗这种伤人的想法,只是不想搭理自己讨厌的人罢了。三两步上前,抱起了因为发生了太多事而被暂时遗忘了一阵的兹纳,露娜垂眸,一脸疼惜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抱歉兹纳,我把你忘在教堂门口了,幸亏你找回来了。”   发出好像撒娇般的呜呜声,亲昵地蹭了蹭露娜,兹纳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颇为委屈。心扉最柔软的地方就像是被一只小手轻轻碰触了一下,露娜的视线正要放软,耳边却传来德维特惊讶不已的声线。   “兹……兹纳?该不会是这只狗的名字吧,它是露娜的小狗?什么养的?”   这些事与你这个渣男无关,别用我家宠物的名字来跟我搭讪!   蹙紧了眉毛,好心情被破坏的扫兴感令露娜的脸孔立刻覆上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之色。发现自家温柔可人的主人突然变了表情,有着聪明小脑瓜的兹纳也停止了卖萌,静悄悄地窝在露娜怀里一声也不吭。   好歹身为家族的首领,德维特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会差。看着露娜比想象中还要阴沉的脸色,心知肚明她的怒气非同小可,几小时前从沢田纲吉那里得知自己身份已然暴露的他这会儿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露娜你渴不渴?我去买瓶饮料给你喝好不好?”   厚着脸皮快步拦在正要离开的露娜面前,说出这样蹩脚台词的德维特表情十分讨好。绷起的面孔倏地僵硬了几分,看都没看他一眼,露娜的声线带着罕见的硬冷。   “离我远点儿,否则让兹纳咬你。”   似乎是为了配合主人,露娜的话语刚落,一秒钟前还乖巧异常的小家伙竖起了身上的毛,冲德维特龇牙的同时还发出代表着威胁的呼噜声。   “露娜,这个好像还不能对我构成威胁……我们谈谈吧,我就是来跟你解释的。”   还在少年时期就把狮子老虎当兔子养的德维特当然不可能害怕一只很可能还没断奶的小狗,就算它和彭格列十代目取了同样的名字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这么想着,根本就没把露娜那句话放在心上的他上前一步,然而,就在德维特伸手想要轻轻拽一下露娜时,他的手竟被兹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了。   将并排站在一起等候露娜的情谊抛到九霄云外,兹纳这一口咬得非常不讲情面。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殷红色的血液就从德维特的伤口渗了出来,被惨白的皮肤衬得更为鲜艳。   不想自己真的会被咬是一方面,可即便对眼前的露娜和她的宠物不设防,以德维特的反应力也不该这么轻易被咬到。手上未松懈分毫的痛感和脑海中的疑惑交织在一起,眉头微皱的德维特还没来得及深究却顺着露娜的声音瞥见了她的表情。   “我已经说过了,离我远点儿。”   没有不在意更没有担忧,如此的漠不关心一下子令德维特的心刺痛了一下。蔚蓝色的眸子沉了沉,再次抬起时,掩住受伤神色的他讲话的语气就像是赌气的孩子。   “这样比较好是么?如果露娜这样就肯消气那就让它咬吧,我无所谓。”   坦言之,比起让德维特吃苦头,露娜更想赶走他。看了一眼他血流不止的手,她移开视线,“兹纳,别咬他了。”   顿了一下,低头看着终于松了口的小狗,露娜继续道:“德维特,纲吉没有转告你么?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已经友尽了。”   以露娜的性格,她很少会对别人讲出这样决然无情的话。偏巧,德维特就是个可以接二连三让她生气的奇葩。短暂的一阵沉默后,没有转身离开不说,他居然把露娜打横抱起来了。   “德维特!你干什么!!”   身子腾空而起的瞬间,露娜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管她的尖声质问,同时无视了被丢在地上的小兹纳,抱着她的德维特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紧接着,赤色的火炎忽然从他手上的戒指喷薄而出,竟是把头顶那片橙色夕暮映照得宛如燃烧的烈火。   好像有生命般,德维特的火炎流动般凝聚在他脚底和背后。倘若露娜不是那么害怕,她倒是可以吐槽一下他现在的造型颇像儿时那部动画片里的铁臂阿童木。然而,不止一次见过他间歇性抽风发怒的可怕样子,当德维特以火炎为推动力抱着露娜直冲上天际时,她都快吓傻了。   她是不是激怒德维特了,难道他要把她从天上给扔下来么?   逆行的风吹在露娜脸上,耳边则是因为高速飞行产生的呼啸声,露娜的感官告诉她自己现在正在朝着一个方向飞。虽然露娜没有恐高症,可一下子就上了天的感觉实在太过惊悚,要不是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示弱,露娜这会儿可能都哭出来了。   捏紧的手心里渗出冷汗,双眼紧紧闭着,然而,即将被深深的不安和恐惧所吞噬殆尽的她却听到了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声音。   “露娜,你睁开眼睛,看看太阳。”   不是暴风雨般的愤怒,德维特被风吹散的声线甚至带着兄长般的温和。迟疑了一下,心底有些疑惑的露娜慢慢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眸子里刚好映着一轮橘红色的太阳。那太阳,正缓缓从西边升起。   眼前与常识不相吻合的现实令露娜呆住了,从那轮太阳的方向撤回视线,德维特低头看着露娜,眼神极其认真。   “我曾经在书本里看到过,日落的时候,如果乘坐速度高于地球自转的飞行器自西向东运动,就能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的神奇景象。露娜,既然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气呢?”   什么?他居然是为了这个……表情僵了僵,恍然大悟的露娜顿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好像没那么生气,可又好像更气了。   大概也是考虑到在彭格列基地外面随便开启如此高纯度的火炎有失妥当,让露娜亲眼看到太阳西升的画面后,德维特便回到了地面。将露娜稳稳放下后,凝视着并未给出答复的她,德维特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语气居然还染着淡淡的委屈。   “露娜,能不能不生气了?我都已经做到了……”   “……”   跟做不做到无关,露娜所谓的“太阳从西边出来”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代名词。想不到德维特竟然做到了,忘记他学霸属性的露娜很是气结,这份气结直接导致了她的语塞。   “怎么这样,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沢田纲吉明明也是黑手党首领,你都原谅他了,为什么到了我这就变得这么严苛?这也太不公平了……”   垂着眉梢,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露娜那里保有怎样记忆的德维特看起来非常受伤。心说了一句“这跟纲吉有什么关系”,就在露娜抿紧嘴巴打算对眼前这个奇怪的渣男保持缄默时,她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明明是我先认识露娜的,比沢田纲吉早多了。只不过我一直都想等你自己察觉……露娜真的一丁点儿都不记得我么?你的记忆……是不是被那个叫‘天启骑士团’的组织篡改了?”   记忆?被篡改……   被过滤的话语带动了露娜的思绪,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不知道从哪里知晓的“沢田纲吉这个名字的拥有者即是彭格列十世”,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曾见过的杜法家族族徽和箴言……   “……我跟你很早以前就认识?”   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涌上心头,露娜将信将疑地问。   “嗯,八年前,我跟露娜是在孤儿院里相识的。”   嘴角浮起怀念的笑容,德维特的目光轻轻地落了下来,那里面糅杂着当时的露娜完全无法解读的深浓情感。   “我这次以杜法十八世的身份从英国回来也是为了找你,这一点,沢田纲吉也是知道的。”   ***   由于不想再一次上当受骗,露娜并没有全然接受德维特所说的话。没有明确表现出到底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她决定亲自去调查一些事情,而露娜此次调查的第一站就是沢田纲吉的办公室。   倒不是悄悄潜入搜集什么密不外传的资料,露娜只是想亲自向沢田纲吉确认一些事情,毕竟是喜欢的人,沢田纲吉在露娜心里比德维特更值得信赖。于是,在经历了一整夜不眠不休的辗转思考后,隔天一大早,露娜就按照计划日程去往彭格列。   并不是上班时间,这样的造访多多少少会显得突兀。可同时,因为等会儿能见到喜欢的人,露娜又不免觉得开心不已。大概是心情使然,即便心里还装着疑问,却一点儿也不妨碍露娜一路上欣赏着周遭的景象。当她快要到达目的地时,新开在街角的一间咖啡厅吸引了露娜的注意。   有着怪诞童话色彩的室外装潢,在一整条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群里显得别具一格。在露娜的印象中,貌似两天前还没有这家店。在门口好奇地观望了一会儿,想到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的沢田纲吉说不定需要提提神,露娜决定去买杯外送咖啡带给他,顺便好好参观一下咖啡店内的陈设装潢。   如同店面外给人的感觉一样,咖啡店内部的装饰也沿袭了怪诞的童话色彩。兴许和露娜一样对新鲜的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这家新开张没多久的店里已经有许多年轻人前来光顾,并且以女孩子为主。   “这位顾客,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排着队,露娜兴高采烈地打量着贴满星星的天花板和镶着贝壳的墙壁。等到了她点单时,露娜这才看了一眼价目表,低头的那一瞬,有着瑰丽童话色彩名称的咖啡们那华丽的价钱着实让她受惊了。   “唔……好贵。”   小声说了一句,今天出门没带多少钱的露娜有些担心自己消费不起。虽然她可以借助某种作弊的能力成为十足的有钱人,可事实上,除了给沢田纲吉的那次,其余中奖得到的钱露娜都捐给了诺曼孤儿院和当地的慈善机构。像露娜这样的姑娘,身边仅仅留着够她自己花的钱,过着她不怎么奢侈但幸福的小日子就很满足了。   如果换作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露娜或许说声对不起就走了,要是觉得尴尬还可以回溯到没来过的时候。可偏偏今天,露娜就是很想买杯这里的咖啡带给某人,因为那个外卖的盒子上有星星的图案,还系着很好看的蝴蝶结,露娜记得沢田纲吉好像很喜欢星星的。   怀着些许期待打开了钱包,非常幸运,里面的钱足够买下一杯整间店里相对便宜的咖啡。心里莫名地一阵感动,正当她要向以微笑的表情耐心等候她点单的侍者报出咖啡的名字时,露娜忽然被从身后走过来的人一把推开了。   “闪开,既然买不起就不要在这里挡路。”   一个踉跄,露娜抬头,入眼的年轻女子有着一头招摇的卷发,墨绿色的眸子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即便没有笑,她嘴角边两个浅浅的酒窝亦非常明显,里面浸满了沉沉的骄傲。那种高人一等,刻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正透过包裹她曼妙身姿的高级订制套装从四面八方弥散开来。   “最贵的那种,给我用三种不同的包装装好。”   根本不屑于看露娜一眼,也仿佛没听到后面排队人的低声议论,她拨弄了一下头发随即就从挎在胳膊上的名牌包包里取出一张信用卡。   “抱歉顾客,是这位小姐先来的,而且您需要排队。”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露娜,面带微笑的侍者礼貌地说。谁知,听到这种话,那位卷发女子立刻发出冷笑。   “让我排队?你们这家店不想继续在这里开了吧?搞清楚状况,这里整条街都是我家的,不想被赶出去就把门槛调高点,不要随便什么样的贱骨头都放进来。”   “整条街都是她的,听到了没?”   “仔细看一下……我想起来了,她爸爸似乎跟黑手党有关系。”   “难怪那么张扬,原来有惹不起的背景。”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从背后响起,听到这种话,本来还想继续劝说的侍者好像也瞬间被女子的嚣张气焰抽走了底气。悄悄给了露娜一个息事宁人的表情,他点头哈腰。   “对不起,您稍等,马上就好。”   “你倒是有眼色的,不过别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完事了。你叫什么名字,本小姐要开除你!”   闻言,侍者立马低头道歉,一个劲儿说着对不起,而那个女子则像是被打了气的气球,连影子都膨胀了几分,一把摘下他制服上的名牌,手一扬就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侍者先生没有错,就算你是有身份的人,也要有公德心,要尊重别人,也不应该不排队——”   实在看不下去,露娜忍不住道。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卷发女子再次推了一下,猝不及防,露娜一个踉跄撞到了后面的餐台上。虽然没有叫出声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吃痛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装什么!你要是穷到想装可怜骗钱的话,本小姐多的是,你开口要就行了,装什么装!”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人……   愤怒和委屈两种情绪涌了上来,露娜抿紧了嘴巴,攥紧了拳头准备教训她。就在这时——   “那位声称整条街都是你家的,而且还跟黑手党有关系的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   从容不迫的清丽女声,声音不大,却很有震慑力,无端端让人觉得气势逼人。不只是露娜转过目光看向她,整个咖啡店所有人都被那个冷不丁发话的女孩提了一下神。   穿着一袭款式简单但一看就知道材质精良的A字型连身裙,说话的女孩墨发及腰。坐在不太显眼的靠窗位置,她仪态尊贵地将手中精致的咖啡杯放在桌上,目光从头到尾没有离开摊开在面前的书本上。   “给我闭上嘴。还有,请把侍者先生的名牌捡起来。”   被人当众以如此淡然的态度说出这样挑衅的话,卷发女子立刻怒了,“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我?垃圾桶那么脏的地方我怎么会去碰,看不顺眼你来捡啊!”   “无论是在公共场合无理取闹找存在感的千金小姐,还是只想安静品尝一下这里咖啡的普通女孩,对任何人来说,垃圾桶都是脏的,既然是你扔的当然就该由你亲自捡回来。”   月光般清澈的声音流泻开来,于此同时,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鹅黄色小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嘴里还卖萌般叫着“云雀~云雀~”。不知为何,看到那只小鸟的瞬间,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卷发女子脸色霎时青白一片。   “如果够聪明的话,刚才那些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合起书本,窗边的女孩静静地转过脸来。看到那张精致到无懈可击的面孔的刹那,露娜呆住了。   “您难道是……成田五月小姐?”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特特的好感度有没有稍微刷上去一点儿_(:з」∠)_   真爱女儿五月出来打酱油了 其实这么写是为了下章的萌点 米娜敬请期待~ ☆、无知的作死   在这间开在西西里街道上的咖啡店内,也许其他人会不认识那位仅用只言片语就平息了一场闹剧般风波的东方女子,但对很早以前就视她为女神的水原露娜而言,她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成田五月。   头顶“最年轻影后”的荣耀桂冠和“全民女神”的耀眼光环。   全日本乃至整个亚洲艺能界内的一个传说。   一年前刚满二十岁就因为结婚而忽然隐退的传奇人物。   虽然没有疯狂到会赶去日本参加五月的每一场见面会,但她出演的每一部作品露娜都看过,而且看了不止一遍。尤其是那部名为《落日》的经典收官之作,让露娜备受感动之余,打心里为拥有这样精湛演技的演员会在如此年轻时就息影而感到痛心疾首。   五月很漂亮,五月演技超级棒,五月出了名的敬业,除了这些以外,最让露娜歆羡的是五月活得非常潇洒,她什么都敢做。她仿佛拥有全世界最纯粹的自由,那是成田五月灵魂之上的王冠,它高贵如星斗,美丽绝伦。   可就是这样真正担当得起“明星”这一身份的五月,居然那么年轻就被一个男人给拐跑了。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露娜可是咬着手帕从电视里看着五月亲口宣布息影的。想着即便是女神,五月也一直都遥不可及,所以露娜本以为自己憋得住。可事实是,随后她就把自家仅有的两盒面巾纸给用完了,因为心里不开心。   露娜自然清楚,以五月的性格不可能被人逼迫,既然她笑着退出了艺能界,那么她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可偏偏,一边想要祝福她幸福一边又不可避免地不爽让五月做出这一决定的男人。无论他是何方神圣,总之,把属于全民的五月变成了属于他一个人的,单凭这一点他就具备了成为全民公敌的资格。如果不是想着五月女神很爱他,露娜真的很想画个圈圈诅咒他。   不过,尽管是如此喜欢着五月,难得有机会和她面对面的露娜却也没能拉住她的手抒发出自己的喜欢,她只是在念出对方的名字后羞涩地说了一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架势,五月比想象中更为随和。嫣然一笑,她就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露娜捧在手里的咖啡杯上。递还咖啡杯给露娜的时候,她看着露娜的眼睛语气真诚地说谢谢,还说有人记得她让她很开心。   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受宠若惊的露娜心里的感动,于是,此刻捧在露娜手中的这杯咖啡,除了拥有即将被她喜欢的人享用这等殊荣外,还因为上书着五月女神的签名而变得更加意义非凡。   在离开咖啡店走向彭格列基地的短暂路途中,原本只需要拎在手里的咖啡得到了被露娜捧在手心的高级待遇。想着要给沢田纲吉一个惊喜,露娜刻意开启了偷盗模式,待她轻手轻脚地站定在彭格列首领办公室门外,露娜打算先拿出手机给自己和五月美.美的签名拍张合影,随后再把咖啡送进去。   露娜才不承认自己是花痴,她只是比一般人更容易感动而已,再说这个签名可是名副其实的绝版,自然得好好珍惜。然而,当她正要对准手机摄像头默念出可以摆出完美露牙微笑表情的“cheese”单词时,随着“轰”地一声,一个包裹着紫色火炎的东西径直从沢田纲吉的办公室里破门而出——   ……这是什么情况!   心里一惊,躲避危险的本能让露娜赶忙闪开。擦着露娜扬起的几根头发丝,那个猛然朝她飞过来的可怕物体竟是在对面的墙壁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露娜?”   办公室的门在下一秒被打开,显然是受惊了的露娜僵硬地扭过头,心有余悸的眸光里刚好盛下沢田纲吉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原本还想问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只不过,抬眸看了一眼对面不远处镶嵌在墙壁上的浮萍拐,他清秀的面庞即刻浮现出令人动容的担忧之色,其间还夹杂着些许无奈。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平复着在惊吓中狂跳不止的心脏,露娜摇了摇头。再度扫了一眼险些打中她的东西,她缩着脖子小声道:   “纲吉,那个是你扔的么?发生什么事了么,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垂眸看着一脸后怕的露娜,沢田纲吉的目光软下来,“不,不是我。是云雀学长,他大概误以为露娜是来听墙角的,所以……”   不需要沢田纲吉把话说透,露娜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失妥当。毕竟纲吉是家族的首领先生,不免会在办公室里谈一些重要的事宜,像她这样蹑手蹑脚的靠近无疑就是没事找事,即便真的被沢田纲吉口中那个云雀学长打中也是她活该作死。   露出尴尬的表情,露娜有些不好意思。正待她暗自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自动回避时,沢田纲吉的嘴角却浮起温暖又耐心的微笑。   “一大早就过来,看样子露娜是有事情找我。不过能不能稍等一会儿,让我和云雀学长说完?”   “不、不要紧的,等多久都没关系。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比起那个……”   左手藏在身后紧张地握着,低下头,露娜红着脸将端着咖啡的右手递向沢田纲吉。   “这个,给纲吉,我在隔壁那条街新开的咖啡店里买来的。”   虽然看不到沢田纲吉的表情,露娜却感觉到对方好像笑了。抬起头看过去,果不其然,接过咖啡的他正在朝自己微笑。   “谢谢,露娜。”   露娜坦承,她有时候真的受不了沢田纲吉的笑,因为那笑容太具杀伤力了。脸颊忽然一阵快过一阵地烧,露娜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羞羞的。   “好不好喝我也不知道,但包装盒和咖啡杯上都有星星图案,我记得纲吉你从小就喜欢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沢田纲吉微笑的嘴角似乎是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的弧度。想着果然只是错觉,顿了顿,露娜小声补充道:   “不过纲吉,喝完咖啡要把杯子还给我哦。这可不是普通的咖啡杯,上面有我女神的亲笔签名来着。”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露娜。”   听说露娜还有女神,沢田纲吉不免有些好奇。温润地目光缓缓下移,不想,映入他棕瞳中的竟是“成田五月”这个名字。   居然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猜想现已成为彭格列云守夫人的五月小姐大概是在咖啡店等云雀学长,沢田纲吉唇边的笑容深了几分,“露娜很喜欢她么?”   “特别喜欢!”兴奋地仰起脸,露娜蓝中沁紫的眸子亮晶晶的,“莫非纲吉也喜欢五月么?她超棒对不对!”   “不,露娜,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恰好认识五月小姐而已。”   想到身后办公室内的某人,知道他听觉极好的沢田纲吉赶忙否认。而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露娜的眼睛更亮了。   “纲吉你居然认识五月?那可不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啊?”   他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   考虑到不该怠慢云雀学长太久,看了一眼脸上写满期待的露娜,沢田纲吉微微侧身,绅士地将办公室的门稍稍开大了些。   “露娜先进来吧,过一会我介绍云雀学长跟你认识。”   ……   沢田纲吉的“过一会”仅仅是两分钟时间,大概是机密事宜已经谈完,露娜才得到了进入办公室的许可。   身着一袭笔挺简洁的黑色西装,被沢田纲吉称为“云雀学长”的青年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他有着蓬松柔软的墨色头发,给人以清冷感觉的灰蓝色眸子有着微微上挑的眼尾,五官极为精致,带着漠然表情的面孔呈现出一种东方人特有的古典美。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失礼,但这位先生长得真是非常好看。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露娜甚至还发自内心地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注意,这可不是发花痴,真正的原因是除过发色和瞳色不同,他长得实在是太像“长腿叔叔”了。没错,就是那位画像被挂在孤儿院大厅最为显眼的位置、一直为孤儿院的孩子们提供各种无私帮助的诺曼先生。   兴许正是因为诺曼先生的关系,即便从露娜进入办公室后对方压根没有正眼看过她,给人的感觉也极为傲慢,露娜还是自动把云雀先生归为“好人”那一类。于是,当谈完正事的沢田纲吉起身向她介绍云雀先生时,希望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露娜表现得十分热情。而这份热情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露娜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由于纲吉正是在得知五月是她心目中的女神后才提出介绍自己跟云雀先生认识,所以露娜猜想,云雀先生十有八.九和她一样都是五月的影迷。   “我猜云雀先生也很喜欢五月吧,能认识您真的很高兴,请多多关照!”   果不其然,听到露娜这么说,原本一副爱理不理模样的云雀先生抬眸,意义不明地睨了她一眼。顿时,露娜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情怀。   “云雀先生最喜欢五月的哪部作品呢?”   觉得眼前这只草食动物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云雀恭弥根本懒得接话。还以为他是在犹豫,露娜展露出万分理解的表情。   “您一定觉得很难抉择吧?我懂的,谁让五月的每部作品都很出色呢。真是好可惜,竟然因为结婚息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五月明明还那么年轻,他居然舍得辣手摧花。”   “咳咳……”   虽然在五月刚开始和云雀恭弥说话时,沢田纲吉就发现她误把云雀学长当成了影迷。但似乎觉得迷糊的露娜有些可爱,所以他并没有立刻纠正。谁想,一个不留神她竟说出了这样不得了的话,辣手摧花什么的……   险些被咖啡呛到的沢田纲吉看向云雀恭弥,没有丝毫悬念,肉眼可见的阴沉黑气已然在他身后开始缓缓凝聚。   “露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云雀先生其实——”   “纲吉不会懂的,只有喜欢五月的人才能领会这种情感。”打断了沢田纲吉欲言又止的提醒,露娜义正言辞,“云雀先生肯定也和我一样,多少会不爽那个把五月变成只属于他一人的男人吧?五月女神明明是大家的!”   不,沢田纲吉敢用整个彭格列的资产打赌,在针对五月小姐这件事上,云雀学长绝对不会和露娜有共鸣的。   “哇哦,大家的?草食动物,你在说什么蠢话。”   凤眸微微眯起,始终沉默不语的云雀恭弥终于开了金口。顷刻间,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忽觉空气莫名变得凉飕飕的,露娜一脸迷茫,“什么草食动物,云雀先生是在跟我说话?”   “云雀学长,她只是随便说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上前将不明所以的露娜护在身后,沢田纲吉苦笑着冲自家这位随时可能发飙的云守大人解释。在收到对方一记饱含威压的凛冽眼刀后,他偏过头无奈道:   “露娜,五月小姐现在姓云雀,她是云守夫人。”   “姓云雀?”   经沢田纲吉这么一提醒,思维终于有良心地跟上的露娜脸色刷地变了。震惊地躲在沢田纲吉身后端详了云雀恭弥好久,恍然大悟那些黑气原来就是杀气,她弱弱地憋出了饱含同情的一句话。   “他、他这么凶,五月是不是经常遭到他的恶毒殴打?”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恐怖的寂静。看着云雀恭弥身上暴涨的杀气,沢田纲吉深深地后悔没能及时捂住露娜的嘴。   的确,云雀学长对女性还是比较尊重的,一般情况下。可现在,即便他不对露娜使用暴力,仅仅是眼神就能在露娜身上剜出一个大洞了。感觉到身后的女孩正在发抖,对上云雀恭弥的凤眸,微微皱眉,沢田纲吉沉稳道:   “云雀学长,不知者不怪,这次就算了吧。如果云雀学长之后还觉得生气,冲我来也行,但不是在今天。”   嘴上没有说,但沢田纲吉的眼神还有语气,无不是在维护着露娜。   “五月小姐还在附近等你,刚才我们也说到了,最近西西里不怎么太平。”   没有回答,沉沉地看了沢田纲吉一眼,云雀恭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就在刚才僵持的那几分钟里,她就那么攀着沢田纲吉的胳膊,甚至把他的西服袖子都抓住了褶皱。   “纲吉……我是不是闯祸了?”   犹如踏在心尖上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后,露娜这才迟缓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不安又忐忑,还带些局促。出乎意料的是,低下头的那双眼睛还是带着笑意,尽管覆着淡淡的无奈,却是暖融融的。   “没关系露娜,已经没事了。”   “……真的?”   本该很有精神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出她的紧张无措,沢田纲吉笑了。几乎是无意识的,先前捧过咖啡的手不由自主地摁到露娜发间,温暖地轻轻揉了揉。   “真的,不用担心了。现在我们来说说露娜的事吧,因为再过一会儿我就得出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作死好玩么?终于放出了男神,略满足…… ☆、究极的任务   德维特的说法被证实了。   原来,就在露娜和沢田纲吉在凡尔多酒店的珠宝拍卖会相遇那次,放弃了偷盗海蓝宝石的她之所以能够在停车场找到沢田纲吉并非神迹,而是因为身为彭格列十世的沢田纲吉恰巧遇到了刚从英国返回意大利的杜法十八世。   不仅是以向来交好的两大黑手党家族首领的身份,即便只是站在私人角度,沢田纲吉和德维特也算作朋友,多年之后再次相见不可能草草打个招呼。就是在当时闲聊时,德维特告诉了沢田纲吉他回来的目的。   “是为了一个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女孩子回来的,德维特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说的人就是露娜你。”   “为了我回来的?为什么?”听到这种话,露娜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反而觉得有些害怕,还有不解。   “而且德维特说八年前就和我相识了,可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会不会是他认错了,毕竟时间那么久。”   垂眸注视着露娜,沢田纲吉神色温润,“天启骑士团,露娜是不是刚刚成为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员?”   纲吉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那“爱丽丝”是不是也……露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对上沢田纲吉的棕瞳,她点了点头。   “这就是原因,德维特为了找出解决杜法家族首领活不过三十岁诅咒的办法,于是潜伏进那个总部设在英国的组织。我想他应该是判定那些人并非善类,在得知露娜也加入了那个组织后,不希望涉世太浅的你被骑士团所利用,因此才以‘骑士’的身份接近露娜。”   好像是耐心等待露娜消化他话语中的信息,停顿了一会儿,沢田纲吉才继续说:   “至于露娜所说的德维特会不会认错了人,我想那是不可能的。露娜可能会不记得,但他不会不记得。以异能者云集而着称的杜法家族,每个人都有着特殊的能力。作为现任首领的德维特,他的能力就是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   “是的,哪怕是从眼前一晃而过的东西,无论多么艰涩复杂他都能记得精准无误。正是因为这种作弊能力,杜法家族甚至连资料库都不需要,真正机要的东西都储存在德维特的头脑里。”   难怪德维特能轻松解决那些变态的题目,可如果纲吉说的都是事实,德维特不是为了她浪费了寻找破解诅咒的宝贵时间么?不,开什么玩笑,明明就是个渣男!   生怕自己会动摇的露娜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使劲儿挠着墙,猛然间,她想到了小婴儿那个有关她身世的猜测。   抬起头,露娜听到自己的声线微微发颤,“纲吉,德维特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没记错的话,德维特是杜法十七世的独生子。”看着脸色忽变的露娜,沢田纲吉垂着眉梢温柔道:“怎么了,露娜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事情没有搞清楚前不能妄下结论。半小时前,露娜才从得罪了云守先生这件事上学到了这一点。然而,看着沢田纲吉温柔到极致的眉宇,她迟疑片刻还是把所思所想和盘托出。   “那个小婴儿杀手,他看了怀表后说我可能是杜法家族的人,德维特……他可能是我哥哥。”   话语声停,如同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给支配了,整个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沢田纲吉温和从容的面孔之上,竟也掠过些许浅浅的惊讶。同时,好像又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哥哥么?如果这就是德维特对露娜格外照顾的原因,不对,德维特的表现并不是兄长该有的,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   沢田纲吉这一想法未能深入下去,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冷不丁响了起来。用眼神向露娜示意了一下,他上前接起电话,声线和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   “好,我知道了。”   尽管听不到电话另一端说了什么,露娜却能看到沢田纲吉一瞬间染在眉间的肃穆神色。没等担忧的她出声问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放下电话的沢田纲吉主动开口,语气是不太常见的干脆利落。   “露娜,你的身世我之后会帮你查。现在得出门了。”   从沢田纲吉的态度意识到事态的严峻,露娜一下子把刚才的疑惑抛在了九霄云外。   “又有麻烦了么?我能不能也——”   “嗯,只是小麻烦。”   知道露娜想说什么,沢田纲吉果断打断了她。放软了视线,他的眼神忽然压了下来,带着某种名为认真的魄力。   “露娜,这次不要跟来了。我不希望你受伤。”   ***   一起从首领办公室里出来,沢田纲吉很快就离开了。留下被叮嘱不能跟去的露娜,一个人伫立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露娜承认,在听到沢田纲吉不希望自己受伤的说辞时,她是感动的,也正是这份感动让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可眼看着他的身影中视野中匆匆消失,露娜又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   不久前在教堂发生的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露娜甚至还想得起自己当时遭受攻击后的疼痛感。然而,比起恐惧和害怕,露娜更多的情绪反而是庆幸。   她连想都不敢想,当十年前的少年纲吉被变出来时如果她不在现场事情会如何。当然了,露娜并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以她的实力能够保护得了沢田纲吉,她完全相信身为彭格列十代目的他可以漂亮地解决所有问题,但相信归相信,相信和担心毫不冲突。   踏在大理石地板走廊上的步子无声无息,虽然没有生病,露娜的脚底却是软绵绵的。好像对周围的任何事都失了兴趣,她脑海里仅剩下两个小人儿在对话,一个小人儿说,干脆偷偷跟去看看吧,只要不被沢田纲吉发现就好,什么也不做就远远看着,不会拖他后腿的。另一个小人紧接着就点着头答道,好呀好呀。   小人儿的声音颇大,充盈在头脑中赶都赶不走。挣扎了一下,露娜最终认命,决定对沢田纲吉言而无信一次。   好在他要去处理的事情算不上机密,装成有急事要找首领先生的样子稍微打听了一下,露娜很快就知晓了沢田纲吉要去的地方。然而,不太凑巧的是,当她从武器库里顺出几样便携轻巧的武器准备出发时,却被迎面向她走来的德维特给拦住了。   “露娜,你拿着枪是要去哪里?”   明明是杜法家族的首领,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盘,倒是成天不务正业地到处乱逛。不爽被拦下去路的露娜板着脸,眼神赤.裸.裸地表达出如上大意。   “……不用你管。”   “难道沢田布置给露娜什么任务了么?”打量着露娜的德维特皱起眉,小声嘟哝了一句,“说好的文职呢,可恶!”   虽然没听清德维特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但露娜却隐隐意识到,不可以让他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否则她就走不了了。   “的确是任务,不过我已经做完了,”举起手中的枪晃了晃,露娜以批判地口吻道:“彭格列武器库的警戒系统还是不合格,这是战利品。我现在正准备拿它们去纲吉那里报告。”   “哦,是么?”   打量着露娜,德维特的语气微妙地打了个弯儿。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德维特居然上前一步,同时伸出一只手撑在露娜脑袋后的墙壁上。   “露娜,你自己可能还没察觉,每当你说谎的时候会有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所以你是骗不了我的。”   唔……居然还会这样?   愣了愣,露娜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什么小动作?肯定是你胡说的。”   “如果告诉了露娜,下次我就看不出来了,你觉得我会做这种蠢事么?”   嘴角漾开淡淡的笑意,德维特蔚蓝色的眼睛就那么轻轻停在露娜不怎么高兴的脸上。静了一瞬,他再次将谈话拉回正轨。   “既然被揭穿就老实招了吧,露娜你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没猜错的话,让这么乖的露娜撒谎肯定是很危险的事吧?”   接二连三的问题从德维特的嘴巴里冒了出来,一阵心虚,唯恐被看穿的露娜急中生智,忽然露出凶巴巴的表情瞪视着他。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而且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你忘了我们已经友尽了么,在我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原谅你之前请不要再跟我说话!”   劈头盖脸的一通吼,炮轰般讲出这句话的露娜跟刚才有些呆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尽管感觉到她情绪波动得有些诡异,听到“友尽”这个词的一瞬间,德维特英俊的面孔立刻覆上一层苦大仇深的阴霾。   “喂,露娜,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错!”   “……难道你还没向沢田确认过我跟你说的那些事么?”   本想矢口否认,可担心被他嘴里那只有在撒谎时才会有的小动作出卖,露娜只好这么答:“确认了,不过还是觉得你很可恶。”   显然是被打击到了,德维特的声线听起来异常疲惫,“不是吧……对露娜隐瞒我是杜法十八世这件事就这么不可原谅么?那露娜你要怎样才肯不生气?”   当然不止这件事,可那些真正令她气得牙根发痒的事德维特又不记得。想到这条不可言说的代沟,露娜正觉得有些胃痛,忽然,从几步之遥的交叉走廊上传来了高档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清冷脚步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阵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包括露娜和德维特所处区域的整条走廊都跟着压抑了几分,就好像就有什么沉沉的气场正在逼近。心口微微收紧,有种不祥预感的露娜扭头望过去。起初只是一道墨色的欣长身影,渐渐的,那个人才如同底片上显出的像,逐一浮现出深色的头发与清淡而不失精致的五官。   不是别人,那正是不久前才被无知的露娜得罪过的云雀先生。   你,放学不要走,给我等着。一瞬间,露娜头脑中就回闪过在某些青春疼痛题材的影视作品中出镜率相当高的那句台词。   露娜的胆子不怎么肥,这大概也是她没成为强盗而是成为神偷的重要原因。不过她也没觉得承认这一点有什么难为情,尤其是在亲眼见证过这位彭格列云守发火的样子后,她更能坦然接受没有火炎护体的自己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就是一个渣的事实。   十二米,十米,九米,八米,七,六……   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看那道自成霸气之势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露娜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份畏惧之心好像不仅仅是她一人的,因为此时此刻,身旁的德维特也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对那位彭格列云守先生行注目礼。   规避危险的本能让露娜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胸前的怀表,谁想,看都没看她一眼,一阵逼人的寒气拂过,云守先生竟然径自从她旁边走了过去,那漠然无视的态度就好像她是一团空气罢了。   耳边是渐渐飘远,频率没有分毫更改的脚步声,看着当真就这么走远了的高挑身影,露娜一时间有种难以置信的呆愣。随后,她看到微微失焦的眼前,一只有着雾色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露娜,你怎么了?”   短小的音节里不掩关怀,回过神来的露娜松了口气,倒也十分坦率,“吓死我了,之前不小心得罪了云雀先生,还以为他要揍我呢。”   “得罪了云雀恭弥么,露娜你真行。”   挑了下眉,德维特蔚蓝色的眼里居然带着佩服。然而,在对上露娜心有余悸的眼神后,他露出安慰的笑容,“别害怕,如果他敢揍露娜,我会第一时间揍回去。”   说什么大话?你刚才不也怕得要死。   没接话,露娜只是瞄了德维特一眼,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了,将其完全解读出来的德维特露出受伤的表情。   “露娜不信么?我好歹也是家族的首领……”想到云雀恭弥最强守护者的称号,大概是不想把话说死,他咳嗽了一下补充道:“就算赢不了至少也能打个平手,不过鉴于云雀先生比较强,我摆平他会比较耗时就对了。”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成功地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护了自己的面子,事实上曾在跟云雀恭弥交手后留下沉痛阴影的德维特暗自松了口气。   “那是当然,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姑且认可了德维特的实力,露娜稍稍收敛了一下眼里的鄙夷。从紧张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可偏偏,面前这个挡着他的人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想象了一下沢田纲吉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无声的焦躁再度袭来。   没办法实话实说,要是能想个办法把德维特暂时支开就好了,最好还是比较耗时又必须要他亲力亲为的事,到底该怎么办呢?实在不行就时间回溯好了,别被德维特拦下……   抿了抿嘴巴,露娜的大脑正做着放弃之前最后的运转。忽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电光般闪现。   “刚才的话题,你刚才不是问我怎样才能不生你的气么?我已经想出来了,如果你做得到,之前让人不愉快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   听到这等好消息,德维特立马来了精神,“露娜说吧,是什么事?”   表情定得平平的,对上德维特的眼睛,露娜认真的神色看起来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去拍一下彭格列云守先生的屁股。”   “……这……”   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德维特的语气微妙地一转,一脸僵硬的看向露娜,只见她正色道:   “对了,如果他恼羞成怒跟你打起来了,德维特还手时也要格外注意,千万不可以用力过猛弄坏纲吉的基地。”   “……”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是露娜,你确定不是想要小特特的命么?以及小特特,蜡烛拿好,谁让你对一个萌蠢的妹子吹牛…… ☆、溃败的偏见   仅此一条,其余免谈。面对露娜不容半点儿讨价还价的严肃态度,德维特想了想,居然真的答应了。   为了不把“幕后操手”这一身份暴.露出来,作为见证人的露娜跟执行者德维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朝云雀先生不久前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当两人远远地瞧见云雀先生的背影后,留给露娜一个仿若要去赴死般大义凛然又带着些许悲怆感的眼神,德维特硬着头皮上了。   让一个性别为男的纯爷们儿去拍另一个同样性别为难的人的屁股,露娜不是不能理解德维特的尴尬,同时她也承认自己有些不厚道,可谁让这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到的唯一方法呢?躲在走廊拐角处看了一眼离那位彭格列云守先生越来越近的德维特,明白自己已经成功支开了他,对拍屁股这种恶俗画面丝毫都不期待的露娜转身就去找沢田纲吉了。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出了彭格列基地后,露娜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就赶到了她所打听到的地方。在一栋简约古朴却有着沉郁历史感的高大建筑外,露娜一眼就认出了停在那里的那辆黑色轿车,标有彭格列家族的标志,沢田纲吉的车。   与上一次在罗马大道上的圣帕斯特教堂门口不同,没有那些血腥得令人胃部痉挛的画面,眼前的建筑外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持枪男人。从他们警惕的表情和严阵以待的站姿来看,这些人是站在这里把守的,目的大概是防止有人前去打扰建筑内部的人、确保无人驻足或偷听。   莫非里面正在进行着黑手党家族之间机密事务的谈判,纲吉就是代表彭格列来出席交涉会议的……   躲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阴暗角落里,下意识地做出这种猜测的露娜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样的放心没能持续多久,回想起沢田纲吉在接完那通电话后严峻的表情,露娜又隐约觉得不安起来。   虽说交涉会议一般都是秉持着绅士的风度进行协商,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电影里不也经常会上演类似的桥段么,家族的首领被邀请去哪里开会或者吃饭,却在中途被早就埋伏好的对手当场射杀什么的……电影画面中被暗算的人一下子变成了沢田纲吉,脑海中甫一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露娜不禁打了个寒战。   如果只是一般会议,他离开前不会是那种态度,而且再仔细观察一下,把守在门外的似乎都是其他家族的人,而且人数貌似也太多了,把守而已,有必要安排这么多人么?困惑转化为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如夜般盘踞在露娜的头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溜进去一探究竟。倘若这间房子里真的潜伏着对纲吉不利的阴谋,那就把时间回溯到能阻止他来的那个时候!   紧抿嘴巴,露娜审视那栋建筑的眼神就好像是预备攻城的技师正在丈量城池。看准了三层靠西的那个窗户为入口,迅速开辟出一条攻略路径的她凭借矫捷到出神入化的身手,躲开层层守卫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尽管许久没有以“爱丽丝”之名活动过,露娜始终没有丢下过神盗级的本领。在放满古董家具和挂满名画的建筑物内摸索了片刻,一间门扉紧闭类似会客厅一样的房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不只是科洛博家族内部的决定,其余同盟家族也早有此意,希望彭格列十世能慎重考虑我们的一致决定。”   属于年长者的苍老声线,即便透过厚厚的墙壁传了出来,还是能让露娜感受到其中包裹着的深沉威压。不过,真正让露娜竖起耳朵的并不是他语气中的感情,而是由他所说出的那个称呼,彭格列十世。   “我知道,但还是刚才那句话,我无法认同诸位的结论。仅仅因为尚不明了的猜测就针对某一个家族,这种做法有违我所认可的公正。”   即便是反驳的发言仍旧不失礼节和风范,听出那个沉稳的音色正是沢田纲吉,确认了他的安全,露娜悬着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猜测?杜法家族身负的诅咒早已经人尽皆知!的确,以彭格列的强大根本不畏惧会被殃及,可是十世就没想过么,您的做法或许会给我们这些与彭格列同盟的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彭格列十世跟杜法十八世私交甚好,您也不该忘记在座的大家都是同盟。”   “我承认杜法家族没有做错任何事,但聪明人都该懂得明哲保身。我们并不要求您针对杜法做些什么,仅仅是希望彭格列和杜法解除同盟关系这么简单!”   “杜法家族现在只剩彭格列一个同盟,彭格列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   “还真是十世的作风。可如果您如此一意孤行,我们莫里家族将考虑跟彭格列解除同盟。”   “伊费尔家族一样。”   “我这里也是。”   “看到了么,难道彭格列十世真的打算为了一棵树木而放弃整片森林?虽然您尚且年轻,但相信以您的聪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   炮轰般此起彼伏的声音传了出来,尽管对黑手党事务不是很清楚的露娜也大致听明白了。这次会议的参会者貌似都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开会的目的则是要说服身为彭格列十世的沢田纲吉解除和杜法家族的同盟关系。   杜法家族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居然这么遭人嫌弃,就因为德维特之前说的那个……首领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的诅咒?可这些跟别的家族又有什么关系,死得又不是他们!   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连露娜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正在为杜法家族抱不平。更让她不爽的是,那些人还越说越来劲了,你听听,最后那些话分明就是在威胁纲吉嘛,冥顽不化的老家伙们!   躲在会议室外的古董大花瓶后,露娜心中愤然升腾起的不满直接转化为手上失控的力道。原本以为花瓶够稳够坚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花瓶居然轻微地晃动了,就在一瞬间,会议室内声线戛然而止,紧接着,竟然有一束火炎冲破墙壁直冲露娜所处的方位轰了过来。   既然是首领会议,里面任何一个人估计都是露娜惹不起的。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发现了,明明该躲开的她却被紧张钳住了动作,动弹不得。然后,就在被轰开的墙壁开口处,她的视线刚好对上了一双棕褐色的眸子,远远的。   “露娜!”   瞳孔骤然收紧,沢田纲吉清秀的面孔有瞬时被雷击中的苍白。从会议桌前霍然起身,他的身影光箭一般冲了过来。   眼看那束火炎即将命中露娜,千钧一发之际,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的她忽然腾空而起。稳稳落地的时候,耳边一阵刺耳尖锐的轰响声,如梦初醒的露娜一抬头就看到了沢田纲吉的脸,眉心紧皱,那表情好像是在生气。   “彭格列十世,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位偷听的小姐是您认识的人……”   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性,在露娜不小心弄出动静后释放出火炎的那位家族首领对沢田纲吉投去询问的眼神,说话的语气欲言又止,还带着几分探究。   “她不会把今天会议的内容泄露出去,我以彭格列家族首领的身份担保。”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沢田纲吉干脆利落地回道。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他的视线笔直地望进露娜略微失焦的眼里。   “我先前说过的话露娜都当耳边风么,谁允许你自作主张跟来的?要是我慢了一秒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不加掩饰的责备口吻,露娜还从来没听过沢田纲吉用这种语气跟谁说过话。余光掠过他的肩头瞥见后方看着她交头接耳的各家族首领们,丝毫没有得救的雀跃,又受惊吓又被责骂了,露娜的脑袋昏沉沉的,连该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了。   “我……只是……担心纲吉……”   抵在沢田纲吉胸口的手指中了毒似的发麻,露娜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但偏偏喉咙里就好像堵着什么,无法表达出完整的意思。见到她这副惊恐又僵硬的模样,冷静下来,沢田纲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扶过了她的肩,他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许,落在露娜脸上的目光也跟着柔软下来。   “不要紧了,已经没事了。露娜,你好好的就最好了,已经没事了。”   虽然好像压抑着什么,沢田纲吉的声线即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卡着喉咙怯怯地看着他,周围不远处投过来的一道道好奇眼光,指指点点的,忽然令露娜觉得惶恐不安。再加上害怕偷听被发现的自己被沢田纲吉讨厌了,没出声,露娜的眼泪忽然哗哗地从眼眶里淌了出来。   无措的泪珠顺着女孩的脸颊滚落而下,沢田纲吉仿佛能听到它们啪嗒啪嗒打在他心口上的声音。咽了咽莫名有些酸疼的喉咙,本打算顺势将她抱进怀里,想到在这场会议上被讨论的那个未出场的中心人物,他微微俯身的动作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棕褐色的眸光低了低,再次抬起时,浮现在其中的挣扎情绪已然被沢田纲吉无懈可击地悉数隐藏。然而,就在他思索着此刻的自己究竟该如何在不逾越的情况下为她做点什么时,随着响起在耳畔边缘带着浓浓泪味的一句“对不起”,白光的耀眼光芒忽然以露娜为中心、好似将欲吞噬天地般弥散开来。   在只有露娜一人知晓的情况下,时光被悄然回溯了。   分针被轻微地拨动了,时间准确地回到了两分钟以前。没有了被碰得晃动发声的古董花瓶,没有了轰开墙壁直冲过来的火炎,当然,对露娜来说最为关键的是,不会将自己的累赘和多余表露地那么明显,不会让喜欢的人生气,不会令喜欢的人所讨厌。   这样,就最好了。   吸了吸隐约发着酸的鼻子,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并不存在的眼泪。生怕自己又会不小心搞出什么乌龙状况被会议厅里的沢田纲吉发现,已然确信他会很安全的露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   想着要在沢田纲吉回来前乖乖地坐回彭格列总部的办公室里,露娜没有四处闲逛,而是循着来时的路线原路折返回去。眼见就能回去好好喘口气歇息一下,谁知刚到达目的地,露娜便傻眼了。   “这、这是……”   没能继续说下去,站在彭格列基地的门口,露娜的身体好像石块一般僵住了。面目全非,映入她眼帘的彭格列总部跟她离开时完全不同,与其说那是建筑物,倒不如说是……成山的废墟。   这变化太过剧烈与惊人,露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或者出现了暂时性的幻觉。然而,她的这种想法还未能站得住脚,一个熟悉的男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几乎是气急败坏的。   “云雀和德维特那两个家伙怎么会打起来的?!大半个基地都被他们毁了,我待会儿要怎么跟十代目交代!”   说话的人正是彭格列的岚守狱寺先生,从他暴跳如雷的发言里找出了造成眼前这一局面的真正原因,露娜整个人都不好了。   姑且不说那两名男士令人震惊的武力值了,没记错的话,她离开前明明已经再三叮嘱过德维特千万不要损坏纲吉的基地了,为什么还会搞成这副德行?   十万火急地在狱寺的监督下做着力所能及的补救和善后工作,来来往往的家族成员脸上均挂着既无奈又凝重的表情。以难以置信的眼神再度环视了一下受到重创的彭格列总部,露娜根本就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激战才能把好端端的基地破坏成这样。   莫非是打起来的时候力量失控了?还是说……举目四处寻找着德维特的身影,露娜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她耳中极为适时地传入几声刻意被压低了的窃窃私语。   “虽说以云守大人和雾守大人为代表的个别守护者大人们动不动就会在基地打起来,今天这种惨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难怪岚守大人会气成那样,家族的财政又要吃紧了。”   “财政?这种时候就别提财政了,还是先担心一下怎么跟杜法家族那边交代吧。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如果不是有云守夫人拦着,杜法家族那位BOSS这会儿八成已经死在这里了。”   “比死好不了多少,我听说他的左手被云守大人废了。”   “不、不会吧!所以那两位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好歹是同盟家族的首领,云守大人不是不认识德维特先生,就算下手也该留点面子的,难道是对方挑衅在先?”   “这种事大概只有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的德维特先生知道了。该说是万幸吗,他和云守大人干架时没有殃及到医疗区,否则这会儿连救治他的地方都没有……”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坠入了深不可测的海底,露娜仿佛听见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与此同时,有个蠢到极点的声音突然对着她白痴一样死皮赖脸地发着问——   “喂,露娜,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不生我的气?”   近乎惊恐地转过身,谁也不在。险些就说出来的“我已经不生气了”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怔了片刻,露娜快步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270快回基地,有惊喜等着你。   洗白小特特的前奏……露娜之所以原谅他是因为潜意识里当他是亲人。以及180完全没有留面子,所以他的屁股一定是被拍到了【喂】作为女主 露娜最近有些拖后腿了 妹子也该成长了_(:з」∠)_ ☆、突破的自我   露娜跑到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忙了许久的医护人员刚好从里面走出来,每一张陌生的面孔都是凝重而疲惫的。大概是害怕听到某些回答,纠结了半天,露娜也没能开口问一声德维特怎么样了。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目之所及,会动的东西只有放置在床侧的监测仪上心脏形状的符号。而心脏的主人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管子,原本就比普通人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忧伤的透明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似的,存在感变得极其薄弱。   不想确认眼睛所看到的事务,因为不愿意相信一切是真的。清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害德维特这么惨的人都是自己,死死勒住快要从喉咙里冲泄而出的声音,露娜僵硬的手指近乎慌张地拿起挂在胸前的怀表。   只要让时光回溯就好了。只要这么做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德维特不会受伤,纲吉的基地也不会被毁坏,眼前所有令人不愉快的现实就能重置了,自己的错误也……   “……露娜……”   透过颤抖麻木的知觉,有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病房内响起。诧异地垂下目光,正好对上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然后就在下一秒,在那张本该熟睡的病容之上,有个略显吃力的浅笑,缓缓舒展:   “唷,我做到了,终于可以不生气了吧?”   “……”   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半晌,大脑当机了两秒,紧接着的下一刻,懊恼、自责、愧疚、不安……种种情绪演变成眼泪在露娜的脸上汇成湍急的河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一句话气得溃不成军。   没错,就是气。都什么时候了,不提自己的伤不抱怨,反而还说这种话,他脑子里是不是有坑啊!   “……怎么了?”   看到露娜哭了,德维特立刻敛去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就想要帮她擦眼泪,奈何此刻的状态让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白痴,你有必要么?我生气就生气,友尽就友尽,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跟我这种人交朋友对你有什么好处,我……”   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是重症监护室,露娜几乎是带着泪味喊了出来。随着肩膀的轻颤,连贯的句子控制不住地格格发抖,到了句末时再一次因为喉咙里的刺痛而哽住。   “当然有必要……露娜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被你讨厌。”   在露娜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低声说出这句话的德维特,凝视着她的眼神异常柔和。咬了咬嘴唇,回想起之前他对自己做过的那些差劲事,露娜心里忽然爆发出无尽的委屈和伤感的困惑。   “不是的,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你说我很好玩,你说我傻透了,你亲口说的……”   回忆之闸霍然开启,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讨厌是正确的,那些被露娜埋藏进记忆深处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话语被她一股脑说了出来。   “而且你还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纲吉也好,我也好……你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意志,不光很任性而且还自私!”   默不作声地听着露娜的话,尽管感到疑惑,德维特也没有立刻出声反驳或是打断她的意思。等到她的终于安静且冷静下来后,德维特望向露娜的眼睛,貌似在懊恼。   “到底是什么时候……糟糕,就算的确觉得露娜傻,我也不该说出来的,我错了……”   想不到他这么坦率就承认了,露娜反倒是愣住了。目光静静地停留在露娜脸上没有移开,躺在病床上的家伙突然微微扬了扬嘴角,温馨的笑了。   “因为傻透了,所以也就可爱极了……不论当时的我有没有把话说完整,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如同丧失了语言的能力,露娜说不出话来。明明很想大声回他一句不要再骗人了,可德维特浮在虚弱面孔之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真实了。   “就像露娜说的那样,我容易急躁,而着急起来很少顾虑他人的看法。所以……如果我之前真的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我现在就为自己的冲动和愚蠢向你道歉。不过……”   德维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至此,露娜才意识到他其实一直是强打精神在跟她讲话。考虑着是不是该立刻启动时间回溯的能力时,德维特的声音缓缓融进空气里。   “露娜,你可以把保护当成占有,把失控当成任性,把珍视当成自私……但请求你,可不可以把爱仍然当成是爱……”   最后几个字音是轻的,比羽毛还轻。声音沉寂,德维特阖上眼睛的细微动作仿佛被无限放慢,在病房内柔和的光线下宛如一只抓向心脏的手,掐得露娜的头脑瞬间空白了一下。   不、不会是……   好像终于肯接受眼前的人或许是自己的哥哥这种可能性,犹如心脏被打穿的剧痛贯穿露娜的整个神经。颤抖着靠近德维特,她一边祈祷不要让她的顿悟太迟,一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安心露娜,德维特只是睡着了。”   糅杂着浓重疲惫的温和嗓音从身后传来,缩回了手,露娜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沢田纲吉,在他旁边还站着眉头紧锁的岚守先生。   “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与眉宇间尽是担忧的沢田纲吉不同,没有半分同情,狱寺隼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活该,既然打不过就不要挑衅云雀那家伙,不自量力,没事找事。”   出于对沢田纲吉和整个彭格列的愧疚感,心虚的露娜本来没脸跟他们说话,只想赶快让时间回溯到一切发生以前。然而,听到狱寺这种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卑鄙。   时间回溯,有着这样能力的露娜很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一切不如意都有机会重新来过。可好像就在今天她才明白,即便她可以挽回自己所造成的影响,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做错事情。   事实上,她一直以来都是仗着有机会重来而逃避接受惩罚,逃避承担后果,不仅没有反省,反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   真的是……讨厌到极点了。   “请不要指责德维特了,是我做的!”   “露娜?”   染着倦意的棕眸看向露娜,沢田纲吉清秀的面孔一闪而过浅浅的诧异。   身体微微打着颤,对于露娜来说,在他面前承认一切都是她做的无疑需要莫大的勇气。拼命忍住想要从这间屋子里逃走的冲动,豁出去的露娜低着头努力说出连贯的句子。   “是我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教唆德维特去招惹云雀先生,所以基地受到重创和德维特受伤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的错。”   很想哭是一回事,可露娜认为此刻的自己并没有掉眼泪的资格,也不希望纲吉会因为她哭而同情她。没有半点迟疑,抬起头,她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   “任何后果我都愿意承担,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没有说话,沢田纲吉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看了一眼自家BOSS,知道他其实非常心塞的狱寺恶狠狠地瞪视着露娜,声音几乎是暴跳如雷的。   “罚你有什么用,毁了的基地你建得好么?!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还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赶紧给我卷铺盖走人!”   “走?”   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唯独没想到开除这一条的露娜慌了,“除了赶我走,别的惩罚都可以的!我能负责的,之后我也会把一切都恢复原状。”   “少说废话,赶紧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真的能把基地建好的,”看着狱寺隼人疾言厉色的表情,露娜着急道:“我可以让时间倒流,只要回溯就——”   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露娜的话语戛然而止。睥睨着她,尽管听清了那些了不得的话,不加掩饰地皱起眉,狱寺的脸色更阴沉了。   “时间倒流?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你以为自己几岁了?”   不能反驳,无法反驳,就在露娜觉得自己很可能马上就撑不住时,一直都没说话的沢田纲吉开口了。   “狱寺,声音太大了,你这样会吵醒德维特。”   温和的声音不带丝毫责怪的语气,但因为是沢田纲吉说的,忠犬属性的狱寺立刻压低了声音。   “抱歉十代目,不过这个家伙她……”   毫不客气地剜了露娜一眼,他撇开视线,表情既坚决又严肃,“不能轻易就算了,给家族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就算十代目宽容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心软!”   抿紧嘴巴,露娜既不敢去看沢田纲吉的表情也不敢出声。清楚狱寺的话虽然重了些可都是事实,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沢田纲吉微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知道了。地下二楼的禁闭室,就让露娜在那里待几小时吧。”   ***   关小黑屋,沢田纲吉以彭格列家族首领的身份下达给露娜的惩罚仅此而已。想都不用想,只需看一眼岚守大人那忿忿不平的表情,露娜就明白这样的惩罚真的轻得不能再轻了。   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距离回溯能够使用的最大时间限制还有将近六个小时。所以,露娜决定让自己先受六小时的罚,然后再动用能力把所有事情回归原点。说白了就是,她这一次想好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独自一人待在这种寂静无声的地方,因为与外界隔绝且无事可做,人自然就会反省自己,露娜也不例外。眼中看见的尽是黑暗,耳中听到的只有无声,这些虚无的矛盾化成了满满当当的水,盖住脚背,没过腰,漫上头顶,最终把她整个人都覆盖了起来。   靠墙抱膝坐在禁闭室内冰冷的水泥地上,露娜一遍一遍回想着自己的不应该,鼻子没骨气地一阵发酸。正想着反正也没有别人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禁闭室小小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从外面冷不丁照射进来的光,一下子把小黑屋里的黑暗劈成了两半。   模模糊糊的一团光里,来者的身影乍一看是含混的。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露娜重新定睛,看清那不是别人正是沢田纲吉后,他泡在光里的浅棕色头发和清秀的五官,让她心里松下一块的同时又莫名紧张起来。   纲吉来这里做什么呢?如果是探望……好像没有必要吧……   不是赌气,露娜是真的觉得自己理亏。与其安慰她,沢田纲吉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让她比较好受。说不出话,她就这么瞧着他的身影向自己走了过来,然后,竟然就在她旁边的空地上席地坐了下来。   “……纲吉,你来这里干什么?”   犹豫了一下,身边多出来的一团真切热度终于让露娜忍不住出了声。借着从小黑屋外照进来的那束光线,她看到有个淡淡的微笑摆过沢田纲吉的眉梢。   “大概是担心露娜会觉得委屈吧。”   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被这过分的温柔惹得鼻子一酸,露娜重新低下头去,将脸埋在膝盖里。   已然通过监控录像弄明白了露娜刚才所说的“教唆德维特去招惹云雀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光静静落在她的侧脸上,沢田纲吉语气轻柔。   “为了支开德维特去确认我的安全才提出那种要求,虽然之后发生了那么糟糕的状况,却也不是露娜可以预料到的。明明这才是事实,为什么露娜要用‘教唆’那么严重的词来说自己?”   连露娜都觉得不能够拿来当理由的自我开脱,偏偏由沢田纲吉这位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亲口讲了出来。   “纲吉已经知道了?”心跳骤然停跳一拍,带着难以置信表情抬起脸,露娜怯怯地看向他,“那你……能理解我么?”   点了点头,纵使沢田纲吉眸底还染着无奈,但表情却持续柔和。静了一瞬,他伸手,轻轻盖住了露娜的头顶。   “不过理解并不代表赞同,相比较露娜的过度担忧,我应该会选择和德维特站在同一条战线。”   “什么战线?”   “露娜跟我不一样,既然可以远离那些东西,我希望你可以待在安全的地方。”   “……”   听到这并不意外的话,露娜没吭声。目光放柔,将覆在她脑袋上的手收了回来,沢田纲吉语重心长地口吻颇像个好脾气的家长。   “而且,我也不会轻易就出事。露娜知道么,在这个世界上,人会因为自己所爱的人们察觉出自己的宝贵,因为人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而活。我懂得这样的道理,所以为了我爱的人们,我会尽全力让自己不受伤。”   “为了所爱的人们而察觉出自己的宝贵……嗯,好像有些道理。”   似乎是被这句话所感染了,安静地思索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的露娜黯淡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眼巴巴地转头望向沢田纲吉。   “那纲吉,你爱的人们里也包括我么?”   似乎有些惊讶露娜会忽然这么问,微微怔了怔,沢田纲吉笑了,“当然,也包括露娜。”   虽然知道这里的“爱”是广义的,听到沢田纲吉这么说,露娜还是不免感动起来。方才还压抑着难受的胸腔里逸开温暖的气流,是那种手伸进去,毛孔都会泡开的暖。   果然,这就是她喜欢的人。所以为了这么好的沢田纲吉,等下从小黑屋出去一定要赶快用时间回溯把基地恢复原状,以后也绝对不能再让他烦心。   心里的小人儿恢复了精气神儿,露娜下决心般兀自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她微小的动作尽收眼底,沢田纲吉觉得是时候跟露娜探讨另一个问题了。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些俗套,不过露娜,我们很早以前是不是就在哪里见过了?”   气氛蓦地凝固下来。   露娜抬起头,这才发现沢田纲吉的目光不在别处,不偏不倚,恰好定格在她胸前那枚怀表上。停顿了一下,他的语气带着罕见的犹豫,那是猜测的口吻。   “就在时光倒流以前,被所有人遗忘的时间里……”   完蛋了。屏息听着这几乎是正中靶心的结论,露娜想。   . 作者有话要说:  发觉有些小天使无法接受女主犯错,将心比心,孰能无错_(:з」∠)_露娜现在还在成长阶段,也才接触黑什么党,当然也会犯错。比起完美无缺什么都做得好,阿飘塑造的露娜是个更真实的妹子,她需要在挫折和失误中成长。总之这次事件就是个转折~ ☆、莫名的心塞   在坦白和糊弄之间纠结良久后,露娜招了。   不过,招也是有保留的招。即便沢田纲吉或许已经知晓了她“神盗爱丽丝”的隐藏身份,露娜也不太想亲口说出她曾经偷过他的钱包、并且还偷了那么多次的事实,而是重点强调了他们曾经一起在餐厅里与恶势力斗争的英勇事迹。   露娜绝对不会承认,她之所以没选择糊弄沢田纲吉是因为他一脸温柔地问她是不是不肯信任他,她只是不想在这么治愈的好男人面前撒谎而已,真的!更何况像纲吉这样聪明的人,如果她撒谎,他八成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   当然了,除了如上的心理,露娜很清楚地明白一切都是暂时的。反正几小时之后她还要开启时间回溯的能力,现在哪怕全部招了都没有关系,因为在那之后纲吉又会什么都不记得,哪怕他再聪明,也无法抗拒时光倒流产生的作用。   以诚挚又温和的眼神注视着露娜,沢田纲吉静静地听她讲述着那些他本该知晓的事,整个过程里都显得极为耐心,时不时还会露出微笑或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无疑给了露娜莫大的鼓励。   坦白说,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对露娜来讲也是一种悲伤,此刻能和沢田纲吉分享那些记忆,并且他也愿意相信,这种感觉其实很好。   “原来如此,难怪我时常会对露娜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我们之前还发生过那么多事情,如果我能早些察觉就好了。”   从小黑屋的小铁门照射进来的那束光线,刚好将并排而坐的露娜和沢田纲吉笼在里面,整片黑暗里唯有这小小的一方是亮的。微笑着,这么说着的沢田纲吉,勾勒着他的光就像是温柔的小动物,带着毛茸茸的鼻息,包围着这里。   “似曾相识的感觉,纲吉真的这么觉得?好高兴!是第六感的缘故么?”   虽然很清楚沢田纲吉不可能逃得开回溯后记忆被抹除的铁则,听到他这么说露娜还是很开心,甚至还有点儿感动。不是没有期待过的,明知会被遗忘,偶尔还是会怀着小小的期冀,期冀对方可以感应得到,其实在缱绻的时光中,你我并非初次见面。   笑而不语地看着露娜,没有提及超直感的事情,思索片刻,他稍稍收敛表情。   “其实在露娜给我彩票那次就隐隐察觉到你或许掌握着与时间有关的异能,露娜,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什么吗?”   “那时候啊……”露出陷入回忆的表情,露娜歪着头想了一会,兴高采烈道:“纲吉第一次叫我‘露娜’,我记得可清楚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   无奈地看着重点完全跑偏还在那里乐的露娜,沢田纲吉眸底却掠过一丝柔情,不动声色地将其隐藏起来,他语气认真道:“那时候我对你说,许多能力的运用都会有副作用,所以即便它能带来便利,多数情况下还是不要过度依赖。”   这个啊……纲吉的确说过,但由于露娜从未见识过时间回溯能力的副作用,当时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没有副作用的,这种能力我从小就开始用了,要是有副作用我应该早就知道了,放心吧纲吉。”   如果早些时候听到露娜这么说,沢田纲吉或许会如她所言放下心来。然而,想到被露娜点燃过的大空属性火炎、以及里包恩对她杜法血统的猜测……   历任首领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如果这根本不是诅咒,而是由于历任杜法首领都掌握着超乎常人的异能且过度使用呢?   尽管也只是猜测,思考着这种可能性的沢田纲吉眉宇间染上一抹阴翳。顿了顿,他声线微沉,   “或许对露娜来说,时间回溯的能力带来了很多便利,可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如果可以这样随意改写,像用橡皮擦去写错的字,命运也就不可以叫做命运了,它就失去了它的尊贵和奇妙。同时,掌握着它的人也可能变得越来越弱小,因为他们会渐渐摒弃深思熟虑的习惯,甚至畏惧承担责任。”   “诶?”   有些意外这忽然转变得严肃的话题,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的露娜露出迷茫又无措的表情。静了一瞬,沢田纲吉继续说:   “不过露娜好像不是这样的,至少现在还不是。你明知道时光倒流后一切都可以重置,可还是会为自己做错的事而自责,还是能勇敢地站出来承认自己的失误,我认为这样的露娜非常难能可贵。以后也能保持这样的珍贵品格么?当然了,不要轻易犯错就最好了,回溯的能力能不用就不要用。”   纲吉这是在表扬自己?不光来陪她讲话还一直夸她,说好的惩罚呢?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她觉得她快要爱上小黑屋了!   将她的表情巨细无遗地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该作的铺垫都已经做好了,对上露娜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眸子,沢田纲吉微微一笑。   “对了露娜,能再让我看看你的怀表么?”   头脑晕乎乎的,以露娜的小脑袋瓜,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沢田纲吉这番请求背后的深意。点了点头,傻呆呆的她取下怀表就双手奉上。谁知,就在沢田纲吉接过怀表看了一会儿后,他站起身来。   “好了露娜,我也该回办公室了,把修复基地的事宜全部丢给狱寺一个人不太好。”   “咦,纲吉要走了么?”   舍不得是一回事,露娜当然也有着自己正在受罚的觉悟。可走就走吧,关键问题在于,他还没把怀表还没还给她!忘了么?   “纲吉,那个……怀表你忘记给我了。”   指了指沢田纲吉握在右手的小物件,露娜出声提醒他的模样就像一只怯怯的小兔子。垂眸看着她,沢田纲吉笑了。   “没有忘。十二小时后把它还给露娜,我先帮你保管。”   ……!   十二小时后就不能回溯了!等等,纲吉怎么知道有时间上限的,她可没有透露给他这种机要细节呀?!   张了张嘴巴,露娜吃惊地看着沢田纲吉。完全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沢田纲吉好心解释道:   “露娜先前问我关禁闭要关多久时拿出怀表研究了半天,好像是在数格子算着什么。虽然我也只是猜测,大概回溯也有时间限制吧,露娜在听我说完禁闭需要六小时后明显长吁了一口气,貌似还念叨着来得及什么的。”   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太聪明了吧!见识到这智商上的巨大差距,露娜彻底傻眼了。   事实上,并不是沢田纲吉太聪明,的确,超直感是起了一部分作用,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露娜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不行,现在就得给我!”   心里一急,生怕他就这么带走怀表的露娜赶忙起身索要。丝毫不意外她的举动,沢田纲吉轻而易举地抬了抬手,身高的差距让露娜连怀表的链子都够不着,情急之下什么都忘了,攀着沢田纲吉的胳膊,她就像一只抱在树上的小浣熊。   “……露娜,你都要爬到我身上来了。”   距离如此之近,可以清楚地嗅到女孩子发间清甜的果香味。温柔地垂下眼帘,沢田纲吉注视着因他一句话红着脸颊松开手的露娜。   似乎也清楚没必要再瞒着面前的人精,露娜只好坦白,“那纲吉就把怀表还给我啊,时间过了就来不及了。”   “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么,能不用就不用。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不希望露娜在尚不知副作用的情况下轻易动用这种能力,风险太大了。”   “可这次是很严重的问题,德维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有基地……”   知道露娜在顾念什么,沢田纲吉温润的嗓音从容地响起,“我问过了,德维特的手没有大碍,其他伤势也是休养就能恢复的程度,就让他好好在病床上休息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到“好好休息”时,露娜隐约看到沢田纲吉嘴角的弧度,极浅极浅的。   “那纲吉的基地呢?一半都毁掉了,要是我用回溯的能力纲吉就不用耗费人力财力来修复它了,多方便啊。”   “这个也不要紧,我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改建基地顺便更新一下设施。”以宽慰的眼神看着露娜,沢田纲吉微笑道:“露娜放心,会有人来负责一系列的费用,彭格列不需要花一分钱。”   好吧,刚才不是错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纲吉真的笑了。不过比起深究他为什么要笑,是否要听他的话放弃这次回溯才是露娜考虑的重点。   总觉得就这么放弃了挽回机会的纲吉很不值得,说到副作用,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是不是再跟他商量一下……   “不只因为那些事情可以挽回我才提这种要求,露娜,如果时间回溯了,我现在的记忆就会全部消失吧?”   耳畔冷不丁传来这样的问话,正在心里纠结的露娜抬起头。视线里盛下的,刚好是沢田纲吉温柔到极致的眉宇,完全犯规的表情,还有声音。   “我想记着露娜,尤其是刚才勇敢承认错误的露娜,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所以,就让时间这样继续不行么?”   可、可爱什么的……拜托这种让人羞羞的话不要这么直接讲出来,他是故意的吧!   “好吧我知道了,纲吉你走吧!你把怀表拿走吧,我、我不回溯了……”   在沢田纲吉微笑的注视中捂住烧得滚烫的脸,露娜退回墙角乖乖蹲下,觉得就快被心中那只乱撞的小鹿撞成脑残的她无条件投降了。   ***   闯了这么大的祸却没有动用时间回溯的能力,就连露娜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从坦承自己的错误到勇敢地承担起责任,露娜觉得她的确是在成长着。   由于在重修基地这件事上帮不了纲吉什么忙,露娜负责的对象就是受伤的德维特。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外,露娜每天都待在德维特所在的病房里照顾他,由于德维特的手严重骨折,肋骨也断了好几根,露娜不仅亲手喂他吃饭,甚至摇身一变成为了杜法首领的贴身秘书,把杜法那边急需处理的文件在病床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   对于不久以前还莫名其妙遭受露娜不待见的德维特来说,此次受伤完全可以用“因祸得福”这个词来高度总结。同时,摒弃了偏见的露娜也不只充当着小护士的角色,在每天来照顾德维特的时间里,时不时也能从他口中学到一些彭格列内部人尽皆知的“常识”。   像是穿西服的小婴儿是世界顶级的一流杀手,彩虹七子之一,属性鬼畜;彭格列云守云雀恭弥是最强守护者,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章鱼头的岚守狱寺隼人既忠犬又傲娇,整日都在头疼彭格列的财政问题;雨守山本武看起来和善又亲切,内里实则黑得不动声色……不知不觉间,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其中的露娜明白,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知了。   相较重症监护室这边受到贴心照顾的德维特和被自己的小小进步而鼓舞的露娜,坐镇在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某人近日却有点儿心塞。具体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总之每次探望德维特回来后,沢田纲吉就莫名地觉得胸口郁结,好像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堵在那里,闷闷的。   既然如此,那不去探望就行了,反正他对彭格列的医护人员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德维特很快就能康复。但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好像是很在意什么事情似的,不亲自确认沢田纲吉就感到不放心。   就好比现在,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后,沢田纲吉又一次移步去了德维特所在的特设病房,隔着磨砂玻璃,这些日子以来司空见惯的日常就在眼前上演着。   “好喝,不愧是露娜亲手做的汤。”   坐靠在病床上,德维特的手和腿都打着石膏。心满意足地喝着身旁的女孩用勺子小心翼翼递到他嘴边的意大利浓汤,他此刻笑得眯起眼睛的模样在沢田纲吉眼里就像个幸福的混球。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他还没打石膏,反倒是快要痊愈的时候包裹成这样,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   显然,笨笨的露娜没有沢田纲吉这样的怀疑,只盼望着德维特能早些痊愈,她每天都特意去超市买最好的牛肉来炖汤给他喝。   “那就好啦!兹纳也很喜欢,因为最近房子里总是飘着肉汤的味道,它似乎特别开心。”   兹纳?乍一听还以为是在叫自己,沢田纲吉微微一愣。不过德维特的话很快就让他反应过来。   “那个小不点儿也有口福了啊,因为我的苦肉计,它也有肉吃了。”   “什么苦肉计,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哪怕是为了良心我也要负责的。”   “露娜不用自责,我完全没有怪你啊。不过说到负责,”德维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如果连我的其他事情也能一起负责就……”   由于德维特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露娜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什么。拿着小汤匙的手顿住,看着那双忽然变得无比柔和的蔚蓝色眼眸,就在一脸迷茫的她准备出声询问时,身后传来几声稳而利落的叩门声。   “是纲吉来了!”   扭过头,看到敲过门后走进来的那个身影,露娜露出不加掩饰地开心表情。染着笑意的棕褐色眸子在她脸上停了一瞬,打了个招呼,沢田纲吉不急不缓地朝病床边走去,将恰好拿在手里的那份文件递向德维特。   “德维特,杜法那边传来的紧急文件。”   眉宇微沉,沢田纲吉的语气虽然从容不迫,却透出一种肃穆的感觉。闻言,德维特的脸上一下子严峻起来,急切之下竟然伸出了抬起了谎称动不了的手,麻利地接过了沢田纲吉递来的那份文件看了起来。   整个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露娜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杜法在德维特休养期间出了什么差错。然而,两分钟后……   “喂,沢田,这不是杜法赔偿给彭格列修复基地的财务报表吗,哪门子的紧急文件?”   确认了并不是自己的家族出了什么乱子,长嘘一口气,德维特皱眉看着给了他不小惊吓的沢田纲吉。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沉默了两秒后,沢田纲吉看着他拿文件的手,微笑道:   “德维特,你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回杜法?”   面容凝滞,被摆了一道的德维特脸色倏然一僵。经由沢田纲吉如此一提醒,露娜这才意识到德维特此刻稳稳当当地拿着文件,而他刚才的举动也没表现出任何不便。   “对哦,德维特你的手——”   “露娜,是这样的!我骨折的手之所以能动是人在特殊情况下会有的突破潜能的超常反应,就算愈合得差不多了,它动起来还是很疼的……”   生怕露娜会因为他装病而发飙,德维特赶忙冲一脸严肃上下审视着自己的露娜解释着。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尽管收到了德维特写着“你不厚道”四个大字的谴责眼神,沢田纲吉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就仿佛对即将发生的“露娜暴走事件”喜闻乐见似的。   然而,这两个人都想错了——   “真的已经好了么……太好了!”   根本没有生气,放下端在手里的意大利浓汤,露娜摇晃着手里的小汤匙高兴地说:“如果彻底好了就去庆祝一下吧,我请德维特吃饭怎么样?”   “哦……好、好,都听露娜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太阳似的露娜,没有受到任何指责的德维特惊呆了。与松了口气的他截然不同,沢田纲吉觉得自己的胸口再度压上了无形的石板,悄无声息的。   . 作者有话要说:  270这算是出手了……心塞的感觉爽不爽?_(:з」∠)_   撒糖铺垫终于做好了,再写6章中篇完毕,即将进入下篇。于是6章内要让两人确立关系,好艰巨的任务…… ☆、温柔的攻势   又当了整整一周幸福的混蛋,德维特的伤终于彻底痊愈。彭格列的医护人员用小锤子敲碎他手上和腿上的石膏时,露娜就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当那重获健康许久不见天日的胳膊和小腿露出来时,它们苍白又柔软的模样给了露娜极大的感动。   “瞧瞧,它们多像忧伤的面包胚啊,能再次见到阳光一定很高兴吧?德维特,恭喜你痊愈,我们去好好庆祝一下。”   快乐地说着,露娜的眼睛形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似乎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从没办法再得到露娜贴心照顾的不舍伤感中摆脱出来,德维特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德维特有意选在沢田纲吉最忙的一天拆线,于是,紧接着的庆祝活动也就只有他和露娜两人。原本还想着三人能一起去吃饭,露娜起初不免有些失落,然而,意识到住院一个多月之久的德维特才是真正的主角,沢田纲吉不能到场的小小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   经过了这次闹剧般的事件,露娜对德维特的态度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不仅是原谅和摒弃偏见而已,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后,大概是潜意识里受到 “他或许跟自己有着血缘羁绊”这种想法的暗示,露娜渐渐对德维特产生了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当然了,倘若在不发脾气的状态下,德维特的确是一枚随和易相处的微笑好青年。而且,和沢田纲吉隐约给人一种距离感的温和从容不同,他偶尔也会表现出意外孩子气的一面,在病床上甚至还会冲露娜撒个娇,抱怨一两句杜法首领的工作太繁重……   倒不是说露娜更喜欢会撒娇的男士,只是这么相比起来,同样身为家族的首领,不同于整体气质洁净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纲吉,德维特貌似更接地气一点。兴许正是因为如上原因,露娜破例带他来到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家小店。   任何平民百姓都消费得起的普通小餐厅,就开在莱塞维亚街闹市区深处的某条小巷子上。通往那里的道路狭窄到连车子也开不进去,住在外面的人要来这里吃饭需要步行大约半个小时才能到达,然而露娜就是喜欢这里,每次来哪怕只点一小份意大利面,老板都是笑容满面的,分量足得更是让人有家的感觉。   “说好了是由我来请客,虽然这里看起来有些平民化,东西可是不输给其他店,请不要客气呀。”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露娜献宝般地把菜单递给了德维特,示意他想吃什么尽管点。忙前忙后的老板是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远远看见两人就摆摆手打了个招呼,乐呵呵的,可见露娜的确是这里的常客了。   即便是有些小的店面,食物种类倒是不少,东西也上得很快。正如露娜所说,味道也不输给开在繁华路段的名店,或许是真的太合她的口味了,露娜吃得非常尽兴,淑女风范什么的都成了浮云。德维特有时抬眼瞥一下她,心里总是控制不住地想笑,担心破坏了她的兴致,就低头喝一口奶油蘑菇汤,浓郁和温暖的感觉在嘴里化开,很是舒服。   “呐,德维特,你说很早以前就在孤儿院里认识我了,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比起守着吃饭时不可以讲话的规矩,露娜其实更喜欢边吃美食边聊天。在解决完两道前菜后,肚子稍稍得到了安抚的她好奇地发问。   “那时的我因为家族动乱暂时流落到了孤儿院,在那里遇见了还是个小女孩的露娜……”视线放软,德维特垂下眉梢,“是一个关于饼干的故事,露娜想听么?”   本以为能找到与身世相关的线索,听到这番说辞的露娜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嗯,那个时候,孤儿院的阿姨把烤好的饼干交给小女孩看管,小女孩就把饼干全部藏在了抽屉里。可当阿姨问她要饼干时,它们已经被饿极了的我全部吃掉了。小女孩在抽屉里找不到饼干,被阿姨说成了撒谎的孩子,一天没有饭吃不说还被罚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站了好久。”   知道“小女孩”指得就是自己,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对此完全没有印象的露娜露出迷茫的神情。   “我以为自己偷吃饼干的事没有被人发现,但是小女孩受罚后的第二天,她忽然悄悄对我说:可不可以不要再一个人把饼干全吃了,别的小朋友吃不到饼干会伤心的。原来小女孩早就知道是我做的,却没有向任何人告发,而且说完那句话她还把自己的那份饼干给了我。她的善良就像一记闪电,将我小小的心照亮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女孩子有了最初最美好的了解。”   德维特的声音轻轻的,因为他说完这句话后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腼腆,连带着被夸奖的露娜也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为了掩饰而低头喝着汤的她,静了一瞬,德维特又补充了一句。   “不仅如此,露娜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决定,长大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   听闻原本只是年少小伙伴的故事一下子上升到了恩人的高度,怔怔地打量了德维特好一会儿,露娜不确信道:   “德维特可以肯定是我么?因为我完全不记得了,所以会不会是——”   “露娜,可以把菜单拿起来么?”   打断了她即将说出来的话,德维特微微一笑。虽然不明所以,露娜还是将面前的菜单拿在手里。   “随便问问我,第几页第几排有什么菜。”   “咦?”   看着一时间有些呆愣的露娜,笑容加深,蔚蓝眸底流露出宠溺之色的德维特径自说道:“第三页第五排,米兰炸小牛肉;第五页第二排,通心粉素菜汤;第六页倒数第三排,墨鱼汁意大利面;第七页六排,火腿起司牛排……”   随着他舒缓的嗓音从容不迫地响起,翻着菜单,看到与德维特所言分毫不差的菜品,露娜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然而更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露娜面前那瓶红酒,正对着你的商品条形码,我刚才从招待那里接过来时扫了一眼,应该是810625600384,正确么?对了,还有我们步行来到这里前最后一辆从我们面前开过去的车,车牌号ROMA5-65J-818,不过这个好像已经没办法去确认了,露娜无视它也可以。”   看着红酒上那近距离仔细观察也极为费力的商品条形码,核对完毕后的露娜目瞪口呆。傻愣了好久之后,她终于想起沢田纲吉曾经告诉过她,身为杜法家族现任BOSS,德维特的异能正是过目不忘。   “只要经我视线扫过的东西就能像储存照片一样保存在脑海中,露娜,还觉得我会认错人么?”   目光停落在露娜脸上,德维特的语气在句末微微扬起,令露娜感觉到有个微笑也同时摆过他的眉毛,盘旋到了末端,才轻轻放下。   “那……德维特之所以找到我,也就是为了报答我曾经救过你的命?如果真的是这样,其实你不用放在心里,我们是好朋友嘛。”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完全是。”   “这是什么意思?”   测量着露娜脸上丰富万端的表情,为她的迟钝叹了口气,德维特藏不住的笑意中多出几分无奈。   “如果只是报恩也不用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卖身了,有得是别的方法。露娜,你就一点儿都没发觉么,我对你——”   德维特具有历史性意义的话没能说完,却被音乐盒的旋律所打断了。温柔沉稳的音色,正由露娜的外套口袋里倾泻而出,那是《小星星》的童谣,是露娜特别为某个喜欢星星的人设定的来电铃声。   “德维特,稍等一下,是纲吉打来的。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好紧张……”   “……”   看着只因为沢田纲吉一通电话就变得如此慌乱的露娜,捕捉到她眸子里钻石般的神采,有那么一刻,德维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苦闷感:或许,那些他一直以来都想对她说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不是没有察觉到沢田纲吉近日以来的变化,从他来病房次数和看露娜时的眼神,作为同类的德维特比任何人都清楚,某种跟他一模一样的情感,也正在沢田纲吉的心里生根发芽,日益生长。   果不其然,待两分钟之后,放下电话,露娜的脸颊已然不可抑制地染上了恋爱中的女孩子特有的羞涩。   “纲、纲吉问我,周末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电影……突然变得这么主动,天哪,我要幸福得死掉了!”   喜欢的人开心,自己也发自内心跟着开心。并非继承杜法家族,也不是成为杜法家族有史以来最年轻最优秀的首领,小时候德维特的梦想其实是成长为这样的王子殿下,去孤儿院找回他认定的公主。   可就在现在,一种好像将永远失去什么的感觉让他心里刺痛了一下。因为德维特早就知道,露娜喜欢的人是沢田纲吉,一旦对方也喜欢露娜,自己唯一的结果就是输。   “……露娜那么喜欢沢田吗?”   餐桌下的手悄然握紧,从未觉得隐藏情绪如此之难,德维特违心的语气随和又轻快,“有多喜欢?”   “多喜欢?大概就是,”不好意思地将脸侧的发丝别在耳后,想了想,露娜小声说:“如果世间有一颗星星是仅属于我的,我一定会在上面镌上他的名字吧。”   “……”   真心喜欢一个人,对方一定可以感觉得到。德维特觉得这恐怕是本世纪最大的谎言。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露娜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却顿时失去了告白的勇气。   ***   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应该算是约会,可所谓的“约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谈过恋爱的露娜并没有亲身体验过,仅有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少女漫画和电视。   不过,也有无师自通的部分。就拿打扮这件事来说,不需要任何人指挥教导,露娜前一天晚上就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抱出来试了好几遍,仿佛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太过幼稚,不是小兔子就是小熊图案,勉强算得上淑女的大概就是那件胸口印着小猫脸的浅蓝花边连衣裙了。   好在露娜还有别的秘密武器给自己打气,那就是星星发卡和耳钉。等到了第二天时间快到的时候,把前一晚试了无数遍的那套衣服穿好,沢田纲吉还没来的时候,她对着小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然后又故意弄得乱了一点,想让自己看上去很精神但又不那么刻意。   面对喜欢的人,女孩子总是会有些紧张的。好在,当沢田纲吉出现时,他温和又包容的眼神和笑容很快就让露娜从局促不安中摆脱出来。他会帮露娜打开车门,两人十分幸运地一路绿灯到达目的地后,沢田纲吉又会先下车,再次帮露娜打开车门。走路时还会把露娜让到路的内侧,他很自然地走在外侧,不动声色地保护着她。   虽然是在意大利,很多男士也早都将绅士的礼仪和风度忘了个精光。然而,作为彭格列家族首领的沢田纲吉不仅记得,还在亲力亲为。露娜深深地认为,不能怪她容易犯花痴,体会着这种被呵护和被尊重的感觉,恐怕很难有女孩子不会动心吧?   “纲吉怎么想到要来看电影,有想看的片子么?”   傍晚时分,明明是看电影的黄金时段,电影院售票大厅的人却意料之外的寥寥无几,空落落的,在秋天时节竟显得有些冷。看了一眼头顶电子屏幕上的上档电影和观看时间,露娜偏头望着身旁的人。   “本来是有,不过这边似乎出了点状况。”   微笑着回答完毕,沢田纲吉棕褐色的眸子扫过明显是不对劲的上档电影。知道露娜非常喜欢五月小姐,沢田纲吉原本是想带露娜来看由退居幕后的五月撰写剧本的新片,意外的是,那部电影的票居然显示售罄状态。   起初沢田纲吉还以为是云雀学长一个人买下了所有票,可他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不单单是跟五月小姐有关系的那部电影,另外也有几部影片的电影票售罄。巧合的是,被卖空票的电影几乎都含有爱情元素,其中还有一部是恐怖片。   想着那个人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沢田纲吉嘴角不禁浮现出淡淡的苦笑。并不知道眼前的状况其实是人为的,露娜只觉得今天电影院的效益出奇得好。生怕就这么失去了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的机会,她瞪大了眼睛努力在屏幕上搜索着还有剩余电影票的片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让她给找到了!   “纲吉纲吉,我们就看那个吧。好幸运,刚好就剩下两张票呢!”   踮着脚尖攀住沢田纲吉,露娜指着从屏幕上掠过的那条宝贵信息,兴高采烈的模样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视线在屏幕上静止了一会儿,沢田纲吉也看到了那条仅剩两张票的电影,那是部战争题材的记录片。   哪怕不动用超直感,沢田纲吉也知道露娜这样的女孩子不会喜欢看这种电影。然后,垂眸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睛,无法说出“今天就算了吧”这样会让她失望的话,沢田纲吉点了点头,眼角眉梢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那就看这个好了,我去买票。”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小特特,前面虽然萎了之后果然还是没办法让270成功拐走露娜对不对,不过你确信这样有用?看无聊的片子或许更容易刷好感的_(:з」∠)_ ☆、绵长的心跳   通往放映厅的台阶呈上升的螺旋状,被深红丝绒覆盖的墙壁,踩上去绵软无声的地毯,这一切的一切在头顶暖橘色灯光的笼罩下给人一种既神秘又梦幻的感觉。   虽说露娜不是头一次来电影院,但由于陪在身边的人不同,心境也自然不同。期待和兴奋中略微掺杂着些许紧张,这些小情绪直接反应在露娜更显活泼的行为举止上。特意快了沢田纲吉几步跑到他前面,心血来潮的,露娜攀着螺旋阶梯的木质扶手向下去看他。   视网膜内,先是映出在光影交织中颜色晦暗却持续柔软的头发,然后则是他清秀的五官。眸光抬起,盛下她目光的那一瞬,沢田纲吉就看着她笑了。   “露娜,小心看路。”   明明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可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却让露娜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一股温柔的力道敲了一下。仿佛是被人给突袭了,她赶忙缩回脑袋,胸口里就像冷不丁塞进去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受了这么一个隐约带着甜度的小惊吓,露娜貌似也收敛了几分。站在原地等身后的沢田纲吉不紧不慢地跟上来,然后乖乖和他并排走着。视线不经意间无措的乱点时,时不时会掠过他大衣袖口外漂亮的手。露娜想,这样的手,想必握什么都是好看的,如果这里再暗那么一丁点,说不定她就有勇气去握住它了。   即便是脑补,仅仅这么想象一下露娜也觉得心里甜甜的。余光瞥见她嘴角掩不住的弧度,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安静地向前走着,沢田纲吉的视线也跟着无条件放软放柔。原本是爬楼梯这种乏味无聊的小事,似乎也因为两人间某种微妙的气场变得惬意且有意义。   放映厅就设立在螺旋阶梯出口处的右手边,由于要看的片子即将放映,他们也不需要等候入场。待沢田纲吉从检票的工作人员手里拿回票,跟着他入场的露娜凑上去,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写满兴奋的小脸显现出奇异的可爱。   “呐,纲吉,我们的座位号是多少啊?”   沢田纲吉看着蹭在自己身侧一脸期待的露娜,垂下眼帘不无遗憾地说:“第一排的一号和最后一排的尾号,因为只剩下这两张票了。”   “哈?那不是整个放映厅相距最远的两个座位吗,对角线诶!怎么可以这样……”   抬起视线,沢田纲吉棕褐色的澄澈眸子里映出露娜意料之中变得气馁又郁闷的脸,就差咬手帕了。侧过眼睛忍住了笑意,静了一瞬,他柔声道:   “不过还是有办法坐在一起的,等下跟坐在露娜身边的人商量一下就好。”   “对哦,那就好啦,呼呼。”   还“呼呼”呢,沢田纲吉不由失笑。如同被浇灌了仙露,前一秒还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露娜立马又有了精神。快步跑过走道想去看看坐在旁边的人是不是好说话,可当露娜站定在整个观影席下方时,映入眼帘的竟是空无一人的座位区。   “怎么没人,电影明明就要开始了呀?”   买票的时候就察觉到周围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迹,露娜还以为是她和纲吉来晚了,其余人早就已经就座的缘故。可眼下,就连放映厅里都没有人,她这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或许等一会儿就来了,露娜,先就座吧。”   随着变得清晰的脚步声,沢田纲吉的声音渐近地传入耳膜。纵使心里还是古怪,看到他柔和中带些了然的神情,露娜点了点头。   借着头顶的照明小心入座,由于沢田纲吉坐的是别人的位子,开场前的几分钟里露娜不免忐忑,总觉得要等解决好座位的事情后才能彻底安心。然而,眼见电影就要正式放映,整个房间都暗下来时,仍旧没有一位观众进来。   “好奇怪啊,为什么他们买了电影票却不来看呢?我听说过集体翘课和集体罢工,集体翘电影这种事倒真是前所未闻。”   露娜像负责侦查的小鼹鼠那般四下看看,放映厅确实是空空荡荡,只有她和沢田纲吉两个人。问出如上疑问后,瑟缩了一下脖子,露娜脑海中忽然飞快地闪过若干令她毛骨悚然的想法。   “纲吉……你说这里会不会闹鬼啊?所以他们都不来;再或者是……这里即将实施定点爆破?”   不只是这家电影院,整个西西里的电影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售罄。心知肚明有动机且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人是谁,听到露娜那天马行空的猜测,不希望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到,沢田纲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可能是出票系统发生了故障,其实并没有卖出那么多票吧。”   “故障?”露娜眨了眨眼睛。   “嗯,我是这么想的。”顿了一下,沢田纲吉浅浅一笑,“不过这样不是挺好么,我的意思是,只有我和露娜两个人一起看电影。”   澄澈的棕眸轻轻停在露娜脸上,在黑暗中泛出温暖的光辉。一下子听到这种话,再加上沢田纲吉看过来的眼神,毫无戒备的露娜脸颊倏然间燃起微妙的热度。   “是、是挺好的!感觉就好像被我们两人包场了一样呢!”   使劲点了点头,露娜努力瞪着眼睛想掩盖掉心中的小鹿乱撞。对上她在黑暗里熠熠生辉的瞳孔,留给露娜一个加深几许的肯定笑容,沢田纲吉偏头看向前方的电影屏幕。眼角眉梢,似乎也是饱含笑意的。   “露娜,电影开始了哦。”   “……嗯。”   代表着电影开场的光线徒然聚集,露娜的精神跟着一怔。心慌慌地扭过头正对着屏幕,视线偏移之前,视网膜中留下的是沢田纲吉的侧脸和近距离下被光影拉得纤长的睫毛。无比温柔的影像。   光,影,声,三者巧妙地配合成完整的电影,此刻正呈现给放映厅内仅有的两名观众。由于是第一次和沢田纲吉一起看电影,露娜觉得一定得十二分仔细地看,这样在看完后和他交流感想时才不会显得自己很肤浅。可令人沮丧的是,屏幕上的片子颇为沉闷,台词的每个字露娜都认得,偏偏组合在一起她却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只看到一群高深莫测的男人们拿着地图指指点点。   悄悄侧过脸瞥了一眼身旁的沢田纲吉,跟看不懂的露娜完全不一样,单手撑着下巴的他正静静地盯着屏幕,时不时还会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模样。   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说真的,比起眼下无聊的电影,露娜反倒觉得纲吉更好看一些。   “露娜,怎么了?”   花痴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浮现在女孩脸上,方才还认真看着电影的沢田纲吉偏头问道。想着不光打扰了纲吉观影还被他逮到自己偷看,露娜赶忙悻悻地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折回屏幕上,努力想要把走神时断开的剧情勉强连接起来。   不过,努力是一回事,回报并不一定会如期而至。不知过了多久,沢田纲吉忽然感觉右肩一沉。胳膊有一瞬间的收紧,条件反射地偏过头看去,眸光里恰好是露娜靠过来的小脑袋。   这么快就睡着了么。也难怪,这电影看起来真是有些累人。   女孩子特有的清甜的香气,因为过近的距离而显得清晰分明。大概是花,又像是什么水果。虽然角度的原因让沢田纲吉看不到露娜的脸,但仅仅凭借肩膀传来的沉度,就知道她睡得多么无知无觉,且毫无防备。   如果身旁坐着别的男人,这么睡过去可就麻烦了。嘴角正要勾起无奈的笑,忽然想到,倘若换了别人,她恐怕也不愿意来看这么不对胃口的电影,沢田纲吉的目光又柔和下来。伸手想要将她扶成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怎料,手指刚刚伸过去,呼吸就从上方均匀地落下。   小小一块明了的热度,不偏不倚地冲着他微凉的指间,温度的反差下,沢田纲吉隐约之间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唯有屏幕上的亮度为光媒的放映室里,比平时更快的,突兀地鼓动着。   一股强电流从脑海中晃过,这直接导致沢田纲吉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静止。硬生生地克制住某个奇异的念头,他尽量在不惊醒露娜的前提下小心地挪了挪肩膀。虽然迷迷糊糊地动了几下,露娜却没有彻底清醒,似乎是在睡梦中也感觉到“枕头”靠起来比刚才舒服了一些,蹭了蹭沢田纲吉的肩膀,她反倒睡得更香了。   就是这样,倒也挺好。   安静地凝视着正在肩头熟睡的露娜,没有深究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般温馨惬意的感觉,沢田纲吉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时间能延长得久一点儿,更久一点儿。   ……   露娜是被一连串枪炮声给吵醒了,不过并不是现实中的声音,那声响是从音响设备里传出来的。   再过十几分钟影片就要结束了,冗长乏味的电影终于迎来了整个篇幅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高.潮情节。一脸迷惑地抬起脑袋,发觉自己原来靠着沢田纲吉睡着了,不好意思的同时,露娜心里又有点儿小开心。   既然没有叫醒她,那也就代表纲吉并不排斥她靠着他……太好了,感觉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那么一点点。   “露娜可以再睡一会儿,电影还没完。”   相约看电影却睡着了,照理说是件挺失礼的事。然而,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的表情,沢田纲吉带笑的温柔眼神似乎真的在鼓励露娜继续睡一觉。虽然没有看前面的剧情,扫了一眼屏幕,露娜也能看出这是两方决斗的高.潮戏码。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吸收点儿剧情,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神不少。   然而,两分钟以后……   “纲吉,他们两个哪个才是坏蛋啊?我到底该帮哪边加油?”   “……露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知道露娜没看进去,也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可沢田纲吉没想到她居然连主角的脸都没认清。盯着她困惑且显得有些着急的表情,他是真的失笑了。   “唔,那个黑衣服的看起来面善,可是另一个人一直占着上风,所以我也分不清楚……”   起初是想为自己辩解的,不经意间瞥见沢田纲吉侧过头轻笑的表情,露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果然是我太笨了么?”   染着轻微沮丧的声线,气馁的眼神。面对这样的她,敛了敛笑容,沢田纲吉撒了个小小的谎。   “不是露娜笨,其实有几个地方我也没看懂。”   露娜抬眸,“真的?”   “真的。如果换成别的电影,相信露娜一定能理解的很好,下一次我们就看别的。”   下一次么……   “也就是说纲吉以后还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   为什么不呢?沢田纲吉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柔声笑道:“乐意之至。”   被治愈的同时还得到了如此鼓舞人心的珍贵承诺,露娜的失落情绪顷刻间一扫而光。屏幕里,谁是好人谁是坏蛋也变得微不足道,就在她无与伦比的好心情中,格调沉重的电影竟以舒缓的步调缓缓步入尾声。   ……   走出放映厅,摆脱了坐姿的露娜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蹦蹦跳跳地下着旋转阶梯,扭头看到微笑着瞧着她的沢田纲吉,露娜忽然想到一个羞羞的问题。   “我刚才确实睡着了吧,纲吉?”   不知道她这么问的理由是什么,沢田纲吉轻轻颔首。   “那我睡着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侧目盯着他的露娜小小声,“纲吉在做什么呢?”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了半秒,沢田纲吉笑了,“当然是在看电影啊。”   “哦,这样……说的也是,如果是纲吉的话,不可能……”   电影散场后的灯比来时暗得多,闷闷的声音从墙壁的深红丝绒反弹回来,显得柔软不清。从她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根据前后的语境推敲了一下,沢田纲吉好像明白了什么。   虽然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不是应该老实告诉她,其实在发现她睡着了的那一刻,自己有那么点儿想吻她。可是,就这么说出来,会不会显得太轻浮了?   沢田纲吉细细一想,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第一次。纵使很早以前就发觉自己喜欢上了露娜,如果不是确认了露娜的确有杜法家族的血统并且很有可能是德维特同父异母的妹妹,考虑到作为朋友的德维特的立场,他也不会这么主动。或许,是时候表现得明显一些了……   近乎并排的一步步朝下走,螺旋状的阶梯忽然静了起来,除了脚步声只剩下舒缓均匀的呼吸。好不容易从羞羞的脑补中回过神来,想着不能冷场的露娜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没有扶着木质扶手的那只手忽然被另一只手冷不丁握住了。   恰好的力道,温柔的,令人安心的。心跳在一瞬间犹如被松脂包裹的琥珀,接触之间,周遭一切都凝固下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从两个身影中泛出光芒。   “我说露娜,其实刚才我是想……”   “……嗯?”   循声偏头,露娜几乎能在沢田纲吉的瞳孔的看见自己小而清晰的成像。没有继续说话,向前迈了一步,沢田纲吉没有握着露娜的那只手静静停在了露娜的下颌边,微微施力,他低下头去——   捉摸不透的无限温柔,夹杂着沢田纲吉特有的清新感觉扑面而来,柔和地填充满她的意识。因为实在是太突然太突然了,所以露娜无法控制自己当时的表情有别于受到了惊吓。   然而,就在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一个轻轻的吻时,手机震动的声响,自沢田纲吉的大衣口袋里传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初级撒糖 甜么米娜?_(:з」∠)_   所以说还是270下手快 给小特特点蜡……鉴于有一部分小天使表示很心疼小特特 阿飘等到完结时会写个德维特和露娜的平行世界番外来治愈大家~以及露娜和270 如果米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梗也可以告诉阿飘 ☆、唤起的决意   根本没有心思抱怨那个被打断的轻吻,看到沢田纲吉接听电话时的凝重表情,露娜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果不其然,挂断电话后,沢田纲吉告诉露娜,就在两小时之前,杜法家族遭遇了突然袭击,所以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打来电话的人并不是德维特,而是接到这一消息的彭格列情报人员。由于杜法家族是彭格列非常重要的同盟家族,即便出事的不是本家族,也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向身为首领的沢田纲吉报告。   不仅担心杜法家族和德维特,同时也担心沢田纲吉,露娜其实非常想跟着一起去。但经历过先前那些教训后,清楚自己在紧急事态下很可能会拖他们的后腿,她最终决定待在家里等消息。好在凌晨一点那会儿,沢田纲吉就打来电话说已经没事了,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待赶到杜法的露娜亲眼见到毫发无伤的两人时,才彻底从紧张感中解放出来。   整个杜法基地内唯一完好的首领办公室里,一位中年男子端来了用细致白瓷杯盛装的红茶。穿着黑色高级质料西装又梳着整齐发型的他似乎是德维特的贴身部下,露娜之前在照顾受伤的德维特时见过他几次,没记错的话,德维特似乎以莫里先生来称呼他。   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倒好红茶,莫里先生就以一丝不苟的优雅动作行礼离开了。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神色凝重的沢田纲吉,露娜向办公桌另一端的德维特投去有些担忧的目光。   虽然他本人没有受伤,但露娜从沢田纲吉身上就看得出,身为家族首领的他们,往往把家族看得比自己还要重。刚才赶来的时候看到面目全非的杜法基地时,就连露娜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更别说是德维特了。   紧抿着嘴巴,就在露娜暗暗盘算着该说些什么让情绪低落的德维特振作起来,怎料,竟是德维特率先打破了一室的沉默,并且还是一副心情极佳的模样。   “莫里先生泡得茶可是极品,沢田还有露娜,你们务必要尝尝看。不要再这么无精打采了,红茶凉了口感可是会大打折扣的。”   他的声音清明净澈,没有半点混浊。温和地眯起眼睛,德维特唇边的笑容像金色蜂蜜融化一样漾开,随即干杯似地举起面前的茶杯。   “德维特……”   看着他出人意料的表现,露娜小小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沢田纲吉,没说话,他染着凝重之色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   “你没事吧?那个……家族怎么样了,大家都还好么?”   “一切都好。放心吧,露娜。”   端着红茶的杯子走到落地窗边,对上露娜关切的眼神,德维特点了点头。   “多亏了露娜,敌人来偷袭时这里只是一座‘空城’,所以几乎没有人员伤亡。接下来仅仅需要重建基地就好了,这对杜法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多亏了我?”露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她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么?完全没印象。   “嗯,因为那时大部分人都在前往电影院的途中,于是自以为发动了‘奇袭’的敌人很不幸地扑了个空。所以说命运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沢田,你觉得呢?”   侧身站在落地窗前,德维特和沢田纲吉对视了一眼。一时间还听不出德维特发言里的真正含义,露娜只是很单纯地为杜法躲过了一劫而感到庆幸和欣慰。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大家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德维特,杜法的财政周转得过来吗?”   大概是在彭格列听狱寺先生唠叨久了,露娜已然产生了财政是各家族的头等大事这一思维定势,毕竟杜法不久前才赔了一大笔钱给彭格列,露娜有些担心德维特没钱重建基地。谁知,轻松地耸了耸肩,德维特竟然回了这么一句:   “当然没问题,跟彭格列不同,只要杜法愿意,整个意大利也能轻而易举买下来,露娜就不要担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意大利,这可不是能买的东西吧?”   “真的想要也不是办不到。”   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端着红茶,德维特游刃有余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就在露娜估摸着是不是应该狠狠吐槽他一句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德维特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通电话似的。接通完毕后,他看向沢田纲吉,方才还显得轻松平静的语气里染上几分戾气。   “已经查清楚了,的确是他们做的。”   随着德维特落下的话音,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望着微微皱起眉头的沢田纲吉和脸色明显阴沉下来的德维特,纵使很好奇那个“他们”究竟是指什么人,但某种无形的压迫感却让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露娜,能暂时回避一下么?”   从沙发上站起来,沢田纲吉看向露娜,温润地开口:“是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话题,不听比较好。”   不等露娜回答,德维特也出声附和道:“的确,虽然非常想跟沢田这家伙抬杠,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   被两位首领级别的人物同时下达了“驱逐令”,没办法,露娜只好乖乖地点了个头,听话地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不过,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觉得今天德维特看纲吉的眼神……跟以往相比似乎有些不同了。   ***   从首领办公室退出来,为了摆脱偷听墙角的嫌疑,露娜走过长长的走廊,打算去较远的那间休息室打发时间。结果,一推开房门,眼前就出现了一副令人哑然的糟糕景象。   正对着阳台的落地窗已经变得粉碎,置物柜和书柜上的玻璃也全部震碎了,法兰绒地毯上撒满了像沙粒一样的透明碎片。挂在墙上的圣母画像从正中间裂开,好像随时要掉落似的倾斜着;鹿角的装饰品也折断了,凄惨地滚在地上;书架里面看起来非常昂贵的精装书本,全部掉落在覆着尘埃的木地板上;而摆在桌边的古董花瓶也碎了,就连桌子也被破坏地四分五裂……   险些就忘了,杜法家族昨晚才遭到了突袭。因此,露娜此刻身处的房间并不是特例,恰恰是所有房间的真实写照。倘若不是因为首领办公室有更高级的防御系统,恐怕也难逃被毁坏的厄运。   胸口不禁有些发闷,小心翼翼地踩在玻璃渣上走进去,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的露娜蹲下.身来。正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时,有个温吞醇厚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她。   “露娜小姐,请不要去动那些东西。”   手上的动作一顿,露娜回头。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出现在门口望着她的正是刚才来给他们倒红茶的莫里先生。   “会有人来收拾的,如果割伤了露娜小姐的手就不好了。来,我带您去别的房间休息。”   毕恭毕敬的口吻,由这样一位长者说出来,露娜颇有些不自在。可看到他的确在忧虑的表情,心想还是不要令莫里先生为难比较好,露娜也就由他带着去了其它房间。令她意外的是,那竟然是露娜在杜法的办公室。   “万幸,除了德维特少爷的办公室,只有这里没有被波及了。”   “诶?不是所有房间都毁了么,为什么这里……”   看着干净整洁没有丝毫损坏的房间,露娜有些吃惊。和蔼地注视着她,莫里先生耐心解释道:   “这个房间的防御系统是整个杜法最好的,包括建设材料,哪怕是高纯度的火炎也能抵御。其实这里本来是德维特少爷的办公室,因为露娜小姐要来,他才重设了办公室,为的就是把最安全的地方留给露娜小姐。”   “啊?德维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一个礼拜待在这里的时间还不超过两天,太浪费了。”   从露娜的脸上读出了浓浓的不解,这才领教了自家BOSS倾心的女孩究竟有迟钝,莫里先生不禁苦笑一下。   “那是因为露娜小姐对德维特少爷很特别,毕竟杜法家族自上一位首领大人继任后就没有太平过,既想要露娜小姐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又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他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这样……也对,我的战斗力太渣了,遇到突袭什么的真的很容易就死掉哦。”   完全没抓住重点,以为莫里先生是在暗示她弱的露娜吐了吐舌头。出于不好意思的原因,想了想,她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这次真的很幸运呢。本来我还担心德维特会因此遭受打击,好在只是基础设施出了问题。”   闻言,前一秒还神色和煦的莫里先生露出哀伤的表情。察觉到他的变化,露娜疑惑道:“您怎么了,莫里先生?”   “德维特少爷恐怕没有告诉露娜小姐真相……”莫里先生的声线紧绷着,迟疑了一下,他低下头难过地说:“并不只是基础设施的问题,上个月末才正式继任的六名守护者,他们在这次突袭中全部牺牲了……”   ……什么?!   “怎么会……德维特不是说没有伤亡么,他刚才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完全不像是……”   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回想到德维特刚才说“一切都好”时的微笑,露娜感觉喉咙忽然涌上热气,胸口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那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而伪装的假象,在这种关键时刻发生了这种事,德维特少爷内心一定非常痛苦。”   压抑着喉咙里的难受感觉,露娜颤抖着声音问:“……这种关键时刻是指?”   “露娜小姐才来杜法所以不知道,就在上一任首领大人在位时,杜法家族发生了一件惨案。当时杜法十七世惨死,六名守护者和家族指环至今下落不明。于是就在那年,年仅十七岁的德维特少爷成为了杜法新任的首领,可在他继任后,从来没有一位守护者能在正式继任后活过一个月的时间。自那时候就有传言,德维特少爷是杜法家族成立以来受诅咒最为严重的人,只要成为杜法守护者的人都会死。”   竟然有这么悲伤的事,从来没有听德维特说起过。之前得知他没有守护者时,她貌似还以人品太差为由在心里奚落过他……   “最初死去的六名守护者都是德维特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后来虽然又有很多家族成员自告奋勇,但下场都是一样的。渐渐的,‘杜法家族守护者’的头衔就成了不幸和死亡的代名词,几年内都没有人再愿意填补职位的空缺。原本德维特少爷也放弃了,但就在前一阵,六位新加入的成员鼓起勇气申请了守护者,虽然嘴上不说,德维特少爷一定很高兴的。然而眼看就要撑过一个月,谁知又……”   希望化为泡影,仅仅是听着莫里先生的诉说,露娜也能体会到德维特那种绝望的心情。声音渐小,莫里先生的表情更加悲伤和落寞。   “我是看着德维特少爷长大的。自从十七世首领先生去世后,小小年纪就担负起整个家族责任的德维特少爷,其实一直都很孤单。”   “……”   胸口难受极了,由于情绪太过低落,露娜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说到朋友,彭格列十世大概是唯一不惧怕德维特少爷传言的人,因而也被珍视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露娜小姐也能陪在德维特少爷身边,不过,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   “哟,这不是彭格列传说中的天才小姐嘛,好久不见了!”   打断了莫里先生的是一道爽朗的青年嗓音,露娜抬起头,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短发青年。   “还记得我么,我是山本。”   身后背着一把日本刀,虽然没有一丝不苟地系着西服的扣子,他给人的感觉却一点儿也不轻浮,反而十分亲切可靠。看着他阳光下清爽干净的笑容,露娜很快就想起来曾经在纲吉的办公室门口见过他。不仅如此,也听德维特提起过,眼前名为山本的青年是彭格列家族的雨守,属性腹黑。   “您好,山本先生,叫我露娜就可以了。”   露娜朝他点了点头,待莫里先生打过招呼自动退下后,山本走上前来,靠坐在办公桌旁十分自来熟地问:   “露娜怎么没和阿纲在一起?他去哪了?”   知道山本先生是纲吉的朋友,露娜也就实话实说了,“纲吉和德维特在开首领大会,所以我就出来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想必是非常机要的事情了,阿纲一定是为了露娜好才不让你听的。”   沢田纲吉是多温柔的人,哪怕山本不说露娜也不难理解他的用心。点了点头,虽然心情仍旧因为德维特而有些郁结,礼貌起见,露娜还是尽量说着不会冷场的话。   “山本先生呢,来杜法有什么事呢?”   “来找阿纲,是狱寺让我来的。在电话里嚷着十代目孤身一人太危险了,可他刚好有事抽不开身,所以就由我跑一趟了。”   “也对,狱寺先生是岚守,山本先生是雨守,会担心纲吉也是理所应当的。真好,纲吉有你们这些朋友很幸福……”   不由自主地,露娜脑海中就浮现出彭格列六位守护者聚集在沢田纲吉身边的画面,感到温馨和开心的同时,德维特形单影只的背影也悄然浮现在露娜心里。与此同时,莫里先生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小小年纪就担负起整个家族责任的德维特少爷,其实一直都很孤单。   十足鲜明的对比和反差,让露娜的眸子瞬间黯了黯。短暂的失神后,她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大胆到,连露娜本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即便如此,某种特殊的感觉还是让她将这大胆的想法付诸行动了。   “山本先生,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察觉到她身上不太寻常的气息,山本脸上掠过一抹好奇,“是什么问题,露娜尽管问。”   露出既肃穆又认真的表情,顿了顿,露娜看着山本一字一顿地开口:   “成为家族的守护者,需要具备哪些必要条件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本作为270的好基友 当然是故意打断莫里先生的话咯 不过露娜好像还是被戳中了   270 等着露娜跟你说再见吧_(:з」∠)_【喂 ☆、渐显的真相   经过一整晚的慎重考虑,下定决心后,露娜隔天就来到了沢田纲吉的办公室,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鱼缸。   鱼缸底部铺着一层细细的小石子,几根绿色的藻类植物在里面温柔舒展。布置好的鱼缸里,两只身体呈透明状、仅有背鳍部分带着颜色的玻璃鱼正悠哉地摇着尾巴游来游去。   “纲吉,这个给你。你可以叫它们‘小红’和‘小蓝’。”   并没有一进来就提最要紧的事,征询过沢田纲吉后,露娜小心翼翼地将鱼缸摆在离办公桌不远的窗台上。恰好批阅完一部分文件,看到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露娜,沢田纲吉也觉得短暂的休息时间变得可爱起来了。   “为什么突然送观赏鱼给我呢,露娜?”   “不算是突然,其实早就想送给纲吉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转身对上沢田纲吉温润的目光,露娜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纲吉总是在看文件,时间久了眼睛会累的。现在我把鱼缸放在这里,你以后眼睛累了就看看鱼缸里的鱼,用目光追追它们游来游去的小身影可以让眼睛得到适度的休息。”   柔柔软软的语调,配合着她浮在光里稍显认真的表情,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心里蓦地软下去一块。   “而且这个品种的鱼是会发光的哦。白天吸收了阳光,到了晚上它们的背鳍就是亮晶晶的,像夜空里的小星星一样,我觉得纲吉应该会喜欢……”   额,又是星星……   听到这个词,意识到面前的女孩不仅仍旧牢牢记着那条代表着黑历史的印花内裤,同时对他喜欢星星这件事深信不疑,沢田纲吉的眉宇间不禁浮现零星的尴尬。然而,大概是露娜此时的表情太过可爱了,不反驳也不解释,不忍心令她失望的沢田纲吉撒谎了。   “是的,我很喜欢。谢谢你了,露娜。”   缀满晨曦的办公室内,沢田纲吉的笑容轻轻漾开在嘴角。如同受到了鼓舞,露娜小小的肺里胀满了欢喜和满足。   “纲吉喜欢就好了,之后或许不能经常过来看你了,就由‘小红’代替我陪着你。”   “露娜为什么这么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词,沢田纲吉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在温馨美好的气氛之下,原本有些伤感的话也能自然而然地说出口。看了一眼在鱼缸里游得惬意的两尾小鱼,露娜这才道出了今天特意来找他的另一个原因。   “我仔细考虑过了,纲吉,我决定成为杜法家族的成员,然后去申请杜法守护者的职位。”   “……”   被这出人意料的发言激得神情一滞,沢田纲吉有些庆幸此刻他手上没有握着用来签字的笔。看到从露娜眼睛里透出来的罕见决意,清楚她并不是随口一说,沢田纲吉清秀的眉宇沉了沉。   “据说守护者只能隶属于一个家族,所以我必须先辞掉彭格列的职务。虽然我很喜欢彭格列,也想继续待在这里,但现在的杜法更需要人手,跟身边有诸多可靠同伴的纲吉不同,德维特实在是太孤单了,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他,至少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露娜的声音既铿锵又流利,一听就知道那些话她已经在脑海中思索过数遍,并且都是发自内心的。由于对杜法家族的现状和德维特的处境了如指掌,沢田纲吉也承认露娜所说的都是事实。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还是令沢田纲吉觉得胸闷不已。   “我能理解露娜的心情,杜法这次出事我也为德维特感到难过。可是露娜,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家族的守护者,这不是只有意愿就足够的。”   “这个我知道的,现在的我什么都不会,但为了好朋友我一定会努力试试看的!”   “露娜……”   垂下眉梢,沢田纲吉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劝说她。抢在他开口之前,露娜大声道:   “黑手党的战斗方式我可以学!再说了,纲吉你是知道的,我的那个能力在关键时刻也帮得上忙。就拿这次杜法被袭事件来说,如果我当时就在杜法,在第一时间就动用‘回溯’的话,说不定……说不定那六名守护者就不会死了……”   音量渐小,露娜原本激动的声线染上一丝自责和懊悔。当她从莫里先生口中得知真相时,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这一“时光回溯”的上限,想到就这么错失了挽救人命的机会,即使不是露娜的错,她也没法不悲伤。   并非不能理解露娜的心情,同样的,沢田纲吉也为杜法新晋六名守护者的牺牲感到痛心。可就在露娜说出“时间回溯”的能力时,一种不太好的直觉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下来。   ——那种情况下绝对不可以让时间倒流。   没有任何理由,反复回响在沢田纲吉心里的声音就是如此清晰明了。紧接着,思维立刻得出一个无比确凿的结论,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露娜前去杜法的请求。   沢田纲吉承认,他有那么点儿可耻的私心,不想让露娜离开。可不仅如此,这样的决断也是为了露娜的安危考虑。倘若她真的成为杜法家族的守护者,无论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伤害、亦或是为了规避伤害而动用未知风险的能力,都不是沢田纲吉所希望的。   沉默数秒后,果断掩去棕瞳里的不忍和犹豫,他的眼神压了下来,温和的面孔浮现出少见的肃穆。   “听我说露娜,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离开彭格列去做杜法家族守护者的请求,我反对。”   “我反对!”   两个迥然相异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在办公室里。露娜回头,推门而入的德维特正紧锁着眉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笔直地穿过大半个办公室,正好和沢田纲吉抬起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偌大的房间忽然间寂静无声,德维特压抑着暗意的湛蓝色眼睛,紧盯着沢田纲吉静谧澄澈的棕褐色眸子。即使是向来不擅长察言观色的露娜,也明显感受到周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奇怪。   屏息注视着好似在对决的两人,就在露娜暗暗猜测着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时,视线从沢田纲吉那里撤回,德维特走上前来,将她的手腕握在手里。   “露娜,可以出来跟我单独谈谈吗?”   ……   尽管对待纲吉的态度异常奇怪,甚至连招呼都没跟他打,好在面对露娜时,德维特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和平常无异。想着自己也正好有话对德维特说,于是,留给沢田纲吉一个“我去去就回”的眼神,露娜便跟着德维特离开了。   坦白说,露娜有点儿紧张。毕竟德维特的本意是不希望她知道守护者牺牲的事,而她原本也想假装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加入杜法,偏偏不凑巧,刚才和纲吉的对话大概都被他听到了,怕是又让德维特难过了吧。   安静地跟在德维特身后,看着他高大但仍旧略显清瘦的背影,露娜突然又一次想起了莫里先生所说的那些话。想象着他十七岁就成为了杜法的首领、整日为了各种家族事务而费神烦心的画面,一股淡淡的哀伤在心底蔓延。   “怎么了露娜?因为我把你从沢田那里叫出来所以不开心吗?”   前方的身影冷不丁停了下来,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露娜抬起头。侧身站着的德维特正垂眸凝视着她,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才不是。”   翻了翻眼睛,对于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德维特,露娜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是吗,那就好了。”轻快地耸了耸肩膀,德维特开门见山道:“刚才露娜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可爱的心意我收下了,但不会同意哦。”   手贱地戳了一下露娜的额头,德维特笑眯眯地说。由于已经亲耳听到他那句“我反对”,露娜一点儿也不惊讶他会这么说。   “我知道你和纲吉都认为以我的能力胜任不了家族守护者,说实话我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没打算真的当。”   潜意识里觉得正面说服不会有效果,露娜决定另辟蹊径,“德维特,其实我是这么想的,我只当一个月,一个月就好。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让我挂上杜法家族守护者的名字,只要我撑过了一个月,‘诅咒’的流言就会不攻自破,这样就会有人愿意当德维特的守护者了啊。”   大概是着急,露娜讲得有些语无伦次。不过以德维特的聪明,自然理解她想表达什么。轻笑一声,他摇了摇头。   “我懂的露娜,但不行就是不行,挂名也不行。”   “为什么?!”露娜激动道:“‘杜法的守护者一定会死’肯定只是个荒谬的传言,我们打破它不就好了!”   “对,它的确是荒谬的传言。可如果这件事一旦和露娜扯上关系,我宁愿自己成为愚昧的人,”静了一瞬,德维特看着露娜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也会害怕,如果露娜出了事,我一定会疯掉……”   一瞬间,露娜从德维特的脸上读到了一种未曾见过的脆弱。心扉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揪了一下,联想到发生在他身上那些悲伤的事,不想他消沉下去的露娜保证道:   “我不会出事的德维特,我可以变强。对了,你不是说过么,我曾经救过你的命?既然这样,我想我是可以保护你的!”   脸颊涨得通红,露娜瞪大眼睛努力证明着。愣了片刻,德维特又一次笑了,不过和刚才不同,他这一次的笑容带着露娜看不懂的深意,有些幸福,却又很悲伤似的。   “能听到露娜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可同时,也觉得相当没面子啊,居然沦落到会被喜欢的……”   忽然陷入沉默的德维特用细微的声音说了些什么,那模糊的音调听得不太清楚。   “……所保护。”   似乎他只说了这么半句,就戛然而止了。露出困惑又不安的表情,露娜仰着头想让他再说一遍被自己听漏的部分。然而,德维特只是笑笑,随即将手放在露娜头顶,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温柔的力道揉了揉。   “露娜,暂时就乖乖留在彭格列吧,跟现在的杜法比起来,这里更安全。”   ***   在那之后,露娜还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向两位首领先生表达她想要成为杜法守护者的心愿,但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被拒绝了太多次,露娜决定用行动来说服他们。   不是不明白沢田纲吉和德维特的好意,不希望她受伤,再清楚不过了。可无论是面对喜欢的人或是珍视的朋友,露娜潜意识里还是想做一个有用的人,在这种觉悟的激励下,露娜偷偷顺来了六枚不同属性的指环,一有空闲时间就拿出来研究琢磨。   黑手党内普遍是用指环和匣兵器战斗,露娜从山本先生那里也得知,成为守护者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点燃相应属性的家族指环。于是,今天也不例外,在整理完那些文件后,露娜正坐在彭格列办公室的桌子前,挨个把面前的六枚指环往自己手上戴,努力进行她的“点火”修行。   由于还不知道她自身具备什么属性的火炎波动,露娜只能一个一个试,期待着自己能一鸣惊人地点燃某枚指环。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纵使知道点燃火炎跟“觉悟”有关,露娜的眼睛都快瞪出红血丝了那些指环也没有一个有反应。   自己该不会是什么属性都没有的绝缘体吧?趴在桌子上,受到打击的露娜又失望又沮丧,凝视着一堆五颜六色指环的目光刚有点儿涣散,感觉到有人轻叩自己的头顶,露娜赶紧爬起身,慌慌张张的同时还没忘了把一桌子指环藏起来。   “纲吉,你怎么来了?”   沢田纲吉自然是看到了被露娜收起的小东西,对她近日来的小动作心知肚明,他也不揭穿。覆盖着淡淡疼惜的棕瞳掠过露娜写着倦容的脸,想了想,他垂下眉梢。   “有件事必须问问露娜,虽然或许会让你有些为难。”   从沢田纲吉的措辞中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性,露娜露出洗耳恭听的认真表情。   “最近彭格列也就上一次突袭杜法的人进行了暗中调查,结果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顿了一下,沢田纲吉稍稍沉声,“是天启骑士团的徽章,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在那枚徽章的背面,那个图案和刻在露娜怀表上的一模一样。”   睁大了眼睛,露娜的表情显示出强烈的震撼。   “天启骑士团,突袭了杜法家族的是骑士团的人?纲吉确定么?”   就在那个夜晚遭到里包恩的逼问时,露娜就预感到自己的身份跟骑士团有某种联系,所以并不惊讶和她怀表上一样的图案,她只是很难把那些救过她的人当作坏人看待,因为他们给她的感觉丝毫不邪恶啊……   “是,已经确定了,不是嫁祸。”   从德维特那里知晓了露娜骑士团新晋成员的微妙身份,沢田纲吉大概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对上她困惑的眼神,他客观道:   “其实从彭格列所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除了对杜法家族的打击以外,由被称为诺曼先生的那位神秘人物一手创立的天启骑士团所做的都是正义之举。因此很难界定他们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成立的组织,也无法简单地为它定性。”   也就是说天启骑士团只针对杜法家族,为什么?等等,她好像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诺曼先生!纲吉刚才是说了诺曼先生这个名字么?”   看着不知为何一下子激动起来的露娜,沢田纲吉沉眸,“没错,‘骑士’们就是以‘诺曼先生’来称呼那位幕后人物的,我也只是无意间看过他的照片,露娜知道他?”   何止是知道,那可是她小时候就熟知的人物了。不过,如果真是那位在整个欧洲的商界和慈善界都很有名的诺曼先生,纲吉和德维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啊……   “抱歉纲吉,应该是同名的巧合。我所认识的诺曼先生是孤儿院的名誉理事长,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称他为‘长腿叔叔’。纲吉如果见过他,一定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因为他很像云雀先生,尤其是神态。”   目光偏向一旁,露娜似乎是为自己的一惊一乍而感到不好意思。谁知,她的话音才落下没多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沢田纲吉以沉稳的声线冷静评价道:   “与其说长得像云雀学长,倒不如说更像初代云守先生,诺曼先生的头发是银灰色,眼睛则是浅茶色。”   “对的,画像上的诺曼先生就是这样的!”   听到露娜赞同的声音,静了一瞬,沢田纲吉的唇角缓缓浮现出高深的微笑。   “就是那位‘诺曼先生’,我猜他们是同一个人。露娜,能陪我去那间孤儿院走一趟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270可以在下下章告白……我会努力的! ☆、涌现的醋意   事情发展的节奏跟露娜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为了调查诺曼先生的身份,露娜才会和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沢田纲吉一起去往建在西西里海岸线高地之上的诺曼孤儿院。谁知,两人一进入孤儿院就立刻被这里的孩子们给围住了。   “啊,是露娜姐姐!露娜姐姐来看我们了!!”   不远处,原本在儿童游乐设施周围叽叽喳喳玩着球的小孩子们一下子全部跑了过来,将露娜和沢田纲吉围在中央。由于好久都没回孤儿院,露娜也有些想念他们,看到仰头望过来的一张张欢欣雀跃的小脸,感到窝心的同时,她也暗暗懊悔来之前没为这些孩子们带点儿小礼物。   “看样子露娜很受欢迎呢,在这些孩子之间。”   垂眸看着露娜和小孩子们的互动,沢田纲吉的嘴角浮现出温暖的微笑。大概是这个笑容太过美好,亦或是沢田纲吉说话的语调太过和煦,大多数情况下会对陌生人保持一定警戒心的孩子们并不害怕他。   “呐,大哥哥你是新来的吗?”   “大哥哥,你的头发是怎么翘起来的?”   “大哥哥的大衣摸起来柔柔软软的,好舒服呀……”   随着第一个问题冷不丁冒出来,冲露娜卖完萌撒完娇的小孩子们随即将闪着热切光芒的目光投向沢田纲吉。在接二连三的稚嫩提问中,有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我说这帮小崽子怎么突然这么吵,原来是露娜你回来了!”   从几米开外的巴洛克风格建筑中快步走出,扯着嗓门开口的正是露娜自小就很熟悉的瑞莎阿姨。好像正在干着什么活儿的她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手,十分高兴地和露娜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便以格外热忱的视线上下打量起站在露娜身旁的沢田纲吉。   “哎呀,这位就是露娜的恋人?笨丫头终于开窍了,不错不错,什么时候结婚生小崽子……”   点着头,瑞莎阿姨露出相当中意的表情。听清她说了什么,起初还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露娜先是一愣。数秒钟后,脸颊涨得通红的她赶忙拼命摇头,那气势就算脑袋掉下来也丝毫不奇怪。   “不、不是的!纲吉、纲吉还是我的好朋友,总之还没到那一步,差得远呢……”   露娜的确是喜欢沢田纲吉,对他的感情自然不单单停留在“好朋友”的范畴。可是,即便纲吉似乎也有点儿喜欢她,他们也一起约会看了电影还差点接了吻,可还是算不上“恋人”的程度。毕竟沢田纲吉还没明确表示过他喜欢她,他们也没有正式交往。   唔,瑞莎阿姨这样说实在是太过了!尤其是结婚生小崽子什么的,听着就觉得超级难为情,纲吉一定非常无语吧?他会不会生气呢……   心里不禁有些忐忑,露娜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嘴角噙着微笑,注视着瑞莎阿姨的沢田纲吉似乎并不介意刚才那番令人尴尬的对话。想到大概是自己的救场反驳起了效用,露娜狂跳不止的心脏总算是平静了些许。   “咦?难道是我搞错了?可我总觉得……”   狐疑地审视着脸红的露娜和笑而不语的沢田纲吉,瑞莎阿姨祖母绿色的眼眸里明晃晃地表达出“有猫腻”的意思。可还没等她说出后半句话,某个胆子略大的调皮小孩龇着一口小白牙插嘴道:   “如果是露娜姐姐的好朋友,那一定像露娜姐姐一样脾气好又会讲故事吧!大哥哥,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对啦对啦,大哥哥,讲故事讲故事!”   唔,糟糕!   深知这帮小家伙的脾性,听到“讲故事”这仿佛带着魔性的三个字,露娜立马向沢田纲吉投去“快跑”的眼神,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哗啦一下,站在身边的沢田纲吉变成了“孩子山”。方才还只是以环状将他包围的小孩子们凑得更前,环绕变成了拥抱,还有两三个调皮的小孩子甚至像小猴子一样攀着沢田纲吉的脖子,骑在他的背上、肩膀上。   “露娜,这……”   以沢田纲吉现如今的沉稳,自然不至于惊慌失措。可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那双投向露娜的澄澈眼眸里少有的染着些许求救的意味。   “太不像话了,你们不要缠着大哥哥了,快给我下来!”   想到自己都还没有这么亲密地攀过纲吉的脖子,露娜毫不困难地板起面孔,露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奈何她软包子的形象早就在这群熊孩子中深入人心,根本不害怕她,化身为萌萌恶魔的小家伙们反而更起劲了。   “大哥哥,讲故事!不讲就不让你走!”   不是挣不开,只是因为纲吉实在是太温柔了,所以不想对小孩子出手,生怕吓到他们。注视着嘴角浮着苦笑表情却持续温暖的沢田纲吉,小小地感动了一下,露娜求助于一向镇得住的瑞莎阿姨,然而她也只是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既然封印在这帮小崽子心中的恶魔被释放出来了,你们也只能讲故事了,我先回去干活了。”   言毕,瑞莎阿姨居然真的走了,可她离开前那个怪怪的笑容偏偏让露娜有种她对眼前的一切喜闻乐见的错觉。不过,并没有抱怨的时间,想起他们今天前往孤儿院的真正目的,不希望纲吉白跑一趟的露娜决定试试看。   “好啦!我给你们讲行不行,露娜姐姐可是整个西西里最棒的小故事能手!”   跟沢田纲吉使了个眼色,这么自夸的露娜其实非常心虚。虽然她每次来孤儿院都会给这些小孩子讲故事,但那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而常年听下来,他们几乎听遍了所有故事,如果只是童话故事书里那种人人都知道的故事,这帮古灵精怪的小孩子是断然不会满意的,所以,得靠现编……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一听到有新故事听,口口声声嚷着“要大哥哥讲”的限定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上那一双双写满期待的眼睛,露娜抱着寻找灵感的目的四下看了看,就在这时,一只橡果从橡树上掉了下来。   ……啊,有了!紫葡萄般的大眼睛亮了亮,想到要讲什么的露娜冲沢田纲吉点了点头。   “露娜姐姐给你们讲个小橡果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就叫《比个子》。主人公是一颗长着小手小脚的橡果,他的名字就叫茶宝宝……”   露出明媚的笑容,露娜以清甜的嗓音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茶宝宝和松鼠啦,兔子啦,野猪啦,大熊啦这些森林里的伙伴们比个子,看谁长得高,可是他谁也赢不了。被大家笑话的茶宝宝非常难过,可是坚强又勇敢的他不哭也不闹,而是拼命向天上的太阳公公许愿,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长得高高大大。   每一天每一天,茶宝宝稳稳地踩在大地上,不停地向太阳公公许着愿。不时被雨打,被风吹,偶尔还会被闪电劈,可他却从不逃跑和躲避,一直都站在那里。森林里的伙伴们啊,每天都来跟茶宝宝比个子。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茶宝宝超过松鼠,赢过兔子,赶过野猪,赛过大熊,终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森林里最高的一员后,茶宝宝就一直守护着比自己矮小的动物们。   ……   故事虽然很简单,但从来没有听过的孩子们都入了迷。原本还围着沢田纲吉的小孩子们全部都聚集在露娜身边,等到露娜讲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跑到橡树下面,开始捡起了跌落在地上不太起眼的小橡果,还大声喊着自己以后也要像茶宝宝一样长得高高的。   趁着小孩子们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不希望沢田纲吉再被围起来的露娜立刻拉着他跑进了孤儿院的主建筑中,从门缝中确认了萌萌的小恶魔们没有追过来,她长吁一口气。   “还好么纲吉?浪费了时间真的很抱歉,不过那些孩子也是因为很喜欢纲吉才那么热情……”   蓝中沁紫的大大眼眸像水晶一样,里面映着沢田纲吉笼着熹微阳光的成像。低头看着她,他轻扬嘴角。   “露娜不需要道歉,再说也不是浪费时间。”他顿了一下,柔声道:“茶宝宝的故事,露娜讲得很好。”   “诶!纲吉也喜欢么?还以为你会觉得很幼稚。”   “不会,故事很好,露娜的声音也是,很好听。”   如果仅仅是故事被夸奖,露娜应该只会单纯地觉得很开心。可一提到声音,不知怎的,心里忽然酥下去好一块,耳根也莫名其妙地烧起来了。   唯有转移话题可以掩盖自己不争气的窘态,跟随脑海中这一指示行动的露娜抬手指向正厅最醒目的那面墙壁。   “纲、纲吉,你看那边,诺曼先生的画像就挂在——”   然而,露娜的话没能说完,而是在目光瞥向画像的下一秒卡死在喉咙里。   “怎么回事?理事长先生的画像怎么……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露娜愣愣地看着那个位置。印象中一袭深灰色笔挺西装、宛如贵族那般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的诺曼先生并不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幅享誉世界的名画——   出自列奥纳多达芬奇,《最后的晚餐》。   ……   巨大的不真实感袭来,原因是,除了露娜以外,整个孤儿院内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诺曼先生的那张肖像画。不仅仅是这幅画,甚至连诺曼先生这个人物,他的存在也被抹杀了,如同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出现过。   无法轻易接受这样奇怪的现实,把整个孤儿院的小孩子全部问过一遍后,露娜再一次回到了瑞莎阿姨的办公室。   “长腿叔叔?那不是存在于小说中的人物么?还有诺曼先生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我们孤儿院虽然名字叫‘诺曼孤儿院’,可从来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名誉理事长,是露娜你记错了吧……”   面对露娜焦急的询问,瑞莎阿姨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困惑到之后的不耐烦,最终演变成一种深深的担忧,她看露娜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位患了重度妄想症的病人。   “不对的瑞莎阿姨,你再仔细想想啊!你可是最宝贝诺曼先生的画像的,甚至是我擦画框时手重了那么一点儿你也会骂我的,怎么能不记得呢?!”   “真的没有诺曼先生这个人,大厅那面墙上始终都挂着那副《最后的晚餐》。露娜,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记忆力也出现了偏差?”   露娜确信她不可能记错,因为她根本就是看着诺曼先生的画像长大的。不过,听到瑞莎阿姨说出“偏差”这个词时,一种令人不安的焦躁感袭上心头。   “露娜,你这孩子真让人担心啊,该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要忘记了吧?我们还要帮你一起庆祝呢。”   “生日……十月二日,就快到了,这种事情我当然记得,可这才不是重点!现在我们要说的是诺曼先生!!”   感觉自己当真被瑞萨阿姨当成了不正常的人,连一向软萌的露娜也按捺不住地拍着桌子叫出声来,然而,这样的举动没有任何裨益,反倒是让瑞莎阿姨投过来的目光更担忧了。   屋子里一阵漫长而尴尬的沉默,就在露娜以为自己即将会在这沉默之中爆发时,肩膀上多了一份沉稳的力道,下一秒,沢田纲吉平静的声线自她耳畔响起,非常理性,听不出太多情绪。   “可以了露娜,我们该回去了。”   “……”   ***   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一团乱,露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坐进沢田纲吉的车里后,憋了一路的话终于急切地跳出喉咙。   “纲吉,我没有撒谎。真的有那张画像的,我亲眼见过的!”   不只是那些凭空不见的种种让露娜不安,她也害怕沢田纲吉把她当作说了假话的人。然而事实证明,露娜完全是多虑了。   “我知道,露娜说的都是事实,应该是有什么人赶在我们之前做了手脚。”   温润的棕眸里写着信任,倘若不是正在开车,眼见露娜如此不安,其实沢田纲吉非常想伸手摸摸露娜的头顶。听到他这样说,松了口气,露娜闷闷的发问:   “可是纲吉,瑞莎阿姨说她不记得了,他们都不记得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太奇怪了。”   就在露娜向孤儿院里的人们打听诺曼先生时,沢田纲吉已经不动声色地观察过每一个人的反应了。超直感告诉他,没有人撒谎,千真万确,他们不记得了。   “是有人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忘记了,类似催眠或者是别的手段,让他们集体失忆了。”   眉宇微微一沉,沢田纲吉判断道。可话音刚落,余光瞥见露娜害怕表情的他立刻后悔了。   因为孤儿院知道诺曼先生的人都失忆了,所以担心自己也会失忆吧。毫不困难地洞悉了露娜的想法,静了一瞬,沢田纲吉笑了。   “露娜,不说这个了。刚才听说你的生日是十月二日,这个日子是……”   “嗯,不是随便定的日子。是写在信里的,被遗弃时的那封信里。”   “是么,”微微颔首,沢田纲吉温和道:“那露娜这一次想怎么庆祝呢?”   庆祝?就算纲吉这么问,露娜也没有庆祝的心情。   “以往都是来孤儿院送礼物给这里的孩子们,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的。”   明明是自己过生日,却送礼物给别人,全世界大概也只有露娜一个人会这样吧。神情不禁柔和了几分,沢田纲吉偏过头。   “能让我也参加么?露娜的庆生会。”   “……诶?”   除了感动于沢田纲吉会主动提议要给她过生日,露娜更意外他有这种闲情。棕褐色的眸子里映着露娜惊讶的脸,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沢田纲吉微笑道:   “最近沉重的事情太多了,也希望能在露娜的生日上稍微放松一下,可以么?”   放松……吗?   似乎也有道理,如果总是身处紧张的状态,精神也会疲惫不堪吧。就算是有很多头疼和困扰的事情,生活也总是要继续,与其硬着头皮死命硬撑下去,适当的休息和调整也是必要的……   “说的也是呢,纲吉!”   露出灿烂的笑容,忽然想到另一个人的露娜兴奋地说:“那么也叫德维特一起来吧,自从杜法出了事后他一直都不开心,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高兴起来。”   本以为会立刻听到赞同的回应,身旁的沢田纲吉却像是走神了。一两秒钟的可疑沉默后,才传来他轻缓的声音。   “……好啊。”   如果沢田纲吉的本意是想借助庆祝生日来让转移露娜的注意力,让她不再因为诺曼先生的事而害怕,他确实成功了。兴高采烈地想象着有纲吉和德维特参加的生日会,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细微的表情变化,露娜的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我已经开始期待了。不过德维特不能吃海鲜,为了配合倒霉的他,必须在准备烛光晚餐前稍微注意一下呢。对啦,纲吉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是错觉么?似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露娜对德维特要比之前更上心了……   没有作答,沢田纲吉握着反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胸口莫名的郁结让他眉宇间的压抑像化开的笔墨那般无声延展。然后,就在下一秒,他静静地踩下了刹车。   “怎么了纲吉,你为什么忽然停车?”   车子在路边的林荫下停靠,看到车窗外向后飞驰的景象变成静止不动的画面,露娜不解地转过头,却是对上沢田纲吉投射过来的目光。   “露娜……”   沢田纲吉的声音明明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热量。以几乎要将人洞穿的眼神凝视着露娜的眼睛,他缓缓道:   “你是怎么看待德维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晚餐》这幅画是有寓意的,小天使们懂么?   最后那里270绝壁是吃醋了……如果飘式拖延症不犯,前方告白,轻虐一下后怒撒糖!   这里弱弱的附上一篇掉节操的新文 戳进来会看到新世界→_→我和恭弥 ☆、酸涩的隐痛   时光静静流逝,十月二日眨眼间就到了。   作为当天的小寿星,露娜的心情自然非常愉悦。当受到邀请前来为她庆祝生日的德维特抵达诺曼孤儿院时,小寿星正被孤儿院的那群小孩子围在中央,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分发着抱在怀里的那盒糖果。   十足的好天气,头顶的蔚空蓝得既均匀,又透彻。站在开满五颜六色小野花的庭院里,今天的露娜穿着点缀着小小珍珠的纱质蓬蓬裙,头上还系着一条浅紫色的缎带。尽管在那条裙子上还很违和地搭着一条粗布围裙,远远看到她的第一眼,德维特依旧非常可耻地愣了那么一小会儿。等他回过神时,露娜已经很开心地跑到他面前来了。   “德维特,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知道作为家族首领的德维特和沢田纲吉都称得上日理万机,所以之前特意约定好在晚餐开始前过来就好。眨眼看着还不到下午三点就现身在此的德维特,不得不说,露娜有点儿小惊讶。   没有说出自己特意早到其实是想赶在沢田纲吉来之前和露娜独处,垂眸注视着仰头望着他的露娜,德维特的嘴角浮现出从容的微笑。   “今天要处理的事务不是特别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过来了。而且——”   看了一眼不住用警惕和好奇的小眼神儿打量他,同时还紧紧拽住露娜的裙摆死不放手的那群孩子,他舒缓悠扬的声线里透出浓浓的理解。   “我猜露娜一个人准备起来也不怎么轻松,有什么能让我效劳的么?”   诚然,德维特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由于瑞莎阿姨临时有事出去了,又要准备食物又要应付调皮的小孩子,露娜确实有些吃力。   “德维特……”   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对上德维特湛蓝如洗的眸子,露娜将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糖果盒子托付给他,那郑重其事的模样简直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那么这帮磨人的小精灵就拜托你了。秘诀是讲故事给他们听,还有,记住每五分钟发给他们一颗糖果,千万不要让他们跑去厨房捣蛋。”   ……   尽管是德维特自告奋勇提出要帮露娜的忙,想到不能把他扔在那群萌萌的小恶魔中间太久,露娜做好晚餐的相应准备工作后就迅速回来了。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甫一步入庭院,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幅和谐到不可思议的景象。   “爱丽丝公主和骑士从国王的追兵手下逃了出来,到达了被称为死亡之谷的可怕山谷。那里栖息着众多凶猛非常的野兽,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倚靠着身后的橡树坐在开满野花的青草地上,德维特正在为安安静静地围绕在他周围的孩子讲故事。带着微暖热度的阳光透过树枝在他身上交织出光与影的斑点,那温柔随和的声音别说是小孩子了,连露娜也不禁出了神,站在原地听了起来。   “但是不穿过这里两人就无法到达仙境之国,骑士握住正在害怕的爱丽丝公主的手,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一起越过这座山谷,在仙境之国幸福地生活吧。’就这样,骑士打倒了来袭的无数野兽,和爱丽丝公主顺利地翻越了山谷……”   故事的结局,名为爱丽丝的公主和骑士终于到达了梦寐以求的仙境之国,在互相宣示永远的两人周围,响起了众多祝福的声音。   “凝视着爱丽丝公主,骑士说:‘你才是……’”   这时,德维特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向露娜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短暂的交汇后,德维特的视线回到专注听故事的孩子们脸上。   “你才是我的灵魂,我的生命。不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成为守护你的盾牌。所以请你……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公主吧,爱丽丝殿下。”   “……”   大概是因为德维特所讲故事中的公主名叫‘爱丽丝’,听到最后那句话时,露娜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心跳也略微加速了。   不过,明明是个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竟然会如此不淡定,似乎是觉得自己非常丢人,露娜非常想退回屋子里稍作调整再出来。遗憾的是,已经有眼尖的小孩子发现了她,并且兴高采烈地叫喊起来。   “看,露娜姐姐出来了!”   抬起头,德维特远远地冲着露娜微微一笑,那眼神简直像是在说“捉到你了”。清楚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扭头走掉会显得更加奇怪,露娜只好慢腾腾地走过来。可还没等她在德维特身边坐好,方才还乖乖听故事的小孩子一下子蜂拥而上,差一点儿就把她扑倒了。   “露娜姐姐,你真的是公主殿下吗?”   “德维特哥哥告诉我们了,说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公主!”   “露娜公主!”   “……哈?”   小孩子们毫无征兆的连续发问窘迫地露娜组不出词来。愣愣地扫过一众写满欣喜和好奇之色的小脸,感到不太妙的露娜拉起德维特绕到橡树后面,避开小孩子们的目光低声道:   “你跟他们说我是公主?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小孩子可是很单纯的,万一他们信以为真该怎么办?”   与露娜的无措完全不同,德维特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惬意模样,甚至还疑似卖萌地跟探过脑袋偷瞄他们的小孩子打招呼做鬼脸。在被露娜用一个手肘捅过去后,他忽然把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一个小东西轻轻放在了露娜头顶。   “我没开玩笑,露娜就是公主。嗯,很适合你哦。”   “什么啊……”   由斑斓的小野花编织而成的小小花冠,随着德维特雾般透明的手上升,又放下,小心翼翼却又精准无误地戴在了最适合的地方。感觉到上方轻微下落的重量和扬过呼吸的淡淡花香,瘪着嘴巴的露娜下意识地抬手去扶。就在这时,音乐盒的旋律从身前围裙的口袋里传来出来,温柔沉稳的音色……   “是纲吉的电话,该不会出事了吧!”   响铃的时间异常之短,听觉辨识出那是属于沢田纲吉的个性化限定铃声后,注意力悉数被转移的露娜手忙脚乱地拿出电话摁下了接听。近距离捕捉着露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变化,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苦涩情绪塞满了德维特的整个心房。   “……这样……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   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沢田纲吉说了什么,露娜握着电话的手忽然收紧了几分,眼角眉梢都透出既担忧又关切的神色。好在听到那边的回答后,她的表情又舒展开来,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就好了……稍微来迟一会儿没关系的,我们会等着纲吉的……嗯,待会见。”   “沢田那边怎么了?”   虽然大致能猜测出沢田纲吉打来这通电话的目的,知道近期不太安宁的德维特本着朋友的立场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不要紧的,好像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是纲吉忽然遇到了无法推脱的事,担心自己有可能迟到,所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不要为他担心。”   “‘有可能迟到’?”   得知沢田纲吉不是出了什么事,安下心来的同时,德维特略微不满道:“迟到这种事也是可以预料的么?有功夫打这通电话不如抓紧时间早些过来吧。”   “大概是无法准确估算时间的事。纲吉说如果一切顺利还能提前一个小时到呢,迟到也仅仅是个假设啦,这恰恰是纲吉考虑周到的地方。”   没有因为那通电话表露出任何不快,露娜反倒是一个劲儿地帮沢田纲吉说话。那听起来过分理解和信任的语气和表情,没来由地令德维特感到既悲伤,又忧虑。   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吧……   看着面前头戴小花冠可爱得如同小天使的女孩,沉默了半晌,德维特耸了耸肩膀。   “既然露娜这么说,那我就姑且谅解他一下。不过沢田等下如果真的迟到了,能对他采取一些相应的惩罚措施吗?”   “……什么惩罚?”   望着明显是舍不得但仍旧难掩好奇的露娜,德维特湛蓝的眸底隐隐浮现出一抹坏心眼的怀念。   “比如让他只穿一条内裤绕着孤儿院裸.奔什么的。”   “哈?”   ***   暮色渐浓,夕色从西边一直缓慢地扩染至此,孤儿院庭院内美好静谧的景色已然氤氲而模糊一片。   沢田纲吉“周到”的考虑成为了现实,傍晚八点,离先前约定好的时间已然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却仍旧不见他的人影。原本是想和孤儿院的小孩子们一起庆祝生日,不忍心他们饿肚子的露娜只好让他们先吃,而她自己则和德维特一起饿着肚子等待沢田纲吉。   可是,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露娜心中焦躁情绪也逐渐膨胀扩大。实在忍不住拨了通电话过去,这才发现居然是关机状态,更令她坐立不安的是,打电话给彭格列总部也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们仅仅是告知露娜十代目下午四点那会儿就提早离开了,至于到底去哪里、去做什么,则是一概不知。   万幸的是,等待在这里的并非露娜一人。同样也担心着沢田纲吉的安危,于是,在联系不到他本人且彭格列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德维特打电话启动了杜法家族的情报部门。几分钟之后,沢田纲吉安然无恙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只不过,就在看到了那张由杜法情报部的精英用彩讯传来的照片后,德维特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做了一件非常多余的事。   并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在那张几分钟前拍摄于机场的照片中,沢田纲吉正和一个年轻女孩在一起。而那个女孩……直觉告诉德维特,她恰恰是最不应该让露娜看到的人。   想想也是,彭格列的首领怎么可能行踪不明。不是他们不知道沢田纲吉去了哪里,只是刻意隐瞒起来不向外界透漏罢了。不仅是彭格列晴之守护者的妹妹,还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初恋情人,名叫京子的那个女孩受到再多的关照和保护也不足为奇。   但是,露娜的心情怎么办?答应了陪她过生日却陪在其他女人身边,而且还害她这么着急,沢田纲吉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里蹭地升起一团怒火,德维特握着手机的手不禁捏紧了几分。见他看完了手机上的消息却迟迟不说一句话,还以为沢田纲吉真的出了什么事,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的露娜二话不说就凑了过来。   “喂!露娜你不用看了,沢田没出事!”   察觉到身旁猛然多出来的那团热度,德维特这才反应过来不该让露娜看到那张照片。然而很明显,他收起手机的动作没有快过露娜扫过来的目光。仅仅是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受到剧烈冲击的表情,眼睛睁得不能再大,正对着手机屏幕的面孔显得既茫然又无措。   虽然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但照片上的沢田纲吉露娜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而并肩走在他身边正在对他微笑的人,露娜一眼就认出那是曾经出现在沢田纲吉钱包中的女孩——   瓷白细腻的皮肤,栗色及腰的长发,棕褐色的眼睛,笑起来很温暖的,宛如天使一般美好的人;同样的,让她感到既羡慕,又无比自卑的人。   “……德维特,那个女孩是纲吉喜欢的人么……他是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现在也是……”   细小微弱的声音,从露娜的嘴巴里一点一点漫出来。好像能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那般,德维特也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化为粉末。   的确,沢田纲吉是喜欢过京子小姐,不过既然她已经结婚,两人的关系应该只是朋友……   看着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的露娜,不希望她如此难过的德维特正准备安慰她。可是突然,他意识到,虽然非常自私,说不定眼下却是他此生最后一个机会了。   “……恐怕是这样。”   猜想着露娜心里会有多难过,德维特一遍一遍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可那些能带给她伤害的话还是以“喜欢”为理由从他嘴里说出来。   “一直不忍心告诉露娜,我以为你迟早会察觉到这一点。事实上,京子小姐是沢田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直到现在也一样,他无法放下她……”   从不知名的角落膨胀出的压抑感在身体里肆虐,露娜再次低垂下目光,视线里的那张照片上,两个身影,即便是偷拍入镜也漂亮得如同王子公主,耀眼到略微有些刺眼。下意识地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手指被突然漫上来的水包围起来。再揉。更多黏冷的水,视野里顿时模糊成一片。   “……我还以为……终于跟纲吉拉近了一些距离,我还以为……他有点儿喜欢我的……原来都是我误会了……”   垂下眉梢,露娜努力睁大眼睛不想让眼泪掉出来,可是透明的水滴还是从她的脸颊纷纷滚落。   “可如果纲吉一直都喜欢她……那他为什么还要跟我去约会……我又算什么……我、我被他摆在什么地方呢……”   细小的呜咽声响起在空荡荡的餐厅里,看着不停抬手擦着眼泪的露娜,德维特也觉得自己的眼眶覆盖上热意。咬紧嘴唇沉默了一会,德维特走上前,忽然抓住了露娜的手,按在了他胸口偏左的那个位置。   “露娜,不要再喜欢沢田纲吉了。”   德维特湛蓝色的眼眸笔直地凝视着露娜,心脏律动的声音,透过衬衣和西装外套,一阵阵地从露娜的掌心传导而来。   “我把自己送给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不要再喜欢沢田纲吉了,露娜,喜欢我可以么?”   盈满泪水的红肿眼睛睁得好大,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露娜的脸上呈现出水泥凝固般的僵硬。却在这时,餐厅的入口处传来沢田纲吉的声音。   “抱歉露娜,我来晚了。”   沉稳的语气,清清楚楚地回响在整个餐厅。就好像是被闪电惊醒了,方才还呆愣着的露娜立刻把手从德维特胸口处抽了回来。向后退了一步,她紧抿着嘴巴低下头,哽着声线回答道:   “……没必要跟我道歉,沢田先生还是去陪京子小姐吧,我……我祝你们幸福。”   并没有被拆穿伪装时的惊慌失措,听到这句话,再回想着几分钟前无意间听到的话,沢田纲吉即刻明白了眼下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棕褐色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向德维特扫了过去,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仅有三个人存在的偌大空间,似乎被某种静谧却强悍的气场所支配了。   “德维特,你对露娜说了什么?”   丝毫不惧沢田纲吉语气和眼神中无形的威压,德维特回答地轻描淡写,“实话实说罢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脑海中回闪过露娜在彭格列的走廊上难过地掉眼泪的情景,沢田纲吉眉宇一沉,再次抬起时,他棕褐色的眸子里已然泛起澄净的橙色光泽。   “和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女孩这种狗血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冷静的话语稍稍一顿,沢田纲吉带着热度的视线从低头不语的露娜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德维特脸上。   “我曾经这么以为。”   “……所以?”   领会到准情敌是在向自己摊牌,德维特的眼神立刻覆上一层冰冷,周身亦燃起赤色的火炎。然而那静谧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正欲踱步上前的他猛然惊觉,自己的腿竟在神不知鬼不觉地状况下被冻住了。   “零地点突破·初代版。德维特,在露娜愿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之前,你就安静地站在这里。”   冷静非凡的口气,却莫名给人一种无尚的压迫感。怎料,就在说完这句话的沢田纲吉偏头向露娜望过去时,原本呆立在距他几步之遥位置的女孩却做出了预料之外的举动——   仿佛是落荒而逃,转过身,露娜在敞开的窗户前纵身一跃。眨眼间,她小小的身影就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飘式拖延症果然绝症,只写出了轻虐,糖没来得及好好撒   京子和270是误会,等到270追出去逮住露娜告白完毕他就会好好解释的……   至于小特特,自尊心被冻没了,他终于认输了 ☆、迟到的告白   之所以会跳窗户逃跑,是因为露娜现在很害怕听沢田纲吉讲话。明明是那么温柔又清润的嗓音,可眼下这种情况,仅仅是听着他的声音都会令她无比难受。   所幸还有那么点儿逃跑技能,几乎是不声不响地从二层楼高的地方落了地,暂时想一个人藏起来的露娜摸进了孤儿院的小厨房。锁上了门后也不开灯,她就蹲在房间里的一把木质小椅子上,并拢双膝,抱着自己团成一个团儿,像一只小小的猫咪。   夜里的诺曼孤儿院里静悄悄的,徐徐微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海岸线那边传来的浪花声。没开灯的小厨房里还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味,那是露娜忙碌了整整一下午的证明。而当她从那些味道中嗅出烤蛋糕和奶油甜丝丝的香气时,意识到原来自己今天过生日,露娜的鼻子又一次不争气的酸了。   其实期待了好久,就在沢田纲吉那天说能不能来参加时,露娜每天都在盼望这一天能快点儿到来。为了准备好吃的东西,她翻了好多好多的菜谱,为了让自己这天更好看,她特地买了身上这条缀满小珍珠的纱质蓬蓬裙,而所有关乎今天的想象都是美好愉快值得一辈子珍藏回忆的,根本不曾料想会发展成为眼下这般尴尬又伤心的模样。   ——如果世间有一颗星星,它是仅属于我的,我一定会在上面镌上你的名字。如果世间有一颗星星,它是仅属于你的,纲吉,你会不会镌上我的名字?   原本,露娜是打算在生日会结束后悄悄这么问沢田纲吉的,上面那两句简简单单的台词她对着家里的小镜子演练过不下一百遍。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女孩子回来了,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的小洋装,那么漂亮,像个天使。露娜完全可以想象,只要她对着沢田纲吉微微一笑,他就能立刻想起他们初恋的时光,那些美得令人无端难过起来的时光。   从头到尾,能让沢田纲吉喜欢的人都是那个名叫京子的女孩,是她误会了。   搂着自己的手缓缓收紧了,十月夜里昏暗一片的小厨房里,露娜觉得有点儿冷。她觉得自己正在那颗被镌上了沢田纲吉名字的遥远的星星上面,那里空气稀薄,光线暗淡,并且一个人也没有。   然后,低伏着脸,露娜就开始哭了。   害怕被人听到,露娜也不敢大声哭,就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哽咽啜泣着。可即便如此,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那边滴落在裙子上,迸裂四散。哭了一会儿嗓子都变得难受了,想到什么的露娜忽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储物柜拉开柜门,把瑞莎阿姨藏在里面的那瓶有着亮晶晶瓶子的酒拿了出来。   露娜很少喝酒,她不喜欢那个味道,可是失恋的人就应该喝酒,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懒得摸黑去找杯子,露娜干脆用嘴巴对着瓶口直接灌。不知道是什么酒那么有劲儿,只是一口露娜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擂昏了,眼前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景物都被镀了金,一下子闪闪发亮起来简直就像是星星。   哦,星星……纲吉最喜欢星星了。   吸了吸鼻子,露娜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从厨房那扇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去。即便没有亮灯的庭院也是漆黑一片,却无法影响露娜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她所注视的方位。就在那里,伫立着那棵之前掉落下“茶宝宝”小橡果的橡树,露娜今早来到孤儿院准备之前,特意偷偷爬上了那棵橡树,把一个系着丝带的玻璃瓶藏进了高处的一个树洞里。   瓶子里总共有一千颗用荧光纸折成的小星星,是露娜亲手折的,而且如果有耐心把每个星星都拆开,就能看到写在纸上的话。露娜原本想着,要是今天告白成功了,就爬上树取出那瓶星星送给沢田纲吉,不过现在看来,那瓶星星也像个笑话……   不想伤心,露娜不愿意继续思考。然而在这样持续静谧的黑暗里,她也察觉到自己敏感又潮湿的心情竟比任何时候都难以忽视。为了转移注意力,露娜只好拼命地喝着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的酒,尽管每喝一小口她都会因为那辛辣灼热的刺激感皱下眉,可值得庆幸的是,当露娜手中那个亮晶晶的酒瓶终于见了底时,她发现自己好像没先前那么难过了。   “沢田纲吉……太可恶了!渣男!大骗子!”   头脑发昏发胀,安静了好久的露娜嘴巴里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那近乎咬牙切齿却染着泪味的谴责声,就好像是开启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开关按钮,随着这番话语脱口而出,潜藏在露娜胸口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发了。   说不出是何种效应,兴许单纯是喝醉了。言毕,露娜渐失平衡感的身子忽然一斜,毫无悬念地从椅子上栽了下来。下一个瞬间,握在她手里的空酒瓶猛砸在地上,刺耳尖锐的声响犹如长剑,一举击碎了夜的寂静。   丝毫不介意由自己制造出的突兀响动,露娜扶着椅子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仿佛是遗忘了她进入小厨房躲避某人的初衷,感觉室内空气有些闷的露娜打开了门,迈着犹如踩在棉花上那般轻飘飘软绵绵的脚步,她摇摇晃晃地朝庭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   夜色渐沉,诺曼孤儿院的走廊在头顶新月的照耀下,看起来好像一条黑暗的运河。在那运河之上,有个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稳步前行。   往日里一派温和从容的五官染着几分忧郁之色,还在四处找寻露娜身影的沢田纲吉微皱着眉。想到方才跳窗逃跑的露娜此刻很有可能躲在什么地方伤心流泪,他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起来了。   明明说好了要替她过生日,到了约定的时间却陪着其他女孩子,更说不过去的是,这个女孩子还是他沢田纲吉曾经喜欢过的人。根本不需要露娜亲自开口,仅仅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一下,沢田纲吉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露出那副受伤的表情。   实际上,沢田纲吉早早就完成了今天必须处理的工作,为的就是提前来这边顺便帮露娜的忙。可是,就在他准备动身从总部离开时,了平大哥突然打电话说京子正在前往意大利的航班上,他这个原本说好要去接她的哥哥却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暂时无法抽身,于是就拜托纲吉安排一下接机事宜。   对这边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京子彭格列晴守妹妹这一特殊的身份,考虑到她的人身安全,沢田纲吉也认为有必要派可靠的人去接她,最好还是京子认识的人,这样她不会觉得拘束,了平大哥也会放心。不凑巧的是,当时留守在总部的狱寺和山本都不在,于是,在确认过航班抵达的具体时间后,沢田纲吉决定亲自跑一趟。   飞机降落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接到京子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再去给露娜过生日,沢田纲吉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谁知一向都准时降落的飞机居然会晚点,本应该打电话跟露娜说一声,可一想到这通电话打过去不可避免会提到京子,出于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沢田纲吉觉得暂时不要让露娜知道会比较好。   并非是对露娜感到心虚,做出这种判断的理由其实是不希望她多想。尽管平日里的露娜总是既开朗又活泼,沢田纲吉还是看得透她隐藏在心中那些小女孩才有的敏感。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露娜能一直开开心心,哪怕是一丝一毫会令露娜产生阴霾的情绪,他都不想带给她,尤其是在这种特别的日子里。   不过,纵使出发点是好的,事情的结果却跟沢田纲吉想象的相去甚远。再次回想起露娜之前红着眼眶、哽咽着跟他说话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责和愧疚感在胸口越演越烈。然而,如同是在故意惩罚沢田纲吉的失误,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露娜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藏了起来。尽管超直感告诉沢田纲吉她就在附近,他一时半会却也无法找出她。   清秀的眉宇间覆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之色,知道露娜是有意躲着他,沢田纲吉刻意放稳了脚步,屏息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这样的寻找不知持续了多久,忽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自黑暗的另一端传来,玻璃器皿打碎的声音。   敏锐的听觉让沢田纲吉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准确的方位,是从一层东边的走廊尽头传来的。没有任何迟疑,沢田纲吉即刻赶了过去,深沉的幽暗之中,有一扇门正虚掩着。抬手将其推开,甫一迈进去,弥漫在房间里的浓郁酒精味立刻令他心里微微一疼。   头顶的死气之炎在这种时候相当屈才的发挥了照明功效,借助着那份光辉,沢田纲吉不仅辨识出这里正是孤儿院的厨房,同时还发现了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酒瓶。站在原地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人的气息,眉梢微垂,就在沢田纲吉打算去别处寻找露娜时,窗外那片漆黑寂寥中,忽而亮起的一星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澄澈的暖橘色光辉,忽明忽暗。尽管有些微弱,在深沉的夜幕下却格外显眼。静静审视着那份奇异的光芒,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沢田纲吉眸光微沉。   那种颜色的光辉,似乎是大空属性的火炎。如果他没有看错,恐怕是……   压抑着焦急之色的眉眼终于舒展了些许,判断出光亮的是从庭院中心发出来了,沢田纲吉转身离开。   ……   那份奇异的光芒的确是露娜发出来的。当沢田纲吉顺着它在庭院里找到露娜时,她正坐在橡树高高的枝干上摇晃着脚,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小小的瓶子。   距离地面将近十米高的橡树上,也不知道喝了那么多酒的她是怎么上去的。根本不敢想象倘若自己没能及时找到露娜会发生什么事,仅仅是仰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沢田纲吉的心便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就算她现在铁定还在因为他伤心生气,不过在好好解释之前,还是先把她弄下来比较好吧,万一不小心摔下来……   在心里做出了决断,不动声色地目测出精准角度和距离的沢田纲吉正准备上去抱她下来,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和着微风和树叶的沙沙声传入他耳中——   “刚开始的时候……碰巧遇到你时虽然仅仅是打个招呼,但跑回家后我也能开心地蹦跶好几个小时……后来,每次跟你见面都在想,该做什么表情什么动作才会让你眼中的我有那么点儿可爱……可大多数时候一见到你就变得手足无措,满脑子都是喜欢你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每一天睡觉前都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我比昨天更加喜欢纲吉了……”   起初,沢田纲吉还以为露娜在对自己说话,可当他仰头朝上看去,却发现坐在高高树枝上的露娜正看着天空,与其说是在对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到底有多喜欢呢?唔……如果非要我举一个例子来形容的话,纲吉就是我小时候握在手心里直到出汗都舍不得吃的那颗糖果,美好得不得了……那些说星星亮的人一定没有见过纲吉的眼睛,那些说太阳暖的人一定没有见过纲吉的笑容……”   轻轻颤抖的语调,带着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纯真和无邪。表情微微一滞,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沢田纲吉忽然感觉到某股异样的情绪,那是一种很温馨又很甜蜜的感觉,悄无声息地从他心底缓缓涌出,一时间竟让他怔在了原地。   “就是这样的纲吉,让我觉得喜欢你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比我所有的梦想都伟大……你对我笑对我温柔地说话时,我觉得自己像沐浴在恒温二十五度的暖阳之下;发现你骗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泡在冰冰冷冷的小溪流里……虽然情绪总是会跟着你的一举一动变来变去的,可就是这份喜欢你的心情,让我觉得喜欢纲吉就是全世界最值得的事……”   那温柔又澄澈的声音,在悬着一弯新月的夜色下赞美歌般的响起。纵然看不到露娜脸上的表情,沢田纲吉还是感到整颗心被紧紧抓住了。   紧抱着怀里装满星星的瓶子,凝视着夜空,仿佛是说着长久以来铭记于心的重要语句,仿佛是说着在心里回顾过无数次的动人语句,露娜继续轻声诉说着:   “你会不会喜欢我呀,你最喜欢的人什么时候能变成我呀?你会不会在乎我呀,你最在乎的人什么时候能变成我呀?你会不会心疼我呀,你最心疼的人什么时候能变成我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重要呢……我都这么可爱了,你总有一天肯定也会觉得我重要的是不是呀?”   会的,露娜。   有那么一刻,沢田纲吉真的很想就这么站出来告诉她。可就在这时,原本还好好说着话的露娜忽然难过地低下头,轻柔舒缓的声线一下子转变成泣不成声的哽咽。   “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我想得太多了,我的问题太傻了……人人都知道沢田纲吉爱那个叫京子的女孩,却没有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水原露娜……我仅剩的星星也愿意镌上沢田纲吉的名字,可纲吉的那颗星星永远都不会镌着我的名字……他的星星全部都给了别人,没有一颗是给我的……”   额头上微弱的火炎悄然熄灭,肩膀不住地颤抖,坐在树枝上的露娜哭得一塌糊涂,脸颊不停地滴落泪水。就在这时,从树下传来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声音,与此同时,耀眼到炫目的暖橙色光辉自沢田纲吉手上的那枚指环静静地燃起。   “露娜,我仅有的那颗星星就在这里,我愿意镌上你的名字,不要哭了好么?”   肩膀猛地一颤,仿佛被那声音和光芒惊醒的露娜低头看过来。笔直地凝视着茫然失神的她,沢田纲吉泛出暖意的澄澈棕眸,正散发出温柔而疼惜的光辉。   “纲吉……”   似乎是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切,哭得满脸泪水的露娜不安地小声呢喃道。然而,她忽然用力地摇了摇头,拼命忍住上涌的泪水红着眼眶激烈地说:   “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坏蛋!尤其是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如果是什么解释的话,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愿意听!”   就好像忘记了自己还在树上,露娜一边大喊着一边站了起来,那失去平衡的摇晃样子着实令沢田纲吉觉得心惊胆战。皱着眉想了想,沢田纲吉向后退了一步,说话的语气就好像露娜是个孩子。   “好的露娜,我不解释。但是,能听我讲个故事么?”他稍稍一顿,“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暖橙色火炎的映照下,沢田纲吉的凝视着露娜的眼神和表情,都渗透出深厚的温柔。以被眼泪沾湿的眼睛盯着他,露娜咬着嘴唇轻轻颤抖着。   见露娜没有拒绝,于是,沢田纲吉便以平稳的口吻缓缓叙述出这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织布匠,有一天他喝醉了,于是向别人夸耀他的女儿手艺非常好,能够把普通的兔毛纺织成金兔毛。这些醉话被皇宫里的差役听到了,这个女孩就被抓进了皇宫。皇帝说给她一晚上的时间,如果她能把普通的兔毛纺成金兔毛,就娶她为妻,否则就杀了她。女孩当然不会织,于是就哭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她的哭声引来了一个妖怪。那妖怪说:‘我愿意帮你,但是以后我会向你索要一件东西作为回报。’说完这句话,天就亮了,皇宫里的兔毛全部变成了金兔毛。皇帝实现诺言娶了女孩,三年后,女孩生了一个小皇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完了,就这样?”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睛,老早就听过这个故事的露娜吸着鼻子闷闷地问。   “后来,那个妖怪果然又出现了,她对女孩说,他索要的回报就是小皇子。皇后声泪俱下地请求妖怪不要带走小皇子。于是妖怪说,好吧,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对了我就不带走小皇子。”   “什么问题?”   静了一瞬,沢田纲吉毫不避讳地注视着露娜红通通的眼睛,缓缓道:   “请告诉我,露娜愿意成为沢田纲吉这个坏蛋的女朋友么?”   表情霎时凝住,纯粹的惊讶在露娜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扩散。然而,就在树下的沢田纲吉踱步靠近准备再说些什么时,身子向旁一歪,失去平衡的露娜突然从高高的树上坠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两对儿CP的小剧场:   【纲吉&露娜】   某天,纲吉惹露娜不开心了。   纲吉(微笑):“露娜,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露娜(警惕地板起小脸):“……哼,就算讲了我也不会理你。”   纲吉(继续微笑):“从前有两个人,他们一个叫我爱你一个叫我不爱你,有一天我不爱你死了,你猜还剩下谁活着?”   露娜(白了纲吉一眼):“废话,我爱你啊!”   纲吉(笑得十分好看):“嗯,我也是。”   露娜:……(种蘑菇去了)   【德维特&露娜】   小特特(卖萌笑):“露娜酱,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露娜(瞬间脸红):“你……不要脸!”   小特特(耸了耸肩膀):“诶,好可惜啊不能亲脸。嗯,那就亲嘴好了~”   露娜:……(继续种蘑菇)   至此捕获兔子君的中篇就结束了,下章开始进入下篇。撒糖有,大虐有,黑化有,追妻有,便当也有……波澜壮阔(喂)的剧情欢迎小天使们做好心理准备_(:з」∠)_ ☆、梦境的尾端   暗夜的背景中,一道暖橘色的明耀光辉飞快地一闪而过。本该是惊险万分的一幕,不过,由于在说话的同时始终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露娜的一举一动,再加上天生具备的超直感,在她即将落地的一刹那间,沢田纲吉便上前一步稳稳将她抱在了怀里。   脚下冷不丁踩了个空,那毫无预兆向下坠落的失重感瞬间令露娜的酒劲儿醒了一大半。当她回过神来,发现眼前就是沢田纲吉放大的面孔,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露娜无法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别于受到了惊吓。   “没事吧,露娜?”   温和而饱含关切的声音从上方降下,仿佛是带着温度的。即使是半醉状态,露娜也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沢田纲吉抱着,回想到他之前的恶劣行径和自己生气的立场,露娜一下子又急又羞,挣扎着作势要从他的怀里下来。   “你你你你赶快给我松手,我、我现在才不要跟你这个坏蛋靠这么近!”   染着窘态的声线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并且还结结巴巴的,注视着露娜既像生气又像害羞的小脸,沢田纲吉澄澈的棕眸不禁覆盖上一层宠溺的暖意。   “松手的话露娜很可能会摔倒,而且为了避免露娜从我身边逃走,我觉得暂时还是这样抱着你比较好。”   没有采纳露娜的抗议,稍稍调整出一个更加完美的公主抱姿势,沢田纲吉反而将圈住露娜的手臂收得更紧。更令露娜羞愤不已的是,他这句话居然还是微笑着对她说的,完全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过近的距离,露娜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沾染在身体上的微凉寒意被他的体温缓慢中和,这个被搂在怀里的姿势,渐渐地在所有知觉里变得无比深刻。沢田纲吉干净的衬衣,平整的领带,下巴上含蓄而优美的弧度,以及西装上如五月晴天般的温馨味道,全部全部,都是如此确凿和鲜明的。   被喜欢的人抱着,被沢田纲吉抱着,这样的场景一直以来都是露娜的梦想。然而,脑海中浮现出他和京子相视而笑的照片时,那份感动和喜悦立马就化作了尖利的小冰锥,一下子刺痛了露娜的心。然后,有一个声音,咒语般在思绪中无限循环——   你把我摆在哪里呢?如果喜欢别的女孩,我又算什么呢?   “放我下来,沢田纲吉!”   咬了咬嘴巴,露娜忽然对着沢田纲吉扬起了手中那个装星星瓶子,“我数到三,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用这个狠狠地砸烂你的头!”   凶巴巴的语气,紧蹙着的眉头,红肿到不像话的眼眶,此时的露娜看起来像极了被逼急的小兔子。从她的嗓音里辨识出了几分咸湿的泪味,眉梢微垂,沢田纲吉的目光越发柔和。   “如果这么做能让露娜不生气,我非常乐意。”   他的话语中没有半点儿浑浊,低头正对着露娜的脸上更是覆着一层极致的温柔。高举着星星瓶子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露娜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的“三二一”倒计时就这么因他一句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谷。   “你……”   并非是单纯的感动,让露娜说不出话来的反而是淤积在胸口的某种酸涩情感。就这么跟沢田纲吉对视了两秒,露娜放下了瓶子,像个孩子似的用力摇头。   “太狡猾了,沢田纲吉太狡猾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下得了手,我也不可能打得赢你。而且无论我有多生气,有多不想理你,只要你温柔地对我笑,温柔地对我说几句话,我这种笨蛋还是会不争气地觉得好高兴……”   尽管努力想用平静的口吻说出连贯的句子,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露娜还是控制不住地格格发抖。仔仔细细听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沢田纲吉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种许久未曾出现过的酸甜情绪胀得满满的。   “嗯,是我狡猾。”   抱着安慰的目的附和了一句,顿了一下,沢田纲吉低下头,凝视着露娜的眼睛柔声道:“不过也是因为听到了露娜那么可爱的告白,所以心甘情愿被露娜教训吧。”   沢田纲吉并不是不负责任地随意说出这种话,承认听到了露娜的那些自言自语,实则是他为自己接下来的告白所作的铺垫。怎料,就在他的话音落下之时,怔了一秒,原本已经止住哭泣的露娜脸颊上再度汇集起湍急的河流。   “呜呜呜……我才知道沢田纲吉其实是很坏很坏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呢……放在你面前的软柿子是因为想让你吃到最甜的味道,它不是给你捏的……太差劲了,沢田纲吉是全世界最差劲的人……我一会儿就把时光倒流回去,绝对不会给你欺负我的机会……”   注视着又开始哭鼻子的露娜,沢田纲吉真的很想好好抱紧她。不过,目光经由她无意间的提醒扫过那枚在暗夜中泛着光泽的怀表,不希望那些动听的语言从脑海中被抹除的沢田纲吉决定采取点儿措施。   “露娜是认真的么,要动用时光回溯的超能力?”   没有察觉到沢田纲吉平稳语调中的一丝异样,露娜抬手抹了一下眼泪,气鼓鼓的样子颇像一只倔强的小北极熊。   “没错!所以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没听到,我也不会再不小心说出来被你这个坏蛋听——唔……”   开阖着的唇瓣忽然覆上另一份柔软微热的触感,没能说完,露娜接下来的话悉数被沢田纲吉突如其来的一个亲吻给挡了回去。   因为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露娜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轻柔的如同羽毛般轻啄了一下,沢田纲吉抬起头。把笑意强忍在喉头,他凝望着露娜的棕瞳里注满了令她不知所措的温柔情感。   “我已经知道了,面前可爱的软柿子不是用来捏的。而且,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甜。”   不止是举止行动,沢田纲吉轻轻道出的话语也让露娜觉得震惊不已,被他抱住的身体好像结成了块儿的水泥,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似乎只剩下上下眨动着的眼睛。   “露娜,看我的眼睛,你能发现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么?”   暗夜依然,却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泛出光去。愣愣地对上他的眼睛,露娜从那双暖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像。   然后,她听到沢田纲吉温柔的低语声,丝线般旋绕在她的耳畔。   “里面映着的是我喜欢的女孩。她有一个月亮般可爱的名字,她叫水原露娜。”   心脏刹那间发出砰然巨响,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露娜惊讶地回望着沢田纲吉。可短暂的对视之后,她又轻咬住嘴巴别开目光,隐忍着上涌的哽咽呢喃道:   “骗、骗人,你才不喜欢我,纲吉喜欢的人明明都是她,一直都是……”   “并不是京子,我喜欢的女孩是露娜,如果觉得我在撒谎,那么就听听我的心跳吧。”   温柔地开口,沢田纲吉向转回目光的露娜投去没有丝毫动摇的视线。其实,不用他说露娜也察觉了,即便没有紧贴着沢田纲吉的胸口,他胸膛那股不安分的悸动还是通过身体相接触的地方传导而来,同为佐证的还有刚才那些温柔得无法让人质疑的轻吻。   “没能事先在电话里好好解释,也没能按时赶来,不仅让露娜担心还令你想到了不开心的事……对不起露娜,因为我的失误,让本该笑着的你哭了。”   暖橘色火炎之下,沢田纲吉的目光如丝绸般柔软,仿佛蕴藏着可以引导出真实的魔法。露娜垂下眉梢,柔弱地看着他,伴随着轻微的颤抖,她珍珠般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   “纲吉……也喜欢我么……我好高兴……我一直很希望……纲吉有一天能对我说……喜欢……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同样是哭,眼泪的意义和却之前有着天壤之别。若不是正抱着她,沢田纲吉很想用力地握紧露娜的手。以无限怜爱且珍惜的眼神注视着她,他再一次说出那句简单的、理所当然的,却是对两个人都重要非凡的话。   “我喜欢露娜,非常非常喜欢你哦。”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嘴角牵起宠溺的微笑,“那么,现在愿意回答我先前那个故事中提出的问题吗?露娜,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请告诉我,露娜愿意成为沢田纲吉这个坏蛋的女朋友么?”   “我……”愿意的,我也喜欢纲吉啊,最喜欢了。   抬起手慌乱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露娜正要点头答应,然而就在此时,胃部翻涌而上的痉挛感突然让她有点儿想吐。就在下一个瞬间,露娜捂着嘴巴转开脸,终于显现出来的酒精刺激令露娜忍不住干呕起来……   大煞风景,不合时宜。虽然露娜绝对不是故意的,可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这种举动无疑相当失礼。听到自己从喉咙里发出的梗塞声音,比起去在意犹如拧紧般难受缩紧的胃部,露娜更担心会被沢田纲吉讨厌。   果不其然,刚才还抱着她的沢田纲吉将她放下来了。软绵绵地落了地,捂着嘴巴低着头,就在以为被嫌弃了的露娜暗自懊恼时,站在身旁的沢田纲吉却蹲在了她身边,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令一只手则以轻柔的力道拍着她的背。   “没有吃东西却喝了那么酒,一定很难受吧。”   闻言,露娜惊讶地抬起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亦或厌恶,眼前的沢田纲吉,正以无比疼惜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等下我送露娜回家好么?喝点儿解酒的东西,再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   喉咙依旧是哽咽难受的,露娜的胸口里却渐渐有温暖安心的气流逸散开来,待胃部那痉挛的感觉褪去后,她乖乖地点了点头。脚步才向前迈了一步,忽然,猛地想到什么的露娜转头看向远处暗夜中泛出灯光的方向。   “纲吉……德维特还在餐厅里,我们不能不管他……”   后知后觉,想起由德维特说出的那个告白,露娜终于明白了一些曾经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恐怕正是因为了解到了他的心意,即便明白他在沢田纲吉的问题上撒了谎,无法回应他感情的露娜也无法全然地责怪他。   如果可以,希望之后还能和他继续做朋友,这是露娜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放心吧露娜,德维特有办法脱身。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已经离开了。”   “这样啊……那就好……”   沢田纲吉承认,他用死气之炎封住德维特的举动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生气了,但更多的考虑则是不想跟被视为朋友的人动手。看着听完他的话后露出放心表情的露娜,静了一瞬,沢田纲吉俯身,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走吧露娜,如果觉得困就闭上眼睛睡一觉,我就在你身边。”   垂眸,沢田纲吉映在露娜眼中的神情巨细无遗地变成温柔的浅色,“还有,生日快乐。”   “……嗯。”   将脸贴在沢田纲吉的胸口,露娜觉得此刻的自己化身为一颗小小的珍珠,终于能够藏进温柔的丝绒里,安稳地熟睡了。   头顶上方,漫天闪烁的繁星犹如撒播着小小的幸福与感动。夜的静谧依然,永无惊扰,沉沉眠眠。   ***   夜已深沉,西西里的某个隐秘角落,从那幢城堡般的建筑透出的灯光让点点星光黯然失色。   一千零一个灯泡组成的水晶吊灯把主建筑内的大厅照得比白昼还要明亮,间距一米一个镶着蓝宝石的装饰壁灯,更让大厅显得光辉灿烂。精致的拱廊式屋顶直顶苍穹,精巧复古的花纹和符号把廊顶分为八个部分,各部分的分界由金粉点缀,一直延伸到周边墙壁的上方。   屋顶下方最显眼的地方,以黄金和宝石装点而成的巨大宝座正被闪烁着寒冽锋芒的成片水晶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王座之上,穿着一袭深灰色笔挺西装的男人就坐在那里,银灰色的短发下,那双修长的眼眸静静地阖着,仿若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清冷气质,正从他优雅淡然的姿态中散发出来。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身披暗红色斗篷的青年在大理石走廊上单膝跪下。早就察觉到了旁人的气息,宝座上的男人并没有睁开眼睛。   “公爵大人,犹大之子被彭格列十世以死气之炎封住了行动,需要骑士团下手么?若是在这种时候让他受到重创,彭格列和杜法家族‘背叛者们’之间的同盟一定可以出现无法挽救的裂痕。”   俊冷的面容浮现肃穆之色,青年的回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开来。静了一瞬,被称为公爵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并未对青年的话作出回应,他磁性而清凉的嗓音里隐约透漏出一种深沉的关爱。   “那孩子好么?应该已经二十三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知道自家首领话语中所指的人是谁,青年紧绷的神色稍稍柔和了几分,“应该会留下值得珍藏的宝贵回忆吧,不过……”迟疑了片刻,他如实禀告道:“犹大之子似乎对露娜殿下说了很多余的话。”   “哦,情话么?”   冷静的声线里透出一股慑人的寒气,无端端显得气势逼人。再度阖上眼眸,男人搭在黄金扶手上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   “正是,不过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心情,应该是由于尚不清楚自己处在何种立场上。一旦知晓了殿下的真实身份,恐怕连站在她面前的勇气都会失去。”   “不是勇气,作为夺走了那孩子所有归属和荣耀的人,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他欠缺的是最基本的资格。”   那张比起实际年龄显得异常年轻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言毕,王座上的男人沉默地深思了一会儿。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淡淡道:   “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为了保护好那孩子稀缺的‘时间’,是时候让她回到我身边了。”   “您的意思是,解开设置在露娜殿下身上的记忆封印?”   “嗯,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怪想念的。”   薄凉的唇角弯起少有的清浅弧度,男人若有所思地望向大厅另一端那扇雄伟的宝蓝色大门。大门中心,以金粉镶出的老虎正威风凛凛地翘起尾巴,用炯炯有神的双目傲视着前方。   “不是还有兹纳么,在那个成功潜入她身边的小家伙觉醒时,就让那孩子回想起所有事情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放你面前的软柿子是因为想让你吃到最甜的味道,它不是给你捏的——露娜这句话其实很危险啊,分明是270求吃掉的意思~   终于把糖洒出来了!满足么?满足了就开始写酸爽的虐剧情!   诺曼先生的身份是公爵,所以是名副其实的皇室贵族 ☆、变身的萌宠   露娜有时极度怀疑沢田纲吉身上是不是自带催眠系统,原本,在酒精作用下稍微有些头晕的她只打算在他怀里小憩一会儿,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早。   “早安,露娜。感觉好些了吗?”   看着揉着眼睛一脸迷糊相的露娜,坐在床边的沢田纲吉露出足以融化人心的温柔微笑。愣了一下,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久,醒透了的露娜忽然觉得脸颊烧烧的。   此时的沢田纲吉没有穿着能给人以庄重感和正式感的西装外套,干净简洁的衬衣解开了领口的两枚扣子,领带也松了些。从他随意轻松的衣着看出他一直没有离开,想到两个人一起待了一整晚,感到幸福甜蜜的同时,露娜也不禁害羞起来。   “嗯,我已经不难受了……”   露娜记得是纲吉送她回来的,在回家的路上他还解释了京子小姐的事,不过,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完全没有印象了。生怕自己在醉酒期间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安静了片刻,露娜有些紧张地望向沢田纲吉,小声地出声询问:   “那个……纲吉,我昨晚有没有发酒疯或者做出让你困扰的事啊?唔,我是指在我睡着以后……”   注视着露娜写满忐忑与不安的小脸,沢田纲吉毫不困难地回想起她半夜几次三番无意识地翻起裙摆露出屁股和内裤的画面。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露娜的内裤居然真的是星星图案。如果要说困扰的事,需要他既忍住不笑且又不起邪念地帮她拉好裙子盖好被子,这恐怕就算是一件。   不过,尽管觉得露娜害羞脸红时的表情十分可爱,想了想,体贴地考虑到了她的心情,沢田纲吉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   “没有,露娜一整晚都睡得很安稳,非常乖巧。”   “真的么?那就好了,呼……”   听到沢田纲吉这么说,露娜长吁一口气,似乎是放心了。不过很快的,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她垂下眉梢,露出歉疚的眼神望着沢田纲吉。   “也就是说纲吉一整晚都没睡么,要不然你也不会知道我睡得好不好了……一定很困吧?”   有些困是真的,不过能看着熟睡得毫无防备的露娜也是件很幸福的事。这么想着,沢田纲吉暖暖地笑了。   “并不是一整晚都没睡,坐在这里陪着你的时候还是睡了一小会儿的。安心吧,我不困。”   有个熟悉的手感按到了露娜的发间,比往常更温柔地揉了揉。像无害的小动物那样观察了一下沢田纲吉的表情,歪了歪脑袋,露娜的目光定格在他所坐的位置。那是她的枕边,温暖的一小块床铺。   “唔,先不说空间狭小根本不能睡人了,纲吉占的是兹纳的位子,那个粘人的小家伙肯定吵了你一晚上。”   深知自家小宠物的脾性,想到沢田纲吉是为了让她放心才故意这么说,感到窝心的同时,露娜也非常心疼他。将她悉数写在脸上的心理活动看在眼里,沢田纲吉微笑着说:   “的确,兹纳起初非常不乐意,但经过了一系列的友好协商,它最终还是慷慨的把位子暂借给我了。”   “友好协商?”露娜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莫非纲吉还会跟狗狗讲话?”   “不是我,是纳兹代替我出面协商的。”   “纳兹?”   不由自主的,露娜念出了这个有种微妙亲切感的名字。温柔地点了点头,沢田纲吉抬眸望向客厅的方向。   “它们两个似乎很合得来,所以后来纳兹就和兹纳一起去外面玩耍了。”   也就是说……那个和自家狗狗有着相似名字的“纳兹”也是小动物咯?!   “是纲吉的宠物么?我要去看!”   得知小兹纳有了一起玩耍的伙伴,露娜的眼神立刻变得闪闪发亮起来,方才的少女情怀也好像一下子被好奇心给挤到一边儿去了。在沢田纲吉含带着宠溺的温柔注视下,她兴高采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快快把拖鞋往脚上一套就兴冲冲地跑出了卧室。   “好可爱,这个是纲吉你养的小狮子么?哇,它头上还戴着安全头盔呢,好拉风呀!”   这个年纪的绝大部分女孩都会对小动物产生一种无法克制的萌,露娜自然不会例外。当远远看到正和小兹纳亲密无间地紧挨着趴在沙发上的纳兹时,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被萌化了。   “纳兹是我的匣兵器,不过从外观上看,的确如露娜所说是只小狮子。”   没有更正那槽点满满的感叹话语,跟在露娜身后走进客厅,沢田纲吉耐心地为她做着简单易懂的说明。不过,就在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向纳兹时,作为主人的沢田纲吉一下子就察觉出它的不对劲儿。   “这下好了,兹纳总算交到朋友了。难怪我之前带它去公园时它都对凑上来的狗狗们爱理不理的,原来是怀着和小狮子交朋友的远大志向啊,真棒!”   笑逐颜开地向自家萌宠走过去,露娜的语气中毫不掩饰她的自豪与宠溺之情。然而,就在露娜手一伸就要抱起趴在沙发上的兹纳时,从指尖流逝而过的那种空虚感觉霎时令她僵在了原地。   怎、怎么可能?手居然……从兹纳身上穿过去了……   还以为是醉过酒的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睛看准了正趴在沙发上睡觉的兹纳,露娜再一次尝试着将它抱起来。然而就和刚才一样,手上接触不到任何实在的感觉,映在露娜眼中的清晰画面是那般不可思议——   兹纳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了。   “纲吉……”   既惊讶又不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露娜求助般看向身旁的人。   “别担心,露娜。”   呈现在眼前的事实已然不需要露娜说明,从愈发透明的兹纳身上转开目光,沢田纲吉蹲下.身来平视着眼神忧伤的纳兹。   “纳兹,你知道些什么吗?”   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小狮子形态的纳兹先是蹭了蹭身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小伙伴,随即垂着眼角跟主人四目相对。几分钟无声的交流后,站起身来,沢田纲吉眉宇间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好像只是需要吃东西了,不要紧的。”   “吃东西?”不安地望着沢田纲吉,露娜好像有点儿不太明白,“纲吉是说兹纳饿了?可是我明明有好好喂它……”   “不是普通的东西,”以能安抚人心的眼神注视着露娜,沢田纲吉耐心地解释道:“如果还想维持现有的形态,兹纳就得吃些能够为它补充能量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纳兹的意思,兹纳现在需要吃的应该是大空属性的火炎。”   早在很久之前,沢田纲吉就从里包恩那里得知他和露娜在大雨天捡回的这只小狗不太寻常,只不过,由于当时没有从它身上察觉到恶意,因此也没阻止露娜收养它。现在看来,不止没有恶意,这只小狗或许还跟具有大空属性火炎波动的露娜有着某种渊源。   “吃火炎?”焦急的脸庞飞快地掠过一抹困惑,来不及深究其缘由的露娜下意识地抓住了沢田纲吉的手,“那纲吉喂给兹纳,你是大空属性对吧!”   如此举手之劳的小事,照理来说沢田纲吉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然而,摇了摇头,他有些抱歉地望着露娜。   “虽然我也是大空属性,但我的火炎恐怕不行,它好像只能接受主人的火炎。”   这并非沢田纲吉的猜测,只要看一眼纳兹就明白。倘若他的火炎有用,兹纳只要舔一舔纳兹的脖子就可以了,那里可是燃着满满一圈大空火炎。   “主人的?纲吉是说我?”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在接到沢田纲吉肯定的答复后,露娜似乎要急哭了,“可是我没有火炎波动,之前把六种属性的戒指挨个试了一遍,没有一个点得燃……”   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曾点燃过大空火炎,看着在他们谈话的空档变得更加透明的兹纳,露娜当真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露娜或许是大空属性,不,‘或许’这个词是多余的,像露娜这么温柔人一定是大空属性。”   覆着暖色光辉的棕眸静静地望着露娜,沢田纲吉温柔到不像话的语句中染着不可思议的鼓励意味。   “为什么不试试呢?没记错的话,我有一枚A级大空指环还留在露娜这里,如果它能被露娜点燃,我会打心眼里觉得高兴的。”   “对了,那个没试过!”   意识到他所指的正是先前用来交换她怀表的戒指,露娜赶忙从卧室书桌的抽屉里把它找了出来。兴许是被沢田纲吉的眼神和言语给感染了,将那枚略微大了一号的戒指戴在手上,露娜决心试一试。不仅仅是为了兹纳,同时也是为了回应纲吉的鼓励。   露出少有的肃穆表情,露娜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戒指,同时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会有奇迹出现。可令她灰心的是,就跟之前那几次一模一样,露娜的眼睛都快变成斗鸡了,也不见那枚戒指有任何反应。   果然,她跟火炎这种东西是绝缘的……   心底悄然滑过一抹失落感,就在露娜打算放弃时,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的沢田纲吉忽然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露娜惊讶地抬起头,视线刚好就撞进他澄澈认真的眼眸,然后,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沢田纲吉将她微凉细软的五指牢牢扣紧。   刹那间,一股电流贯穿身体的各个角落,还不等沢田纲吉传授给露娜点燃火炎的诀窍,伴随着强如擂鼓的心跳声,一丝暖橙色的火焰跃然在她的指间。   “……亮了!纲吉,我点燃了!我居然点燃了!!”   代表难以置信的迟疑仅仅维系了一秒,惊喜万分的露娜便激动地喊出声来。生怕这奇迹之火会忽然熄灭,她立刻将手伸向兹纳。小鼻子动了动,当露娜的火炎凑近之时,小兹纳非常配合地睁开了眼睛,伸出小舌头冲着那丛跳动的光芒舔了起来。   正如沢田纲吉所言,看到露娜成功点燃了火炎,他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垂下眸光注视着欣喜若狂的露娜和渐渐恢复了实体的兹纳,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一派温馨暖意。   “还好有纲吉!我终于明白了,其实点燃火炎的秘诀是心跳加速——”   脸庞显现出玫瑰色的光彩,正当露娜一边大发感慨一边摸着兹纳的头时,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老虎嚎叫声响彻在房间。那劈头盖脸而来的猛烈声势竟是吓得露娜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露娜!”   好在沢田纲吉及时上前扶住了她,震惊过度的露娜才没有真的摔倒。在她微微颤抖的双肩上注入了一股安慰的力道,沢田纲吉沉眸盯着面前眨眼之间从小狗升级为白虎的兹纳。   不过,他的警惕和戒备似乎是多余的……   虽然型号大了数倍,兹纳的眼神却仍旧温顺驯服。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冷不丁发出的吼声吓坏了主人,外表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兹纳居然变得眼泪汪汪,还抬起软绵绵的肉垫爪抹了抹自己的脸。更为喜感的是,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娇小的纳兹也跑了过来,蹲在它旁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好像在帮它解释着什么。   “别害怕,露娜,这个应该是兹纳的真正形态,它好像在跟你道歉呢。”   露出了然的神色,沢田纲吉的表情柔化下来。听到他这么说,再看一眼可怜兮兮的升级版兹纳,露娜这才壮起了胆,伸手摸了摸它好像是在掉眼泪的眼睛。   “没关系的兹纳,因为一直都以为你是小狗,所以稍微有点儿惊讶,我……我还是喜欢你的……”   低头任由露娜温柔地抚摸着,兹纳的喉咙里发出象征着满足的咕噜声。然而,就在露娜抬眸对上它眼睛的那一瞬,有什么无影无形的东西忽然在她脑海中纤尘般扬起,伴随钳子一般用力勒紧脑袋的头痛感,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犹如耳鸣般回响开来。   ——“嗯,就这么说定了,长腿叔叔。如果我顺利完成了加入骑士团的第一个任务,您就告诉我有关我父母的事。”   ——“照片里这个人就是我任务的对象么?沢田纲吉,这是他的名字?诶……居然是那个彭格列家族的现任首领?好年轻啊,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黑手党。嗯,第一印象并不讨厌,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超直感?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还真是中二气满满呢……您是说我不能抱着‘故意’的心态接近他,否则一定会令他怀有警惕之心……那该怎么办?”   ——“消除记忆真的可行么?也对,一旦消除了和您对话的记忆,连我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有意接近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长腿叔叔,您布置给我的任务是‘和彭格列十世建立羁绊,成为好朋友’没错吧?……不,我只是有些不理解,又不是不可告人的坏事,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做得如此神神秘秘呢?”   嘴巴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听到自己跟随思绪发出的那些音节,露娜这才注意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其实就是她自己的。与此同时,她也发现,在此之前的几个月时间里,她头脑中一直有一层奇妙的“雾”存在。   “露娜,你说什么?”   饱含关切的温润声音从后方传来,露娜呆呆地转过身。因为尚且理不清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深层含义,她只能以困惑的表情面对沢田纲吉。   “纲吉,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被我忘记的事情……”   沉重的石板被彻底翻开,原先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所带来的困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应有的解答:   “原来在更早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感觉就是 纳兹 兹纳 傻傻分不清楚,而且把心跳加速当成是点燃火炎的秘诀,露娜你比雀哥还要屌_(:з」∠)_   然后这章揭晓的第一个真相就是 在全文第一章那个偷钱包事件之前 露娜就是冲着270来的 不过她没有恶意就对了~ ☆、一半的真实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凭借着头脑中模糊的记忆和某种微妙的感觉,露娜找到了天启骑士团的总部。   坐落在西西里境内的高地上,掩映在郁郁葱葱草木之中的,是外形宛若英国中世纪古堡般的宏伟建筑。似乎是早就知晓了露娜的造访,建筑之外已经有人等候在那里。   清一色的暗红色斗篷披风,过于白皙的肤色,金发,碧眼,拥有共同外貌特征的数十名“骑士”分六列纵队伫立在通往古堡入口的甬道上。在露娜身影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般,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下,握拳的左手重重迎击上制服胸口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仿佛昭示着无言的庄严与肃穆。   尽管露娜之前已经见识过了“骑士”行礼的动作,可当行礼人数变多时,整个场面竟然显现出一种蔚为壮观的视觉冲击。更让露娜有些懵的是,冲她行礼的“骑士们”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青年,作为一个标准的软妹,被这么多异性同时单膝下跪,露娜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有点儿承受不住。   虽说露娜只会对沢田纲吉一个人犯花痴,但客观的讲,眼前的这些“骑士”个个都称得上美男子,让人不禁怀疑加入骑士团的条件中也有对外貌的极高要求。而且,不仅如此,单是从简单的一个行礼动作也能体现出他们异于普通人的气质,那是“精英”特有的气场。   “我……我是来见诺曼先生的,请问他在么?”   调整了一下心绪,被这华丽丽的场景给震了的露娜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在她开口的下一秒,为首的一名骑士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对露娜颔首道:   “主人正在等着殿下,请允许我为您带路。”   说话的“骑士”着一袭宝蓝色制服风衣,金丝镶边精炼立领和翻边袖口,剪裁合身,笔挺英气。目光在他英俊的脸上定格了一秒,露娜忽然记起,眼前的“骑士”正是先前里包恩袭击自己时前来救援并替她挡了子弹的那位。   太好了,时光回溯后他没有受伤。亲切的好感油然而生,纵使还是有些不自在,露娜似乎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嗯,那就拜托您了,骑士先生。”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青年的面孔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殿下不需要对在下用敬语,叫我罗兰就可以了。”   “诶……好的,”对上他湛蓝的眼眸,露娜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罗兰了。”   “哪里的话,为您带路是在下的荣幸。”   温柔地笑笑,名为罗兰的青年训练有素地向旁侧后撤一步,对露娜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就像是要呼应他的动作那般,身后那幢宏伟建筑的大门正对着露娜缓缓开启。   ……   简直就像宫殿一样。   近百间大殿小厅处处耀眼夺目,气派非凡。精致的拱廊式屋顶直顶苍穹,顶上除了金粉的复古纹饰外还装饰着巨幅油画和精美恢弘的浮雕。目光散开,镶嵌着宝石的欧式家具上摆放着各种珍奇物件,而那些在普通人眼中身价不菲的钻石,在这里好像只是一种亮闪闪的石头而已,它们被随意地铺散在合适的地方,与打磨得光滑的宝蓝色大理石地板相映成辉……   露娜并非第一次来到天启骑士团的总部,可每次来这边,她都会禁不住为这幢建筑物内部的奢华与高贵发出由衷的感叹。看风景似的穿过几间大厅和数条长廊后,作为领路人的罗兰在一扇造型颇为复古的木质门扉前停住了脚步。   “主人就在里面,殿下进去就好。我会在那边的出口等着您,然后再送您离开。”   微笑着说完,罗兰对露娜行了个礼就安静地退下了。深吸了一口气,露娜抬手推开面前的木门,踩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了进去。   并未遵从于整栋建筑给人的华丽感觉,这是一间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奢华装饰的房间。厚重的落地窗帘紧紧地闭合着,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红木书柜上,摆满了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硬皮精装书籍。正对着书柜的简约壁炉中,跳动着的火苗将整个房间都映成温暖的橘色。就在壁炉前,一张单人的皮质沙发正摆放在那里。听到开门的声音,原本正坐在那里看着书的男人缓缓抬眸,在目光和露娜交汇的那一瞬,他犹如慢动作般优雅地笑了。   “好久不见了,小姑娘。”   极具年轻男子魅力的磁性声线,在唯有两人的空间内平稳流淌。看到对方脸上笑容的那一刻,露娜一路上的所有拘谨和恐惧感仿佛烟消云散。   非常温醇的笑容,就跟印象中的一样,这位被露娜昵称为“长腿叔叔”的诺曼先生依然温柔亲切,就连那双修长的茶色眼眸里也蕴含着无杂质的善意。露娜想,正是因为坚信长腿叔叔和整个天启骑士团对自己并无恶意,她才会只身一人前往这里寻找答案。   “您好,长腿叔叔。”   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露娜省去了无关紧要的客套话直奔主题,“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今天来是想问问您有关那件任务的事。”   并不介意露娜突兀的言辞,原本就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诺曼先生从容地合上摊开在膝上的精装书,目光温润地注视着露娜,用眼神表明他正在听她讲话。   “我……我想知道,”稍微犹豫了一下,露娜直视着诺曼先生的眼睛问:“您让我接近彭格列的沢田先生,真的只是要我们成为朋友么?骑士团有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毫无疑问,这是露娜自打记忆封印被解开的那一刻起最为在意的问题,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越了自己的身世。现在的她迫切的需要确认,确认自己先前的做法究竟属于何种性质,是否会对沢田纲吉乃至他看重的彭格列家族造成危害。   随着露娜落下的话音,映着炉火的房间忽然静了下来。虽然仍旧注视着她,方才那亲切温柔的笑容却从诺曼先生脸上缓缓敛去。   糟糕,是她太过直接的发问令长腿叔叔生气了么?   心里咯噔一下,露娜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就在她不安地低下头时,却听到对方风轻云淡地答复道:   “骑士团对彭格列没有恶意,正如字面上表明的那样,希望你能跟彭格列的那位年轻人成为朋友。不过,”顿了顿,诺曼先生缓缓开口:“并不是没有任何目的,我的目的是结盟。简单解释就是,希望能因为你们两人的关系,让彭格列家族与我方结盟。”   “结盟?也就是说……”   以建立友好和平的互惠关系为诉求。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出这个词的常识性释义,露娜正要露出欣慰的表情,可诺曼先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僵住了。   “与我方结盟,解除和杜法之间的同盟。如此一来,骑士团在之后肃清杜法那群叛.乱者时就不会遭到彭格列的干涉,也就能尽可能地避免无谓的牺牲。”   肃清杜法……那不就是德维特的家族……   露出明显是受到了剧烈冲击的震惊表情,露娜呆望着诺曼先生那张没有半分波澜的俊冷面庞。   “所以您真正的目的是让杜法家族和彭格列家族反目,然后在杜法孤立无援时……再一次袭击他们?”   “不是袭击,是换血,或者说清理门户也可以。”   似乎是不想看见露娜明显带着质疑和不理解的目光,抑或是不愿让她发现他眼底一晃而过的冷然杀意。清明温润的茶色眸子缓缓阖起,诺曼先生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   “先前几次都只是试菜而已,但是下一次动手时,一切都会不同。”   “为、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杜法?果然,上一次的袭击也是诺曼先生做的吧!”   一时没能克制住心里的情绪,想到在那次事件发生后故作坚强的德维特,露娜忽然激动地大声说:“让杜法新任的六名守护者牺牲,诺曼先生……诺曼先生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就算是骑士团和杜法可能有过节,你这样也太——”   “过节?不对,怎么可能是那么小儿科的东西。”   利落地打断了露娜,与她那饱含焦躁且隐约透漏出哭腔的颤抖声线不同,诺曼先生的嗓音显得异常平稳、冷静。当他开口说话时,整个房间的气流都仿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两个‘杜法’同时存在,这是对家族的亵渎。对于狼子野心并且恩将仇报的罪恶之徒,将其彻底肃清才是杜法纯正血统理应身负的使命和责任。”   “……两个杜法,什么意思?”   “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你所认识的杜法十八世,他是无耻的篡位者。”   德维特……是篡位者?这是怎么回事……   发不出声音,屏息凝视着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某种诡异的不安在露娜胸中骚动爬起。   “天启骑士团之所以仇视他、仇视现如今的‘杜法’,都是因为那个人夺走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掌握在他手上的所有,其实都是他通过卑劣的手段窃取来的。因此,有生之年,我活着的意义就在于……”   话语戛然而止,诺曼先生睁开眼睛,看向房间内的一个角落。顺着他沉沉的视线望过去,映入露娜迷惘眼眸中的是之前就已经见过的骑士团纹章。   红底镶金,核心处是被权杖和宝剑呈交叉形状所贯穿的金色皇冠,盾徽周围的玫瑰荆棘纹饰里还有那行英文。就在这一刻,露娜好像有点儿明白了,“honed and ready”,这所谓骑士团箴言的深刻涵义。   砺锋以待——那是复仇者应该谨记于心的话语。   ……   半小时后,待露娜从房间里出来时,罗兰果真按照先前说的那样等在门口。   “殿下,我送您出去吧。”   胸口犹如淤塞着水泥般闷重不已,由于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事,再加上没能从诺曼先生那里问出她的身世,露娜的心情跟来时大相径庭。不过,由于不想让外人看出她此刻的焦躁不安,露娜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代表感谢的笑容。   恭敬地颔首,体贴地替露娜考虑到了建筑内复杂结构的罗兰表情非常温和。以不快不慢的平缓步调走在前方,罗兰时不时还会偏头确认一下露娜是否跟上了他。望着他的身影,露娜很难把“复仇者”这样阴暗又沉重的字眼放在他身上,而且说真的,包括罗兰在内的所有“骑士”们,他们都有点儿像德维特。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希望殿下能经常来这里。无论是开心的时候或者难过的时候,想找人分享喜悦或者诉说痛苦都可以,在这里的大家都很欢迎您。尤其是主人,他只有在提起殿下时才会露出笑容,真希望能多见见那样的表情。”   没有半点浑浊的清澈嗓音,无比窝心的话语,竟让露娜产生了一种“家人”的感觉。脚下的步子放慢了几拍,犹豫了片刻,露娜问出了一直都萦绕在她心头的疑问。   “那个……罗兰,你们为什么都叫我殿下?还有,为什么一起对我行单膝下跪礼呢?”   同样的问题其实露娜刚才也问了诺曼先生,只不过对方并没有回答。隐藏起眼中的求知欲,露娜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因为你们夸张的举动,让我觉得自己就像公主一样,很不好意思的说。”   “您本身就是公主。”   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前方带路的罗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过,似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他抓了抓头顶的金毛,扭过头微笑道:   “啊,我开玩笑的,其实是这样的,因为露娜殿下是骑士团里唯一的女孩子,我们私底下就约定好要这么称呼你了,哈哈哈哈。”   ……好生硬的转折,笑得也好干。不是她眼花吧,为什么他的耳根也有点泛红了?真的好可疑!   “是这样么?”仔细盯住罗兰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露娜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还以为诺曼先生是我哥哥,所以我才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原来不是啊。”   “……哥哥?”罗兰的表情晃过一丝愕然,就好像是被吓到了,“不、不是这样的,主人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   “可就算看起来年轻也不会和实际年龄相差太多吧,难道诺曼先生很爱美所以很会保养?”   “是……药物的作用。”迟疑着开口,罗兰的话语里忽然染上一层淡淡的伤感,“与其说主人是保养,倒不如说他是在维系生命。”   维系生命?!方才还抱着试探心态的露娜表情骤然一僵,某种源自本能的不知名情感,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人重重地捏住了。   “诺曼先生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么?”   发现自己的话让露娜如此担心,敛去眉宇间的阴霾,罗兰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宽慰的眼神。   “抱歉,是我说了多余的话,殿下无需挂心。主人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家族的血统太过纯正,药物并不是用来治病,而是与异能的副作用相抗衡,幸运的是它们在主人的身上发挥了很好的效果。”   听到罗兰这么说,露娜也就放心了。想到纲吉之前还提醒过自己不要轻易动用时光回溯能力的事,露娜突然觉得非常窝心。   “看样子他说得没错,谢天谢地,在副作用显露之前就遇到了纲吉……”   眉梢温柔地垂下,露娜用仅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嘴角刚漾开一个笑容,突然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音乐盒温柔沉稳的音色,是沢田纲吉打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骑士团全是俊美青年什么的设定绝壁是为了日后让270心塞的,露娜是名副其实的众星捧月,齐刷刷跪下向露娜BOSS求爱的场景真心很想写……【喂 ☆、矛盾的立场   挂断了电话,露娜便直奔杜法家族总部。等她赶到时,沢田纲吉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不久前遭到突袭的基地早已修缮完毕,恢复了昔日的气派。在莫里先生的带领下,两人走向德维特此刻所在的房间。   正午明亮的阳光,从半球形屋顶的天窗上洒落下来,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教会的礼拜堂。在三面墙壁都被书柜和堆满其上的书籍所占据的房间内,德维特正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将手上翻看完毕的一本书放回书柜。   “德维特……”   露娜出声叫他,手若有似无地顿了一下,德维特回过头,望向出现在门口的她和沢田纲吉。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儿惊讶,看起来很是沉稳,似乎一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会来。   “纲吉说你今天准备启程回英国了,怎么这么突然就要走……”   眉梢垂下,回想起之前沢田纲吉在手机里告诉她的这一消息,露娜胸中扩散开某种淡淡的感伤情绪。   “具体原因我已经跟沢田说过了,虽然我也觉得时间有些紧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离开书柜,德维特一边走近两人一边以稀松平常的口吻回答道。站定在露娜面前,当视线定格在她略显哀伤的脸上时,德维特的嘴角轻扬起一个不甚明了的弧度。   “怎么了,露出这种表情的露娜是在向我表达舍不得的心情吗?嘛,稍微有点儿高兴起来了。”   换作平时,听到这种玩笑话露娜一定会立刻出言反驳,可潜意识里觉得他离开的原因跟自己有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的露娜抿着嘴巴低下头。   她明白的,自从生日会那天起,有些事情就已经不一样了,即便是迟钝的露娜也弄明白了许多先前不理解的事情。这两天没有联系德维特,并不是因为她还在气他骗了自己,只是露娜短时间内还没有勇气面对他,没有想到如何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婉拒那份珍贵的情感……可谁想,她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德维特就选择了离开。   “德维特,什么时候回来?”   侧目看了露娜一眼,能体会她心情的沢田纲吉代替她开口问道。目光仍旧落在露娜身上,德维特一脸平淡地说:   “坦白说我不太想回来,反正我是无关紧要的人,毕竟西西里有沢田你一人就足够了。”   “……”   纵使德维特说话的语气不具丝毫攻击性,但字里行间还是不难窥见几分隐含的真实情绪。清楚他不可能那么快就在关乎露娜的事上释怀,自觉有些抱歉的沢田纲吉沉默下来。然而,就在整个室内即将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时,德维特低声道:   “既然我已经要离开了,希望能跟露娜道个别。沢田,能请你暂时回避么?我想和露娜单独待几分钟。”   ……   身后的门在沢田纲吉离开后缓缓闭起,当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露娜和德维特两人时,整个空间的气氛也随之改变。   露娜本以为会觉得尴尬,因而满心不安。谁知,就在走廊上沢田纲吉的脚步声彻底消弭的那一瞬间,沐浴在天顶透亮光芒之下的德维特忽然笑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看到露娜心境就会柔软下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德维特低头看向露娜,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清爽又明亮的温柔表情。   “别紧张露娜,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你只需要静静地听我说就可以了。”   将露娜乖乖点头的动作映入眸中,静了一瞬,德维特犹如古典乐般舒缓悠扬的声线在空气中流泻开来。   “很多年以前,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做着一个怪梦。在梦里,我身处一座深暗的迷宫,迷宫开满淌着毒涎的巨大花朵,食人的怪兽与妖精不时出没,魔鬼横行。我在迷宫当中逃亡,寻找出口,却从来没有一次成功,总是哭着醒来。那时候的我,其实是个胆小怯弱的孩子。”   “直到在孤儿院那年遇到了肯把饼干分给我并在危难关头保护了我的女孩,从那天开始,我怪梦的迷宫中亮起了一束光,光芒之中我看到了她。她有一双蓝中沁紫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温柔且闪闪发亮,就像银河里最精致的一片星星被摘下。她对我微笑,说:‘不要怕,到我这里来,我会保护你。’我慢慢走过去,她便拉住我的手,我不再有恐惧。”   “在那以后,我经常梦到这个女孩,即使梦中仍旧危险重重,但为了能遇见她,我也愿意蹈火以赴。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个梦境,爱上了梦境里的女孩,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娶她。这份感情也许来得太自以为是,但是爱情里要是没有那么点自以为是,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着德维特这番告白的话语,低着头不敢看他,无法回应的露娜胸口仿佛压着什么东西。   “后来我真的找到了她,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长大了的她,骨子里的单纯善良还像童年一样耀眼夺目。可是命运偏偏跟我开了个玩笑,她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娓娓道来的轻缓声音静止了两秒,德维特蔚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寂寥悲伤的阴影。   “起初我非常生气,觉得很不甘心,在怒火和嫉妒心的驱使下还做出了欺骗她令她难过的事。虽然我始终都不愿承认自己输了,可是就在那晚搞砸了她的生日会后,我问自己,如果她爱我,她究竟爱我什么?我有哪样值得她爱呢?以前只凭满心的热情去闯,什么都不怕,自以为所向披靡,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其实很好笑。”   “不是的德维特,你很好……我、我只是……”   察觉到德维特的低落,露娜忍不住想要出声安慰他。可张开了嘴巴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说辞,只得结结巴巴的卡着壳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当真是窘迫极了。   “嗯,我是不错,可不如沢田纲吉好,露娜会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用安慰我,我都懂。”   嘴角漾开淡淡的笑容,德维特投给露娜一个邻家大哥哥般的眼神,那是充分理解的眼神。然后,他转开目光,神情寂寥地说:   “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提醒过自己很多遍露娜并不喜欢我,还是忍不住把我的喜欢都给你。告诫过自己很多遍就算是为了尊严和面子也该对这份感情缄口不言,却觉得不让你知道就没办法心甘情愿地离开。”   凝视着在阳光中无声漂浮着的细小尘埃,德维特的表情,他的声音,都充满了失去重要事物的哀伤和孤独。然而,就在下一秒,德维特的声音忽然微妙地扬了一个声调。   “所以即使露娜选择了沢田,我还是不会放弃,我愿意等,等你喜欢上我。”   愕然地望着德维特显现柔和笑容的脸,露娜的胸口难受地收紧。尽管她非常感动,可露娜同样清楚,德维特所期望的事情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不仅是骑士团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感情是无法撒谎的。   这种时候,还是说清楚会比较好吧,否则德维特就太可怜了……狠下心来,露娜正要作出这辈子只喜欢沢田纲吉一个人的宣言,德维特却凝视着她笑了,异常苦涩的笑。   “嗯,我知道的,露娜会在十三月喜欢上我,会在每月的三十二号喜欢上我,会在星期八喜欢上我,或者很快的,就在今天二十五点六十一分六十一秒喜欢上我,所以露娜,我是真的愿意等你。”   “……”   以无比温柔的声线,德维特诉说着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喉咙里再度涌上热气,说不出话来,露娜只能不断地眨着眼睛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   “想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谢谢露娜你愿意听。把这么可爱的你和我这个情敌留在一起,沢田这会儿也该坐立不安了。去找他吧,我差不多该启程了。”   眼神落寞地望着露娜,德维特的唇边却浮现出异常犯规的笑容。就和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那个笑容干净、明朗,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欠揍。某一瞬间,竟让露娜产生了一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错觉。   然后,有个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连带着如乌云般笼罩而下的阴郁不安——   “你所认识的杜法十八世,他是无耻的篡位者。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天启骑士团将会在他们铸成大错的这片土地上,予以他们应有的制裁。”   ……   露娜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就因为想到了诺曼先生先前的话,原本想要留住德维特的她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德维特得以避开危险的机会。   强忍住离别的哀伤跟德维特说了道别的话,露娜刚转身走出那间房子,豆大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喉咙刺痛,正在她快步躲进走廊拐角的阴影处拼命吸着鼻子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露娜。”   知道那是沢田纲吉,露娜慌忙地抬起手背擦拭着被打湿的脸颊。不急不缓地朝她走来,将露娜哭泣的表情尽收眼底,沢田纲吉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话,而是轻轻将正在掉眼泪的露娜揽进怀里,无比温柔地拥住了她。   “纲、纲吉,怎么了?”   冷不丁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露娜似乎是有些受惊。氤氲着一层暖意的棕瞳垂下,沢田纲吉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覆在露娜后脑勺柔软的发丝上。   “看到了露娜沮丧的样子,所以很想抱抱你。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将怀抱圈得更小了一些,沢田纲吉眉宇间染着极致的温柔。得知自己软弱的模样还是被他给看到了,本想着要坚强起来的露娜喉咙再次热了起来,明明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从眼角涌出,悉数沾染在了沢田纲吉的西服上。真奇怪,为什么她一下子变得这么爱哭了呢?   “是因为德维特要离开所以难过么?”   察觉到露娜的身体轻微颤抖的幅度,知道她在哭,沢田纲吉柔声安慰道:“别担心露娜,德维特一定还会回来。而且,近期这段时间他不在西西里反而会更加安全。”   德维特不在西西里会更安全……得出了这种结论的纲吉,他是不是也知道了骑士团即将采取的行动?   心里不免惊讶,露娜正想开口问问他,却感觉到沢田纲吉的手指抚进头发,几个微凉的触点。与此同时,拥抱的力量缓缓加剧,带着一股非同寻常的特殊意味。   “这么说可能显得小气又不合时宜,不过,看着露娜在我面前因为其他男人露出如此着急担忧的表情,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有些奇怪。”   紧靠着沢田纲吉的胸口,真切地感受到那平整柔软西装材质的同时,露娜仿佛也能嗅到沢田纲吉身上阳光般清洁的味道,还听得到从他胸膛里传出的一阵阵鼓动的心跳声。尽管不能完全理解纲吉此番言语要表达的意思,被那个拥抱所治愈的露娜忽然很想依赖他。   “不是的纲吉,我是害怕……害怕会失去某些珍贵的东西,所以非常不安……”   露娜细微而染着脆弱的声音,令沢田纲吉的心头紧紧揪起,像对待小动物那般轻抚着她的头发,他温和地问:   “既然是露娜珍贵的东西,我也会帮你一起守护,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那个是……是我、纲吉,还有德维特,三人一起度过的重要时光、记忆,还有羁绊……我希望我和德维特,纲吉和德维特,永远都是好朋友。”   耐心听完露娜断断续续的话,沢田纲吉笑了,“不会失去的。不仅是露娜,我和德维特也怀着这样的希望。”   “可是……”   并没有安下心来,迟疑片刻后,露娜抬起头望向沢田纲吉,她兔子般红肿的眼眸中写满了确凿的忧虑。   “德维特和天启骑士团是相互敌视的不是么?我现在也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憎恶骑士团,也知道了骑士团针对杜法的原因。但矛盾的是,我虽然珍视着德维特,却无法敌视被他敌视的人,反而对他们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那种感觉就好像家人一样……如果我的猜测正确,而我听到的那些也都不是谎言,我和德维特说不定……”   哀伤像水面的波纹在露娜心底逐渐漾开,垂下眼帘,她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出那个不想正视的答案。   “我们两个……说不定是仇人。”   骑士团,家人,仇人……听到这样的字眼,沢田纲吉的眉宇染上些许肃穆之情。久久的沉默后,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露娜。   “露娜,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自始至终都不打算对沢田纲吉有所隐瞒,点了点头,露娜一五一十地说:   “我今早去见诺曼先生了,其实就在纲吉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天启骑士团总部。”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特特去英国了,含泪目送他……   明天送个便当~小天使们要不要猜猜看哪位幸运角色会中奖? ☆、假想的情敌   事实证明,沢田纲吉的确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   在他以彭格列首领的名义与杜法联系过后,针对天启骑士团近期内可能发动奇袭这一情报,那边启动了相应的防备预案。本该前往英国的杜法十八世也秘密变更了目的地,除了沢田纲吉和两家族内部的个别几位高层人士,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露娜。   不过,并非是作为杜法盟友的沢田纲吉对她怀有警惕之心,是露娜自己明确表示不需要告诉她。对她而言,德维特人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平安,而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他的平安,露娜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心照不宣,考虑到了露娜的立场,沢田纲吉自然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同时,在尽到杜法家族盟友的职责后,沢田纲吉也开始着手调查杜法家族的历史,希望能在最短时间内弄清楚露娜的身世。   尽管对天启骑士团有着极其强烈的亲切感,但这不意味着露娜会对他们所说的话全盘接受,在自知不够谨慎精明的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求助于更聪明的人。听起来或许显得有些软弱,可是,将心中那些不安和迷惘悉数告诉沢田纲吉后,露娜确实轻松了不少。她打心眼里认为,不需要自己硬着头皮去扛所有事,身边有着能够信任和信赖的他存在,是一件极其幸运又幸福的事。   于是,就是在这种心境下,露娜时不时也能从身世和仇恨这样沉重的思考中抽离出来,以轻快的心情感受一下微妙变化了的日常,比如说,在正式成为了沢田纲吉的准女朋友后的日常。   “纲吉,今早我特意烤了小饼干,我们来一起吃吧。”   上午时分,将得到了“十代目特赦”能够自由出入彭格列基地的小兹纳放去自由玩耍后,算准了沢田纲吉休息时间的露娜敲开了首领办公室的门。   听到了露娜活泼富有朝气的声音,沢田纲吉脸上自然而然就浮现出温馨柔和的表情。走到他面前,露娜雀跃不已地将打开了粉红色的便当盒放在桌子上,铺着可爱兔宝宝图案烘培纸的便当盒里,放满了以杏仁和蓝莓果酱装饰的可爱小饼干,最最重点的是,小饼干都特意做成了星星的形状。   “是露娜亲手做的吗?真厉害,看起来很好吃。”   “光看可不行,要用嘴巴尝一尝,纲吉快吃吃看。”   蓝中沁紫的大眼睛里闪耀着星曜般的光辉,在露娜期待的注视之下,沢田纲吉抬手伸向便当盒,将一块点缀着杏仁的饼干放进嘴巴里。品尝过后,他唇边漾开暖融融的微笑。   “非常好吃,杏仁和香草的味道在嘴里巧妙地融成了一体,就像轻快又和谐的演奏曲一样。”   由于在烤饼干这方面是行家,露娜完全有信心得到纲吉的表扬,可是没想到他会说得这样夸张,露娜的脸颊一下子就烫起来了。   “是、是吗,纲吉你喜欢就好了……”   方才还精气神儿十足的声线里好像染上了微妙的情感,看着露娜红得像火烧一样的脸,沢田纲吉澄澈的棕瞳里掠过一抹笑意。   “嗯,的确很喜欢。外形很可爱,甜度也刚刚好,感觉就和露娜一模一样。”   听到这种话,露娜的脸颊变得更烧,视线和沢田纲吉对上的那一刻,她的心跳也开始加速了。而偏偏就是在这种不得了的时候,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淡定地微笑,淡定地凝视着露娜,然后淡定地拿起一块小饼干,起身送至露娜嘴边。   “露娜刚才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吃么,你也来吃一个。”   点在唇瓣上的触感令露娜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沢田纲吉是在喂自己吃饼干,纵使有些难为情,露娜还是乖乖张了张嘴巴。酸甜的果酱在舌上融化散开,简直就和她此刻的心情同步了。   眼含笑意的沢田纲吉,在他的目光里红着脸咀嚼着小饼干的露娜,静静的办公室里仿佛有粉红色的泡泡齐刷刷地涌了出来,在两人的周围飘啊飘。然而,这样的好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露娜踟蹰着是不是应该也喂纲吉一颗“星星”时,放在桌上的电话冷不丁响了起来,吓得露娜肩膀猛地一颤。   看到她这副小动物般可爱的模样,沢田纲吉先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才接起了电话。简短地说了一两句话后,放下了电话的沢田纲吉露出微笑。   “有什么好事么,纲吉?”   从他的神情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温馨感觉,露娜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京子来彭格列总部了,大概几分钟后就来这里。”   “京子小姐?”   眼神有约莫半秒的凝滞,不知怎么,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露娜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嗯,京子今天下午就要回日本了,临走前想来看看大家。”   点了点头,沢田纲吉微笑着回答道。   “是这样啊,难怪纲吉这么高兴,能跟以前的好朋友见面什么的……”   这么说着,露娜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京子小姐那张天使般美丽的脸庞,不止是脸,想必声音也一定像黄鹂鸟一样悦耳动听吧,她等下就要来见纲吉了呢。   纲吉曾经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要来见他了啊,看他多高兴……   “刚好露娜也在,等下京子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呀,纲吉,你一定好久都没有给鱼缸换水了吧,水都不清澈了!”   就好像没有听到沢田纲吉说了什么,露娜忽然睁大了眼睛指着放在阳台上的玻璃小鱼缸。不等沢田纲吉再说什么,她快步走上前去,把盛着两尾发光鱼的鱼缸抱在怀里。   “再这样下去小蓝和小红会生病的,我去换水!”   “露娜?”   沢田纲吉诧异地看向她。露娜抬起脸冲他哈哈地傻笑了一下,随即扭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纲吉就在这里等京子小姐吧,我换完水就回来!”   留下一句欢快得有些离谱的话,露娜的身影就消失在沢田纲吉的视野中。回想起上午才由狱寺换过了水的鱼缸,叹了口气,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的沢田纲吉嘴角浮现出淡淡的苦笑。   ……   坦白说,露娜觉得自己逊毙了。   作为沢田纲吉的现任女朋友,偏偏在面对京子小姐的事情时会如此的不淡定。而且她和纲吉又没有做什么暧昧的事,他们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见个面罢了。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会觉得不舒服呢?这么小心眼又小肚鸡肠的自己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刻意回避开隐藏在这种奇怪情绪背后那名为“羡慕”和“自卑”的心理,无精打采地趴在自己办公室的桌子上,露娜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鱼缸发呆。暗自祈祷着时间可以快点儿流逝,这样等京子小姐离开后她就能再去见纲吉了。   作为客观概念而存在的时间往往极具主观性,露娜一方面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一方面又难以克制地脑补着京子小姐和纲吉两个人相视而笑和谐交谈的情景。等到她觉得自己都快等得抓狂了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表,这才发现时间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还是去看看吧,见到了京子小姐就跟她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心中名为天使的小人如是说。   “不要去,前女友什么的见到了还不够心塞的么?尤其是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而且还是占据了纲吉整个少年时代的初恋……”心中名为恶魔的小人立刻反驳。   “可是那都是过去式了啊,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水原露娜?”天使小人继续动员。   “就算京子小姐已经是过去式了,初恋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具有无可取代的非凡意义,还是别去了吧,就当不知道。”恶魔小人及时泼冷水。   你一言我一语,意见相左的两个小人在露娜脑海中忙不迭地吵着架,乱糟糟的。正当露娜在这两种观点中纠结不下时,房间虚掩着那扇门徐徐打开,有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请问,是水原露娜小姐吗?”   栗色的柔顺头发长至腰间,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温柔地弯成月牙状,唇边浮现堇花般清纯的微笑——穿着青草色连衣裙和白色针织衫外套的美丽女孩正站在门口。   呆呆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只是一眼,早就通过照片将京子小姐的模样刻进脑海中的露娜即刻认出了她。   “……我就是。”   纯粹的惊讶从露娜脸上扩散,同时,因为不知道京子小姐为什么会来找自己,露娜不禁慌张无措起来。   “太好了,能亲眼见到你。那个……我可以叫你露娜么?”   “……”   没有回答,不过不是因为露娜不想理京子小姐,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美好了,有那么一刻,连同为女孩的露娜都有些失神了。   并不介意露娜的失态,京子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在茫然失神的露娜面前,她伸出白皙的手臂,用既温柔又亲切的语调的说:   “初次见面,我是风间京子,很高兴认识你。”   毫无杂质的清透嗓音,就好像泉水一般。看到伸至自己眼前的那只手,露娜赶忙伸出自己的手跟它轻轻地握了一下。非常不可思议,就在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露娜竟然有点儿脸红,更让她意外的是,大概是京子小姐看起来太无害太美丽了,她甚至无法对她产生哪怕一丁点儿的敌意。   明明刚才还把她当做“情敌”来脑补的,莫非这就是京子小姐的魅力么?露娜好像多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少年时代的纲吉曾经那么喜欢她……   “嗯,你好。京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么?”   收起自己颇为小家子气的心理,露娜尽量以平常的心态面对着京子小姐。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了一些,点了点头,京子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露娜。   “从纲君那里听说前几天是露娜小姐的生日,所以就亲手做了这个送给你。”   伸手接过京子小姐递来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御守护身符,最显眼的地方是月亮的图案,在旁边还有一颗小小的星星。   “送给我的?”   想不到初次见面的京子小姐会送亲手制作的东西给自己,露娜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用眼神表达出肯定的意思,京子垂下眉梢,有些抱歉地说:   “其实也是想向露娜小姐说声对不起,我也是后来从哥哥那里听说的。纲君那天原本是要赶去参加露娜小姐的生日会,可我的飞机却晚点了,我猜纲君肯定是迟到了吧。”   想到因为京子小姐和沢田纲吉的那张照片引起的小风波,露娜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坦白说,京子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要怪就怪纲吉,谁让他不在电话里讲清楚的……   “真的非常抱歉,我先生也在电话里说我,不该心血来潮跑来这边为大家添麻烦。”   “先、先生?”   原本还沉浸在回忆中的露娜忽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乎是不太明白露娜为什么会这样吃惊,京子眨了眨眼睛。   “对啊,我的先生。怎么了么,露娜小姐?”   “京子小姐你……你难道已经结婚了?”   “嗯,是的,两年前就结婚了。”温柔地弯起眼睛,京子天使般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小女人特有的幸福,“这次就是来这边探望阿圣,顺道来看看哥哥和朋友们。”   “……”   也就是说,原来自己一直都把已经结过婚的京子小姐当作情敌么,可以再蠢一点儿吗?   回想起先前无数次因为京子小姐而吃醋不开心闹别扭的情景,顿时,露娜羞成了一只注满红酒的高脚杯。   ***   由于马上要去赶飞机,京子小姐只在露娜这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和她道别之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闷了两个小时,露娜终于破天荒地决定要早退一次。   当然了,她不是在生什么人的气,只是处于极囧状态下的露娜不太好意思见沢田纲吉罢了。可谁想,刚绕过几条走廊,还没靠近基地的大门她就远远看见了如同闪着光辉般醒目的沢田纲吉,更要命的是,他似乎正是来找露娜的。   清秀的面孔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跟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露娜赶忙扭头准备择路而逃。可不凑巧的是,心不在焉直接导致手忙脚乱,只听闷闷的一声“砰”,躲没躲成,反而撞上了后方冷不丁打开的一扇门。于是,当沢田纲吉走过来将露娜逮了个正着时,便看见她揉着脑袋一脸苦相。   “……你啊,为什么躲着我?”   将露娜撞门事故的始末尽收眼底,沢田纲吉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温柔地垂下目光,他探出手指抚进露娜的额头,朝发间里像寻着幼小的蘑菇般轻揉下去,“很疼么?”   “……”   囧上加囧,露娜抬起眼睛,脸上尽是成片羞涩的阴影。目光再一次对接,这才发现沢田纲吉澄澈的棕瞳里全无半点儿取笑的意思,满满的都是温柔和疼惜。   “纲吉。”她轻声叫他。   “怎么?”一如既往的温和口吻。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拘谨地抿了抿嘴巴,露娜低下头,“京子小姐已经结婚了,纲吉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说了,我就不会……”   露娜自己也知道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沢田纲吉一定看得出来。抚在她发间的手再次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沢田纲吉柔声道:   “我觉得那不是理由,所以没有跟露娜说。”   “诶?”   有些摸不着头脑,露娜发出一个代表着疑问的单音节。静了一瞬,沢田纲吉的手滑出她的头发,温柔地抚在露娜脸颊上,然后,距离拉近,有个声音清晰地覆在耳畔。   “我喜欢露娜,不是因为京子结了婚,而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是露娜,仅此而已。”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急速膨胀,仿佛带起温度。几小时前被一通电话所打破的甜蜜气氛,只因沢田纲吉的一句话重新降临至两人周身。   然而,露娜和沢田纲吉还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与这一空间所呈现的幸福截然相反。由意大利飞往日本东京的波音777号客机在起飞两小时后发生事故,包括机组成员在内的228名乘客全部不幸遇难。   AZ745,那正是京子所乘坐的航班。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第一个热乎的便当发给京子了。为了这个昔日的女神,270会让露娜冒险么?   剧情从开篇到现在露娜还没真正用时光回溯救过谁的命,所以……咳咳…… ☆、交织的守护   室外被烈焰般的夕阳染得一片昏黄。   当京子所乘坐的AZ745号航班失事这一噩耗传来时,彭格列总部坠入如同永夜般的沉痛悲伤之中。   巨大的不真实感袭来,没有人愿意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现实”。然而,根本无需做任何调查取证,报纸网站上连番跟进且不断更新的新闻报道,却是以最为冷静客观的方式宣告着这一已然发生的残酷事实。   风间京子,那个美好的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作为伙伴的她已经不在了。   彭格列首领办公室内寂然无声,原本在半小时之前准备离开总部去露娜家里吃饭的沢田纲吉,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窗边,昔日里暖色调的眸子中黯然一片。他的眼神、表情、甚至是站立的姿势,无一不充满着失去重要事物的哀恸和寂寥。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伤在胸腔内扩散,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个“噩耗”,想到京子竟然会以这种无可挽回的方式逝去,沢田纲吉的心中变得空洞,全身的力量似乎也在一瞬间流失殆尽。   无可挽回……   垂下眼眸,沢田纲吉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是一处极其靠近心脏的地方。然而,就在他沉痛地阖上眼帘的那一刻,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犹如闪电般照亮了他沉入漆黑的意识。与此同时,一个平稳无波的声音从本该无人的身后响起——   “如果想要重新来过,那就让时光倒流。这是一个简单利落的答案。”   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的里包恩,直白地将沢田纲吉瞬间的念头说了出来。   “或许能够改变,阿纲,要去问问她么?”   没有转身,沢田纲吉染着悲痛的神色有片刻的挣扎。很快的,敛去心中那份微小的希望,他的眸色再度黯淡下来。   “时光倒流已经是违反自然法则的行为,起死回生的代价……恐怕是无法估量的……”   “当然会有代价,但代价也有大小之分不是吗?”   淡然的声音复又响起,听不出感情。推了推帽檐,里包恩脸上的表情悉数遮挡在阴影之中。   “如果用微小的牺牲换取京子的性命,我认为是值得的。了平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既然有一线希望,为什么不去试试?这可不像你。”   “……”   “权衡利弊,这是身为首领的责任。”   沢田纲吉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忍,时间宛如被拉长了数倍。漫长的思考之后,他沉稳地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让人看不出他平静面孔之下的真实情绪。   ——如果想要重新来过,那就让时光倒流。这是一个简单利落的答案。   抱歉,露娜。   这一次,能帮助我么?   握着听筒的手缓缓收紧,沢田纲吉正准备拨通露娜的电话——   “不是时光倒流那么简单,露娜殿下负担不起这样违背法则的事,还请彭格列十世不要为她增添多余的困扰。”   恭谨有礼却不卑不亢的年轻男子嗓音,不是从室内,而是从染着如血夕阳的窗外传来。   抬眸,沢田纲吉的棕瞳中,暗红色的斗篷披风一晃而过。下一秒,原本紧闭着的窗户徐徐开启。本该空无一物的窗台上,一封印盖着杜法家族最古老族徽的信件正无声地躺在那里,仿佛静候拆启……   署名,诺曼·C·诺里斯公爵。   ***   一听到敲门声,露娜就迅速地从餐厅跑出来开门,在看到按照约定前来一起吃晚饭的沢田纲吉时,她露出毫不掩饰的开心笑容。   “我已经全部做好了,纲吉来得正是时候!”   两分钟之前才把丰盛的晚餐摆上桌子,露娜还没来得及把穿在身上的卡通围裙脱掉。垂眸打量着如此愉快的她,沢田纲吉牵起嘴角,缓缓展开一个带着暖意的温馨笑容。   “难怪,上楼的时候就闻到香味了。”   “唔,夸奖的话等吃过以后再说才更有可信度,快进来。”   可爱地冲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露娜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带他来到了餐厅。将她闪闪发亮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纵使胸口装着无尽的悲痛,沢田纲吉的唇边却一如既往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至少……在十二小时之内不能让她知道。不想让她陷入艰难的取舍,露娜,能这样无忧无虑地笑着就最好了。   “稍微有点儿烤焦了,好在味道还不错!”   “这个玉米浓汤我很喜欢的,纲吉喜欢么?”   “看,我的寿司摆得很漂亮吧?”   “对了对了,等下还有布丁吃。”   和沢田纲吉面对面坐在饭桌前,露娜不停不停地说着话,那兴奋的模样简直像个孩子。为了不让她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沢田纲吉认真地品尝着她亲手做的每一道菜,时不时还露出或满足或温馨的笑容。   不过,即便表情可以伪装,真实的情绪还是会透过微小的细节反应出来。吃完晚饭后,准备收拾桌子的露娜还是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呐,纲吉,是我们俩的战斗力不足么,为什么还是剩了这么多啊?”   歪头打量着面前清空率极为低下的餐盘,露娜的表情非常困惑。   “奇怪……明明一直在吃啊……莫非是我做得太多了……”   食不知味,所以就算是勉强伪装出高兴的模样,沢田纲吉还是无法吃下太多东西。迅速敛去棕瞳里那一闪而过的忧郁,他微笑着回答:   “露娜一直在说话,根本没吃多少吧?真正投入战斗的只有我一个人,当然会吃不完。”   “也对……”   闻言,露娜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回想起自己边吃饭边说话那有失淑女风范的举动,她不好意思地对着沢田纲吉吐了吐舌头。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因为能和纲吉一起吃饭真的很高兴……”   “嗯,我知道。我也一样。”   柔声回应着,就像是忽然想到似的,沢田纲吉随口问道:“吃过晚饭后,露娜一般都会做什么?”   “看电视或者上网,怎么了?”   现在各大媒体正铺天盖地报道着下午那场空难事故,不能让她看到……   不动声色地隐匿起棕瞳深处的凝重,静了一瞬,沢田纲吉向露娜投去温柔的目光,笑容像金色蜂蜜融化一样在他唇边缓缓绽开。   “露娜,待会陪我一起看星星好么?”   ……   虽说是看星星,也不需要特别去什么特定的观测地点。一起收拾完餐桌后,沢田纲吉和露娜并肩站在小公寓的阳台上聊着天,头顶恰好能看到淡色的银河。   “纲吉果然很喜欢星星啊,我也喜欢。”   蓝.丝.绒般的天幕中,今晚,那些闪着澄澈光辉的星星们在露娜眼里显得格外可爱。它们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奔跑了几千万几万万年,只为在这一刻发出小小的光芒。   没有说出自己是因为露娜才渐渐喜欢上星星的,沢田纲吉只是微笑着注视着她。安静地对视了几秒,露娜忽然露出古灵精怪的表情。   “对了,京子小姐今天送给我的护身符居然是月亮和星星的图案,是不是纲吉告诉她的?”   猝不及防,不想露娜会忽然提起京子,沢田纲吉唇角的弧度微微一僵。还没来得及调整成若无其事的常态,露娜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一脸认真地望向他的眼睛。   “太不公平了,快点告诉我京子小姐喜欢什么,我要寄回礼给她。”   “……”   随着露娜落下的话语,阳台忽然静了下来。仅仅是一瞬,却带出一种诡异的突兀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如果露娜没有看错,沢田纲吉的眼睛里的确有某种罕见的情绪一闪而过……   好像是……悲伤?   “纲吉,有哪里不对吗?”露娜担忧地问。   “没有……”掩藏起不小心泄露出的情绪,沢田纲吉重新露出温暖而令人安心的微笑,“只是觉得露娜大叫着‘不公平’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很可爱。”   他的眉眼温润柔和,任凭露娜细细打量也找不出半点儿破绽。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对上露娜审视的目光,沢田纲吉忽然道:   “露娜,可以唱歌给我听么?或者讲故事也好。”   无比轻柔的声音,随着夜风徐徐地吹入露娜耳中。垂下眼睛凝视着露娜,沢田纲吉明暖澄澈的眸子里好像有首小夜曲轻轻地奏着。   无法拒绝,露娜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想了一下,她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立刻张开嘴巴唱歌或是讲故事。下一秒,露娜拍拍手,在阳台上后撤了一步,随即用手撑着地倒立起来了。   “我这样唱歌给纲吉听吧,这是我的秘密武器。小时候,孤儿院的阿姨不开心我就倒立着给她们唱一首歌儿,她们听完立刻就会笑了。”   望着在视野中直接颠倒了个的沢田纲吉,露娜皱着鼻子认真地说。可是,才说完还没来得及唱歌,她的上衣一下子都滑下来遮住了脸,唯独露出印着小小猫咪头的内衣。意识到自己这是走光了,心里一羞,露娜赶忙站好,可就在她一脸窘相地看向沢田纲吉时,他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让露娜觉得她的犯蠢是无比值得的。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拉好衣服,没有风情万种也不楚楚动人,露娜只能动用她仅有的那么一丁点儿可爱,仰头看着沢田纲吉:   “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了一点儿?”   “……”   温暖和煦的笑容从沢田纲吉嘴角敛去,知道即便是迟钝的露娜,在这一刻还是察觉了自己的心情。沉默了片刻,他上前几步将她拥在怀里。   “纲吉,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么?说不定我可以——”   “明天。”   轻轻地打断了露娜,沢田纲吉收紧了抱着她的力道,既不让她抬头也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胸口,一字一句,低声说:“明天就告诉露娜。”   “……好。”   ……   不想把自己的难过传达给露娜,因此沢田纲吉没有留在这里过夜。两人一直在阳台上待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露娜这才送沢田纲吉离开。   比舍不得更强烈的感觉是担忧,可任凭露娜再怎么介意,倘若沢田纲吉不愿意开口,她自然无法知晓。走出公寓,拥抱,道别,看着他上了车,再目送他的车里驶出了视野,露娜这才转身,心不在焉地准备回去。刚踏上了走道里的楼梯,更高几层的感应灯亮起,两三个人下楼的脚步声伴着几句像是闲聊的碎语传来。   “报道上说全部遇难,228名乘客,太不幸了。”   “下午看到新闻时心脏都快停跳了,两个朋友刚好也是那个时间点的飞机,看了航班号才知道,虽然也是波音777但不是同一架。”   “好像是AZ745,目的地是日本东京。”   ……!   该不会是……不,不会这么巧的……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捏紧,僵着表情在原地呆愣了一秒后,露娜赶忙冲回公寓打开了电脑。一点开网页,根本无需她输入任何检索信息,AZ745航班失事的新闻自然而然地就占据着各大网站最为显眼的位置。   而且,不容许露娜抱有侥幸心理的是,在从航空公司的官方网站查询出,今天下午由意大利飞往日本东京的客机仅此一架时,脑袋里某个代表着希望的灼热可能性消失了。   原来如此,京子小姐已经遇难了。   所以纲吉才会露出那样奇怪的表情,难怪,难怪,难怪……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纲吉是知道时光回溯的,失去了重要的同伴明明那么难过,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不让自己用时光回溯来救……   根本无需依靠智商,仅仅是通过感情露娜也很快意识到,沢田纲吉是不希望她冒险才对自己隐瞒。回想到之前的几小时内他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温柔笑容,露娜的胸口难受地收紧,鼻腔和喉咙里都涌上酸涩的热意。   “……纲吉,大笨蛋!”   ——哪怕只是为了不让你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我也会去救京子小姐。   并不难不是吗?让时间回溯到事故发生之前,然后想办法让那架飞机无法起飞就好。这样京子小姐不会出事,那些乘客们也都会安然无恙的。   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流露出少有的肃穆神色,将握在手中的怀表打开,就在露娜准备拨动指针之时——   “殿下,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用时光回溯的能力!”   一道暗色的身影从窗外跃入,单膝跪在有些受惊的露娜面前,抬起头,名为罗兰的“骑士”正以无比忧虑的目光望着她。   “那不是您可以承受的代价。”   . 作者有话要说:  270是知道了代价所以不愿意让露娜去做,就装出无事的样子;露娜察觉以后,无论如何都不想270难过,于是更要去救……于是这章就是“交织的守护”。 ☆、禁忌的代价   “罗兰?你为什么会……”   认出此刻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青年,露娜呆愣了两秒钟后才回过神来。联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颤抖。   “难道你一直都在监视我?”   如果说罗兰只是凑巧出现,那么他的时间点未免也选得太准了。将手中的怀表握紧,露娜从电脑桌前起身,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不,在下只是奉主人的命令保护殿下。”   仍保持着跪姿的罗兰颔首道,他坦率而干脆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儿虚伪。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复又抬头,目光掠过露娜手中的怀表时,那张英俊年轻的面孔显露出异常严峻之色。   “主人担心殿下会启动时光回溯的能力阻止那场空难事故,因此才派在下前来阻止您。殿下,请您打消这个念头。”   罗兰口中的主人自然是指骑士团的首领诺曼先生,注视着罗兰严肃的表情,不知为何,露娜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为什么长腿叔叔要担心?”她迟疑着询问:“不能救么?”   “是,殿下。”紧皱着眉头,顿了顿,罗兰解释道:“时间回溯本来就是违反常规法则的能力,而拯救本来已经死亡的人,是禁忌中的禁忌。如果使用者触犯了这一禁忌,是会以大幅度折损寿命为代价的。”   “折寿……”露娜的表情微怔,小声问:“也就是说,我的生命会变短么?”   点了点头,罗兰的眉宇间染上肃穆,“而且不是以小时或天数来衡量。殿下,救一个人的代价,至少是十年。这次失事飞机上一共有228名乘客,如果您阻止了这次事故让他们活下来,您自己肯定会……”   罗兰没有说完,也不需要他说完,即使是上小学的孩子也算得出228乘以十是什么概念。不对,这已经不够成等量代换的条件了,因为普通人类不可能有那么长的寿命……   冰冷的沉默在房间内弥漫,僵立原地,露娜的后背隐隐泛起凉意。然而,忽然,一系列画面从她略显混沌的脑海闪过,摇了摇头,她对罗兰露出质疑的眼神。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记忆的闸门缓缓开启,露娜自我辩驳般地说道:“从发现时光回溯的能力开始至今,我已经救过很多条生命了,在报纸上看到过特大火灾事故,我救过他们;走在路上也见到过因为车祸而当场死亡的人,我也救了;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如果当真像罗兰说的那样那些是禁忌,我早就死了。”   如同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以往的亲身经验就像是无法辩驳的铁证,重新坚定了露娜忐忑不安的心。可是,意想不到的是,并没有因她的话露出谎言被戳破的表情,罗兰的面色反而更加凝重,眼神也悲伤起来。   “殿下,那只是表面现象……”   音色低沉下去,罗兰低下头,似乎是不忍心看露娜的表情,“的确,火灾、车祸、还有凶杀,因为殿下很善良,所以不救他们会觉得良心不安,但事实上……那些被救下的人,他们的结果是一样的。”   怪异的恐惧感从身后袭来,露娜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困惑,还有不安。   “……什么意思?”   “禁忌虽然是禁忌,但也有补救措施。如果能力使用者后悔以十年生命为代价救了本该死亡的人,在其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让他们去往本该去往的地方就能抵消代价。简单说就是,杀了他们就可以当做从来都没救过,就等于没有触犯过禁忌。所以,殿下之所以现在还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每每在您出手之后,知道殿下在回溯时光做过什么的主人会派我等及时出手。”   露娜是知道诺曼先生的能力可以观测到她先前做了什么,可没想到……   “你们……你们又杀了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做这种事……”   泛青的面孔露出受到剧烈冲击的表情,露娜颤抖地说着,睁到不能再大的眼睛茫然地注视着罗兰。   “我能理解殿下的心情,但是您必须知道,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才是正常,‘生存’才是逾越常理的,就算不是为了保护您不受回溯代价的反噬,主人这么做从伦理上来说也没有任何过错。”抬起头,罗兰一字一顿地说:“死了就是死了,死亡才是归宿。”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令露娜瞬间脱力。撑住身后的桌子勉强站住,她细微的声音里溢满了令人心碎的难过。   “……我还以为……我救了他们……我……”   细小的呜咽声响起在房间内,见到露娜这般难过的模样,罗兰再次低下头。咬紧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强忍着哀伤低声说:   “这就是您不能回溯的理由,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主人也不希望殿下知道这些残酷的事实。可是,事实毕竟是事实,请您坦然接受。”   沉默。死一般的一阵寂静后,就在罗兰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然完成,正打算起身告辞时,方才还小声哽咽着的露娜开口了。   “只救一个人……”垂着眉梢,露娜露出艰难抉择后才会有的神情,“我只救京子小姐一个人……其他人我不管,这样可以么……”   “殿下……”罗兰惊讶地抬起头。   “我只救京子小姐一个人……罗兰,你去跟诺曼先生说,不要伤害她好不好……如果只是十年,我负担的起的,就十年……”   音色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露娜像是哀求一样地望着罗兰。对上她的视线,罗兰湛蓝色的眸底笼罩上一层阴影,一开口,语气竟是露娜难以理解的沉痛。   “恕在下不能答应您的要求。殿下,您谁都不能救,这是主人的命令。”   “只是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不可以!我只希望京子小姐没事,只有十年的话——”   “普通人的一生也没有多少个‘十年’,更何况,殿下您是……”眸底的阴影更深,没有说出“杜法直系”几个字,罗兰的语调中忽然染上一种异常的沉静。   “为什么非得救她呢,殿下您今天才认识那个女孩不是么?虽然很不幸,但她的死亡是她的命运,即便您不伸出援手也不会有人责怪您,包括彭格列十世。”   就好像被碰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瞬间,露娜脑海中即刻浮现出沢田纲吉温暖的笑容。事实上,并不是为了第一天认识的京子小姐,那才是露娜想用十年代价换取的东西,是她真正的理由。   想看他微笑的样子,不想看他悲伤的表情,所以才必须这么做,所以才值得……   “即便殿下不出手也依旧是善良温柔的人。而且,”顿了一下,罗兰沉声道:“倘若让主人知道您是为了彭格列十世而牺牲自己,主人或许会因此迁怒于他,毕竟殿下您是主人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视的人。”   “如此珍视我,一直都在我身边,知晓我救过的每一个人,帮我收拾残局。罗兰,诺曼先生是我的什么人?”   不想露娜会冷不丁问出这样的问题,罗兰没有回答。但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吧。   直觉虽然会出现误差,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就是最精准的线索。这样一个对自己关爱备至,温柔守护,但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从来不索求任何东西又让自己觉得无比亲切和依恋的人,假如不是兄长,大概就是父亲了。   父亲么……   心脏狂跳,然而,露娜还是克制住心中翻涌着的情感,暂且把身世的问题搁在一旁。思索了片刻,她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平静地注视着罗兰,淡淡地说:   “你好像误会了,罗兰。不是为了纲吉,只是我的自卑心理和小家子气在作祟,也不是出于任何高尚的情操,我是为了自我满足才这么做的。”   “殿下……”   没有理会罗兰欲言又止的表情,露娜兀自说道:   “我才是纲吉的女朋友,他的喜怒哀乐与我一个人息息相关就好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京子小姐就这样死掉了,纲吉会一直为了她而难过,还会永远铭记着她。我的嫉妒心难以忍受这样的事,非常讨厌,不愿意,不开心,要气疯了,用那种方法在纲吉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京子小姐太狡猾了,所以,就算她不是故意的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得逞,不要拦着我……”   掩藏起心里最真实的理由,露娜滔滔不绝地说完后就再一次拿起了怀表,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面前晃过,连带着的是什么东西被挣断的声响。   因为对方的动作简直快得像闪电一般,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露娜低下头时,怀表已然不在她手上了。   “失礼了,殿下。”   紧握着从露娜手中夺走的怀表,眨眼间就出现在房间另一侧的罗兰隐忍地开口:   “还有,骑士团都是身怀异能的人,不才在下的异能正是读懂他人内心的想法。就在刚刚和您对视的时候,我全部都读出来了。”   “你……”   皱着眉头,罗兰凝视着愕然看向自己的露娜,沉默片刻后,他的手轻击胸口,“请原谅,殿下,这是为了您的安全。怀表会在时限过后双手奉还,告辞了。”   言毕,罗兰利落地转身。看到他要拿着怀表离开,露娜仿佛听到自己的脑海中传来某种珍贵事物碎裂崩毁的声音。   不能让他带走怀表,必须回溯,为了不让纲吉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必须……   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露娜绝望而无措的目光四处乱点。突然,她的眼睛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个念头电光般劈亮了她混沌一片的意识,下一秒,她果断地冲了过去,从沙发下摸出一直藏在里面的东西。   “罗兰,给我站住。”   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声线从身后传来,罗兰回身。视野之中,露娜正闭着眼睛面对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上架着某样闪烁着黑色光芒的东西。   那是一把手枪。   “殿下,”似乎是对露娜的固执而感到悲伤,罗兰垂下眉梢,“没用的,而且闭上眼睛您是不可能打中我的。”   “我知道打不中你,但是我想,闭上眼睛的话,罗兰大概读不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她令人窒息的平静语调中透漏出诡异的沉稳,言毕,随着调转方向的枪口,露娜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微笑。   下一秒——   “砰!”   枪声响起。瞄准的目标并非罗兰,之所以闭上眼睛也做得到,仅仅是因为露娜开枪的对象是自己罢了。避开了致命要害,她朝自己的小腹上开了一枪。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露娜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本能地捂住血流不止的腹侧,子弹穿透身体的剧痛让她犹如脆弱的花茎一样倒了下去。   “殿下!!!”   露出愕然震惊的表情,罗兰迅速向她奔了过去。就在他扶住她的那一刻,露娜抬起头,艰难地说:   “怀……表……”   血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痛苦地喘着气,露娜颤抖的手死死揪住罗兰的衣服。虚弱地扬起视线望着脸色煞白的罗兰,她眼睛里的光芒却是毅然而坚定的。   “你们既然叫我殿下……我总该有些权力吧……现在我命令你,把怀表给我……”   即便露娜不说,如此一来罗兰也无法再带走怀表,毕竟只有时间回溯才能让她身上的伤痛在最快的时间内痊愈。眼底浮现深沉的哀伤,将怀表小心翼翼地放回露娜手上,他颤抖着嘴唇呻.吟般地回答:   “……我知道了,殿下。求您别说了,别说了。”   看了一眼重新回归在自己手上的怀表,露娜刻画着痛苦的表情上掠过一丝薄薄的喜悦。手指在触动指针之前,似乎是想到什么的她叮嘱道:   “还有罗兰……告诉‘长腿叔叔’……我希望京子小姐活着……下一个循环,请不要伤害她……”   握紧了手指,尽管还想说什么,不忍露娜继续痛苦下去的罗兰还是点点头。   “……遵命,殿下。”   “太好了……”   安心而满足的虚幻笑容在露娜渐失血色的脸上缓缓绽开,随着指针的转动,白色的光芒眨眼之间便将眼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伤痛归零。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折寿十年的代价客观来说不算大,但是杜法历任BOSS平均年龄本来就不超过30+,所以……   下章会很温馨的,迎接空难唯一的生还者吧 ☆、死亡的伏笔   时间的碎片化为洁白的羽翼,和窗外晴朗天空洒下的透明光线一起飘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请问,是水原露娜小姐吗?”   栗色的柔顺头发长至腰间,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温柔地弯成月牙状,唇边浮现堇花般清纯的微笑——穿着青草色连衣裙和白色针织衫外套的京子小姐将虚掩着的房门轻轻推开。   时间已然回溯至若干小时之前。此刻站在露娜面前的,正是本来已经在空难事故中死亡的京子小姐。   鲜活而生动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黄鹂鸟般悦耳温柔的说话声,不是一具失去温度的冰冷尸体,她是真实存在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冲自己打招呼的京子小姐,露娜的喉咙里涌上热气,胸口里更是溢满了难以言说的感动和欣喜。   太好了,京子小姐回来了。这样的话,纲吉就不会再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了……   腹部中枪的剧痛感随着时光的倒流自然而然化为乌有,对于露娜来说就如同做了一场恼人的噩梦。不过,深知这次“回溯”得以实现是多么来之不易且意义非凡,纵使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露娜的心态却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只救京子小姐一人。坦白说,这比救下整个AZ745号航班上的乘客要容易得多。暗暗在心里盘算了片刻,露娜已经想到了最简单可行、甚至根本不需要她出面的办法:偷走京子小姐的护照和机票,从而阻止她登机。   虽然露娜不是在做坏事,但她不希望自己救下京子小姐的事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沢田纲吉。毕竟AZ745号航班注定逃不过失事的命运,倘若露娜就这么直接地告诉沢田纲吉不能让京子小姐上飞机,以他的敏锐,事后肯定不难猜出露娜动用了时间回溯的能力,也一定会问她有关代价的问题,露娜不想跟他说这些。   近乎相同的对白又重演了一遍,急着赶飞机的京子小姐仍旧只在露娜这里停留了十分钟。面带笑容地跟她挥手道别,在京子小姐娇小的倩影消失在走廊上的下一秒,露娜即刻开启了许久未曾动用的“神盗模式”,尽量小心地避开安装在彭格列基地内部的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对于有着“爱丽丝”这一隐藏身份的露娜来说,从京子小姐的包里偷走护照和机票简直易如反掌。不过,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露娜认为,比起早早在彭格列基地或者去往机场的途中出手,在飞机临近起飞的时候偷走那些东西更为保险。于是,尽管有些麻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露娜搭上了车,一路尾随着京子小姐来到了机场。   并非独自一人前往机场,陪同在京子小姐身边担当着司机角色的是一位年龄约莫二十五岁的青年。肩膀宽阔、身材高大、很酷又很有男子气概的长相、给人一种既冷静又诚实温和的印象,从他看着京子小姐的眼神和无微不至的关照态度,露娜大致也猜到了,那位青年应该就是京子小姐的丈夫,她先前提及的风间先生。   他们手挽着手一起步入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以一个适度的距离尾随着两人的露娜很明显的感觉到,大厅里所有人都被这对儿幸福的璧人提了一下神。不仅仅是漂亮的面孔和得体的衣着,或许正是那种相恋的爱人之间特有的甜蜜气场,让京子小姐和风间先生看起来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也就是在那一刻,露娜打心眼里认为,时间能够倒流真是太好了。   被巨大墨镜和鸭舌帽的影子遮住了大半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平复了一下略显紧张的心情,认为是时候出手的露娜加快了脚步,绕行至两人前方后,她很自然地转过身,犹如机场大厅内任意一位普通的旅客那样,与正在和身边的爱人有说有笑的京子小姐擦肩而过。   整个过程和想象中一样顺利,就在转瞬之间,放在京子小姐包包里的护照和机票就躺在了露娜的口袋里。同时,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物过于明显,露娜还顺便拿走了京子小姐的钱包和手机,让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一桩普普通通的盗窃行为。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的露娜悄然收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手。反复确认着那个关乎着京子小姐性命的东西就在身边,在如释重负的心情过后,注视着从自己周遭经过的一张张或疲惫或兴奋或欣喜的陌生面孔,截然相反的情绪终于无声无息地在露娜心中扩散开来——   那是强烈的负罪感,以及,对未知未来不可名状的恐惧。   ……   本次失事的AZ745号航班上共有228名遇难者,减掉京子小姐一人,还剩227名。   倘若这样思考,呈现在露娜面前的仅仅是个简单明了的数学问题而已。然而,遗憾的是,以露娜的性格,她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将关乎人命的事情以普通的加减法来看待。   她明明知道AZ745号航班两小时后会发生事故,可她只救了京子小姐一个人,而其他乘客则被她抛在了脑后,袖手旁观。尽管露娜也清楚那不是自己的过错,她不是救世主,她也无能为力,但善良的本性还是令露娜觉得自责不已,这种难受的心情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露娜无法忍受在机场内多待一秒。   想着没有了护照的京子小姐无论如何都上不了飞机,认为万无一失的露娜决定就此抽身,趁早赶回彭格列总部。怎料,刚走出了机场大厅,一抬头竟是远远瞧见了风间先生,独自一人朝停放在路边的轿车走去,他的身边没有京子小姐的身影。   愣在原地,露娜身上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凉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风间先生坐进轿车里扬长而去,回过神来的露娜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就冲回了机场大厅。   毫无疑问,京子小姐的护照、机票、钱包、手机,这些东西此刻仍旧静静地待在露娜的口袋里。可风间先生能够一个人离开,也就说明京子小姐必然可以上得了飞机,该不会……   如果把彭格列搬出来的话,或许京子小姐没有护照也能上飞机。是她大意了,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忽略了“特权”这种东西。   猜测出这种可能性,露娜的眸底浮现出懊恼和焦躁的神色。按照机场大厅的LED显示屏和广播中播发的讯息,她很快就找到了AZ745号航班的登机口,果不其然,京子小姐就在那里等候登机,而她的身旁则站着一位穿着机场制服、满脸殷勤的工作人员。   假如换作平时,露娜或许还有心情感叹一下彭格列家族的影响力,可眼下这种情况只能令她头疼不已。原本,露娜是打算以不现身的方式阻止京子小姐上飞机,但那个计划已然作废了,现在该怎么办,怎样让京子小姐不上飞机呢?   抿紧嘴巴,皱起眉头,就在露娜以少有的严峻眼神凝视着不远处那个美丽的身影时,一道稚嫩的童声传入她耳中。   “汉娜,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张着小嘴说着不怎么流利的意大利语,一个目测只有六七岁的东方女孩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手拉着手,从她们依依不舍的表情就看得出两个小伙伴正在告别。   “当然会,杉子回到日本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就能飞去看你,到时候再一起玩!”   “嗯,我会等汉娜来的,一定!”   “我们拉钩。”   “拉钩!”   ……   迅速地移开视线,露娜心里一阵酸涩的难受,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小女孩不可能再见面了……名叫杉子的女孩,她手上正拿着AZ745号航班的死亡登机牌,她是那227名遇难者中的一位。然而,就在露娜转开目光的一刹那,一个能留下京子小姐的理由浮现在脑海中。   虽然有些牵强,但以京子小姐的温柔善良,应该不会拒绝……   竟然是从被自己见死不救的孩子们身上想到了主意,露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沉重,胸口犹如压上了一块闷重的石板。拼命把那些负面情绪遏制下去,摘下了墨镜和鸭舌帽,露娜大步流星地朝京子走了过去。   “京子小姐!太好了,你还没离开!”   充溢着满满喜悦和兴奋的嗓音,窥不见丝毫阴霾。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京子回过头,看到似乎是小跑过来的露娜时,她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表情。   “露娜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露娜握住了京子的手,真挚地望着她说:   “我想拜托京子小姐在意大利多留几天,所以就来机场找你了。”   “……诶?”   看到意料之中露出困惑不解的京子,抿了抿嘴巴,露娜忽然低头对她鞠了一躬。   “其实我之前一直都把京子小姐当作情敌来看待,暗地里也说了你不少坏话,刚才见过京子小姐才意识到原来是我误会了。我……我觉得非常自责,所以希望京子小姐能接受我的道歉然后多留几天,给我一个和你成为朋友的机会!”   愣了一会儿,京子小鹿般澄净的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因为露娜的话而生气,她反而露出毫不介怀的温柔笑容。   “没关系的,我觉得露娜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已经当你是朋友了,所以——”   “如果真的认可我做朋友就请京子小姐多待几天,哪怕只有一两天也好,拜托了!”   抬起头,露娜无比认真地看着京子。大概是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太过坚决了,虽然有一瞬间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安静了片刻后,京子最终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吧,既然露娜都这么说了……”   “太好了!”   就在京子小姐应许的那一刻,露娜高悬着的心脏终于缓缓落下。然而,隐藏在她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却只有露娜本人知道。   更让她觉得难受不已的是,就在她努力挽留京子的整个过程里,同是AZ745航班的其余乘客们及其家属和朋友们,均是以温和又善意的目光注视着她们,而对于他们自己两小时之后即将遭遇的悲惨命运,则全然不知。   ……   走出候机厅,京子就用露娜的手机给风间先生打了电话,让他来接她们。虽然有些意外京子改变了行程,但经由她解释了原因后,风间先生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理解,而且露娜看得出来,深爱着京子的风间先生似乎也很高兴京子小姐愿意在意大利多留几天。   “对了,我刚才去机场拜托京子小姐留下来的这件事,能不能请你们对其他人保密啊,尤其是纲吉。”   离开机场的路上,露娜一直努力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和京子小姐聊着天,等快到彭格列基地时,她就像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说。   “咦,为什么不能告诉纲君?”   “那个……”垂下眉梢,露娜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因为我是翘班偷跑出来去找京子小姐的,纲吉给我布置的工作我还没做完,不想让他觉得我是没有责任心的人,所以……”   “十代目应该可以理解的,他应该也愿意看到露娜小姐和京子小姐成为朋友。”   正在开车的风间先生通过后视镜传达给露娜一个宽慰的笑容,回给他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露娜垂下眉梢。   “我也知道纲吉那么温柔的人不会说我,但还是希望能留给他一个好的印象……”   疑似沮丧地叹了口气,露娜以恳求的眼神望着京子,“拜托了京子小姐,算是我们正式成为朋友后我的第一个请求好么?”   “嗯,没办法呢。不过露娜,以后不能再随便翘班了,说不定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我知道了,不会的……不可能有下次了!”   语句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露娜笑着对京子小姐保证道。目光无意间从后视镜瞥过,捕捉到露娜在一瞬间黯淡无光的眸色,风间先生富有男子气概的眉宇间晃过一抹疑惑。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   一路平安,也没有见到骑士团的人。约好了和京子小姐明天的见面时间,露娜就像离开时那样,避开了监控器回到了彭格列基地。   总共用了两个多小时,露娜打开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在没有动用时间回溯能力的原始时间里,这个时候,独自在办公室里闷了两个小时的她正准备早退回家。按照原定的轨迹,她会在绕过几条走廊后遇到正在找她的沢田纲吉,然后露娜会撞到头,他会一边问她“为什么躲着我”,一边小心地帮露娜轻揉额头上撞起的包,再然后,他会告诉她,“我喜欢露娜,不是因为京子结了婚,而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是露娜,仅此而已。”   淡淡的甜蜜在心头化开,也就是在想到沢田纲吉的这一刻,露娜无比闷重的胸口才感受到了一丝轻柔的风。不知不觉间,她的脚习惯性地走到了沢田纲吉的办公室所在的长廊,明知道他此刻应该不在首领办公室,露娜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   就算是幻觉也好。   好想见他。   好想见到纲吉。   好想看看自己用十年所换来的东西,想看他的笑容。   脚步声戛然而止,露娜的手握上了门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紧贴在掌心里的温度要比平时冰冷许多,静了一瞬,她轻轻打开了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门。   跟预想中一样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那个不久前被露娜亲手抱走的鱼缸却摆在办公桌的正中央。心里不由得觉得蹊跷,露娜上前,刚迈出一步却愕然呆立,下一秒,寒冰一样的恐惧感从她背后划过——   鱼缸里多出了一具小小的尸体。   翻着白肚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那尾红色的玻璃鱼,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承受的压力其实很大,以及她所做的事情不会告诉270。还有,死亡flag已经立好……   最后,请相信阿飘是亲妈 ☆、破碎的可能   露娜把死了的小红从鱼缸里捞出来,还是藏进了口袋里,跟没来及拿出来销毁的京子小姐的护照和机票放在一起。然后,她把鱼缸重新摆好在窗台上,充沛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亮得剔透的鱼缸里只剩小蓝一条小鱼,它在水里若无其事地游来游去,露娜不知道它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若无其事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伤感的心。   对这一不祥的征兆只字未提,几分钟后,当沢田纲吉回到办公室时,露娜正有那么点儿不雅地屈膝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很像一只惬意地晒着太阳的小猫咪。目光和沢田纲吉对上的那一刻,从沙发上跳下来的她轻快地走到他面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露娜俏皮地歪着脑袋,露出灿烂的笑容望着他。   “纲吉!”   那是开朗又明亮的温柔表情,好像比平时还更好看些。或许并不只是为了对沢田纲吉伪装什么,露娜其实也在用这样的笑容来安慰她自己。   “露娜,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尽管沢田纲吉的语气稍稍染着些许无奈,但表情和声音都无比温和。知道他刚才一直都在基地里到处找自己,想了一下,露娜垂下眼帘小声说:   “我才知道的,原来京子小姐早就已经结婚了。想到之前很多次都是因为她不开心,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找了个地方跟纲吉躲猫猫……”   这当然不是理由,却也是真心话,先前露娜就是抱着这种心情准备早退的。澄澈的棕瞳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抬手比往常更温暖地揉了揉露娜的发间,沢田纲吉说话的语气仿佛露娜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没关系的,露娜无论怎样都很可爱。”停顿了一下,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不过露娜躲猫猫的本领还真是厉害,找了好久。看来我以后得格外注意,不能惹露娜生气。”   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喜欢纲吉都来不及……   感觉到他手上令人安心的力道,注视着沢田纲吉温柔到无以复加的表情,露娜暗自在心里这样说。然后,她轻轻地握住了沢田纲吉的手,拉着他朝办公桌走去。站定后,露娜清了清嗓子,故意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煞有介事道:   “尊贵的十代目先生,请问您还有文件要批阅么?”   “嗯,还有一小部分需要处理,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露娜给人的感觉格外古灵精怪,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沢田纲吉仍旧耐心的微笑作答。   得知他还有文件要看,露娜似乎很高兴,只见她忽然像个勤快的小秘书那样拉开了办公桌后首领专属的椅子,然后转身,小跑着从办公室的角落搬来了一把不用的椅子放在旁边。   “那就快来看吧,我们一起看!”   “一起?”   “对,十代目先生看文件,我呢,就在这里看我的纲吉。”   陪读么?视线不禁放软了几分,沢田纲吉明知故问:“露娜为什么要看我呢?”   “不为什么,就是想看……”   以有些孩子气的口吻回答完毕,露娜当真就坐在了那把小椅子上,尽管脸颊泛红,但她紫水晶般的大眼睛却直勾勾地望向沢田纲吉,仿佛很期待似的。四目相对,大概是觉得露娜真挚到近乎灼热的眼神实在是太可爱了,没有再多问什么,沢田纲吉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了下来,开始批阅起没看完的文件。   十月份的西西里岛气候温和,敞开的窗户有微风徐徐吹入。什么话都不说,露娜就安安静静地趴在办公桌上,歪头看着浸在午后秋阳中批阅着文件的沢田纲吉。他认真的眼神、偶尔皱眉的样子、舒展的表情……露娜把它们巨细无遗的印在脑海中,她觉得这样就能补回她失去的十年,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学会珍惜,珍惜和沢田纲吉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非常神奇,这样看着,这样想着,露娜渐渐地不再害怕了,她甚至忘了口袋里还藏着一条死去的小金鱼。所以,当沢田纲吉在最后一份批阅好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抬起头就看到了趴在一旁的露娜那毫无防备的笑脸,有点儿傻气,有点儿像个花痴,但很可爱,可爱得不得了。   “露娜你啊,在高兴什么呢?”   放下手中的钢笔,沢田纲吉覆着暖意的棕眸里映着露娜生动的脸。听到他三分无奈七分宠溺的声音,愣了一下,虽然及时地抿住了嘴巴,露娜仍然在笑。   “呐,没什么。唔,我是不是吵到纲吉了?那我收敛一下。”   “那倒没有,我已经看完了。”望着露娜脸上成片羞涩的阴影,停顿了一下,沢田纲吉柔声询问:“今天的露娜和平时不太一样,发生了什么事吗?”   心中的某个角落蓦地静了几秒,面对直觉如此敏锐的沢田纲吉,露娜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悲伤还是该高兴。静静地和他澄暖的眸子对视了片刻,露娜决定动用一下自己的小聪明耍个赖皮。   “这个嘛……”   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露娜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轻巧地步子走向沢田纲吉。然后,双手背在身后的她微微俯身,凑近,一个如同羽毛般轻柔的吻就这么有点儿突然地停落在沢田纲吉嘴角。   时间仿佛静止了。在沢田纲吉露出惊讶表情的同时,有如发自玻璃铃铛的可爱声音在温暖明亮的办公室内扬起——   “是秘密哦,很值得高兴的秘密。”   ——无论对你,对彭格列,还是对守护了你珍贵笑容的我而言,它都值得高兴。   ***   命运的轨迹或许真的遵循着某种无形的规律,在那个温柔的轻吻之后,沢田纲吉提出要和露娜一起吃晚饭,和时间回溯前一样。但不同的是,露娜以晚上还有其他事的理由婉拒了。   并非不愿意,她是害怕自己的演技不够好,会被沢田纲吉看出什么端倪。清楚再过不久沢田纲吉就会得知AZ745号航班失事的消息,清楚整个彭格列将在迎来一个震惊后又得到一个天大的惊喜,露娜担心自己无法自然地表露出与旁人如出一辙的表情神态。   于是,算准了时间,在AZ745号航班失事的消息传来之前,露娜就已经跟沢田纲吉作了今天的告别。离开了彭格列总部,露娜先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小花园,把口袋里的小红安葬好后便去了另一个地方。   虽然没有提前用任何方式打过招呼,但露娜知道,某位很重要的人物正在等她。   蛋黄一样的太阳渐渐西沉,在暗色树影的掩映下,笼罩在血色余晖中的宏伟建筑充满了宗教意味的庄严和肃穆。金发碧眼、戎装整齐的“骑士们”依然伫立在古堡入口的甬道上,没有了初次见此阵势时的惊慌失措,沉着步调故作镇定地从他们中间穿过,露娜昂首挺胸的姿态仿若坐镇一方。   “殿下,请跟我来。”   就和上一次一样,还是由罗兰主动站出来担当领路人的角色。想起他能够通过别人的眼睛读取对方心里的想法,露娜一路上都尽量避免和他目光交汇。似乎也感觉到了露娜的异样,不过,并没有说什么,罗兰俊秀的面孔上始终挂着温和恭谨的表情。   在穿过了若干个富丽堂皇的房间后,再一次,两人在那扇造型复古的木质门扉前停住了脚步。露娜抬手推开了门,被夕阳余晖所浸满的书房内,诺曼先生就站在窗边。披着极具庄严感的厚重披风,他挺拔欣长的背影在窗外射入的光芒辉映下犹如镶着一层金边。   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咙,望着那个身影,露娜努力地想要发出半个音节,却只听见徒劳无功的哑声。反复默念着那个可能性,她心里突然爆发出无尽的委屈和异常的欢喜。   浸满血迹的男式大衣、放着怀表的雕花木盒、只写了一句话的薄薄信纸……原本只能凭借那些东西来想象的人可能就在眼前,她梦寐以求的家人,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或许就在眼前……   鼻子没骨气,偏偏这时候发酸。拼命克制着激动的情绪,正当露娜迟疑着到底该如何开口时,背对着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对接的那一瞬间,露娜整个人霎时僵在了原地。   沉稳从容、优雅清贵,又在无形中透露出王者才有霸气,露娜印象中的诺曼先生理应有着这样一张面孔。可此时此刻,那张端正的脸上却带着异常疲惫且隐忍的表情,夜般深浓的哀伤,正在他修长的茶眸里静谧地盘踞着。   然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和铺垫,紧盯住露娜的眼睛,诺曼先生沉缓到压抑的声音在幽静的书房内响起——   “十年,那个人值得你如此么?”   比起纯粹的疑问,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责备。也就是这简短的言语,同时亦表明诺曼先生的确已经知道了露娜动用时光回溯的能力所做的一切。   清楚诺曼先生具备着何种异能,露娜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想到他之所以会露出这样疲惫的神情大概正是因为她付出的那个代价,露娜的胸口不禁隐隐作痛。   “嗯,值得……京子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我希望她能够继续活下去。”   低伏下眼帘,露娜小声答道。令人不安的一阵沉默过后,诺曼先生的嘴角浮现意义不明的浅笑。   “她?我该如何表达我内心的感动?你居然肯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奉献到这种地步。”   淡而轻慢的音色顿了顿,那双仿若能洞悉一切的茶眸定格在露娜脸上,“彭格列十世到底是多好的男人?即见不得他难过,还要费尽心机护他周全。”   “……”   默不作声,一眼就被看穿了的露娜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巴。抬起头对上诺曼先生的眼睛,知道无法继续隐瞒,她只好实话实说:   “没错,我是因为不忍心看到那个人难过才救京子小姐,我也不希望诺曼先生会因此迁怒于他。纲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那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在讲笑话吗?不忍心看他难过,这也算得上是理由么?”   敛去了哀痛的眸底浮现近乎冰冷的冷静与寂然,诺曼先生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那个男人,对,姑且也算是男人了,承担逝者带来的痛苦原本就是生者的责任,他凭什么可以例外?”   平稳无波的声线里糅杂着不易察觉的汹涌暗意,鼓足勇气对上诺曼先生的眼睛,露娜垂下眉梢,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对我来说纲吉是特别的人,旁人可能没办法理解,但如果对他悲伤的表情视而不见,我只会更加难受……”   “我知道诺曼先生是为我好,您说的都对。但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无法用理智去衡量的人,对我来说纲吉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重视着家族羁绊的他,也喜欢他温暖的笑容,所以我觉得值得,打心眼里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随着沢田纲吉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露娜原本僵硬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然而这由她娓娓道来的真实自白,在另一人听起来却犹如悲伤奏响的哀乐。   “是么,无法用理智衡量……”如同自言自语般低.吟着,诺曼先生抬手揉了揉额角,“之前设计让你们两人相遇,看来是我失策了。”   “诺曼先生……”   风轻云淡地打断了露娜,他直望进露娜的眼睛,“知道我担心什么吗?彭格列家族总共有那么多人,这一次是风间京子,下一次不知道会是谁。难道只要沢田纲吉稍稍皱一下眉头,你就义无反顾地舍弃自己么?”   诺曼先生的语气格外平静,却又坚决的不允许她逃避。因这冷不丁的提问怔住,略微迟疑了片刻,露娜摇着头轻声保证:   “不会的,仅此一次,京子小姐她是特别的……其他人,我不会再去冒险了……”   “仅此一次。清见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对我说,可事实证明,她撒了谎。”   清见。明明是陌生的名字,不知为何却令露娜产生了一种异常熟悉的微妙感觉。   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凝视着窗外夕阳的诺曼先生,他精致的侧脸流露出令人胸口发紧的悲伤与凝重。相识多年,露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露娜,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么?”   不单是被他如此亲切地呼唤了名字,诺曼先生这句夹带剧烈冲击的发言亦让露娜为之屏息。然后,在糅杂着悲伤与自责的声线响起之时,他轻轻地阖上眼眸。   “她是被我杀死的,那时的我,还是杜法十七世。”   .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发便当……嘿咻嘿咻! ☆、残酷的选择   夜幕降临,纯净澄澈的星辰在藏蓝的天空中静静闪烁。   山风有点儿紧,从天启骑士团总部所在的高地上走下来,露娜一路上都瑟缩着脖子。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触到躺在口袋深处那个小而冰冷的玻璃瓶时,她只觉得重重的阴霾再一次掠上心头。   淡绿色的液体,单从外观就透漏出某种不祥的征兆。并没有详细说明它的用途,亦不解释为何要给露娜这种危险的东西,诺曼先生仅仅是告知她那是一瓶毒药。而当露娜流露出不安又惧怕的眼神时,轻阖眼眸不看她,诺曼先生淡淡地给出了这样一句话——   人在生不如死的时候,死亡往往是最好的解脱。如果选择题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它会帮你最后一个忙。   生不如死。解脱。   本就残酷无情的字眼,在诺曼先生过于冷静淡然的叙述中更添几分骇人的冰冷。想到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给自己这种东西,暗自揣测着那瓶毒药之所以会存在的种种理由,露娜不禁产生了一种被黑暗从头蒙住的错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度竟是出乎意料得滚烫。   莫非是发烧了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浓浓的疲惫感潮水般涌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时间,她才记起怀表被诺曼先生暂时扣留了。不可名状的不安再度升起,露娜忽然很想听听沢田纲吉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当下定决心的她正准备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时,温柔沉稳的音乐盒旋律从露娜的外套口袋中倾泻而出。   如此心有灵犀,露娜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她在这一瞬间的感动。然而,就在她摁下通话键将手机放至耳畔时,从听筒里传来的沢田纲吉的声音,那凝重而略显焦急的口吻却令浮现在露娜嘴角的笑容霎时凝固。   “露娜,无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能立刻来总部一趟么?”   ……   沢田纲吉没有在电话里细说,大致意思是京子小姐的身体出了点儿状况。一小时后,当满心疑惑的露娜赶到彭格列总部时,和诺曼先生交谈过后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现实。   除了据说是出了事的京子小姐,沢田纲吉和风间先生两人都聚集在紧急会议室里,偌大的房间内弥漫着凝重的气氛,投影屏幕上,画面正定格在一具平躺着的尸体上。   那具尸体面容扭曲、表情狰狞,显然在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而尸体的头颅、躯干、四肢,浑身上下都是拳头大小的洞,在早就干涸的暗褐色血迹中,一些伤口上还趴着手指粗细的幼虫……   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从脚踝爬升至露娜的后背,从屏幕上转开目光,她的声线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纲吉,发生什么事了?京子小姐……”不要告诉她屏幕里就是京子小姐,不可能的,这种可怕的事不会发生的。   “京子现在被安置在冷藏室里,暂时没有大碍。”   似乎看出了露娜的猜测,沢田纲吉勉强露出宽慰的神情,但这个表情只在他脸上停了一瞬,他的眉毛复又皱起。   “不过情况仍旧不容乐观,如果没能及时从骑士团手上拿到解毒剂,等京子体内的虫卵孵化出来……”   将后半句话音隐在喉谷,沢田纲吉垂下眼帘。头脑中发出“嗡”地一声,露娜嚅嚅地问:   “骑士团?纲吉的意思是,是他们在京子小姐的体内放进了虫……”   “我和京子在回住所的途中遇到了自称是‘骑士’的陌生男人,当时也只是交谈了几句,我并没有多心。”   回答露娜的是风间先生,捏紧了拳头,他的眉宇间充满了深刻的懊恼和悔恨,“可就在两小时后,京子出现了疑似发烧的症状,我放心不下就带她来总部检查,检测结果出来后才发现她体内被寄生了那种东西,成百个虫卵,比细胞还要小。”   果然,诺曼先生没那么容易放过京子小姐,可这种方法对女孩子来说未免太过分了。如果露娜没有猜错,投影屏上的画面是诺曼先生专门传给彭格列的,那具尸体的样子恐怕就是被寄生的人死后的惨状。   身体明明烫得诡异,露娜的汗毛还是不禁倒竖起来,可就在她为京子小姐感到难过的时候,头脑中闪过的某个念头令露娜的心脏猛然缩紧。   “风间先生,您刚才说……”露娜竭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京子小姐有疑似发烧的症状?”   悲痛地低下头,风间点了点头。那一瞬间,联想到那一可能性的露娜头脑一片空白,茫然失神中只觉得全身都开始不对劲,就好像血管静脉皮肤里,真的有什么在蠕动爬行。   ——人在生不如死的时候,死亡往往是最好的解脱。如果选择题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它会帮你最后一个忙。   诺曼先生之所以给她毒药,对她说这句话,该不会是……   “时间有限,虽然冷藏室内的低温可以让京子体内的虫卵孵化得慢一些,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拿到解毒剂。”   纵使棕瞳中带着痛惜的神色,沢田纲吉的语气却更显出身为家族首领的沉稳风范。定定地看着似乎是在恐惧的露娜,他缓缓道:“既然与骑士团有关,露娜,你能代表彭格列跟他们交涉么?”   沢田纲吉会提这种请求无可厚非,毕竟他是知道的,露娜和骑士团之间存在着某种特别的联系,可眼下……   回想到诺曼先生不久前说过的话,露娜心里一沉。就在某种不祥的预感在头脑中浮现时,一连串紧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十代目,拿到解毒剂了!是自称‘骑士’的家伙送来的。”   推开门,狱寺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会议室都像是亮起了光。抢在沢田纲吉开口之前,原本双手交叠撑着额头的风间先生马上站起来冲了过去,黯然无光的双眼一下子有了神采。   “太好了,京子没事了,没事了……”   仅仅看他那喜极而泣的表情,露娜就感受得到几小时前他的内心受到了何种煎熬。然而,无法跟着露出笑容,就在露娜看到狱寺隼人手中那支解毒剂后,她终于明白了诺曼先生口中的“选择题”究竟是什么。   不得不承认,诺曼先生这一招棋走得太狠了。   事态似乎正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沢田纲吉的神色这才微微舒展。不过,似乎是不太理解对方此番行动的意义,若有所思了片刻,他抬眸看向狱寺。正准备开口询问些什么时,有个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纲吉……”   低着头,露娜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拽住了沢田纲吉的袖口。   “我体内也有虫。”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蓦地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   不需要专门去检测,没过多久,就当冷藏室内的京子小姐开始起反应的时候,露娜明显能感觉到正在血管里轻微颤动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毒”的,或许比京子小姐要晚些,由于刚才没有受过低温冷冻的保护处理,她们发作的时间恰好同步了。   露娜并非开玩笑,她还没无聊到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如果说起初大家对露娜也会“中毒”还持怀疑态度,以诺曼先生的名义发给沢田纲吉的简短邮件无疑是击碎了这种怀疑的最有力、同时也是最令人火大的证据——   “在解药唯一且具备不可复制性的条件下,风间京子和水原露娜,只能选一个。”   与刚才的凝重不同,看到诺曼先生的邮件后,室内的气氛变得冰冷又紧张。   “诺曼那个混蛋,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肆意妄为!京子根本就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像是质问又像是发泄,一直都给人以沉稳印象的风间先生忽然变得杀气腾腾,用几乎能撕裂空气的尖锐声音开口大叫。   “风间,你先冷静一下。”   定定地看着焦躁的风间,沢田纲吉的眉宇间写满不忍。实际上,作为掌握着选择权的人,他所承受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天启骑士团这么做的原因,露娜知道么?”   尽管还是和平时无异的温和音色,沢田纲吉的表情却染上了些许疲惫。压制住心中的恐惧,这种关键时刻露娜根本无暇撒谎。   “大概是某种考验、测试……”   “测试,还真是令人火大的恶作剧。所以呢?露娜小姐难道是在暗示十代目,选择你才是正确的?亏你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不是的,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到诺曼先生竟然会做这种事,的确,随随便便把无辜的京子小姐牵扯进来有些太过分了……”   尽管已然知晓自己跟诺曼先生有着极其亲密的血缘关系,露娜也无法赞同他这种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做法。同时,清楚正是由于她动用时间回溯的能力救下了京子小姐,才使她陷入这般境地,露娜难免自责不已。   然而,就在露娜准备道歉时,风间先生紧接着插.进来的话语,却在她的心脏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你没想到?!我看根本就是你和骑士团一起设计的吧,今天不是你来机场用奇怪的理由阻止京子上飞机么?如果不是你留下她,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简直像是唾弃着某种令人憎恨的东西一样,风间先生看向露娜的眼中交错着愤怒和激动的情绪。承受着那种视线,露娜不禁露出愕然的表情僵在原地。   他怎么能这么说?如果不留下京子小姐,她现在就已经死了……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   会议室内回归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因风间先生这句话落在露娜身上,知道沢田纲吉也在看着自己,眼眶泛红,经由委屈而涌上的酸楚瞬间令露娜的视野模糊一片。   然而,就好像被什么给刺激到了,瞪着这样的露娜,风间先生更加狂躁道:   “想要用眼泪博同情么?哭得再大声一点儿啊!直接说让十代目把解毒剂给你不就好了,装什么可怜!”   愤恨的话语继续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黑暗,误解、猜忌和伤害,终于令露娜的胸口传出某样东西崩坏碎裂的声响。   “不是的!”   脸色发青,露娜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尽管眼眶不受控制地蓄满了泪水,她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没有设计京子小姐,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难道我就会高兴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下定决心救京子时,甚至是义无反顾朝自己开了一枪的时候,露娜都从未考虑过事后要索取什么回报,哪怕是一句感谢的话语。可恰恰是如此,当听到风间先生如此不明事理的指责时,露娜才会这般难以接受。   以不输给风间先生的音量大声吼了回去,静了一瞬,露娜偏过头,求助般地望向沢田纲吉。   风间先生也好、狱寺先生也好,不管其他人会怎么误解,清楚时间回溯的沢田纲吉一定会明白她留下京子小姐的真正原因,所以,只要他现在肯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怀抱着寻找此方唯一一处安慰之所的心情,露娜看向沢田纲吉的眼睛,可令她心中微惊的是,那双熟悉的棕瞳里竟溢满露娜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神色。并没有说出她这个时刻最想要听到的话,思索片刻,他竟然这样问露娜:   “露娜,诺曼先生应该给你解毒剂了吧?”   纤细的背影猛然一颤,随着回响在脑海中的那句话,露娜茫然睁大的眼睛里明显出现惧色——   人在生不如死的时候,死亡往往是最好的解脱。如果选择题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它会帮你最后一个忙。   原来如此。那个东西正是为了面对这种时刻才准备的,如果纲吉选择了京子小姐,比起被体内的虫子活活咬死,喝下它诚然算得上一种解脱。   可是,并不是解毒剂。截然相反,那是毒药啊。   泛青的脸上依次浮现出害怕、迷惘、脆弱、悲伤的表情,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沢田纲吉,露娜无助地摇了摇头。   “没有。纲吉,他没有给我那种东西……”   回应露娜的是一阵漫长又冰冷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沢田纲吉投递过来的目光中,露娜竟是捕捉到了几分陌生的神色,像极了失望与怀疑。   心中一下子变得空洞起来,就在露娜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就要失去之时,沢田纲吉缓缓地背过身去。   “风间、狱寺,请你们先带露娜去冷藏室。”   如同要阻隔一切纷杂嘈杂的干扰那样,他阖上了眼眸。   “给我几分钟时间,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 作者有话要说:  便当还没送出去好捉急 不过就下章了!270没有帮露娜说话那里,其实他猜到是露娜让京子避开了空难事故,之所以不说是不想露娜的能力暴.露,因为一旦那样家族有什么事她很容易就会被推出来…… ☆、崩塌的世界   等待的时间,如同地狱。   仅有三人的冷藏室里,露娜被安置在一个等身大小的冰柜里,极度的寒意早已让她的脸色青紫一片,就连发梢上也凝满了冰碴。距离露娜几米开外的地方,京子小姐也躺在同样的冰柜里,风间先生就守在她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脸上还带着痛心难耐的表情。   这恐怕是露娜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最为痛苦的几分钟。尽管冰柜已经设置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最低限度,身体里的虫卵依旧开始孵化了。   起初只是奇痒无比,想到体内那些正一点一点儿长大的虫子就在血管肌肉里蠕动爬行,恶心和惊惧的感觉就像潮水般一阵阵袭上露娜心头。渐渐地,奇痒变为酸痛,身体里的细胞仿佛被什么细小的东西啃食着,让她有种浑身的肌肉将要被分解、消失、腐烂的错觉。   只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就令露娜疲惫不堪。然而,就在紧闭双眼暗自忍耐的她意志即将涣散之际,冷藏室的另一个角落猛然爆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惨叫声。   露娜惊恐地抬头,透过蒙蒙的白色冷气,可以看到不远处那个痛得从冰柜里惊坐起来的娇小身影。那是京子小姐,跟露娜这边“蠢蠢欲动”的情况略有不同,她体内的虫已然开始肆虐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凄惨叫声响彻在冷藏室里,单听声音,露娜绝对不会想到那声音会是京子小姐那样温婉柔和的女孩发出来的。由于视野被寒气所遮蔽,露娜无法看清京子小姐此刻的表情,只能远远看到她在激烈地乱动,看到她疼得在风间先生的怀里打滚,看到她握住了风间先生的手,似乎在哀求着什么。   京子小姐此刻一定痛得要死,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更可怜呢……   冲溢着寒气的喉咙缓缓收紧,孤独、恐惧、委屈、迷惘,这些复杂的情绪再度齐刷刷地向她侵袭而来,惹得露娜好想哭。然而,呆呆地望着眼前白蒙蒙的一层雾气,狠狠吸了吸鼻子,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能哭。   即便自知是不争气的软柿子,露娜也有着自己的心气儿。既然风间先生说过她流眼泪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那么,她偏不哭。死也不能哭。   眼泪这种东西是流给值得的人的,可是现在,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这样的人。不过再等等看,会出现这样的人么?为什么,他不能陪在她身边呢……   冻僵的手指紧了又紧,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沢田纲吉的面孔一闪而过。就在那个画面之后的下一秒,在露娜已经失去意识的肌肉中,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痛忽然传来——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撕开她的肌肉,体内的虫仿佛在一瞬间长大,在露娜身体里钻来钻去。它们每每蠕动一下,哪怕是再细微不过的动作,露娜都能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不再惊讶京子小姐是如何发出那样痛不欲生的凄厉惨叫了,太痛了,那果然是深入骨髓的剧痛。然而,本应该忍不住呼痛的露娜却在这时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哪怕嘴唇出血,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里,她也一声没吭。   原因是,她恍惚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是风间先生。   “脸皮还真厚,你真的中毒了吗?京子明明那么痛苦,但露娜小姐看起来却安然无恙……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想动手掐死你,这样京子就会平安了。”   充斥着恶意的黑暗言语穿透寒气从上方降下,让露娜完全无法招架。以满怀憎恨的无情眼神锁紧她,停顿了一会儿,他忽然把手伸进来揪住了露娜的领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冰柜里提起来。   “我无法再看到京子痛苦的样子了。解毒剂,立刻交出来。”   本就痛苦难耐,再加上被这样粗暴的对待,露娜更加难受了。拼命忍住甚至连脑子里都能感觉到的恐怖剧痛,她艰难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说过了,没有那种东西……”   随着露娜的虚弱话语声落下,风间先生的目光变得如同野狗般狠戾吓人。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他径自在她的口袋里翻找起来,在掏出里面的东西后,冷笑一声,风间狠狠地将露娜摔回了冰柜里。   “不是设计,你等下自己跟十代目解释吧,歹毒的女人!”   既然不是做坏事,露娜自然没有尽早“销毁罪证”的意识。而从风间先生看她的眼神和说出的话来判断,她口袋里京子小姐的护照和机票显然让他误会了。不过,露娜已经不屑于跟他解释了,她不在乎会被这种人如何看待,只是那瓶毒药……   坦白说,看出风间先生是要将毒药拿给京子小姐的那一瞬,露娜是犹豫过的。既然是风间先生自己要抢,倘若京子小姐喝下毒药,解毒剂自然就是她的。可就在下一秒,良心,这种连露娜此刻都觉得愚蠢和不值的东西,还是促使她死死抓住了风间先生的袖子。   “不行!”   额上细细的青筋因这一耗费力气的动作暴出,露娜几乎是面目狰狞地说道:“那是毒药,不能……不能给京子!”   “给我滚开!”   目露凶光,急切的想要救京子的风间意图甩开露娜。兴许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好力道,因冷藏室的低温而被冻脆的玻璃药瓶在他拳头中发出碎裂的声响。   “啪嚓——”   那仅仅是一刹那之间的事,甚至带着几分可笑。玻璃瓶在风间先生的手中碎裂,淡绿色的液体恶作剧般洒在结霜的地板上。   凝视着那滩水渍呆滞两秒,抬起头瞪着同样愣住的露娜,风间先生的面孔呈现出可怖的扭曲。   “混、混账!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全身上下散发出绝望和疯狂的气息,咆哮着,盛怒之下的风间先生居然将手掐向了露娜的脖子,就在这时,从打开的冷藏室门口传来声音。   “够了,风间!”   棕瞳溢满了静谧却显而易见的怒意,沢田纲吉沉沉地喝住了风间。从他身旁径直走过,目光落在惊惧不已的露娜脸上时,沢田纲吉覆着疲惫和阴霾的眉宇间浮现不忍和痛惜。   “十代目!就是她设计的,她不光有解毒剂,还拿着京子的护照,这个女——”   “我说过,已经够了。”   打断了激动上前的风间,沢田纲吉沉静的面孔少有的染着冷意,“露娜不是那种人,不要再伤害她了。既然她说是毒药,就一定是,我相信她。”   就是这么简单的话,竟是让疼痛中的露娜感到一丝安慰。好似只是被沢田纲吉理解,能被他理解、信任,她的整个世界就得到了救赎。   “明明证据就在眼前,怎么可以这样?退一步讲,就算不是她设计,如果不是她把京子留下,京子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生怕沢田纲吉会站在露娜这边,风间露出焦躁不安的眼神,竭力说着露娜的不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沢田纲吉将手轻轻放在露娜冰冷的额头。   “你没有资格指责她。如果不是露娜,京子已经不在了。”   “这……”   头脑因为剧痛嗡嗡巨响,听不清风间说了什么,可沢田纲吉的声音却如同闪电在露娜的意识里亮了又亮,字字句句都清晰明了。仿佛无尽的黑暗里出现了光芒,那束光芒告诉她,现在,就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也有了会在意自己的人。   是不是有资格哭了呢?   是不是可以大声喊出自己好痛呢?   是不是不需要再羡慕着被人疼爱的京子小姐呢?   呆呆地看着沢田纲吉的脸,露娜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感觉到他将自己从冰柜里小心地扶起然后拥在怀里。她身上激烈的寒冷被他的体温缓慢中和,拥抱的力量缓缓加剧,是个暗示着承诺的动作。   然而,就在眼泪即将从露娜的眼眶肆无忌惮地涌出之时。有个压抑而隐忍的声音在她耳畔如是说:   “……对不起,露娜。我必须先救京子,可以等我一下么?”   怎么可以等?!她会被虫子从里面吃空的,好痛,好恐怖,不要……   表情显现出犹如遭到雷击的僵硬,露娜蓄着泪水的眼睛茫然无措地望向沢田纲吉。   “纲、纲吉……”   不知道为什么,“不要走”、“不要丢下我”,这些话竟然说不出口,她到底在害怕什么?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又是什么?   “很快,我很快就回来。”   刻意避免跟露娜哀求的目光交汇,沢田纲吉始终垂着眼帘。言毕,他转身快步离开,抱着京子小姐跟在沢田纲吉身后,方才还焦躁不安的风间先生则是露出安心的表情,临走前,他扫向露娜的眼神似乎是怜悯的。   他们就这样走了,留下露娜一个人在冷藏室。呆望着那些身影逐渐远离,透过蒙蒙寒气目睹着眼前的一切,露娜觉得自己在看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而她躺着的地方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冰柜,自始至终都是一具冰冷的棺木而已。   比身体所承受的痛苦还要难受的感觉在胸口散开,心里似乎变得空虚起来,身体也开始透明。一种自己快要化作冷藏室里的寒气一样漂浮在空中随后散去的疏离感,让露娜心如刀绞。   在危难关头会对自己更在意更珍视的人更好,这不是理所应当、最自然不过的事么?为什么……或许,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彭格列才是一切,而她水原露娜原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   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   被清冽月光照耀的山间,一道橙色的光亮正在高速移动。   沢田纲吉许久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慌乱过。心脏激烈鼓动,头脑逐渐发烫,即便他提醒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冷静,可在拼命想要相信希望的同时,像是会永远失去什么的感觉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并不是看不到,露娜眼睛里显而易见的惧色,她泛青的脸上依次浮现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害怕、迷惘、痛苦、哀求、悲伤,甚至是绝望……每一个,沢田纲吉都看在眼里,也看进了心里。   珍视她的心情绝对不是谎言,仅仅是想象露娜脆弱哭泣的模样,沢田纲吉就觉得自己的胸口痛得快要裂开了,但是,他所做出的那个决定不能动摇。把解毒剂给京子,这不是以沢田纲吉个人的名义,而是以彭格列十世的身份作出的抉择。动用了理智而将情感抛在一边,这个抉择恐怕是他此生最为艰难的一个。   然而,绝对不是放弃她,他一定会保护她……   午夜时分,沢田纲吉按照露娜先前告知他的情报找到天启骑士团总部时,被水晶吊灯照得比白昼还要明亮的殿堂内,那个人正坐在王座上等待着他,似乎早就知晓了他的到来。   没有设置任何多余的障碍,骑士团零戒备的状态简直就像是欢迎沢田纲吉的造访似的。感知到沢田纲吉气息,诺曼先生修长的茶眸缓缓开启,两道目光交汇的那一瞬,空旷恢弘的大殿顷刻间被某种强大到难以言喻的气场所支配了。   “把解毒剂给我。”   悄然攥紧了身侧的拳头,无心谈及多余的话题,想到露娜还在遭受的痛苦,沢田纲吉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打算浪费。   静谧而汹涌的怒火在那双澄暖的眸中翻涌,静静地审视着沢田纲吉,诺曼轻点着王座扶手的手指轻轻一顿。   “很遗憾,我没有那种东西。不过,”平缓悠然到令人火大的语调徒然转了个弯,他双手交叠,“彭格列十世,既然我们见面了,本着礼貌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察觉到某种非同寻常的气息,沢田纲吉下意识地皱眉,就在这瞬间,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的意识猛然袭来。璀璨华丽的殿堂遽然一变,一张张似曾相识的画面像万花筒一样化为无数生动影像,连同声音一起,在沢田纲吉脑海中依次浮现——   “久等了,谢谢你愿意特地跑一趟。”。   “这个还你。但是钱包和里面其它东西你就别想了,毕竟,我只是个贼。”   ……   “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我第一次和痴汉一起吃饭。”   “……痴汉……小偷小姐是在说我吗?”   ……   “夏川笨蛋……我们以后还会见面么?唔!你可不要误会了!我不是还想见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时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帮你哦,毕竟我们刚刚一起打击了犯罪呢。”   ……   “虽然很突然,我似乎是喜欢上你这个笨蛋了。”   ……   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响起的声音,那无疑是露娜的声音。不过奇怪的是,那些画面里没有她的声音,只有他沢田纲吉一人。在那些影像中,每一个他都不可思议地闪着炫目的光亮,跟周围的景致截然不同。   “通俗点说,我的能力就是把人的记忆像电脑文件一样处理,包括移动、复制、删除。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女儿的回忆,包括你所不知道的那些时间里的全部回忆。”   以傲慢的眼神俯视着沢田纲吉,诺曼面无表情地漠然说道:   “姑且留给你作纪念吧,那些时光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总觉得对那个傻丫头而言过于残忍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沢田纲吉的心脏。直视着诺曼波澜不惊的茶眸,他竭力保持着冷静。   “为什么是‘纪念’,她不会有事。”他的超直感也是这么说的,不会错,也不能错……   “那只是彭格列十世你一厢情愿。既然是二选一,你选择了谁,另一个人自动就被放弃,难道作为首领的你还无法承担起自己的选择么?”   紧皱眉头,沢田纲吉的眉宇间刻画着沉痛的不忍,他不信任地说:“露娜是你的亲生女儿。”   “是啊,但我的亲生女儿为了你这个外人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寿命耗尽了。拥有杜法纯正血统的人原本就活不过三十岁,风间京子如果不死,减少了十年寿命的露娜只有几天可活,与其让她无意义的死,还不如……”   抬眸,诺曼凉凉道:“彭格列十世,你觉得你还有可能和现在的杜法维持同盟关系么?一旦你那位盟友知道露娜出了事,他会如何看你?”   “……”想到了德维特,沢田纲吉的胸口再度难受地缩紧。   “而且能让她在临终前认清这个世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真正的世界更加狭窄、沉重且阴暗的,人心也不像晴朗的天空一样简单明快,而是一踏进去就会越陷越深,终至无法自拔,还充满了令人欲呕的酸腐味,就拿彭格列来说吧,有些人的嘴脸也过于难看了。”   沢田纲吉无法反驳,跟露娜比起来,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丑陋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她还在等他,不能浪费时间。   “我再说一遍,给我解毒剂。”染着肃穆的眉宇一沉,沢田纲吉正视着诺曼的眼睛,“如果真的没有那种东西,把露娜的怀表给我。”   “想让那孩子用回溯自救么?沢田纲吉,你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对了,我记得那孩子曾经说过,即便一无所有,她也会保护你……沢田纲吉,问问你的心,你觉得自己配么?”   写满冷酷的茶眸中浮现出少有的意味深长,并不回答他,沢田纲吉只是以毫不动摇的眼神定定地看着诺曼,暖橘色的火炎在他头顶燃烧着。   两三秒的沉默无端显得漫长,就在沢田纲吉认为应该要出手时,坐在王座之上的男人起身,扬手将一个小小的物件抛给了他。   “给你也无妨,不过不是告诉你还有希望,只因为这本来就是那孩子的东西。葬礼的时候,记得放在她的棺木里。”   就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诺曼语气淡淡,“我们那个时候再见吧,彭格列十世。”   尽管不认为诺曼所说的就是真实,沢田纲吉握着怀表的手指还是不由僵了僵。挥开那个残忍的可能性,就在他转身之时,有个声音传来。   “指针和持有人的心脏是紧紧相连的,如果表停了,她的生命也就终结了。看看吧,看了就不需要那么着急赶回去了……”   仿佛脑袋被敲了一棍,围绕着沢田纲吉的世界,好像因这一句话开始震动。   ——我这样唱歌给纲吉听吧,这是我的秘密武器。小时候,孤儿院的阿姨不开心我就倒立着给她们唱一首歌儿,她们听完立刻就会笑了。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了一点儿?   ——我只救京子小姐一个人……罗兰,你去跟诺曼先生说,不要伤害她好不好……如果只是十年,我负担的起的,就十年……   ——没错,我是因为不忍心看到那个人难过才救京子小姐,我也不希望诺曼先生会因此迁怒于他。纲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那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对我来说纲吉是特别的人,旁人可能没办法理解,但如果对他悲伤的表情视而不见,我只会更加难受。   ——我知道诺曼先生是为我好,您说的都对。但人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无法用理智去衡量的人,对我来说纲吉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重视着家族羁绊的他,也喜欢他温暖的笑容,所以我觉得值得,打心眼里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   无比熟悉的温柔声线,露娜的声音在头脑深处不停地回闪。喉咙涌起强烈的痛楚,发麻的指尖收紧,沢田纲吉抱着祈祷般的心情,颤抖着打开了表盖——   这瞬间,漆黑的绝望刺入心口。那些重要的时光,记忆,声音,图像发出碎裂的声响。   如同脚边的空间塌下,浮现在他小小那块视野中的,是整个世界都为之崩溃的恐惧。   指针已然静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BGM↓   软萌的露娜已经走了,坐等高冷的露娜殿下。周四或者周五见啊米娜~ ☆、绝望的恸哭   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沢田纲吉像被人生生挖走肺里的所有空气那样,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露娜是活活冻死的。在冷藏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用仅有的那么一丁点儿力气和意识,从冰柜里爬出来,然后亲手将冷藏室和冰柜的温度调到了最低。   自杀。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是“自救”。后来,当彭格列的医疗人员尝试着救治露娜时才发现,虽然外表完好无损,她身体里的内脏器官已然被虫咬得千疮百孔。根本不能想象那时的她究竟承受着怎样的剧痛,或许正是因为生不如死,所以才选择了让低温终结自己的生命。死于低寒,跟体内的虫同归于尽,总好过被咬得面目全非,连个全尸都不剩。   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另一边,当得到了解毒剂的京子小姐安稳熟睡之时,自始至终都守在她身边的风间才得知了AZ745号航班失事的消息。由于先前只关注着中毒的京子,只为她一个人担心,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此刻,当露娜死去之后,愕然地看着那些有关几小时之前的空难报道,他终于反应过来沢田纲吉所说的“如果没有露娜,京子已经不在了”意味着什么。不仅如此,那瓶碎裂在冷藏室结成冰的液体也在检验后被证明,确实是某种剧毒……   然而,那些代表着伤害的锐利言语已经收不回来了。如果说阻止了京子登上飞机且拦住险些给京子灌送下毒药的露娜是天使,所谓的天使,她已经不在人间了。   “十代目……抱歉……”   在心爱的人安然无恙后,终于恢复了理智的风间才开始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懊恼和愧疚。可是已经太迟了,无论是谁,哪怕不去看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仅仅是和他处在同一个空间内,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悲痛。   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沢田纲吉只是命令所有人都离开。独自一人,他站在露娜所在的房间。   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露娜,她的肌肤像冰一样透亮泛青,小巧的下巴就好像一根小冰锥,狠狠刺痛着沢田纲吉的心。沉默不语,凝视着她的他,他的眉宇,他的眼神,他的侧脸,无一不透漏出令人心碎的绝望,只要回想到露娜临终前的样子,沢田纲吉的心就像冰块一样渐渐碎成细细的粉末。   那是被监控器所录下的景象,艰难地从冰柜里出来的露娜在摸索着调低了室温后又躺回了冰柜。从某一秒开始,她忽然停下了所有因为扭曲的痛苦而做出的动作,只是茫然地睁着仿佛凝霜的眼睛,以虚无到什么也抓不住的眼神看着天花板。或许,就在真正的死亡来临之前,她的心已经被杀死了。   如同失去了灵魂的人偶一样,露娜的绝望透过冰冷的显示屏透出来,将沢田纲吉的心染得一片黑暗。然后,就在画面里的她紧紧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沢田纲吉忽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露娜出现在了他眼前,用掺杂了憎恨和哀伤的大眼睛,忧虑地凝视着他。   是你杀了我。   是你杀了我。   是你杀了我,纲吉……   胸口产生心脏被贯穿般的剧痛,像是被黑色漩涡卷入的恐惧袭来,沢田纲吉这才发现,他承受不了露娜的憎恨,更承受不了她已经不在的现实。   ——“纲吉就是我小时候握在手心里直到出汗都舍不得吃的那颗糖果,美好得不得了。那些说星星亮的人一定没有见过纲吉的眼睛,那些说太阳暖的人一定没有见过纲吉的笑容。”   ——“喜欢你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比我所有的梦想都伟大。你对我笑对我温柔地说话时,我觉得自己像沐浴在恒温二十五度的暖阳之下;发现你骗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泡在冰冰冷冷的小溪流里。虽然情绪总是会跟着你的一举一动变来变去的,可就是这份喜欢你的心情,让我觉得喜欢纲吉就是全世界最值得的事。”   ——“你会不会喜欢我呀,你最喜欢的人什么时候能变成我呀?你会不会在乎我呀,你最在乎的人什么时候能变成我呀?你会不会心疼我呀,你最心疼的人什么时候能变成我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重要呢,我都这么可爱了,你总有一天肯定也会觉得我重要的是不是呀?”   ……   口袋里的怀表早就静止了,会哭着笑着对他说这些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露娜的笑容。   露娜的声音。   露娜的眼神。   脑海中传来某种珍贵事物碎裂的声响。那些鲜活生动的画面飞快地回闪,却又在一瞬间全部冻结,崩毁殆尽。   强忍悲痛将意识拉回现实,沢田纲吉捂紧左侧胸口及靠近心脏的位置,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时——   叮铃……有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路在地。   沢田纲吉抬眸,从露娜已然变得僵硬的手心里掉出来的,是他曾经给她的那枚A级大空属性的戒指。直至最后,她还紧抓着它不放,或许,她是想骗自己,给她戒指的人还陪在她身边吧。   用颤抖的指尖将它捡起,沢田纲吉用快要哭出来的脆弱眼神凝视着它。然后,他用双手紧紧将戒指握住贴在嘴前,低垂下头,颤抖着肩膀……   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时候,至此,沢田纲吉的眼泪终于悄无声息地滴落了下来。   ***   几天以后,小小的葬礼在雨中的教会悄然举行了。   黑衣,黑伞,风琴,低转沉重的死亡圣歌。闭着眼睛躺在棺木里的露娜,被埋在白色百合花之中的遗容,苍白脆弱得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样。   从几天前就不再吃任何东西的小兹纳趴在一边的空地上,仿佛已经知道了主人的离去,它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好像在哭。除此之外没有人再哭,但伴随着敲打在黑色雨伞之上的雨声,在场的寥寥数位都能感觉到周遭那令人窒息的疼痛氛围。也就在这种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世间,原来还有无法诉诸于泪水的悲伤。   沢田纲吉也没有哭。至少,在旁人面前没有。   但是,和旁人不同的是,他没有打伞。   苍茫的灰色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淋湿了低头伫立的沢田纲吉的头发和肩膀。当狱寺隼人为他撑过黑色的伞时,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静默无言,沢田纲吉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前方白色的花海,盯着花海掩映中的那个人,直到每一朵百合花的轮廓开始在他的眼中变得模糊,混成一团含混不清的单调的白。渐渐地,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仿佛置身于一个全白的世界,被动地感受着周围沉重到无以复加的压抑和窒息感。   被雨水打湿的浅棕色发丝下,沢田纲吉的面孔依然柔和清秀,但是他的脸颊明显消瘦了,看起来异常憔悴,那双暖棕色的眸子里交错着仿若无休止的苦恼、绝望与伤痛。注视着身旁仿佛已经承受不住任何疲惫的沢田纲吉,狱寺隼人流露出不忍的悲伤眼神,想要伸手搀扶他时,却听到沢田纲吉这样回答:   “不要紧,狱寺。我还站得住,只是……有点累。”   “……”   那是轻而又轻的声音,几乎能被雨声所掩盖。   撤回了即将伸出的手,就在带着悲痛表情的狱寺隼人向后退了一步时,不远处的雨幕之中,出现了匆忙朝这边赶来的身影。转头,当沢田纲吉看清那个人的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更为悲伤,就好像要竭力隐藏起什么那般,他悄然捏紧了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   是德维特。   因为不想他太过悲伤,直到葬礼的前一天,沢田纲吉才将露娜不在的消息告知了杜法家族。   “……沢田纲吉,你怎么……怎么能让露娜死了呢!”   二话不说就上前狠狠揪住沢田纲吉的领口,德维特简直像是像是泣血般大声吼道。一边颤抖一边说话的他,眼睛充血,脸上布满了沉痛的伤痛与苦恼。   无法回答,即便在电话里沢田纲吉也说不出来,说不出来是他的选择造就了这样的结果。垂下眼帘,他只是咬紧嘴唇,任由德维特发泄着心中的情感。那种悲痛、绝望,还有丧失感,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最能明白。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你是这么没用的人么……回答我啊,沢田纲吉,为什么让露娜死了啊!!!”   德维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沢田纲吉,几乎要将他射穿。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有火花在里面爆裂。本就苍白的面孔微微泛着青,简直就像亡灵一样。   “……抱歉,是我的错……”   低声开口,沢田纲吉略显嘶哑的声音中混杂着苦闷和悲痛的感觉。听到他这样的回应,肩膀和手一直都在不停颤抖的德维特,表情在瞬间的悲痛后变得扭曲,然而,就在他正要冲沢田纲吉挥起拳头时,一个冷静淡然到令人心悸的声音从所有人身后的雨帘中传来。   “需要我告诉你,那孩子在躺在棺木前经历了什么吗?”   以一个后登场者经常采取的方式,身后跟随着两位金发青年的男人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与整个葬礼的气氛格格不入,穿着一袭烟灰色长大衣出现的诺曼先生,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那样的风轻云淡。   “你……诺曼!”   怒目圆睁,就在诺曼先生出现在视野里的一瞬间,松开了沢田纲吉,德维特的眼睛里即刻投射出烈火一般炽烈的恨意。可还没等到他发作,仅仅在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秒,他却像是目睹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似的,眼神涣散地愕然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想要用眼泪博同情么?哭得再大声一点儿啊!直接说让十代目把解毒剂给你不就好了,装什么可怜!”   “不是的!我没有设计京子小姐,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难道我就会高兴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   “露娜,诺曼先生应该给你解毒剂了吧?”。   “没有。纲吉,他没有给我那种东西……”   ……   “脸皮还真厚,你真的中毒了吗?京子明明那么痛苦,但露娜小姐看起来却安然无恙……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想动手掐死你,这样京子就会平安了。”   ……   “那是毒药,不能……不能给京子!”   “给我滚开!混、混账!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   “……对不起,露娜。我必须先救京子,可以等我一下么?”   “纲、纲吉……”。   ……   由诺曼传输过来的露娜的记忆,在德维特的头脑中犹如放电影般上演着。如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脸上栖息着绝望的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愣了一阵子后,双手握拳,德维特低下头,早就被雨打湿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下一个瞬间,猛然抬起头的他直冲某个方向走去,二话不说就挥出了拳头。   “砰!”地一声,风间圣脸上忽然挨了这么一下。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可紧接着又是一记重拳,那饱含着怒火的强劲力道竟是将他整个人直接打飞,直直撞向后方坚硬冰冷的墓碑。   跌坐在地上,从灼热的脸颊和脉搏震动的太阳穴一起传来的剧痛,才让风间终于明白自己挨了揍。走上前来,德维特狠狠揪住他的衣襟,硬是把他拉了起来。那逼近的苍白脸庞上完全不见平时的稳重,湛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盛怒而悲痛的光辉。   “畜生,你有什么资格对露娜说那些过分的话?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伤害她!”   尽管是杜法家族的首领,此刻的德维特毫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完全不掩饰感情地发出怒吼。从被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颤抖着嘴唇,风间断断续续地发出低.吟:   “对、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只顾着京子,所以不知道……对——”   “够了!少在这里痛改前非了!已经太晚了!对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去向死了的露娜忏悔下跪吧!你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你!!”   德维特红红的双眼闪出锐利的光辉,嘶吼完毕,他又是一拳重重地揍上了风间的脸,猛烈的力道直接打断了风间的牙齿。霎时,有血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淌下,无声地融进冰凉的雨里。   德维特沸腾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止息,反而愈演愈烈。瞪视着嘴角不停流出鲜血的风间,随着雨点般直挥上他脸颊的一记又一记重拳,德维特的周身渐渐包围起赤色的火炎,那猛烈的声势简直像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几乎要在灰色的天空上映衬出世界毁灭前最后一抹夕阳的光辉。   然而,就在整个空间即将被犹如泣血般的杀气所充斥之时,德维特却哭了。   “她该有多痛苦多绝望……为什么要对她做那么残忍的事?你们这些畜生……”   比起是在揍人,德维特挥下的拳头更像是自残。就在细密的雨中,在所有人面前,原本只是颤抖着肩膀小声哽咽的德维特,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为什么死的人是露娜……她做错了什么事……去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去死吧……”   沐浴着从空中降下的冷雨,满脸流着泪水,德维特一边颤抖着一边如此喊叫。然而更令德维特觉得痛心的是,露娜在弥留之际以冻结的嘴唇轻声呢喃的那些话。   ——“好疼,好冷,好害怕……纲吉,你真的会回来么?”   ——“对不起,很对不起京子小姐,她是无辜的。可喜欢着纲吉的我难道就活该么?不对,不是喜欢……”   ——“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你。”   ——“一个人的世界又冷又黑,真的很想永远待在你身边,真的忍不住想要再见到你一面,但是,已经做不到了……”   ——“不想去天堂。”   ——“不想去天堂。”   ——“不想去天堂。”   ——“不想去天堂,纲吉。”   ……   哪怕露娜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德维特也希望可以一直看到她幸福的笑脸。可是现在,好像灵魂坠入汹涌的海洋,坠入无边的黑暗波涛中,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怆表情在德维特脸上显现,没有了露娜的世界,对他来说就好像已经粉碎了。   低着头,沢田纲吉被雨水打湿的脸上看不到表情。除了一直站在一旁以冷静的态度看着这一切的诺曼先生,包括被揍的风间在内的其余人等都露出悲伤的眼神,没有人再说话。   然后,许久之后,有个声音仿佛划破无限的漆黑那般在雨中响起——   “我可以让她回来。”   整个空间,就像是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给支配了。抬起头,沢田纲吉和德维特两人注满沉痛悲伤的眸子里浮起希望的光芒,其余人也都屏住呼吸,不可思议地看向作出如上发言的人。   视线径自穿透雨帘,用毫不动摇的冰冷眼神看着德维特,静了一瞬,诺曼先生以悠然的口吻淡淡地说:   “不过,要用你现有的一切来换,包括你的命。杜法十八世,你做得到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特特要是这么死肯定不能HE,阿飘懂的……   PS:清伽酱说庄心妍的《好可惜》很适合露娜的心境,阿飘去听了,简直泪奔……大家不怕虐的话可以听一下 ☆、沉眠的月亮   “自动放弃杜法十八世的身份,把现有的杜法家族交给骑士团处理,这是我提出的最基本条件。”   雨点轻轻地敲打着教堂的彩绘玻璃,在充满了宗教意味的宁静空间里,一场只有三人参与的谈判正在进行。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上,诺曼先生淡淡地看向德维特,他轻慢随意的口吻犹如是在谈论着天气的好坏。   苍白面孔上的表情始终是紧绷的,德维特湛蓝的眼眸中掠过挣扎之色。漫长的一阵静默后,悄然攥紧了拳头,他沉声道:   “如果我答应,露娜当真可以回来么?”   “这是自然,”诺曼扬了扬眉毛,“我是信守承诺的人。”顿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沢田纲吉,“而且了不起的彭格列十世不也在这里么?让他来当见证人应该是可靠的。”   眉宇间凝着深沉的肃穆,沢田纲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和那双闪烁着韬光的修长茶眸对视了一下,他皱起眉,棕瞳深处有静谧的怒意翻涌。   果然,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诺曼先生的设计。为的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夺回杜法的权力。   “德维特……”   注视着明显是陷入艰难取舍的朋友,沢田纲吉低声想要提醒他什么。然而,对方回看向他的表情却是充满盛怒、痛苦和怨恨的,眼神更是如火一般炽烈。   “闭嘴,沢田纲吉。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是夹带着不容转圜的拒绝和露骨厌恶的声音,言毕,德维特复又看向诺曼。   “我答应你。只要露娜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审视着德维特,诺曼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很高兴你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不过我的条件还没说完。”   停顿了一秒,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拿出某样闪着黑色光芒的东西。随着枪口正对上德维特眉心的动作,整个圣殿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除了刚才那些,杜法十八世,你还得死。怎么样,这个也答应么?”   有那么一瞬,沢田纲吉险些就想出手去救自己的朋友。但天生的超直感却告诉他,事情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最关键的一点是,假如露娜的死也在诺曼的算计之内,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救她……   然而,如果露娜的回归要以德维特的一切、甚至是性命来换取,他将永远地失去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那就是,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丝毫畏惧,亦不做任何防御,被枪口对准的德维特,他的眼神、声音里都没有一丁点儿动摇,“只要她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气氛蓦地沉寂下来,并没有真的扣下扳机,诺曼先生沉默不语地将枪收起。盯着德维特决然的神色,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露娜是为了我而死的,不要针对杜法家族,我愿意承担换取她回来的代价。”看准了时机,沢田纲吉上前一步,“需要彭格列做什么?”   看着他严肃庄重的面孔,诺曼不知为何而笑,“你愿意承担?彭格列十世,同样的条件如果开在阁下身上,我恐怕你根本承担不起。毕竟,你是哪种男人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   从垂下眼帘沉默不语的沢田纲吉那收回目光,他的语调一扬,“算了,既然你们这么配合,我也有心情跟二位聊点儿别的。”诺曼微微耸肩,“看你们现在的表情,恐怕都觉得设计女儿的死继而要挟你们的我很冷血吧?”   德维特向他投以冰柱般的锐利目光,“何止是冷血,你是我见过最卑鄙的人。”   “论卑鄙的话,你父亲似乎更胜一筹。”   不怒反笑,诺曼淡淡地说:“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没有兴趣,比如彭格列,而且它太大了,勉强吃下它我肯定会消化不良。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替我的女儿从你这个冒牌货手里取回属于她的东西罢了。看样子你的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当年是如何背叛了将他视为朋友的首领吧?难道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自己点不燃杜法家族的大空指环。”   停顿片刻,他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岚守的后人,当然点不燃首领的大空戒。更何况杜法家族的异能血统太特殊了,指环的身份认证格外严格。对了,没记错的话你的异能是过目不忘吧,虽然是不错的能力,可是不觉得它和露娜时光回溯的能力相比较而言太过小儿科了么?你那种程度是不会短命的,还真是可喜可贺。”   “你……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冲击性话语令德维特愕然怔住。由于之前已经听露娜说过了,沢田纲吉的脸上则没有显露太多惊讶。   “简而言之就是,你的父亲是个篡位者。他从我这里窃取了整个杜法家族,并且隐瞒了自己的罪孽。躺在棺木里的那孩子,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我,再加上杜法上百名家族成员,都被那个背叛者在一夜之间屠杀了。”   教堂里传来德维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沢田纲吉也感觉到胸前像是被火矢贯穿了一样。   德维特的父亲,几年前死于非命的杜法十七世,发动了杜法内部的大屠杀?   英俊的面孔浮现出陷入回忆时特有的表情,诺曼先生继续说下去:   “杜法家族是传说中受到诅咒的家族,首领的平均寿命注定超不过三十岁。在深思熟虑后,我希望能从我这里开始有所改变,所以就商量着要把首领的位置让给那时既是杜法岚守又是挚友的你父亲,然而,即将掌权的新势力却将我视为一个隐患,时刻恐惧着我会重新坐回杜法首领的位子,竟然连同杜法的暗杀部掀起了内乱,对我和与我亲密的人斩草除根。就是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甚至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夺去了生命。”   火光,枪声,鲜血,尸体,惨叫声,伴随着战栗的感觉,那凄惨的景象似乎就浮现在眼前。阖上了眼眸,在教堂外的冷风声与雨点声中,诺曼清冷的声线中罕见地泛起波澜。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爱的人当时就倒在血泊里,抱着我的尸体一边哭一边问我,是不是众神皆亡……后来,清见动用了她的能力救下了所有人,但她本人却承受着禁忌反噬的痛苦,她求我杀了她。临死之前,她还对我笑了。我猜清见也觉得很讽刺吧,那个背叛者不仅是我视为挚友的人,她甚至还动用时光回溯救过他的命。”   德维特的肩膀产生了至今为止最大的震动,那苍白的面孔上显现出强烈的不可思议,还浮现出些许不安与排斥。冰冷的视线定格在他脸上,诺曼缓缓地说:   “知道什么会让一个人改变么?是仇恨和爱情。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那群叛徒肃清,因此才创立了天启骑士团。没错,你的父亲就是我杀的。可那又如何,看了这些东西,难道你还觉得他不该死么?”   僵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德维特一句话也说不出。静了一瞬,他突然露出害怕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什么极度恐怖的画面。   ——那是记忆,是有关杜法真正过去的、血淋淋且活生生的记忆。   撤回视线,就好像对他暂时失去了兴趣,诺曼看向一旁的沢田纲吉,平静地说:   “在我把他的意识放置在回忆中的这段时间,我们来聊聊关于我女儿的事吧。坦白说,彭格列十世,对于你之前的选择,我深表感谢。”   沉下眸光,沢田纲吉的眼神就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   “那孩子很可爱吧?可是太可爱的人容易受到伤害。不过,在经历了你这关后,相信露娜很快就可以摒弃天真成长起来,等到她醒来后,应该不难担负起杜法十八世这一重任。”   “你要用什么方法让她复活?”   比起杜法家族的事,沢田纲吉此刻最关心的还是露娜会如何。对上他的棕瞳,诺曼淡淡道:   “随时都可以复活。不过,我不打算就这么让那孩子复活。”修长的手指在长椅扶手上打着拍子,诺曼顿了一下才道:“多亏阁下伤透了她的心,总算可以启动那个准备多年的计划了。”   沢田纲吉皱眉,“什么计划?”   “是可以帮她打破短命诅咒的计划,如果成功,露娜就不会像诸位杜法先代那样,在还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英年早逝。”停顿了一下,诺曼饶有兴趣地问:“彭格列十世,你知道哈雷彗星么?”   胸口发闷,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觉让沢田纲吉的眉头复又皱紧。定定地看着他,诺曼平静地说:   “最近一次的哈雷彗星出现在1986年。假设1986年的时候,你十五岁,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看到了它,爱了它,无法忘了它,还想再见它,你就要努力活到九十一岁。虽然那颗星星划过夜空也不过就是五秒钟的事,却要人足足等上七十六年。”   “哈雷彗星,这和露娜有什么关系?”   浮现出欣赏的眼神,诺曼继续道:“关系就是,我从初代杜法的典籍中找到了打破‘诅咒’的方法,并且证明了它的可行性。但是,如果要对露娜施行这一方法,她必须沉睡至少七十六年才会苏醒。”   沢田纲吉的心脏猛地一震。沉睡至少七十六年,那也就意味着……   “发现了那颗星星的爱德蒙·哈雷算是高寿,活到八十六岁,却也没有等到那颗星星。直到哈雷死后的第十六年,那颗冰凉的星星才拖着奇长奇亮的尾巴,闪过了1785年的黑暗夜空。所以,一旦启动了这一计划,彭格列十世,你此生不可能再见到醒着的她了。”   “……”   “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这个计划的前提是要那孩子受到伤害。那是因为它的施行需要被施行者意愿上的同意,否则就无法成功。当我发现她喜欢你的时候,就预感到你的存在会成为这一计划的绊脚石,即使不去问她我也知道,那孩子宁愿少活几年也不愿意与你分开。我也尝试过去删除她脑海中有关你的记忆,却发现那是徒劳的……”   安静的教堂中,只剩下了冰冷的雨声。五秒钟的沉寂后,诺曼先生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中缓慢流淌着。   “还记得我传输给你看的那些东西么?那孩子脑海中的你是闪着光辉的,跟周遭的景象截然不同,我根本无法删除。说得好听一点,你对她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然而对我这个父亲来说,你却是露娜记忆里的病毒,倘若无法抹消掉你身上的光亮,不愿配合那一计划的她,即便是在药物的帮助下也只有几年好活。”   “所以说……”再一次想到了露娜回忆中的自己,沢田纲吉的眉宇间染上悲伤,“故意出那样的选择,是为了让她恨我。”   “可以这么说,我笃定有着超直感的彭格列十世一定不会选露娜。那孩子也告诉过你,她可能是我女儿,一般人不会认为父亲会对亲生女儿下手吧。”   攥紧了拳头,沢田纲吉没说话。   “这很明智,如果你选择露娜,风间京子必死无疑,或者如果你稍微迟疑几分钟,那个姑娘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会保不住了。站在家族首领的立场上,我很欣赏你的沉稳、冷静和决断力;但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你这种人只需要成为她可靠的盟友。我猜她也不会想再看到你了,所以……”   诺曼先生正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比起救活她再启动计划,我决定直接让她进入沉眠状态,从今天开始,那个计划就会启动。”   沉眠……也就是说……   无法说出阻止的话语,无法开口祈求诺曼不要让露娜沉睡不醒,纵使胸口疼得快要裂开,沢田纲吉也希望露娜可以逃得开杜法家族的诅咒,希望她可以长久的活下去。   “……需要我做什么?”   压抑着胸口里的强烈悲伤,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平静地注视着沢田纲吉,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诺曼的目光柔化了些许,而他说话的口吻简直像在交代遗言。   “等我死后,尽你所能保护好杜法家族沉睡的公主。虽然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活那么久。这是我能为她考虑到的最后一件事了,当然,不奢望彭格列可以用爱守护她一辈子,我不相信那些天真的东西,但是,仅有歉疚就足够了。”   以空洞的心接纳着诺曼先生的言语,沢田纲吉低下了头。   有些东西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了,这是对他的惩罚。   “最后,希望彭格列十世能谨记我们杜法家族的箴言。因为对她而言,你已经是个梦了。”   ——Rouse me not.   沉威勿扰。   ***   三个月后。天启骑士团总部。   恢弘璀璨的空旷大殿内,以黄金和宝石装点而成的巨大宝座正被闪烁着寒冽锋芒的成片水晶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微卷的深紫色头发随意地散在肩头,穿着一袭宝蓝色天鹅绒礼服的年轻女子正坐在王座之上,纤长的手指正在宝座的扶手上轻轻打着节拍。   似乎是百无聊懒,她的表情显得格外漫不经心。目光扫过已然看腻了的华丽殿堂,她微微抬手,点燃了一簇暖橘色的火炎后,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老虎从她随身携带的匣兵器里一跃而出。看出自家主人是想小憩一下,做了个大大的俯卧撑,它很自觉地跳上了宝座,乖乖地趴在主人身后充当了靠垫。   “的确,这样暖和多了。”   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她毫不客气地靠在了白虎身上。纤细的胳膊抬起,单手撑着太阳穴,然而,就在她那双蓝中沁紫的眼眸刚刚阖上之时,有个熟悉的嗓音从大殿的另一端传来。   “殿下,这里有需要您签署的文件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请您过目。”   抱着一大堆书籍和文件走进来,罗兰正打算朝王座上的人行骑士礼,不想刚一进来,愣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偌大得可以容下几百号人的大殿里,除去那些华丽的装饰品,此刻只有一人,一椅,一兽。理所应当显得更加孤独空旷的室内结构,偏偏被王座上的年轻女子衬托成了——这里不够大,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长达足足三秒钟的静默后,罗兰终于反应过来,造成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她身后耀眼的宝座,不是因为她背后威风凛凛的白虎,也不是因为她自在坦然的睡姿,而是这位新主人本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没错,虽然和公爵大人相比还稍欠火候,但在经历了那次不堪回首的回忆后,露娜殿下已然在主人的言传身教下脱胎换骨了。   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温馨的欣慰之色,斟酌了片刻,尽管或许已经吵到了她,罗兰还是决定暂且站在正殿门口。不过,并没有责怪他的惊扰,下一秒,露娜的嗓音便回响在殿堂中。   “罗兰,进来吧。”温柔如水的嗓音,无端透出一股子非同寻常的威仪。   闻言,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后,罗兰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文件递上。毕恭毕敬地站回原地后,看了一眼王座后充当着露娜靠垫的白虎,他迟疑了一下。   “殿下,您还是觉得冷么?”   翻着文件的手若有若无地顿了一下,露娜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只是喜欢靠着它罢了。”   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份有些特殊的行程表,罗兰点了点头,“那就好。”   一时间,大殿里气氛有些古怪,不过很快的,这丝怪异就被露娜的发言轻而易举地驱逐了。   “所以说,待会儿要以杜法十八世的身份会晤各大家族的首领么?”   毫无逞强的意味在里面,唇角勾起轻柔明快的笑容,她的声音异常沉稳且自信。   “那就去准备吧,我已经期待多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诺曼先生一箭五雕,实在太精明。露娜本名露娜利亚·诺里斯 在希腊语里有月神的意思~因为是公爵的女儿,也就是皇家血统,地位仅次于公主   下章彭格列十世正式交锋新·杜法十八世……虽然榜单任务已经完成了,小天使们催一下阿飘还是会努力更的【喂 ☆、归来的公主   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   在宇宙安静的一角,彭格列家族首领办公室内,凝视着透明鱼缸的沢田纲吉这么想着。   他的幸福就是露娜。或许不能称她为生命里全部的幸福,但除过那些珍贵的羁绊,她占据了他心里非常辽阔的空间。   在树叶筛落的温暖日光下,露娜像乖巧的猫咪一样趴在办公桌旁,以闪亮的眼神注视着正在处理公务的他,蓝中沁紫的眸子里映满了他的身影。那段时间里,虽然露娜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仅仅是因为她的存在,沢田纲吉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散发出了光辉。   从那时以来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沢田纲吉失去了这份幸福,那个全世界最可爱的人,在被他伤害过之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睡。除了每天在回忆和梦境中出现,她再也不会以闪闪发亮的眼神凝视着他,再也无法对他微笑了。   手中用来签署文件的钢笔停顿了太久,待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后,沢田纲吉才从几乎已成为例行的想念中回过神来。隐藏起眉宇间的那抹深浓的哀伤,他抬眸看向缓缓开启的门扉。   “已经准备好了,十代目。随时可以出发。”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彭格列家族的岚守狱寺隼人,照理说,这样简单的小事不应该由他亲自汇报,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狱寺隼人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   “知道了,狱寺,再过一会我们就动身。”   以一如既往的温和口吻回应着,放下钢笔,沢田纲吉微微颔首。祖母绿的眸子扫过窗台上仅剩一条金鱼的鱼缸,迟疑了一下,狱寺隼人轻皱眉头低声道:   “据说这次的家族首脑会晤杜法也会参加,十代目,如果不想见那个人的话,我们可以不参加……”   诺曼·C·诺里斯公爵,在蛰伏多年后,不费一兵一卒就肃清当年的叛乱者并重新夺回杜法权力,现如今,杜法十七世的名号在西西里这片土地乃至整个欧洲都家喻户晓。很显然,用“那个人”来指代他的狱寺隼人是有意避开提及这个名字,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则不言自明。   对狱寺隼人想表达的意思心照不宣,事实上,沢田纲吉也曾考虑过放弃出席这次会议。不只是因为诺曼先生是露娜的父亲,不仅是因为看到他会想起那段令他胸口疼痛不已的往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次首领会晤背后的含义。   表面上看,这似乎只是各家族首脑为了维系这片土地更长久的利益平衡而举办的会议。然而,它真正的意义却在于,这是杜法家族的新首领以相对和平的方式对其进行改朝换代后第一次出席的正式会议。   不是各家族,杜法才是这次会议的起因和主题,是与重新划分黑手党内部势力版图息息相关的核心。被称作“视钻石为石子的真正贵族”,不仅有着纯正的皇家血统,杜法家族的财力更是不可限量。而除此之外,加上天启骑士团响当当的名号,新杜法无疑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   还未到达会议现场,沢田纲吉就能够想象一些家族为了和新杜法交好所表现出的热情态度了。当然了,为了家族的生存和发展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就算是彭格列也是一样。只不过,想到在那次事件后就销声匿迹的德维特,即便沢田纲吉明白诺曼夺回权力没有错,心情却无可避免的复杂难言。   毕竟,德维特是他曾经的盟友,无论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故,他都不愿舍弃这份羁绊。即便和新杜法交好也是必然,可沢田纲吉无法允许自己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狱寺。没关系,彭格列还是会出席。”   沉稳的音色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流淌开来,停顿了片刻,沢田纲吉沉下眸光淡淡道:“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晚去十分钟,有时候,迟到也是一种社交技巧。”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借此机会询问诺曼先生有关她的情况。虽然大抵是无望,在沢田纲吉内心深处仍旧存在这么一隅,它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着,会有奇迹发生。   ***   家族会议召开的地点是能够俯瞰西西里蜿蜒海岸线的一栋豪宅,为了确保高度安全,这里几天前就拉起了警戒线,有各家族派遣的专人把守。当卡着时间故意晚到的沢田纲吉出现时,豪宅宽敞的外围已经停满了镶有各家族族徽标识的轿车。   由于首领们要商讨的是家族事务,与家族自身的利益紧密相关,身着各个家族制服的随行下属都守在门口,防止有不相干的人等前来打扰,确保无人驻足或者偷听。在看到姗姗来迟的彭格列十世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虽然什么都不说,他们的眼神和低头颔首的姿态已然足够表现出尊敬的意味。   没有兴师动众,但为了表现出相对的重视,沢田纲吉并非独自前来,岚守狱寺也在。以从容沉稳的步子进入宅邸内部,当两人身后那扇桃木色的门扉轻轻阖上时,忽然,沢田纲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实在是太突兀了,突兀到让他无法去忽视。跟方才一路上平稳的心率截然不同,那是种感觉近乎是震动,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物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时间差不多了,在进去之前我想说的是……”   这个声音是……   沢田纲吉的胸口传出的声响已然无法用“跳动”来形容了,同样的,跟在一旁的狱寺隼人也露出非常惊讶的眼神。   从容和沉稳在某种可能性之下似乎显得格外力不从心,感受着胸口越发明显的鼓动,沢田纲吉朝着声音的来源处快步走去,屏住呼吸,就在他通过转角的那一瞬间——   全世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仿佛时间霎时冻结。   深紫色的微卷长发,紫水晶般明澈的大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樱桃色的嘴唇——现在侧身站立在距他几米之遥位置的那个女孩,是他无比熟悉的人。   他熟知她温软的声音,熟知她可爱的笑容,就连她无意识中习惯性的小动作、掌心的滑腻、轻触着他耳朵的嘴唇有多柔软、吐出的气息有多甜蜜,这些他都很清楚。   ——纲吉,纲吉。   呼唤着他的纯真声音,连同紧扣在沢田纲吉心头的幸福回忆一起苏醒。就在这一刻,似乎是才察觉到身后有人,穿着一袭白色缎面长裙的女孩缓缓转过头来。   这大概是沢田纲吉人生里最长的一个慢镜。   蓝中沁紫的澄澈眸子,浮着恍惚甚至忘记了喜悦的棕瞳,四目相对之时,露娜的嘴角慢慢扬起柔和明媚的弧度。配合着自她头顶透明的玻璃天窗投下的阳光,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在圣地露出微笑的洁白天使。   喉咙动了一下,沢田纲吉正要开口叫她的名字。不过先他一步,露娜昂首挺胸向他走来,微微点了点头,并不是意大利语,她用流利的日语稳稳说道:   “初次见面,彭格列十世,幸会。”   “露……”   沢田纲吉的声音就这么被她一句话卡死在喉谷里,进退不得。   不再以犹如发自玻璃铃铛的可爱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她以“彭格列十世”称呼他,而她的声音虽然水般温柔,也隐隐透出和清泉如出一辙的冷静寒冽。白皙面孔上的那个笑容也是,漂亮的,优雅的,自信的,却是无懈可击的、宫廷式的官方微笑。更让沢田纲吉身体里的血液渐冷的是,她对他说,初次见面。   怎么回事,难道露娜已经不认得自己了么?   不过,尽管这真的是一件会让沢田纲吉万分心痛的事,他现在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诺曼先生的计划,露娜应该沉睡了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否成功摆脱了杜法家族流传至今的那个残酷诅咒……   “似乎是我冒昧了,阁下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   注视着面前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沢田纲吉,眼角眉梢略微带着些许歉意,露娜再一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自我介绍一下,露娜利亚·诺里斯,我是杜法十八世。”   她的语气波澜不惊,就好像在陈述着最平常不过、理所应当的事,听到这种发言,狱寺隼人脸上的愕然几乎可以用“失礼”来形容。而沢田纲吉的表情虽然还算正常,可即便沉稳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经历了太多需要好好消化的事。   但无论如何,能亲眼见到清醒状态的露娜,对沢田纲吉来说就是堪称奇迹且值得感恩的事。不过,纵使有种想要把面前的人紧紧拥入怀里的冲动,但她表现出的态度无疑当他是陌生人。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彭格列十世也不奇怪,既然她已经是杜法十八世,不只是他,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露娜或许都已经通过资料“见过”了。   “……很高兴见到你,露娜。”   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沢田纲吉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压抑着那份呼之欲出的强烈感情,他定定地望着露娜的眼睛回答道,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好像摘掉了面具一样,笑容从露娜脸上撤去了。   “彭格列十世,大概阁下只是为了表现出友好的态度,”那是会令人有距离感的口吻,“但我跟您似乎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所以希望阁下不要再这样称呼我。”   脸上没有展露丝毫不快的神色,这样说着的露娜面容沉静,就好像是素养良好的千金小姐坦然地对她不喜欢的行为予以提醒罢了。心口就像被针刺了一般难受,但事实上沢田纲吉也意识到了,倘若她真的不记得他了,这样喊出她的名字确实很失礼。更何况,她不再是那个普通的女孩了,现在的她,是杜法家族的首领。   “抱歉。”   不动声色地掩藏起酸涩的情绪,沢田纲吉调整出一个与当下情况最相匹配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露娜用重归脸上的寡淡微笑表达出接受他道歉的意思。   “我想您也不是有意冒犯,彭格列十世的名声一直都很好。”稍作停顿,她的目光里多出一份好奇,“话说您也是故意迟到的么?如果是的话,真巧。”   经由露娜这么一说,沢田纲吉才想起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顿了顿,就在他准备提议一起去会议室时,仿佛看透了他要说什么,露娜微抬下巴,傲然地说:   “虽然我们刚好撞在一起了,不过还是请阁下先进去,一起出现很容易被别人误会。”   清楚自家十代目心里肯定很难受,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装的,沉默了许久的狱寺隼人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彭格列还配不上区区一个杜法吗?”   “狱寺。”   原本就只是露娜和沢田纲吉这两名首领间的谈话,露娜身后的骑士们也就训练有素地站在那里待命而已。可当狱寺插嘴的这一瞬,他们的眼神和周遭的气场即刻改变了。然而,根本不为狱寺的突然插话而恼怒,也没有不满于他的言辞,露娜轻轻抬手示意身后的下属退后。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彰显出皇家公主才有的非凡气度。   “您是彭格列家族的岚守先生么?真羡慕,杜法正是缺了岚守,很重要的一个人。”   沉静的目光扫过狱寺隼人手上的岚之戒,收起语调里的怅然若失,她沉着地说:“我没有轻视彭格列家族的意思,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出席首领会议,只是不想和任何一个家族表现得过于亲昵罢了,再说了……”   顿了一下,露娜偏头看向沢田纲吉,她的眼睛很真诚,“我对彭格列十世您,除了道听途说来的那些话,尚且还一无所知呢。”   无懈可击的漂亮说辞,令狱寺隼人哑口无言,反倒显得他刚刚的插嘴像是无理取闹。当然了,露娜的话不无道理,身为年轻的杜法十八世,她的言行已不再代表她一个人的言行,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可以体现出家族的立场,这一点,沢田纲吉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明明知道她说得对做得也对,面对这样完美到滴水不漏的露娜,为什么沢田纲吉会隐隐约约觉得心痛呢?成长到这个地步的她,除了被他狠狠伤害之外,在这短短的三个月的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以理解。那么我们待会再见,杜法十八世。”   以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仍在对自己微笑的露娜,沢田纲吉温和地回应道。礼貌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身影在走廊的尽头消失后,露娜复又转身,就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她望着恭敬颔首的骑士们。   “刚才被彭格列十世打断了,现在我重复一遍。会议中无论听到什么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罗兰、佐兰德、赫尔,还有昂,没有我的命令,你们绝对不许出手。”   “殿下,如果有人对您不敬……”   名为赫尔的青年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露娜自信的笑笑,“父亲大人教导我不可轻易树敌,但他也说了,适当的时候可以找机会立威。如果真的有人前来挑衅,我自己会决断的。”   四名英俊的青年低头,整齐地回道:“了解。”   轻耸了下肩膀,露娜难得以这个年纪的女孩独有的轻快语气自嘲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是女孩,而且还长了一张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脸。”   “如果真有愚蠢之人挑衅殿下,只能说是他的不幸了。”   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作为杜法现任雨守的罗兰由衷地说。对他莞尔一笑,露娜侧过身去,放空视线凝视着无人的走廊甬道,那姿态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王,只缺一顶王冠。   “对了罗兰,还有一个命令是特别给你的。”   “洗耳恭听,请殿下吩咐。”   “从现在开始,禁止读我的心;还有,那个人的心也是,听明白了么?”   露娜的声线平稳得没有丝毫起伏,“或者,你也可以什么都知道,但我命令你要像我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强大的表现。”   “……遵命。”   .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个月时间,对于露娜来说可不止三个月,加上回溯的时间,她足以成长为连爸妈都认不出的模样【别闹 ☆、最远的距离   桃木色的实木双开式大门徐徐打开,守卫宣告名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杜法十八世,露娜利亚·诺里斯大人。”   气派的高级会议厅内,所有目光在这一瞬全部锁定过来。作为此次会议名副其实的主角,这位姗姗来迟的新首领无疑是焦点中心。更让各大家族首领对出现在眼前的这位人物不得不关注的是,他们在到场后才得到消息,并非那位名声显赫的诺曼公爵,今天将要出席会议的杜法新首领其实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诺曼先生的独生女。   肩披华贵的白色皮草,露娜身着白色的一字领亮缎礼服长裙亮相,简洁大方又不失高贵典雅。礼服上没有任何繁琐多余的装饰,仅仅是在腰胯处用金银丝线秀着杜法家族的族徽,针脚细致,明暗交替,一看便知是由顶级的绣工费时费力所绣。几缕柔软的深紫色发丝漾在她的锁骨处,线条优美的脖颈佩戴着一颗泪状宝蓝钻石,倘若说礼服的样式过于单调,这颗耀眼夺目的钻石便弥补了一切缺点。   在她身后跟着四位呈一字排开的英俊青年,身姿挺拔,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宝蓝色制服,周身散发出精英特有的气质。在这宛如深海的底衬下,前面的白色显得异常抢眼,再加上露娜美丽的面孔和某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整个会议厅呈现了足足五秒钟的静默。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在静得能听到羽毛落地、天使呼吸的声音之时,露娜的目光平稳地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张脸,很自然的,她的嘴角绽开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很荣幸,能出席这次会议。”   露娜自信地说道,以勃艮第口音这么说道。对于整个欧洲来说,这种口音都是最为高贵典雅的,仅仅只是发出声音,她就能让在座的对历史有一定常识的人清楚地想起一个事实:她是诺曼公爵的女儿,生来就有尊贵的皇家血统。她的曾曾曾祖父是国王的手足,在国王去世后,那位了不起的先代并未觊觎唾手可得的皇位,而是替国王的儿子扫清了所有叛乱,带给民众宝贵的和平。他护小王子登上了皇位,还给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把剑,传授他所有作战本领和治国方略。因此,忠贞、智慧、勇气,这些非凡的品质早就融入了杜法的骨血,整个家族以此为荣。   虽说在现代社会,“贵族”这个词汇似乎显得迂腐和老旧,但不得不说,对重视家族传统的各家族首领来说,还是具有相当的说服力。显而易见,露娜先声夺人的策略奏效了,看着她如此尊贵的仪态,一部分质疑的眼光逐渐转化为赞赏和认同。微笑着,露娜昂首前进,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入座,会议开始。   作为今天的焦点人物,会议刚一开始,年轻的杜法十八世就被洪水般的问题所淹没了。但没有任何失措,她从容又镇定地应对着各种或严肃或尖锐或调侃的问题,令在场的各家族首领再一次惊讶的是,和不同人交谈时,这为年轻的首领竟然能很自如地切换出不同的语言,意大利语、法语、英语、拉丁语、西班牙语,时不时还可以一语双关……就像真正的皇室公主那样,她掌握着好几种语言,且均熟练如母语。   表面上看,语言只是个社交问题,但不言自明的是,能对不同首领以不同的语言进行对话,这说明她对交谈的对象有着一定的了解,至少知道对方有源自哪里的血脉。于是,继年轻美丽和优雅高贵的初步印象之后,在场的首领们又暗自给眼前这位杜法新首领加上了聪颖智慧的标签,他们丝毫不怀疑,在这场会议结束后,这位和月神同名的杜法十八世将会拥有无数为之疯狂的追求者。   与在座的其他人不同,早就认识露娜的沢田纲吉心里的活动更为复杂且剧烈。没有心思提问,他最关心的问题无法在这种场合亲口问她。沉默着,他凝视着会议长桌另一端的她,就在几分钟前,当露娜以和所有人都无异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的那一瞬,沢田纲吉真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缓慢下坠。   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么?那些一起经历过的时光,已经彻底从她的记忆中抹除了么……   当然,沢田纲吉也明白这样的结果是他自作自受,可强烈的想念与情感又令他抑制不住地难受不已。曾经眼里只有他的她视他为陌生人,仅仅是这样想一想,沢田纲吉就觉得胸口胀痛得快要裂开了,就在这时,气氛融洽的空气里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杜法的确是不错的家族,不过老实说,我根本不想和穿着裙子的人商量正经事,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小丫头。”   会议室蓦地静了下来,作出如上发言的是圣波尔家族的首领,一位有着出了名顽固的年长者。据说在他家族里任职的女性都必须剪短发,穿裤装。在这位老顽固的心里,似乎一直都认为长相和穿戴华丽的女人很下品,不,或许他根本就是歧视着女性这个性别。   无礼的挑衅发言,大概是想看看杜法十八世会如何应对,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出声反驳这一言论。似乎也了解在座诸位的心态,露娜抬眸,微笑着看着那位长者,她仿佛对这位妄自尊大的男士产生了无比的好奇。   “那还真是遗憾呢,阁下,”她温柔的声音甚至带着些许甜蜜,“容我提醒一句,别忘了,您也是被穿裙子的人生出来的。”   不算多高明的说辞,可经由露娜尊贵的语调讲出来却像个高雅的笑话。安静的室内顿时爆发出一连串哄笑,圣波尔家族的首领则紧紧背靠在座椅上,面红耳赤,布满皱纹的脸孔不住地颤抖。   不需要关注着她的沢田纲吉以及任何人来救场,露娜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那个老顽固,用女性特有的话里有话的智慧。不过,就在气氛即将转好之时,失了颜面的圣波尔家族里,显然有人不乐意了,而他表现这种不满的方式也是近乎野蛮的直接。   一股杀气忽然扑面而来,包裹着火炎的剑锋划破空气直向露娜的方向劈来。正在偏头和旁人交谈的露娜似乎并未察觉,她身后的骑士也都一动不动。见此情形,沢田纲吉心里一紧,可就在他开启死气模式的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多虑了——   根本没有回头,露娜就坐在座位上,稳如磐石。她抬手,暖橙火炎从戒指里迸涌而出的那一刻似乎产生了某种形态上的变化,在“哐”地一声剧烈撞击后,圣波尔家族那位不识好歹的突袭者急速后退,然而已经迟了,他手中覆着火炎的剑居然被斩断了,右臂赫然多出一道伤口,黑色的制服染上大片血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比起突袭者,杜法十八世的反应更快,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戴在她手上的大空指环已然熄灭了。   “阁下,这种会议上不应该动手吧?您的下属未免太不懂规矩了。不过,倘若您只是想切磋一下,我可以奉陪。”   平静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圣波尔家族首领,露娜目空一切的眼神就好像他和他身后那些男人们不过是几面透明的威尼斯镜,不过是冗长无聊会议上的即兴节目,她对他们还有什么能耐感到兴致盎然。   顶着无数道目光,被击退了的男人涨红着脸,“再来!”   “你就算了,被我固态化的火炎所割伤,伤口流出的血可只有我止得住。”   停顿了一下,露娜语气淡淡地继续道,那话仿佛不是对他一个人说,而是说给整个会议厅里的人听。   “所以请记住,在挑战我、挑战杜法家族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要么死,要么做好跪下来向我求饶的准备。”   鸦雀无声,在座的诸位首领都这么盘算着,对杜法这位新首领的评价恐怕还得再追加这么一条:实力强大。而就在整个空间被沉默所充斥时,作为焦点中心的露娜笔直地看向坐在对角线另一端的人。他头顶那簇暖色调的光芒刚刚熄灭,但眸子还是和大空火炎如出一辙的颜色。   “谢谢,”笑了笑,露娜用日语诚恳地说:“非常感谢阁下的善举,彭格列十世。”   四目相对,从露娜的眼神里沢田纲吉知道,她是察觉了自己险些出手帮忙的动作。那一刻,周围的人,空间,时间,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不知持续了多久,然后,同样露出微笑,沢田纲吉说出了自首领会议开始后的第一句话。   “露娜利亚殿下,我有幸邀请您来彭格列总部做客么,以杜法家族盟友的名义?”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听到沢田纲吉的发言,所有人都不得不感叹这位教父级的首领出手太快,就在他们还处在找话题套近乎阶段的时候,人家彭格列已经要跟杜法家族结盟了。   不过,出乎首领们意料的是,三秒钟的安静后,扬了扬端正秀丽的眉毛,年轻的杜法十八世却这样回答:   “做客自然可以,至于结盟……”望着沢田纲吉的眼睛,她风轻云淡地说:“再说吧,来日方长。”   除了两位当事人及其下属,所有人都惊呆了。世界第一黑手党首领主动抛出的橄榄枝,她竟然敢不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这个杜法十八世到底是怎么想的?圣波尔家族不足为惧,可如果惹怒了彭格列……   并没有丝毫不快,更别说是恼怒了,以饱含理解的温和眼神望着露娜,沢田纲吉点了点头。   “是我冒昧了。那么,彭格列随时欢迎您。”   那声音无比温润且包容,至此,在座百分之六十的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沢田纲吉,彭格列家族的这位年轻首领,他或许爱上了杜法十八世。   ***   就在那次会议结束以后,杜法十八世的盛名迅速在黑手党界和上流圈子里流传开来,有人夸耀她月神般的美貌,有人欣赏她优雅尊贵的气质,还有人对她非凡的智慧和敏捷的身手赞不绝口……一夜之间,杜法这位新首领已然成为了一个传奇。   凭借露娜利亚·诺里斯所树立的威名,申请与杜法结盟的条约几乎要铺满整个办公桌。与此同时,在确认了年轻的杜法十八世尚是单身后,对其表现出好感的青年男子更是不计其数,仅仅是送来的花束都能铺就一大片花海。   嘴上虽然不说,得知这种事的沢田纲吉心情委实复杂难言。一方面,他为露娜在会议上出色的表现由衷地高兴,可另一方面,每每想到她或许不记得自己了,酸楚的疼痛感觉就在胸腔内化开,悄无声息的。   这一次,就连超直感都给不了沢田纲吉准确的答案。不过似乎是给了他一个试探的机会,就在三天以后,之前在首领会议上答应沢田纲吉来彭格列总部做客的露娜真的来了。而且,没有带太多人,仿佛对彭格列非常信任似的,只有罗兰一人跟随在身后保护她的安全。   家族结盟,沢田纲吉正是以这样的理由邀请露娜来彭格列总部的,可这并非是他目前真正关心的事。友好地交谈着,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边参观着彭格列基地,一边和路过的人打着招呼的露娜,渐渐地,沢田纲吉意识到,身边的女孩是真的全都忘记了。   他说自己很喜欢星星时,她没有特别的反应;他带她去看她待过的办公室,她没有特别的反应;他给她看那条在鱼缸里孤零零游着的小金鱼,她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沢田纲吉觉得拿来试探她太过残忍的风间圣主动出现在露娜眼前时,她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笑一笑,和路过的每个陌生人一模一样的态度。   尽管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沢田纲吉的心不知道有多疼。至此他总算是相信了,过去的自己,已经从露娜的脑海中被彻底抹去了。   不是无法接受,更不能责怪她,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产生这些想法,所以沢田纲吉只是纯粹地感到悲伤。将那些有可能从眸底或者眼角眉梢泄露出的感情悉数隐藏起来,在办公室里谈论完两家族结盟的可能性等相关事宜后,伪装成是忽然想到那般,沢田纲吉无意间提起了杜法家族的诅咒。   谈论其他家族的私密事是很失礼的,沢田纲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为了解决他悬在心头的那个疑问不得不这样。好在露娜并没有生气,她轻松的语气里还表达出一种理解。   “杜法历任首领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如果彭格列十世指的是这个,您大可以放心,我不受这个诅咒的束缚。具体原因一言难尽,总之我已经摆脱这个大麻烦了,”顿了一下,露娜微微扬了扬下巴,“我会好好活下去,所以您无需担心跟一个没多少年寿命的首领交好没有任何意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杜法家族还是由我说了算。”   “是吗,那就好。”   遗忘他若是露娜此生平安的代价,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亏。如果说之前的微笑全部都是强忍悲伤伪装出来的,这句话,连同沢田纲吉嘴角的笑容,无疑都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高兴,为露娜能摆脱杜法家族的诅咒、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而感到高兴,尽管面前的她好像会错了意,以为他只是在为家族的利益而庆幸。   “BOSS,是时候离开了,半小时后您还有个约会,和威斯敏特家族的那位先生共进晚餐。”   礼貌地敲了敲门,兼任杜法雨守和管家的罗兰在门口提醒道。眸光一沉,本打算邀请露娜一起吃晚餐的沢田纲吉微笑着问:   “露娜利亚殿下最近很忙么?”   “没办法,父亲大人希望我在今年内结婚,所以要去会晤相亲对象。”   相亲……   沢田纲吉完美的笑容一僵,不舒服的感觉在胸口扩散,本想抑制住那强烈的不快,不恰当的话却先一步说了出来。   “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   十分突兀的问题,语气也怪怪的。对上沢田纲吉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露娜莞尔一笑。   “您这么问……彭格列十世莫非真的像传言中那样对我动心了么?这下可麻烦了。”   棕瞳稍稍浮现出认真的神色,然而,就好像故意不让他说任何话,露娜上前一步,近距离望着沢田纲吉的脸。   “我相信一见钟情,所以在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或许会成为不错的伙伴,但是,”她认真的,一字一顿地说:“我绝对不会爱上您。”   “……”   “那么告辞了,彭格列十世。也欢迎您来杜法做客,恭候大驾。”   言毕,留下一个礼貌的笑容和诚挚的邀请,露娜转身离开。静静地目送她消失在视野里,沢田纲吉已然记不起自己刚才有没有跟她说“再见”,棕瞳看向窗台上的鱼缸,就在他出神之际,里包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为什么不拦住她,明明很在意吧?”   略显长久的一阵静默,沢田纲吉垂下眼帘,“是的,我很在意,不想让她走,更不想让她去见别的男人,但露娜已经不记得所有事了。”   “那又怎么样,”里包恩不以为然地说:“既然在意就把她追回来,有的是办法让她想起来,而且彭格列和杜法联姻也没什么坏处。”   “……”   有那么一秒,沢田纲吉眸底掠过一抹沉痛,就好像被什么刺伤了。但很快地,那份情绪就被完美地隐藏起来,沉声,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里包恩,我对露娜的喜欢跟那些东西无关,她就是她。所以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即便我也知道是对的,但那种想法是对‘喜欢’的亵渎。”   里包恩没有说话。聪明如他,大概也感觉到了,身为首领的沢田纲吉此刻内心的沉重哀伤。   “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很痛苦,但因为我伤害了露娜,现在承担起这份难受是对那一刻放下了她的我的惩罚,是我应受的。”   他收紧垂放在身侧的手,“比起再强迫她想起那些会刺伤她的回忆,还不如就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不管今后露娜喜欢的对象还是不是我,我只希望她能够幸福。”   古典乐般温和宁静的声线在办公室里悲伤地流淌开来,就在沢田纲吉缓缓抬眸时,走廊里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十代目,五月让我来转告,请务必把傍晚到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云守夫人,”看着既像高兴又像生气总之表情有些别扭的狱寺,沢田纲吉询问道:“云雀学长来意大利了?”   “还没见他,只见到了五月。她说先前被十代目救过一次,所以要还你一个人情,听说杜法十八世要去约会,五月就以一起吃饭为由把她留下了。真是不可思议,架子那么大的人居然肯听五月的……”   这时,沢田纲吉恍然想起,露娜的确是五月小姐的铁杆粉丝。或许,他有事情求云雀学长帮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露娜殿下帅么?嗯,最爱的女儿五月酱以一号神助攻身份登场~心塞中的270快去求助!   下章是喜闻乐见的神展开,欢迎小天使们留评给阿飘速更的动力_(:з」∠)_ ☆、幸福的深度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感谢一下云守夫人。出于她的关系,露娜不仅推掉了先前的那次相亲约会留下来吃饭,造访彭格列的次数也渐渐变多了。   以自家旦那严厉声明不让她到处乱走为由,五月总是把和露娜约见的地点定在彭格列总部,两人一起边喝下午茶边聊天,偶尔还会在庭院里散散步、骑骑马。比起彭格列家族的其他人,露娜对待五月的态度明显要热情得多,而五月自身的气场又完全不输给身为家族首领的她,两位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相处起来没有任何别扭,没过几天就成为了闺蜜级好友。   虽然杜法十八世来这里是为了见五月而非沢田纲吉,可毕竟是在彭格列的地盘,沢田纲吉自然可以假装不期而遇地和露娜碰面,哪怕每次只是打个招呼、闲聊几句,却也能稍微拉近一些距离。在短短两周左右的时间里,沢田纲吉最大的收获就是,露娜终于不再叫他“彭格列十世”了。   “又见面了,沢田先生。不过我今天不是来见五月小姐,而是找你签订同盟条约。”   嘴角浮现出公主般高贵的笑容,露娜的出现似乎让彭格列首领办公室在一瞬间亮了起来。而听到经由她的嘴巴唤出的新称呼时,仅仅是这么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变化,沢田纲吉也打心眼里觉得高兴。他忽然想到了从前,想到了她曾经因为他不经意间喊出的一声“露娜”而欣喜得像个孩子的雀跃表情。直到现在,沢田纲吉才彻底理解了她当时的心情。   纵使压抑着心底的情感,沢田纲吉眸底的温柔却更胜平常,“这是我的荣幸,我一直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对上露娜蓝中沁紫的清澈眼睛,他念她名字的口吻仿佛轻柔聚合的云,“露娜小姐。”   没有排斥沢田纲吉这个自作主张的称呼,露娜向他伸出戴着刺绣白手套的手,微笑着等待他来握。尽管心知肚明这只是象征着“合作愉快”的社交性握手,在握住她的手的一瞬间,沢田纲吉还是听到了从自己胸口里传来的剧烈鼓动,更奇异的是,真的有一股好似电流的感觉贯穿了全身。   恐怕是他不小心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克制着心中强烈的感情,沢田纲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犹如遭到了电击,前一秒还从容镇定的露娜猛地把手抽了回去。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抬眸,映入他视野里的那张漂亮的脸孔既不是困惑也不是惊讶更不是恐惧,在露娜脸上一闪而过却被沢田纲吉尽数捕捉的情绪,竟然会是……懊恼?   “失礼了,沢田先生。刚才大概是被静电打到了。”   “……”   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恢复了平静表情的露娜,沢田纲吉忽然觉得,在她面前沉睡了许久的超直感,仿佛在这一刻苏醒了。不仅如此,他还意识到,从他和露娜握手之时就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的突兀心跳声,似乎并不是属于他一人的。   ——那是,两颗心脏同时震动的声音。   某个带着灼热温度的猜想在沢田纲吉脑海中缓慢呈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办公桌对面的露娜,他希望能再次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支持他猜测的证据。然而,就在两人的目光交汇时,走廊上响起带着浓郁意大利风格的愉快声音,听音色似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哟,BOSS,好久不见了。”   出现在门口的少年穿着奶牛图案的衬衣和黑色西装,无论是他脸上慵懒自在的表情,还是讲话的语气,亦或是站立的姿势,都显现出一种远超他实际年龄的绅士感觉。   “蓝波,好久不见。”   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沢田纲吉露出兄长般温润柔和的表情,跟蓝波打了个招呼,他向露娜介绍道:“这是蓝波,彭格列家族的雷守。”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露娜微笑着冲门口的少年点头致意。简单地和蓝波打了个招呼后,她看向沢田纲吉,以十分善解人意的口吻说:“想必沢田先生还有家族事务要处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结盟的事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她的眼神,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速和语气都颇为从容,就好像当真是在为沢田纲吉考虑。言毕,转过身,不等沢田纲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露娜就迈步向门口走去,然而,还没能走出办公室的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忽然对准了她的眉心。   “站着别动,杜法十八世。”   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犹如亡灵般悄无声息出场的里包恩此刻就堵在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门口,举着手里的枪拦住了正打算离开的露娜。表情有约莫几分之一秒的短暂凝滞,露娜的脸色一沉,整个人散发出刺寒般凛冽的气场。   “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先生么?请问阁下这是做什么?”   冷如冰柱的眼神扫过直冲着自己的枪口,平白无故受到如此“礼遇”的露娜显然非常不快。跟那双无机质的黑眸对视了两秒,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她只是凉凉道:   “这该不会是你们彭格列特别的待客之道吧,沢田先生?”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里包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同时他也非常清楚,里包恩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他之所以这样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过,眼下这种局面……   “蓝波,把火箭筒拿出来。”   既不回答露娜的问题,也不理会微微皱眉的沢田纲吉,里包恩干脆利落地命令道。听到这句话,沢田纲吉这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而露娜的眼神则变得更加锐利了。   姑且不管里包恩打算做什么,毕竟身为杜法家族的首领,被人这样用枪无礼地指着实在有失尊严。在冷静的发问被无视掉后,露娜戴在指间的大空指环上有澄净的橙色火炎无声燃起。   “我只说一遍,里包恩先生,请把你手上的东西移开。”   紧盯着里包恩黑漆漆的眼睛,若有若无的杀气随着露娜一字一顿道出的话语缓缓渗透进空气中。这一次,露娜的话有了回复,神色没有丝毫动摇,里包恩稳稳地说:   “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希望杜法十八世能够配合。”   配合?露娜蹙起眉,很显然对这一说辞并不满意,“恕我实在想象不来您有什么好意。”   “等一下你就懂了。不想受伤就放聪明,一旦被我这样用枪指着,就连沢田纲吉也要仔细考虑一下到底该不该乱动。”   冷冰冰的枪口未移动分毫,目光折向后方,里包恩的语气染上些许不耐烦。   “蓝波,我数到三,再不拿出来就一枪嘣了你。”   “其实吧,那个不是……”   挠了挠蓬松柔软的头发,再一次被点了名的蓝波少年似乎有些为难。不过,看到里包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耸了耸肩膀,他还是拿出了对方指定的东西。   然后,下一秒,那个火箭筒模样的东西直冲露娜站定的方向飞了过来。由于被里包恩的枪胁迫着无法顺利躲闪,只听“砰”地一声,被火箭筒精准打中的露娜,她的身影即刻被一片粉色的烟雾所包围了。   ***   身体被失重的感觉所包裹,轻飘飘的,在犹如时间长河的神秘隧道里极速坠落了几秒钟后,当露娜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了这样的景象——   连绵不绝的纯白花朵,随风飘散着芬芳,在头顶丝.绒般轻快明朗的蔚空映衬下,那广袤无垠的纯白色花海看上去甚至闪动着光芒。宛如梦幻般的美丽景致,让露娜一时难以分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波维诺家族的十年后火箭筒,露娜在学习黑手党内部的常识时对这个东西也略有耳闻,虽然尚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想到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恐怕是未来的世界,露娜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这个时候的世界,自己早就不存在了。因为不可能活过三十岁的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十年后”……   尽管的确是件悲伤的事,由于那是露娜自己所选择的命运,想起来倒也觉得坦然。知道十年后火箭筒对调的时间仅有五分钟,露娜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决定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心态欣赏一下眼前这难得的景色。不过,正当她打算迈步向花田深处走去时,后方的花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么?   侧过身,露娜警惕地看向不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茂密的花丛再次摇晃了几下,忽然,有个小小的身影从花丛里钻了出来。   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衣和背带裤,那是一个目测不超过五岁的小男孩,他有着一头毛茸茸的浅棕色头发,带着婴儿肥的白皙小脸上,那双蓝紫色的大眼睛好像钻石一样亮晶晶的。 似乎一点儿也不认生,就在看到露娜的那一瞬间,小男孩主动朝她小跑过来,站定在露娜脚边后,他一脸委屈地仰起头,竟然伸出双臂对着她做了一个“抱抱”的动作。   好可爱的小孩,这是露娜的第一反应。落向小家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软放柔,就在露娜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得有些面熟时,一道隐约带着哭腔的软糯童声犹如一道惊雷在露娜的耳畔炸开——   “妈妈~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吖。”   抚上小男孩头顶的手猛地一顿,露娜的表情骤然凝固了。毫无疑问,她是被“妈妈”这个称呼给惊到了。   “爸爸说你坐上银河铁道的列车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妈妈好坏,为什么不带我去……”   不知道是因为露娜没有抱他还是想到了其他难过的事,又说了两句,小男孩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看着他沾满了泪水的粉嫩小脸,露娜的心口一下子变得好难受。   “乖,不要哭了……好孩子是不会哭鼻子的……”   本能地觉得这个孩子无比亲切,尽管露娜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他。蹲下.身来,她掏出手帕,温柔替他拭去脸颊上的眼泪。然而,就在这时,露娜的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成片的白色花海中静静地望着这边,他的周身仿佛勾勒着一层温馨的光辉。   那是沢田纲吉。准确来说应该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是她水原露娜此生,本不可能见得到的沢田纲吉。   “露娜。”   她听到他轻轻地叫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和她所熟知的一样温柔,可偏偏那一刻,她连抬头看向他的勇气都没有。   “妈妈?爸爸在叫你呢。”   兴许是小孩子天生的敏感,方才还哭个不停的小男孩看着模样有些古怪的露娜,眼泪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忧虑,“为什么不理他,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难怪她会觉得这孩子看起来面熟,除了瞳色外,他根本就是沢田纲吉的翻版。   露娜自己最为清楚了,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沢田纲吉,即便发生了那件事,她也从来没有恨过他,她记忆里的他仍旧是闪闪发光的。可既然她拒绝了沉眠七十六年的计划,她就无法活过三十岁,与其让心爱的人承受她逝去的痛苦,露娜宁愿在有生之年看到沢田纲吉重新找到新的幸福。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未来?她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喜欢他的心情永久封印么,为什么还会跟他结婚?为什么还会有小宝宝?最揪心的是这么可爱的他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妈妈了,他的傻瓜爸爸还骗他说妈妈去旅行了……   太差劲了!实在是太差劲了!   喉咙发热,鼻腔涌上酸涩的情绪,能够坦然面对短命诅咒的露娜在这一刻却忽然好想大哭一场。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在下一秒,柔和的阴影从上方投落而下,露娜憋住泪水抬起头,蹲在她面前,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正温柔地望着她,对她微笑。   “又见到露娜了,好幸福啊。”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露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温柔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改变,未来的沢田纲吉握住了露娜的手,用柔和到极致的眼神望着脸上满是泪水的露娜。然后,就好像知道她为什么哭一样,他轻柔地说:   “没有逞强,露娜,这是我真实的想法。不要担心我会悲伤,露娜留给了我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很高兴,露娜一直都在我心里,一直在我身边,因为怀抱着这份怀念,我的世界从来不曾孤单过。”   出不了声,露娜垂下眉梢,流露出太久都没在脸上显现过的脆弱表情。伴随着轻微颤抖,她以全副身心聆听着来自未来的沢田纲吉的那些话。   “虽然没能一直在一起,虽然也很舍不得露娜,但和露娜一起那些短暂的时光里,到处都散落着瞬间的幸福与感动。这或许像黎明到来就消失无踪的星星一样虚幻,但是那些细微的光芒却会在心中继续闪烁。”   未来时空的沢田纲吉更用力地握紧了露娜的手,笑着说出了他的心情。   那是纯粹的,理所当然的,一直都想要亲口这么对她说的话——   “我爱你,露娜。你给了我那么多闪烁的星星,让我的世界变得如此美好,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过得这么幸福。能和露娜相遇,能够被露娜爱着,能够爱着露娜,这一切就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所以……”   那是温柔得足以融化一切的声音,仿佛带着能够引出人心底最真实想法的魔力。然而,五分钟时间悄然流逝。没能听完他的话、甚至来不及再看小宝宝一眼,露娜的身影就被再一次腾起的粉红色烟雾所笼罩,消失在未来那片白色的花海中,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交代一下露娜为什么假装不认识270。   阿飘提示一下,蓝波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打中露娜的根本不是十年后火箭筒,它是新研制出的五年后火箭筒。嗯,五年后。   里包恩是打头阵的神助攻,五月两章后助攻~   PS:感谢阿绿小天使,沢田软夫人和沢田兰夫人的地雷,果然你们爱看夫君变帅气的戏码,嗯,从这章开始他会一路帅到完结【喂 ☆、守望的理由   彭格列首领办公室内充斥着异常凝重的气氛,就在这个时空的露娜去往未来后,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粉红色的烟雾消散,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人出现。根本不需要出声询问原因,在场三位了解波维诺家族火箭筒性能的人都很清楚,眼下这种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存在的人是无法被交换回来的,未来那个时空已经没有露娜了。   之所以用那种极端的方式胁迫了身为杜法十八世的露娜,里包恩就是想要看看她是否说了谎,也就是说,在他的猜想中本来就有十年后的她已经死亡的这条可能性。然而,当蓝波犹豫着说出某个事实后,就连里包恩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打中杜法十八世的并不是十年后火箭筒,而是经过尝试新研制出的五年后火箭筒,我今天就是来向BOSS汇报成果……”   尚不清楚露娜对沢田纲吉的特殊意义,停顿了片刻,蓝波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即便是五年后,那位杜法十八世也才不到三十岁吧,看来有关杜法家族的那个传言是真的。”   没有说话,沢田纲吉的棕瞳静静地凝视着露娜消失不见的地方。伴随着锥心的痛楚,他脑海中忽然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回响开来。   ——“最近一次的哈雷彗星出现在1986年。假设1986年的时候,你十五岁,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看到了它,爱了它,无法忘了它,还想再见它,你就要努力活到九十一岁。”   ——“我从初代杜法的典籍中找到了打破‘诅咒’的方法,并且证明了它的可行性。但是,如果要对露娜施行这一方法,她必须沉睡至少七十六年才会苏醒。因此,一旦启动了这一计划,彭格列十世,你此生不可能再见到醒着的她了。”   ——“因为它的施行需要被施行者意愿上的同意,否则就无法成功。当我发现她喜欢你的时候,就预感到你的存在会成为这一计划的绊脚石,即使不去问她我也知道,那孩子宁愿少活几年也不愿意与你分开。我也尝试过去删除她脑海中有关你的记忆,却发现那是徒劳的。那孩子脑海中的你是闪着光辉的,跟周遭的景象截然不同,我根本无法删除。”   ——“你对她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然而对我这个父亲来说,你却是露娜记忆里的病毒,倘若无法抹消掉你身上的光亮,不愿配合那一计划的她,即便是在药物的帮助下也只有几年好活。比起救活她再启动计划,我决定直接让她进入沉眠状态,从今天开始,那个计划就会启动。”   ——“杜法历任首领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如果彭格列十世指的是这个,您大可以放心,我不受这个诅咒的束缚。具体原因一言难尽,总之我已经摆脱这个大麻烦了,我会好好活下去,所以您无需担心跟一个没多少年寿命的首领交好没有任何意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杜法家族还是由我说了算。”   根本无需动用精明的头脑去分析推敲,沢田纲吉全都明白了。   露娜为什么没有按照诺曼先生的计划沉眠,为什么要假装不记得他,困扰着他这么多天的疑问,全部在这一刻、在沢田纲吉最不忍接受的悲怆现实下迎刃而解。   “里包恩,蓝波,”垂着眼眸,沢田纲吉似乎是想掩盖眼底浮现出的深沉哀伤,“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她说。”   ……   五分钟后,当露娜回来时,办公室里只有沢田纲吉一个人在。   纵使察觉出周遭的气氛有些古怪,由于满脑子都装着未来那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状况,思绪已然呈现混乱的她很难顾及得到这边发生了什么。简而言之就是,她没想到沢田纲吉已经知道未来的她已经不在了。   露娜不知道她的眼眶是不是还泛着红,但她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待召唤她回来的那股粉红色烟雾彻底消散时,像高贵的白天鹅那样环顾了一下四周,她沉下嗓音,以饱含威仪的眼神注视着距自己几步之遥的沢田纲吉。   “想不到彭格列家族这么无礼,看来与阁下缔结盟约的事我需要再多花点儿时间仔细考虑了。”   就好像是耗尽了全部的耐心那般,抛出这句话,露娜不等沢田纲吉回答就利落地转身离开。可令她心里微惊的是,她再一次被拦了下来,不是里包恩,这一次不让她走的人是沢田纲吉。   白皙纤细的手腕被他紧紧地攥住,沢田纲吉覆着一丝隐痛的棕眸定定地看住她,那毫不动摇的笔直目光简直像是要把露娜看透似的。   “彭格列十世,这是什么意思?给我松开!”   如果说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只是令露娜的内心开始慌乱不已,下一秒,沢田纲吉说出的那句话却让她的心脏在一瞬间发出怦然巨响。   “……露娜。”   垂下眉梢,唤出她名字的沢田纲吉感到胸口胀得满满的,疼痛得就要胀裂似的,“不要再假装了,我都知道了。”   瞪视着他的露娜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抿紧了嘴巴,她的表情好像快要哭了。但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露娜立刻又恢复了冷静的神色,冷冷地望着沢田纲吉,意识到了某个关键问题的她蹙起眉头。   “知道我活不过三十岁么?那又如何,这种事情似乎跟阁下没有关系吧?大不了彭格列不要跟短命的杜法结盟就好,我是无所谓。”   以带刺的尖锐语气说完,露娜试图甩开沢田纲吉的手,但对方覆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反而越来越紧了。   “怎么没关系,露娜明明就记得我。因为记着我所以才不愿意实施那个计划,难道不是么?”   沢田纲吉语气平静地说着,却又以坚决不容许对方逃避的认真眼神望向她,“结盟与否我也无所谓,但是露娜,跟我结婚。”   身体一震,露娜瞬间愣住了。但才一转眼,她的表情就转变为烈火般的恨意。那是沢田纲吉先前从未在露娜脸上见到过的表情。   “别自以为是了,沢田纲吉!记着你是因为讨厌你讨厌到了骨子里,我是为了看你后悔自责的样子才拒绝那个计划的!”   白皙的脸颊由于情绪激动而泛红,露娜怒声大叫道:“还说什么结婚,简直笑死人了!别说这种不可能的事了,你的罪恶感就那么薄弱么?不记得你和你的彭格列对我做过什么残忍的事了么?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的!”   犹如狂风暴雨般激烈的声音从露娜纤弱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然而,尽管那发言听起来如此尖锐刺耳,沢田纲吉的眼神和表情也没有丝毫动摇。垂下眸光,笔直地迎上露娜的视线,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忍和疼惜。   “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露娜……你为什么要哭呢?”   眼泪不知不觉中在露娜脸上汇成湍急的河流,待沢田纲吉染着哀伤的温和音色传来,她才知道自己就要溃不成军。用力摇头,像是要否定自己内心的真实,露娜一边向后退着一边拼命地摇头。   “我是在后悔遇到你,我就是讨厌你!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我的时光回溯能力没有限制,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认识你,沢田纲吉,我最讨厌你了!”   仿佛没有听到那些针尖般硬冷锐利的话语,一步步靠近着不住挣扎着后退的露娜,直到她的身体贴上背后的墙壁无路可退的时候,沢田纲吉低头看着她的脸。   “是么?露娜既然已经这么讨厌我了,那再表现得惹人讨厌一些也都无所谓了。”   松开了攥着露娜手腕的手,沢田纲吉用身体和双手把她封在自己面前。贴有印花壁纸的墙壁渗来些许凉意,露娜竭力隐藏着脆弱的双眸近距离映出他的面孔,有些悲伤,又带着一丝非同寻常的危险感觉。   “讨厌我也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喜欢露娜就够了。杜法就和彭格列联姻吧,如果还有其他人想和露娜结婚,那就是与彭格列为敌,我愿意奉陪。”   沢田纲吉的眼神,过分靠近的距离,还有他这番少有的霸道宣言,无不令露娜的心脏剧烈鼓动。紧接着,没有任何预兆,沢田纲吉忽然俯身,吻住了露娜轻轻颤动的嘴唇。   ……!   冰冷唇瓣上覆上的温热触感令露娜的大脑“嗡”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状况后,露娜用尽全力将沢田纲吉推开,随即便抬起手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沢田纲吉左侧的脸颊立刻变红了。睁大眼睛瞪着他,露娜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离我远点儿,沢田纲吉。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让你手无寸铁的侵犯我的世界了……”   刻意忽略了手掌和心中那火辣辣的疼痛感,露娜看向沢田纲吉的表情充满了盛怒、痛苦和怨恨,那双冷如冰柱的视线几乎要将他射穿。既没有露出受伤的眼神,更没有恼怒,沢田纲吉只是望着露娜,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可又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就好像再也不想见到那张脸似的,死死咬住嘴唇,露娜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露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彭格列基地的,她只知道她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出了大门,家族的车子就等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坐进了车里,露娜看向窗外。从眼前开过的车辆,每张陌生的面孔,每个变换的光影,全都渐渐模糊,好似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胸口好疼,打过沢田纲吉的手更疼,好难过,难过得几乎没办法呼吸,但是,她偏偏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在难过,更不可以哭。   回到杜法总部,一路上都是行礼问好的下属。头也不抬,昂首挺胸向前走,露娜以一副高冷的态度假装自己没有受伤。然而,就在她即将到达那个只属于她的小空间时,在杜法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露娜撞上了一个人。既没有道歉更没有走开,那个人伸出微凉的手贴在露娜的额头上。   “……我们家小公主有什么心事么?”   清冷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落下,露娜抬起头,诺曼公爵正垂下修长的眼眸注视着她,苍白冷峻的面孔覆着一层浅浅的无奈和慈爱。   鼻子一酸,在父爱的关怀之下,露娜好像一下子卸下了所有防备变得脆弱不堪。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诺曼带着强忍哭声的露娜来到了他专属的那间书房。   “在这里哭就不会被别人看见,但是露娜,只允许你哭一小会儿。”   那温醇的嗓音这么一说,露娜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溃堤。虽然诺曼公爵不许她哭太久,足足有半小时的时间露娜都在吸着鼻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滚落下来,纷纷打湿了裙摆。   从复活之日起,纵使遇到再艰难的事,露娜也一次都没有哭过,哪怕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也从来不哭。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悲伤总是有限的,深知这一点,以全副身心疼惜着女儿的诺曼静静地等候她全部发泄出来。   拉着厚厚窗帘的古朴书房里,壁炉中燃烧跳动的火焰将整个房间染上温暖的色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露娜终于停止了哭泣后,望着她肿得像小核桃一样的眼睛,诺曼淡淡地说出了他思虑良久的事。   “我不看好沢田纲吉,可如果露娜非他不可,我愿意妥协。”   难过得垂下眉梢,听到父亲这句话的露娜脸上没有半分喜悦,摇了摇头,她喃喃地说:   “不可以,我只有那么短的时间,如果和他在一起,等我走后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么?换位思考一下,‘他不在’这三个字我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好疼,看着我死纲吉该有多难过啊,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我不想他难过第二次了。”   回应这伤感发言的是漫长的一片静默,诺曼如同沉眠般阖上眼眸,很久之后才道:“我当时对沢田纲吉说,我女儿是要多爱他才能原谅他。不止不恨他,还为了能再次见到他而放弃长久活下去的机会,现在又是这样……我真的被你打败了。”   “对不起,父亲……”   深知辜负了他多年的心血,露娜轻轻说。摆了摆手,诺曼露出释然的表情。   “不过也很不错,此生能遇到如此喜欢的人,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幸事。虽然这份幸福可能过于短暂,要知道,有时候,幸福太漫长就不太像幸福了,正是因为短暂,幸福更显得弥足珍贵。事已至此,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未来的他不是已经给了你答案么,比起悲伤,他收获得更多。”   “我当然也想和他在一起,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这种事我想一想都会开心得掉眼泪。”   好像在诉说着只能在梦境里实现的事,露娜的眼神有些闪亮,却也哀伤而虚幻。话语顿了顿,她神情寂寥地低下头,语气中充满了不忍,“可是,并不是这么简单。我身上流着杜法家族受到诅咒的血,跟他在一起,以后的小宝宝也会和我一样。除了要承受我不在的痛楚,我们的孩子或许也比他还离开得早,那样的话,纲吉他……太可怜了……”   无法反驳这一客观存在的残酷事实,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诺曼沉默了。   “所以,就这样吧。”   像是对父亲说,又像是对自己,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露娜努力地挤出笑容,“有生之年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就这样吧。”   是的,这样就足够了。   ……   一直到傍晚时分,露娜才离开了书房,临走前还从书柜里取出了一本《银河铁道之夜》。   晚上,处理完一部分家族文件的露娜召唤出老虎形态的兹纳,靠着它坐在卧室的床上。正准备读这个故事时,有轻叩门扉的声音传来。将书搁在手边,露娜应了一声,担任着管家的罗兰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走了进来,将它稳稳地放下后,本该就这此离开的他忽然将目光定格在露娜脸上。   “怎么?”   注意到露娜红肿得有些不像话的眼睛,他忍不住关心地询问,“殿下,您的眼睛……”   通常情况下,在等级森严的杜法家族,身为“骑士”的人是不可以对自家BOSS评头论足的,更不能进BOSS的卧室。不过罗兰算是例外,因为他不仅是杜法家族的雨守兼管家,又是教授露娜法语和攻击术的老师,同时还跟她有那么一丁点儿勉强算得上兄长关系的血缘。   “看到一个感人的故事,所以不小心哭了。”举起手边的书示意了一下,露娜镇定自若地答道。   “《银河铁道之夜》么?”   “嗯,就是乔班尼和康潘内鲁拉一起踏向银河铁道路程的童话故事。”   湛蓝色的眸底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很显然是读过这个故事,纵使罗兰也认可它是个好故事,却不觉得这个故事具备让自家BOSS哭成这样的杀伤力。   于是,本着对公主殿下无尚的关心和爱戴,希望能替她分忧的他不动声色地动用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在读出困扰露娜的真实原因和那句“死妹控,大晚上的赶紧从我的卧室里出去”后,象征性地咳嗽了一声,罗兰露出优雅温和的微笑。   “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不过要记得趁热喝牛奶,睡个好觉。”   “知道了罗兰。谢谢你,晚安。”   很配合地端起床头热度刚刚好的牛奶,露娜点头回答的样子罕见地带着点儿天真可爱。从房间里退出来,回想到几小时前收到的那封署名“彭格列十世”的秘密信件,罗兰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露娜殿下担任首领后杜法家族出现的第一个“叛徒”。   到底要不要写一份呢,有关自家BOSS真实想法的报告书……   望着窗外夜幕中漫天闪烁地繁星,罗兰纠结地想。   . 作者有话要说:  270,脸疼么?既然知道了真相270就会采取攻势了,下章欢脱起来,另有各大神助攻和27软兔子上线。   关于露娜活不过30岁的设定,阿飘是不会改的,即便有读者觉得虐。不想写烂大街的结局,我觉得这样的感情更显弥足珍贵。承诺了是HE就一定是,看到完结章绝对不会让大家心塞,阿飘写同人从来不会BE结尾,正文里也写不到露娜死亡,那个只在某个番外出现。对于实在不能接受露娜早死的读者我会设置一个“希望”给你们,后文见。 ☆、未改的宣言   次日清早醒来后,露娜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小狗形态的兹纳道歉。   即便喝了安神助眠的牛奶,露娜也没能睡个好觉。看完了《银河铁道之夜》,她半夜里做梦了。梦到了未来的沢田纲吉,还梦到了小宝宝,小宝宝一边哭鼻子一边拽着她的衣服,说:“爸爸说你坐上银河铁道的列车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妈妈好坏,为什么不带我去……”于是,露娜就在睡梦中抱着兹纳哭了,眼泪把兹纳的毛都给弄湿了。   露娜知道,兹纳肯定很难受,但乖巧的它和自己是心灵相通的,所以它并不吵闹,而是任由她抱着,用它独有的方式来安慰它不争气的主人。除了“对不起”,露娜也很想跟它说声“谢谢”,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被温柔抚摸着小脑袋的兹纳眼睛忽然亮了亮。“汪汪汪”地叫了几声,它甩着身上的毛一下子从床上窜了下来,使劲地挠着卧室的门,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难倒是想上厕所了?露娜这么猜测着,下床为兹纳打开了门,但小家伙没有离开,而是围着露娜兴奋地转了几圈,然后又朝前跑几步。看出这是兹纳要带她去什么地方,温柔地对小家伙笑了笑,露娜配合地跟上了它。   小狗的嗅觉比人类要灵敏多了,露娜本以为兹纳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然而,跟着它穿过几个大厅和走廊后,在小家伙满足地停下步子后,露娜一抬头,竟是看到了静静站在那里的沢田纲吉。就在他脚边,外形酷似小狮子的纳兹也在,两个主人都还没动,兹纳和纳兹欢快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就好像分离了多年的好伙伴那样朝对方跑了过去。   “露娜,早安。”   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那样,沢田纲吉覆着一层温馨暖意的棕眸静静停落在露娜脸上,那嗓音太过温润柔和,竟会让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不过,事实上,真正怔忪的人是沢田纲吉才对。刚刚睡起来的露娜还穿着长及脚踝的纯白色睡裙,睡衣以精巧细腻的镂空和绣花图案加以装饰,复古的超大领口,可爱的泡泡袖。古典气息浓郁的维多利亚皇家款式让她看起来宛如本应生活在童话世界中的公主,纯真,美丽,梦幻。总觉得再这么看着露娜自己会变得奇怪,为了不失态,沢田纲吉才率先出声向她打招呼。   没想到一醒来就能看到沢田纲吉,更没想到一醒来就能听见他对自己说“早安”,露娜心里真的好高兴。可是,她不能表露真实的心情,只得压抑住足以让她泪流满面的欢喜。没有回应他,露娜冷冷地望着沢田纲吉,那眼神就好像他是个没礼貌的不速之客。   温柔到极致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棕瞳,闪烁着尊贵光芒的冷冽紫眸,不说话,相隔三四米距离的两人,视线就这么纠结着。好在没过多久,一个貌似解围的清润嗓音从后方响起,听出那是罗兰,知道和沢田纲吉单独面对面的局面被打破了,大感庆幸的同时,露娜心里掠过一丝矛盾的失落。   “就说为什么找不到您,原来在这里。BOSS,小心着凉。”   露出安心的表情,罗兰迈着优雅的步伐向露娜走来,很自然地脱下了自己的制服外套,以庄重又柔和的动作将它披在露娜身上。看着这一幕,虽然表面上并未表露出任何痕迹,沢田纲吉心里却泛起诡异的不快,胸口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罗兰的目光跟他有瞬间的交汇。随后,就好像是故意的,恭敬地退立在露娜右手边的罗兰柔声道:   “您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就算真的很美也不能……不,正是因为很美才不能这样出来,整个早晨我都沐浴在阳光中,可是只在此时才觉得目眩。BOSS,也请您为属下们的眼睛考虑一下吧?”   杜法家族的男人们都擅长讲这种话,他们总能把调情变成一门高雅的艺术。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制服外套,露娜对罗兰笑笑,紧张的心情好似因他不惹人讨厌的恭维得到了镇定。   “沢田先生,您今天来杜法有何贵干?”   似乎是找回了家族首领的威仪,露娜微抬下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沢田纲吉给出的答案非常简单,也坦率。   “我来见你。”   心弦猛地被人拨动了一下,露娜竭力不显露出自己的感情,“见我?但是怎么办,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沢田先生。罗兰,送客。”   镇定地说完,露娜转身就准备逃走。可偏偏就在这时,正在和纳兹亲昵地玩耍着的小兹纳“呜呜呜”地叫了起来,那声音既像撒娇又像哀求,好像非常不愿意露娜离开。   “露娜,”沢田纲吉轻唤她的名字,“纳兹是跟我心意相通的,所以,兹纳也是……”   这一点露娜当然明白,但绝对不能让沢田纲吉说出来。顿住脚步,露娜回过头来,纵使心里千万个舍不得,她还是狠下心来,对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兹纳厉声道:   “还不跟上,兹纳!”   耸拉下耳朵,被亲亲主人吼了的兹纳瞬间变得眼泪汪汪。看到小伙伴伤心难过了,纳兹也露出忧伤的眼神,舔了舔兹纳的脸,一副要好得不得了的样子。看着这样的它们,露娜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恶毒的大坏蛋,可是……   “兹纳,如果露娜也可以再这么叫我就好了。”   垂下眸光,沢田纲吉神情寂寥地如是说。那一刻,露娜毫不困难地回想起那一天,他们两个人在大雨中、在人海茫茫中寻找小狗的情景;想起那一天,风雨停歇、繁星点染夜幕时,她说自己想要相信信任的力量,而他则告诉她他的名字……那些过去太过美好,就好像闪着光芒,无论多久都不曾褪色。   然而,她不能交出自己的心意,不能前功尽弃。遮蔽在长长袖口中的手悄然捏紧,就在露娜决定无视一切就这么大步走开时,走廊上冷不丁响起了疑似手机震动的声音。整个空间静了一瞬,手机的主人沢田纲吉将它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来,摁下了接听键。   对露娜来说,这无疑是离开的大好机会,奇怪的是,她竟然站着没有动。为自己的行为困惑了两秒,露娜这才发觉这是她养成的习惯,她当真是无可救药,每当沢田纲吉接电话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替他担心,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该说不好的预感更容易成为现实么?   听不到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但沢田纲吉一下子变得无比严峻的表情却让露娜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更能佐证她这种想法的是,对电话的内容只字未提,不肯轻易离开的沢田纲吉挂断电话后就立刻告辞了,而他走路的步幅和速率竟是匆忙得让露娜感到不安。   十指冰凉,露娜的眉眼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忧虑。余光一瞥,在察觉到身侧的罗兰那凝重的表情后,露娜沉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罗兰?你读到了?”   “是,殿下。”轻皱了一下眉头,罗兰颔首:“彭格列总部出了乱子,那位云守大人好像做出了不得了的事。”   云守先生,是五月小姐的丈夫么?   “云雀先生做了什么?”   作为“最强云守”,云雀恭弥这个名字在整个黑手党都如雷贯耳,再加上露娜之前还亲眼见过他,对他究竟有多危险也算有着深刻的认识。不过他不是彭格列的守护者之一么,为什么会令自家总部出乱子?   “恐怕是……”罗兰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叛乱。”   听到这个惊人的字眼,露娜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的态度,“虽说行事风格有些肆意,经常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但云雀先生似乎不是彭格列的敌人,大概是个误会。”   倒不是说露娜对云雀恭弥有多了解,只是在和五月小姐聊天时偶尔听说过他的事,总觉得对方不会是那种人。   “话虽如此,可正是因为那位云守太过随性,反而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吧?再说了,殿下应该知道,彭格列家族在初代时期就发生过叛乱,而且我们家族不也出现过相同的事么?叛乱的守护者一夜之间血洗家族的惨案……看彭格列十世刚才的表情,我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   如果说露娜前一秒还能以理性的眼光来思考,被罗兰提及的自己家族的血腥往事,却让她后背攀升起毛骨悚然的战栗感。静默了整整两分钟后,露娜沉声命令道:   “罗兰,去备车。”   “殿下,您这是要出门?”惊讶地看着气场有了微妙变化的露娜,罗兰顿了一下,皱起眉头,“您要去彭格列?不行,太危险了!”   就好像压根没听见罗兰在说什么,露娜没回答。   “为什么要去?您是杜法家族的首领,他们彭格列会如何与殿下您无关!”   “怎么没关系!”   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露娜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我……我还打算和他们结盟,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就麻烦了。对,因为这不是我们家族的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不许惊动大家。”   “您说一个人?公爵大人和其他守护者会杀了我的……”   罗兰的语气和表情都有点儿复杂,事态紧急,深知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的露娜转身疾步向基地外走去。   “我说殿下,您……”   “不要再拦了,我必须去!”   头也不回,露娜的声音里显露出明显的焦躁。湛蓝色的眸底掠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罗兰故意用沮丧的声音小声提醒。   “不是阻拦您,但是殿下,做援军的话,我觉得您先回卧室换身衣服会比较好。”   低头看了一眼穿在身上的低胸睡裙,露娜默了。   ***   面目全非的彭格列基地,还没从车上下来,露娜远远地就瞥见了那片成山的废墟。   约莫半年以前,彭格列基地就曾因为露娜的愚蠢被破坏过一次,眼见这比那一次还要惨烈的景象,露娜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不过,比起心疼这些可以重新再造的基础设施,露娜最为担心的还是沢田纲吉的安危。从车里冲出来,知道身为家族首领的他肯定会站在风暴的最中心,露娜凭着敏锐的听觉朝最为吵闹的地方找去。在亲眼看到了一路或死或伤的彭格列家族成员后,露娜终于找到了她渴望见到的人。   沢田纲吉,正在和那位云守先生激战的沢田纲吉,紧紧皱着眉头,他头顶上方燃着一丛净澈的橙色火炎。不只他一个,在他身边还有身为岚守的狱寺先生和雨守山本先生,就在目光穿透那些刺眼的火炎分辨出那个身影的一瞬间,露娜顿时松了一口气,全身紧绷着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了。   没事就好,纲吉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是露娜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最为真实的声音,而严峻的事态让她连伪装的心思也没有了。所以,她就那样远远望着沢田纲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战斗的身影,眼里尽是关切。而当沢田纲吉发现露娜的那一刻,他偏头看向她,那是一个仿佛能穿破一切艰难险阻、咫尺天涯的眼神。   一切都不重要了,露娜只希望沢田纲吉能赢,她打心眼里希望他能保护好他所珍视的家族。露娜的表情,放在胸口攥紧双手,还有她眼睛里的光都是这么说的。然而,就在她祈祷着那位叛乱的云守先生能被压制住时,命运般带着某种不可捉摸巧合性的意外出现了——   “砰”地一声,本来还勉强得以压制住对手的沢田纲吉被霍然出现粉色烟雾包围了。不等烟雾散去,对这一幕印象深刻的露娜已然意识到,即将面对的是极其不妙的状况。   在这种家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居然又和十年前交换了,虽说露娜很喜欢十年前的纲吉少年,可他真的不该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现。   “切,那只蠢牛,居然在这种时候……”   表情原本就严峻异常的狱寺隼人眉头拧得更紧,从粉红色的烟雾中精准无误地抓住了纲吉少年的手臂,他将他推向露娜所在的安全地带。   “杜法十八世,你就待在那保护好十代目!”   这一次,没有狼狈地穿着星星内裤,纲吉少年是以白衬衣和毛背心的干净校服造型亮相的。不过,很显然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他环顾了一下周遭的景象,温润澄澈的眸子在映出面前的露娜时,纲吉少年的脸居然因为羞涩而泛红了,好像还有点紧张。   “……是露娜吗?”   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虽然发觉他还记得自己的露娜有些感动,可眼前的事态绝对容不得她高兴。以近乎保护的姿势搂住了纲吉少年,露娜警惕地观察着几米之外的战事。   由于溢满斗气和硝烟而显得越发拥塞的空间里,耀目的火炎向四面八方迸射散开。金属冰冷刺耳的撞击声凛冽而带着杀气,手持燃着紫色火炎武器的彭格列云守云雀恭弥,正极其敏捷地穿梭在狂怒的红色火炎和闪着蓝光的剑影中。冲天的火炎,震耳欲聋的轰响,在彭格列家族三位守护者所站立的那块的战斗圈里,被惊涛骇浪般的攻击震碎的石块崩裂开来,纷纷坍塌跌落,整个视域所及的空间宛如大海一样在撼动,摇晃,下沉,溶解……   照理说,身处这样的环境谁都可以嗅到危险的气息,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三个战斗中的身影,被交换过来的少年版沢田纲吉似乎并不害怕,倒是把关注点错误的放在露娜身上了。   “那个,能再次见到你有些高兴……不过感觉,露娜酱好像和上次见到时不太一样了……”   露娜酱,非常暖心的称呼。紫眸微愣了一下,露娜收好这份小小的感动,神情肃穆地看着他。   “先听我说,纲吉,彭格列的云守先生似乎要发动内乱,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要大意。”   “哈?内乱,云雀学长吗?”张了张嘴巴,纲吉少年露出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吐槽的眼神,“这难道不就是基地内部例行的打架斗殴么,我见过不下五次了。”   “例行打架?”级别和规格是不是太吓人了?   闻言,露娜一时间有点儿懵。可是,还没等到纲吉少年冲她点头,一道清冷磁性的男性嗓音幽幽地响起。   “哇哦,打架?草食动物,把你天真的想法收起来。”   修长的凤眸睨了过来,云雀恭弥刀剑般锐利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兵不血刃地杀进露娜和纲吉少年心里。下一秒,他利落地挥起一拐,充斥着逼人气势的紫光晃过,狱寺和山本竟接二连三被他狠狠地抽飞了。然后,踏着沉而稳的步子,架着犹如千军万马的气势,云雀恭弥缓缓向两人逼近。   岚守和雨守同时被击倒,方才还充斥着耳膜的喧嚣戛然而止,顶住静默空气里坍塌下来的凛冽杀气,露娜想都没想就把少年版的纲吉挡在身后。   这不是什么例行打架,眼前这位彭格列云守,包裹在他周身的杀气无疑是真的。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露娜全身的神经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果不其然,紧接着,一个长满利刺的巨大紫色球体就冲他们猛砸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抱紧了沢田纲吉,露娜漂亮地躲开了攻击。   “露娜酱……”   兴许是在感叹露娜如此利落的身手,纲吉少年露出惊讶的眼神。确认他安然无恙,露娜低下头安抚道:“没问题的,纲吉,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姑娘了,我——”   “BOSS,危险!”   露娜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急促的声线猛地插了进来。那仅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先前一直在旁边待命的罗兰冲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从露娜背后的死角袭击过来的攻击。巨大的尖刺贯穿了他的身体,从罗兰嘴巴里吐出的血溅洒在露娜和纲吉少年身上,那鲜艳的颜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您要……千万小心……”   怎么会……她的第一骑士,难道死了?   “罗兰!”   几乎是尖叫着喊出了他的名字,还从未见过这种画面的露娜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也就是在这一刻,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才露出有些惧怕的眼神。   “草食动物,”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好似一只冰冷的手拂过,云雀恭弥凤眸微眯,“给我过来。”   看都没看露娜一眼,他倨傲地睨着纲吉少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困惑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害怕,然而,看了一眼身边的露娜,即便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为了她不受牵连,沢田纲吉还是迈步朝这位十年后的云雀学长走去。   但是,刚走出一步,他就被拉住了。冰冷的指尖,但力道丝毫不显得柔弱,顿了一下,露娜又一次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   “纲吉,你刚才说,觉得我有些不太一样了对么?”   那是镇定自若的声音,即便面对汹涌的杀气,它也没有丝毫动摇。不等纲吉少年作答,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对手,露娜沉稳地说:   “是的,这段时间我的确变了好多,我知道了所谓的成长就是踩着玻璃渣一点一点的向前走,没有什么人能一路单纯到底。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最初的自己。”   “露娜酱……”   注视着露娜的背影,虽然听不太懂她的话,但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心里却泛起某种不太寻常的感觉,既像是心疼,又像是感动。   “我啊,为自己那颗千疮百孔被丢弃过被刺穿过却依然为了你而跳动的心感到骄傲,如果不喜欢沢田纲吉,我就不再是我了。你还记得么,我之前说过,即使一无所有也会保护你,那么现在……”   无名指上的戒指和额头处同时燃起澄净的大空火炎,毅然地盯住云雀恭弥,露娜凛然宣告:“不是一无所有的我更要保护你,纲吉,就站在身后看着我吧。”   被毁灭的空间仿佛被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给支配了,在一片静默之中,属于少年的清润嗓音在下一刻响起。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个声音坚毅且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就好像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   “我很高兴露娜酱能这么说,上一次听到也是,开心了很久。但我也想保护露娜酱,这个时代的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比起在背后看着,露娜酱,我更想和你一起来面对。”   转过头,露娜在纲吉少年的头顶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暖橙色的火炎,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身体里好像有无限的力量涌了上来。   一起面对么?   ……好。   露娜重重地点头,随即和站在她身侧的少年握紧了手,看向他们此刻共同的敌人。这时,本该空无一人的门口传来一道分外清丽的女声——   “咔!恭弥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了!”   就像是打开了异次元之门的钥匙,在那个露娜听起来很耳熟的悦耳声音响起后,整个世界都为之改变。   在地上挺尸的狱寺爬起来,揉着肩膀不爽道:“演技个头,哪里需要演技,云雀这家伙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好吗!”   利落地收起浮萍拐,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   “想不到拍戏还是挺有趣的,五月导演有好好录下来么?哈哈哈……”这是迅速恢复了一脸阳光相的山本。   此外,方才被扎得血肉模糊的罗兰竟然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整理着没有一个褶皱的制服。随着一连串诡异的“Kufufufu”笑声,破败不堪的场景也焕然一新。露娜和纲吉少年定睛一看,几米开外某个视角极佳的地方,里包恩和五月小姐正坐在那里煮着咖啡。   这是什么情况……   露娜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在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变故时,一阵粉红色的烟雾炸开,她正紧紧握着的那只手换了个主人。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那正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诅咒也好,时间也好,露娜,能和我一起面对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甜的希望了么米娜?   遍地都是神助攻,要特别鸣谢五月大导和友情客串的云雀男神_(:з」∠)_为了270的爱情,180不仅破例群聚还和凤梨合作了…… ☆、澄净的希望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诅咒也好,时间也好,露娜,能和我一起面对么?”   握着露娜的那只手缓缓收紧,仿佛带着承诺的意味。脑海中一阵晕眩,望着眼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场景,僵立不动的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一切都是假的。纲吉、五月小姐、还有彭格列的守护者们,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演了一出大戏给自己看,目的就是为了逼她讲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   轻轻蹙起眉毛,露娜蓝中沁紫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想要甩开沢田纲吉的手却由于对方握得太紧而未果,在众人的注视下静默了好久,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罗兰,视野中的他面色温和依然,嘴角正噙着淡淡的微笑。   “彭格列姑且不说,罗兰,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杜法家族的人?彭格列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   露娜沉声,染着静谧怒意的话语徐徐而出,“让你背叛自己的首领,连同外人一起骗我?”   整个空间因她这一句饱含着首领威压的话语沉寂下来,压抑的气氛四下流窜。然而,并没有被自家BOSS貌似要动怒的态度吓倒,上前一步,罗兰单膝下跪向露娜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很抱歉让您受惊了,但罗兰认为这件事是值得做的。”低着头恭谨地回答道,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混浊,“您知道在下的能力,BOSS每天在心里碎碎念的那些话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所以罗兰衷心地希望您——”   “闭嘴!”   生怕他什么都说了出来,带着些许恼羞成怒的意味,露娜冷冷地打断了他。稍稍停顿,罗兰抬起头继续说道,他湛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诚挚。   “希望您不要再勉强自己,而是正视自己的心意,这也是一种勇敢。彭格列十世就在您身边,BOSS,与其继续别扭下去,倒不如珍惜和心爱之人相处的每一秒……”   凝视着眼前这张太过年轻的可爱脸庞,说着这番话的罗兰露出如兄长一般的笑容。与这分外柔和明朗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露娜的脸越来越僵硬。   “够了罗兰……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对你不客气,我要打你!”   “没关系的,我不害怕BOSS您打我,而且BOSS也不一定打得过我。”   大概是急于劝服自家公主殿下,担任过露娜家庭教师的罗兰一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什、什么!”   眼看着昔日忠犬属性的‘第一骑士’不要命地散发出腹黑的气场,露娜的心灵着实遭受了不小的震动。与此同时,就好像添加了一味神奇的调味剂,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因他们主仆的互动而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放心,”始终垂眸望着露娜的沢田纲吉微笑着插话,似乎是在为被欺负了的她撑腰,“适当的时候我会出手帮露娜,一定打得过。”   那是温柔又带着十足宠溺的口吻,仿佛露娜仍旧是个孩子,而并非什么家族首领。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那只手传来的确凿温度,露娜的耳根抑制不住地发烧。   “放开我,大骗子!谁跟你说话了,一边儿待着去!”   这种时候,沢田纲吉又怎么可能听她的话呢?非但没有放开,他的手再次握了一下,微微俯身,他垂下眸光,澄澈的棕瞳近距离映出露娜略显慌乱的脸。   “嗯,演这样一出戏来骗露娜的我的确是大骗子,可是露娜,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明明在这里,为什么露娜要一个人呢?”   沢田纲吉的表情变得落寞,那是露娜最无法应付的,无奈、悲伤,却又温柔到极致的表情。默不作声地抿紧嘴巴低下头,想要逃避的露娜又一次听到了罗兰的声音。   “即便被联手殴打我也认了,BOSS,您刚才问我彭格列给我什么好处让我背叛您是么?没错,的确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好处,一想到BOSS今后或许能够得到幸福我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不只是我,公爵大人,包括整个杜法和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就像是在跟十分亲昵的人说话,诚挚地凝视着低头不语的露娜,罗兰几乎投注了全部的心力。   她明白的,事实上,罗兰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露娜都懂。正是因为如此,在发现被骗了之后她才无法对在场的大家发脾气,只能对罗兰一个人兴师问罪,借此来表现出她抗拒的态度。   五月小姐也好,甚至是彭格列家族她不认识的那些人,大家团结一致并非为了戏耍她、玩弄她,他们只是希望她能够说出心里话,能幸福地和沢田纲吉在一起。比起生气发火,露娜内心更多的情绪则是满满的感激,但是……   对不起,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就不会轻易动摇。   哀伤就像水面的波纹,在露娜心底无声漾开。无声地看过不远处一张张面孔,一双双眼睛,最后,露娜撤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人。正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想了想,她轻轻念出了最近以来一直没能唤出口的称呼。   “纲吉……”   丝线般轻柔的声线悬绕在耳边,露娜平静地说:“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闻言,仿佛融化在光芒之中,淡淡的微笑从沢田纲吉的嘴边扩散开来。就像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什么珍贵易碎的事物,他的声音和眼神都显现出令人心醉的温柔。   “好,我等露娜。”他说。   ***   没有让沢田纲吉等得太久,三天以后,接到露娜电话的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西西里极富盛名的巴勒莫大教堂。   清早刚下过一场小雨,午后的晴朗天空洒下透亮的光芒。一打开教堂的门,沢田纲吉就看见身穿白色婚纱的露娜背对着他站在祭台前。偌大的教堂圣殿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整个空间显得既宁静又肃穆。温暖的阳光透过头顶上方的巨大彩绘玻璃投射进来,像聚光灯一样照亮了露娜娇小的身体。   听到脚步声,露娜缓缓转过身来。看清她的那一瞬间,沢田纲吉的表情有片刻的怔忪。   精心编好的头发上点缀着珍珠和白纱,露娜穿着一袭以蕾丝和钻石装饰的复古一字肩拖地婚纱。双手捧着一束白色的百合,她整个人就好像月亮般发出莹洁而纯净的光,美丽得令人屏息。   “纲吉,”紫水晶一样的眸子望向沢田纲吉的眼睛,露娜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把自己嫁给杜法,嫁给我深爱的家族了。”   就好像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静了一瞬,她淡淡道:   “所以今天,我跟你,我们就在这里和平地分手吧。”   尽管在赴约之前,沢田纲吉就从露娜过于镇定的声音里察觉出一丝不寻常,眼下这种局面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露娜,你……”   “这是我认真思考后做出的决定,我和纲吉都不是能够轻易得到幸福的人,因为我们身上都背负着巨大的责任。”   轻轻地打断了沢田纲吉,忽略掉胸口好像压着什么东西的难受感觉,露娜带着沉静的表情继续说:   “在家族面前,我们个人的想法是微不足道的。理想又完美的关系只会出现在天真的童话里,轻易地相信了这样难以实现的幸福又被背叛,只会让人受到伤害。如果这种关系总有一天会毁坏的话,还不如不要开始。”   风琴一样倾泻而出的声音,奏起的旋律带着一丝哀伤,却又显得坚定不移。   “而且事实上,我和纲吉的关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一不小心喜欢上了你,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谁,我喜欢的是对一个小偷都能很给予温柔‘夏川先生’,而不是把家族看得比爱人还重的彭格列十世……如果最初就知道纲吉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领,我一定不会接近你,如果……”   拿着花束的手悄悄握紧,露娜垂下眼帘,“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就好了……”   违心的话,全部都是违心的话。露娜已经忘记了她究竟是一个人默默地练习了多少遍,才能把这些事先就准备好的“谎言”说得这般波澜不惊。然而,就在完美地讲完这些话的她抬起头时,才发现沢田纲吉澄澈的暖棕色眸子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她。   “是真话么,露娜真的认为从来没有遇见过我会比较好吗?”   “……”   虽然早就预料到沢田纲吉可能会这样反问自己,露娜心中还是不免一痛,就连眼眶也隐约涌现热意。   温润柔和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从相遇至今,沢田纲吉对她展露过的所有笑容、温柔、言语,那些在露娜记忆中闪闪发光的东西一一浮现,心底最为柔软隐私的那个地方似乎有什么炽热的感情冒了出来。   头顶的天空蓝得好像丝绒一样轻柔舒缓——就是在那样一个好天气里,露娜在贫民区的小径上和沢田纲吉相遇了。   他的眼睛那样明亮,宛若流动的酒精一样净澈,还有他的清醒,洁净,从容,得体,适度,最让露娜无法忘记的是,他即便不露出笑容也温和的表情,仿佛带着对整个世界的包容和善意。   从这里伊始,命运的齿轮开始静静转动,她的生命里开始有了沢田纲吉的身影。   明知道她是小偷还抱歉地问是不是弄疼她了;明知道她偷了他的钱包还是不希望她被歹徒所伤;而当她为自己是个小偷是个孤儿感到自卑难堪时,他对她说,你也一定被需要着,如果愿意去接纳,一定可以拥有许许多多家人。   就是从那一刻喜欢上沢田纲吉的,露娜永远都会记得当时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在雨雪泥泞里无依无靠地站了一整天,突然走进一个灯光明亮带着暖气的大房间,这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舍弃的温暖。   后来,他们一起在大雨里找过兹纳,那样一件有些蠢,有些疯狂,有些傻气的小事,身为彭格列首领的沢田纲吉肯陪她一起做;当她兴冲冲地拿了中奖的乐透彩票给他时,他提醒她许多能力都有副作用,不要她过度依赖;在她因为一个愚蠢的要求让彭格列半个基地都毁掉时,既没有指责她也不利用她的能力,沢田纲吉反而告诉她,他想记着她,还夸奖勇敢承认错误的她非常可爱;就在京子小姐遇难后,因为不希望她冒险,沢田纲吉微笑着和她一起吃饭、看星星,故意隐瞒心里的伤痛……   露娜并不是傻瓜,她从来都不是盲目地喜欢着沢田纲吉,就算后来发生过那样悲伤的事也不能抹杀掉他的好。她一直注视着他,而他也看得到她,她的自卑、怯弱、愚昧,沢田纲吉全都看在眼里,用那双温柔的眼睛。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他在,露娜才不肯睡去。所以,没有遇见过沢田纲吉比较好的想法,是绝不存在的。   “对,我这样认为。”   强忍住喉咙快要迸裂的难受感,强忍住心脏快要碎掉的痛楚,露娜回答道。   沢田纲吉的眉梢微微垂下,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就像放弃了似的轻阖上眸子。再次睁开眼睛时,棕瞳里真正的情绪已然掩去。   “我知道了,如果这就是露娜的意愿……”   他轻轻地对露娜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但沢田纲吉的眼神无疑透漏出这样的信息:“一切都由露娜来决定。”然后,仿佛是要把露娜现在的样子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一样,以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凝视了她好久好久,沢田纲吉转身。   “以后我会把露娜当做重要的伙伴来看待,尽量不让你感到困扰。”   向教堂外走去,沢田纲吉覆着淡淡伤感的声音弥散开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露娜的眼眶渐渐蒙上水汽。   喜欢看他明朗的棕褐色头发在阳光的映射下变得透明。   喜欢听他用温润柔和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   喜欢他太阳般温暖的笑容。   喜欢沢田纲吉,喜欢到无以复加。装在心里无法磨灭的全部都是最心爱的回忆,她怎么可能会认为从来都不遇到他比较好呢,她是用整个生命和灵魂爱着他啊……   不过,这样也好。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倒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身体轻微地颤抖,确定一切可能性都已经结束之时,露娜才感到气力全无,感觉自己就要哭出来了。这时——   “露娜,既然是最后了,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熟悉的温柔嗓音复又响起,露娜诧异地抬眸,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阳光下透明的彩色玻璃的另一端,走出了教堂的沢田纲吉就站在那里,回身注视着她。   露娜不敢承认自己在看到沢田纲吉身影那一刻是何种心情,将眼睛里的水汽憋回去,她沿着长长的地毯向前走去。站定在沢田纲吉的另一端,她透过玻璃看着他。   “……什么?”   垂下眸光,沢田纲吉的眼神浮现出不忍和疼惜,“可以在下一个时光回溯的循环中再骗我么?”   诶……纲吉知道自己在说谎么?后背一僵,露娜怔住了。   “嗯,我知道露娜是故意说那些话给我听,但我也想听一次真话,希望露娜能告诉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不,有些话是没办法告诉他的,一旦说出来,她千方百计想要坚守的立场就会动摇。   “如果露娜担心自己会有所动摇,就在说完后让时间回溯吧。”似乎看透了露娜的心理,沢田纲吉说:“那样我依旧什么都不记得,而露娜你,至少在属于你的记忆里,会有一次能够说出心里话的记忆,会有一次我倾听过你内心真实想法的记忆。可以答应我么,露娜?”   时间回溯么……的确,将指针向前转动就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而除了露娜本人之外,其他人都是无知无觉的,即便是有着超直感的沢田纲吉也不例外。   兴许是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温柔地让人无法拒绝,又或许是露娜潜意识里也想对沢田纲吉说些什么。握紧了随身携带的那枚怀表,露娜看了一眼时间。   “   “露娜,”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沢田纲吉垂眸:“你讨厌作为彭格列首领的我么?”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下来,表针行走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数倍。在这个被孤立出来、不久之后就会被消除的时间里,露娜压抑着热气涌上喉咙的感觉,颤抖着声音说:   “讨厌,当然讨厌了!嘴上说最喜欢我了,可是关键时刻却选了京子小姐……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多害怕多伤心么?直到现在只要想起那天我还是觉得浑身都痛,我还变得好怕冷,甚至连冰激凌都不能吃了……”   “最讨厌的是,醒来后我还不可救药地让爸爸给我看你的记忆,看完后不仅没有恨你,还为必须面对那样选择的你感到揪心……在知道自己也要担负起整个家族后,被灌输了那么多东西的我居然还会理解你,尤其是见过十年前那个纲吉后,想象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样子,我竟然会觉得你好辛苦,竟然还为你哭了……”   就像是把淤积在心中的所有委屈倾吐出来那样,隔着一层玻璃,露娜断断续续地说着她本来不会说的话: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即便我再不满又能怎么样呢?我都已经爱上沢田纲吉这个可恶的家伙了,而且在认识到这个人不只有温柔的一面还有身不由己的一面时,这份爱里还加入了疼惜,一想到我或许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少有的会懂你并且愿意接受你好与坏的那个人,我就觉得骄傲得不得了……”   “所以,露娜并不是真的讨厌我,你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不肯跟我在一起,对么?”   沢田纲吉的语气柔和,却以带着不让露娜逃避的坚决。垂下眉梢,不再有所防备的露娜露出十分脆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声说:   “不是不肯,是不能。杜法的血是被诅咒的,不能流入你珍视的彭格列。”   “只有这一个原因么,露娜?”透过玻璃凝视着她,沢田纲吉的眼睛散发出沉静哀伤的光,“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   “那也不行!”   声调一扬,露娜一下子激动起来。用力摇头,她泛红的眼眶涌上泪水,“那样的话纲吉太可怜了!活不过三十岁的不是我一个人,你知道我出现在那个未来的看到他们时多难过么?对于未来的纲吉而言,我和小宝宝都不在的话,他就像是看着闪烁的星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坠入黑暗……该以何种心情来仰望星空呢?身边重要的人逝去,留下的那个要承受无尽的痛苦,纲吉只能在漫长苦涩的夜晚过去时,对着发白的天空在心里恸哭吧!”   双肩颤抖,露娜溢出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滚下。   “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分手吧,纲吉。等再过一阵子,你就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不是像我这样会短命的,她可以长长久久地陪在你身边……那样你就会渐渐地忘记我,那样……等我离开的时候,作为陌生人离开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哽住声线,哭得一塌糊涂的露娜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过,已经够了。   她内心的真实,沢田纲吉想要确认的话,都已经有了和心中相同的,确凿无疑的答案。   “我知道了,露娜。但是,抱歉,”他顿了一下,才道:“我又骗你了。”   露娜猛地抬头,带着泪痕的脸愕然地注视着玻璃另一端的人。意识到他或许是想阻止自己动用时间回溯,在沢田纲吉出手前,露娜毫不犹豫地拨动了怀表的指针——   时间向前推送了五分钟,然而,象征着能变更一切的白光却没有出现。   什么都没有改变,露娜站立的地方,被泪水沾湿的脸颊,这些都没有变,唯一改变的,是静静站立在教堂彩色玻璃另一边的沢田纲吉。只见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就在他手中,是和露娜手上一模一样的怀表。   “露娜的怀表在我这里,我事先就找人调换了。”   露娜的心脏发出砰然巨响。   “……你……是罗兰么?”   “这不重要,露娜。”沢田纲吉定定地看住表情僵硬的她,“重要的是,我也可以对抗时间。”   “什么对抗,你这分明是犯规!”   “我这样算是犯规,那露娜擅自逃开,让我去找别的女孩就不算犯规么?”   “……”   澄澈的棕眸掠过宁静的悲伤,尽管说着责备的话,沢田纲吉的语气依旧柔和,“露娜给了我那么多幸福,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给你幸福?你要让我当坏人么?”   “才不是,我——”   “露娜说的话我都懂,我也去了一次未来,被交换回来的他还留下了书信。露娜,仔细回想一下,他见到你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露娜泪湿的双眸对上沢田纲吉的眼睛,静了一瞬,专注地看着她,沢田纲吉的嘴角浮现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虽然没能一直在一起,虽然也很舍不得露娜,但和露娜一起那些短暂的时光里,到处都散落着瞬间的幸福与感动。这或许像黎明到来就消失无踪的星星一样虚幻,但是那些细微的光芒却会在心中继续闪烁。因为有露娜,所以我很幸福。’露娜,他是这么说的吧?”   沢田纲吉声音中包含的温柔让露娜忍不住啜泣起来,仍旧是隔着玻璃,沢田纲吉的视线却像是能直望进她的心里,引导出她所有真实。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给露娜幸福呢?到底要怎样,我们才能到达幸福的国度?露娜,其实并不难,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沢田纲吉抬起手,此时,他宽大的手掌隔着玻璃与露娜撑在玻璃上的手重叠了。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露娜被泪水沾湿的眼睛有微弱的光芒闪动。   “可能对别人来说是很短的时间,但露娜是与众不同的。露娜可以让时间倒流,十二小时之内,同一个时间点可以回溯七次,所以露娜至少可以拥有普通人七倍的时间。”   “别人或许只能在同一时间做一件事,露娜和我却可以做七件不同的事;别人或许只能在同一时间吃一种食物,露娜和我却可以吃七种不同的食物……我们一起做任何想做的事,一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每个时间点都可以重复。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时光回溯多少次,我们最喜欢的人都是彼此,这样多好。”   有那么一刻,露娜的眼中泛起感动和向往的荧光,但很快的她又低垂下头,哭着摇头。   “……呜……才不好,只有我知道时间被回溯了,就算我觉得很久,纲吉却感受不到,反而更悲伤了。”   “不对,我可以感受到。虽然我察觉不到时间被重置了,但露娜可以把之前的经历像动听的故事一样讲给我听。露娜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会认真聆听,露娜感受到的幸福我也一定可以感同身受。所以……”   他的话语轻轻顿住,仿佛漫漫长夜终于褪去,从噩梦中缓缓醒来,阻隔在两人之间好的那块彩色玻璃忽然化为无形。   然后,就在掌心贴在一起的瞬间,沢田纲吉低头,对着一脸惊讶的露娜微笑。   “跟我一起去见证美好的未来吧,我余生所有的爱情,全部献给露娜。”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回溯就是露娜和270通往幸福的途径,对于露娜来说,五年时间真的不短。   然后阿飘想说,怀着温柔包容的心去来看《轻吻》才能体会到我想表达的东西,而且阿飘坚信不疑它是治愈向。   下章【正文完结篇】,为了上中下三部分的结构完美,阿飘最后几章的字数真是拼了【喂 ☆、繁星的未来   露娜终于被说服了。   很快的,整个西西里都知道年轻的彭格列十世将要迎娶杜法新继任的“公主”。很多人理所应当地把它看作一场互惠互利的政治联姻,甚至还有这样的流言,说彭格列精明的首领又走了一步高招,娶了那位身家尊贵但据说会短命的杜法十八世,等她早逝之后,彭格列将会收获一笔不可限量的巨大财富。   极少人认为这两个同为家族首领的年轻人之间存在着真正的感情,即便亲眼看到两人一起出现时甜蜜温馨的场景,还是有人对此不屑一顾,暗道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丝毫不奇怪,毕竟属于黑手党的现实世界就是这般残酷和功利。然而,并不介意那些揣测和传言,对于当事人沢田纲吉和露娜来说,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无所谓他们是否理解,相爱即是真实。   与其浪费时间解释,倒不如制造出更多只属于他们的幸福回忆,沢田纲吉和露娜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已经踏上了通往幸福国度的途径,接下来只要好好珍视着能够在一起的宝贵时光就好。   明朗清爽的好天气,午后,前一天和露娜说好一起去约会的沢田纲吉处理完必要的文件就来杜法接她。由于他俨然已是杜法家族公认的BOSS未婚夫,不需要任何通报,沢田纲吉直接去露娜的办公室找她。可刚一步入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就有复数个不同的青年嗓音接二连三地传来。   “啊,美丽的BOSS,看文件辛苦了,请问您要不要喝杯红茶?”青年甲。   “您为家族沉思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只要看着BOSS就觉得很感动,我有荣幸为您捶捶背,揉揉肩么?”青年乙。   “BOSS,我前天去内科特家族,看到他们首领的座椅好像很舒服,需要我帮您弄来么?”青年丙。   “又笑了又笑了,BOSS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呢,这已经是第三十七次露出笑容了,除此之外,皱眉的次数仅有一次。放心,让您皱眉的那个家伙我已经记住了,等会儿就去收拾他。”青年丁。   ……   见识到在家族内部被众“骑士”众星捧月般宠着的露娜,虽然为她受到如此爱戴而欣慰,沢田纲吉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塞感。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他忽然想到云守夫人对杜法众骑士们给出的评价——   一群首领控。   作为家族首领受到拥护是件好事,沢田纲吉当然明白这一点。可关键问题是,杜法家族的部下清一色都是年轻的男人,而且绝大部分还是单身,就算他们不会真的对身为首领的露娜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可是只要一想到可爱的露娜被一群男人围在中间献殷勤……   “沢田先生,您已经到了么?”   一把温柔的声线从办公室里飘出来,恰好打断了沢田纲吉不怎么愉快的脑补。优雅从容地走出来,“第一骑士”罗兰向沢田纲吉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纲吉,你来啦!”   看到了喜欢的人,办公桌后方的露娜抬起头,嘴角绽开只有面对沢田纲吉时才会出现的那种笑容。只是一瞬,整个空间的气氛随着这个笑容而改变,变得温馨而祥和。方才还围着露娜说个不停的“骑士”们也都收声站好,齐刷刷地向沢田纲吉投以既包含着“您终于来了”的肯定、又夹带着“你好烦”的否定的复杂眼神。   柔和的表情没有半点儿皲裂,沢田纲吉先是绅士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将温润的目光定格在露娜可爱的脸庞上。   “嗯,露娜的文件看完了么?如果没有我再等你一会儿,不用着急。”   “看完了,在上个回溯认真看过了,所以刚才只需要不停地签字,特别快——阿嚏!”   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走向沢田纲吉的露娜冷不丁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大概是着凉了吧……   覆着一层暖意的棕瞳泛起由衷的关切,这么想着的沢田纲吉刚打算出声问问露娜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谁知,几乎跟他的思维同步,除了罗兰之外,原本笔直地排成一列站在办公桌旁的“骑士们”同时把外套脱了下来,又同时双手呈给露娜,甚至连讲出的话都令人发指得整齐——   “BOSS,请用!”   “……”   那画面简直太过壮观,令人不忍直视。静默了整整三秒,作为露娜准未婚夫的沢田纲吉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心塞的滋味。   “没关系的,我不要紧,谢谢。”   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露娜微笑着婉拒了部下们的好意,同时她也察觉了,沢田纲吉的神色微妙地有些不对。   跟以前相比,露娜察言观色的技能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不过,要看出沢田纲吉隐藏起来的情绪仍然不是易事。抬眸望着他,露娜出于关心询问道:   “纲吉,怎么了吗?”   如果说他是不爽露娜的部下递外套给她,会不会显得自己气量很小?   没有立刻回答,沢田纲吉在心里这么想。就在他思索之际,罗兰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优雅声线替他开了口。   “我猜沢田先生的心或许撑着了吧。嗯,我能理解,是他们没眼色。”   沢田纲吉:“……”   “心撑着了?”   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到先前也曾在某种情况下听过类似的话,露娜果断领会了其中的精髓。   “咦,纲吉,难道你是在吃醋吗?”   “看样子露娜不是生病了,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去约会吧。”无懈可击的笑容在嘴角漾开,沢田纲吉脸不红心不跳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换作以前,露娜肯定会被糊弄过去,但现在不一样了。   “嗯,当然要约会。”可爱地歪了歪头,故意逗他的露娜露出戏谑的小眼神,“不如带上我的守护者一起去吧,人多比较热闹的说。”   “BOSS这个提议很英明,我举双手赞成。”正经地回答完毕,罗兰偏头扫了一眼表情明显一沉的沢田纲吉,偷笑的他还很不厚道地抖了几下肩膀。   “在下也赞成。”   “赫尔也是。”   “赞成。”   ……   只身一人来到杜法总部的沢田纲吉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团结一致对付的感觉。然而,静了一瞬,并未显露任何难色,以无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露娜,沢田纲吉脸上的笑容十分好看。   “露娜想欣赏人体冰雕了么,需要我现在就冻给你看吗?”   “……不用了,我开玩笑的。”   首领气场全开。沢田纲吉用一句话表示,即便是脾气一向很好的他也是会吃醋的,而且,倘若真的惹恼了他,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   约会的时间刚好在饭点,沢田纲吉和露娜决定先一起吃晚饭,然后再去看一场电影。他们选择的用餐地点非常有纪念意义,因为这里就是起初露娜归还纲吉照片时一起去过的那间餐厅——位于玛雷德大街114号的Lisola餐厅。   室内的装潢还和不久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动。坐在曾经一起坐过的角落靠窗处,露娜显得非常开心,不过,就在点菜的时候,沢田纲吉才意识到此刻或许已经不是“第一循环”了。   “唔,纲吉刚才说特别好吃的是这个,还有……”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菜单上点数着,选了几道菜后,露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菜单向前翻了几页,特意找出某道菜品对招待员说:“请给我们六份芒果班戟,谢谢。”   之所以要那么多份是因为吃过后很喜欢吧。果然,大概进餐厅的那个时间点被露娜记录下来了,所以现在他们正处于“回溯”的时间里。   “露娜很快就要把餐厅里所有菜品都尝遍了吧,现在是第几循环?”   等招待员拿着菜单离开后,沢田纲吉微笑着问露娜。   “现在是第五循环,”眯细着眼睛回答道,露娜满足的表情像极了晒太阳的小猫咪,“我在前几个循环发现了很多我们都喜欢吃的美味,纲吉很快就可以品尝到了。”   “嗯,我很期待。”棕瞳不加掩饰地浮起宠溺的神色,沢田纲吉由衷地说:“露娜真厉害。”   只要是跟沢田纲吉单独在一起,露娜总是容易忘记自己还是杜法十八世。就像普通的女孩那样,因为被喜欢的人夸奖了,她心里开心得不得了,不由自主就得瑟起来了。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啊,又不难。不过纲吉,我们可要抓紧时间吃哦,等下还有惊喜。”   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露娜净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芒。   “是么,那就听露娜的。”   温柔地回应着她,用心品尝着露娜在经历过前几次回溯后挑选出来的美食,体会着蕴藏在这些小小细节中的关心和在意,沢田纲吉心里溢满了不可名状的小小幸福。然后,就如同露娜所说的那样,等到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所谓的“惊喜”发生了。   Lisola餐厅又一次“走运”地遭遇了抢劫事件。   该如何形容命运的巧合呢,虽然沢田纲吉先前的记忆是通过露娜的父亲获取的,当他看到出现在餐厅中蒙着丝袜意欲抢劫的持枪劫匪时,还是不禁有些感慨。   不过,该说是劫匪运气不太好么?今天这间餐厅里可是有两位黑手党BOSS在就餐呢。   向大厅中央举着枪耀武扬威的蒙面劫匪投去同情的一瞥,沢田纲吉正欲出手,不过先他一步,露娜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于是,略微有些尴尬的,大名鼎鼎的彭格列十世和杜法十八世就和餐厅里其余人一样,“听话”的按照劫匪的要求趴在地上,用手抱着头。   莫非这次打劫的家伙不同寻常?然而,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并没有对那名不速之客做出“危险”的判断,下意识地看向和自己趴在一起的露娜,他本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却是对上露娜热切望过来的目光。那就好像是……在期待着他说什么似的。   因为两人紧挨着趴在地上,沢田纲吉可以清楚地看到露娜白皙小脸上泛起红晕,还有她微微轻颤的睫毛。只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露娜为什么会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望着他,就在这样无声的对望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之久后,似乎是放弃了的露娜沮丧地垂下眉梢。   “纲吉在这个循环怎么不说那句话了呀,人家是想听那句话才回溯的。”   ……那句话?   打心眼里觉得露娜现在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还有脸红的模样非常可爱,忍住了夸奖她的冲动,沢田纲吉问:“这一循环的我忘记讲什么话了?”   露娜踟蹰了一下,“前几个循环的时候我也和纲吉这么趴在一起,我看你的时候发现你笑了,然后纲吉小声对我说:‘露娜的姿势很可爱’……”   原来如此。沢田纲吉心里也这么认为着,只不过这一循环的露娜不只是姿势可爱,表情也可爱,所以他才没讲那句话吧。   “让露娜失望了么,抱歉。”   眼角眉梢都染上柔和的笑意,静了一瞬,不等撅起嘴巴的露娜摇着头说声“没关系”,沢田纲吉冷不防向她凑了过去,在她小小的脸颊落下轻轻的一吻。   “这样赔给露娜好不好?”   “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露娜眨了眨眼睛。   “还有,听好了。”   仿佛不远处那个歇斯底里的劫匪不存在,周遭的喧闹也与他们无关,沢田纲吉的瞳孔里只盛着他喜欢的人温柔的成像。   “露娜好可爱,真的好可爱,就算我不说心里也这么认为,露娜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透明的空气里似乎因这句话漂浮起无数粉红色的小气泡,成片羞涩的阴影在露娜的眸底化开。愣了好久,在沢田纲吉的注视中,露娜拿出怀表握在手里,垂下眼帘小声说:   “那个……纲吉,这个时间点我还想回溯七次,接下来的循环里拜托你还要这么说哦。”   “好。”   ……   说到做到,露娜当真把这几分钟又回溯了整整七次。尽管无知无觉,沢田纲吉也像承诺的那样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七次。后来,事实证明,光顾这间餐厅的劫匪也根本不足为惧,他其实是一个高中生,想用假枪来抢零花钱。不需要沢田纲吉和露娜出手,几名身强力壮的就餐者联手便制服了他。当他抱头蹲在地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等家长和警察来领他时,沢田纲吉和露娜已经离开餐厅前往下一个约会场所了。   电影院。   同样是之前一起去过的那家,饱含两个人满满的回忆;同样的包场模式,宽敞的放映室里只有沢田纲吉和露娜两个人,因此可以坐在观影效果最好的位置。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看的不再是冗长无聊、露娜看不懂的片子,而是非常浪漫的爱情片。当抒情的音乐响起,男女主人公含情脉脉地对望时,猜到他们即将接吻的露娜余光偷偷一转,瞥见坐在自己旁边的沢田纲吉时,她甚至还有点儿小紧张。   露娜的紧张是对的,因为就在下一秒,她的手就在黑暗中被沢田纲吉握住了。露娜转过头,刚好对上他覆着暖意和深情的眸子,四目相对,当屏幕上的两人开始拥吻的时候,荷尔蒙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里准确地交汇了。然后,静静的,闭上眼睛,屏息靠近,那个吻,那个彼此都在各自的时间想过很多遍的深深一吻,它就这样来了。   温柔的,却也是甜美的,而且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露娜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变得软绵绵、快要窒息的时候,沢田纲吉才放开了她。露娜这才明白了一件事,沢田纲吉比她想象中还要坏一点,就像五月小姐说得那样,他是只黑兔子。因为就在接吻完毕后,他居然在幽暗的光线中用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羞羞的露娜,对她说:   “味道真好,露娜,我们再来一次好么?”   照理说这应该是征询的句式,沢田纲吉温柔的语气也给人这种感觉。可是,当被吻得晕乎乎的露娜只会呆呆地冲他眨眼睛时,还没回答他究竟是“可以”还是“不可以”,沢田纲吉就自作主张地可以了。又是久久的一阵深吻后,他还调戏露娜了。   “露娜,刚才我们做的事一定要回溯到最高上限。真想知道,多吻露娜几次的话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脸红。”   “哪里红了啊,才没有……”   有暗暗的光线作掩护,想到沢田纲吉不可能看到她脸上的颜色,露娜小声说了一句,可是她很快就被拆穿了。   “很烫,难不成是发烧了?”   手很自然地抚上露娜烧烧的脸颊,沢田纲吉微笑着问。凝视着露娜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的可爱样子,非但没有收敛,他反而变本加厉地继续逗露娜。   “脸红的露娜也可爱得不得了,如果之后的回溯时间里露娜因为习惯了跟我接吻而变得不会脸红的话,那我们就做点更容易脸红的事怎么样?”   停顿了一下,沢田纲吉凑近露娜,故意沉着嗓音在她耳畔柔声道:   “反正已经包场了,这里只有我和露娜。”   怎么回事,面前这个用这么性感的声音说话的家伙真的是纲吉么?眼神也跟平时不一样,糟糕,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一股奇异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拼命压抑着胸口如擂鼓般剧烈震动的心跳,担心自己会变得奇怪的露娜赶忙举起手,信誓旦旦道:   “我、我一定会努力脸红的!每个循环都会认真脸红的,纲吉,我保证!”   将露娜好像受惊小动物一样的表情尽收眼底,原本就在跟她开玩笑的沢田纲吉是真的失笑了。   “努力认真地脸红么……那么我就期待露娜的表现了。”   ……   夜已深,待沢田纲吉和露娜从电影院出来,藏蓝色的夜幕中已经出现了闪烁的繁星。   好像还舍不得分开,开车将露娜送到离杜法总部比较近的地方,停好车,沢田纲吉和露娜手牵着手一边散步一边慢慢朝前走。   只有两人的山间小径静悄悄的,头顶上方纯净澄澈的星光照亮了夜空,也把柔和的光辉投射在沢田纲吉和露娜脸上。垂下眼眸,沢田纲吉仔细看着露娜被星光照亮的脸庞。   “真不想放露娜回去,要是我们今天结婚就好了。”   甜蜜幸福的感觉在胸口化开,露娜本想羞涩地回他一声“就快到了啊”,回想到方才在电影院被欺负的情景,产生了一丁点儿报复念头的她扬了扬小冰锥似的下巴。   “哪天都好,反正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虽然想到露娜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沢田纲吉还是稍稍流露出受伤的眼神,“为什么,难道露娜不期待跟我结婚么?”   “有什么期待的,又不是没结过婚。”   恐怕是因为接近了杜法总部,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物,露娜的首领气质也渐渐回来了。似乎是就这个不经意间提起的话题想到了什么,露娜的眼神微微一滞,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认真。   “纲吉忘了么,我可是先嫁给了杜法家族,所以杜法家族才是我的‘正室’,至于接下来入赘的纲吉嘛……”   嘴角勾起与她本性不太相称的明艳笑容,露娜正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我很喜欢纲吉,但和我深爱的正室‘杜法先生’比起来你可是次要的哦。提前给你打预防针,以后不许抱怨。对了,既然我没办法把你放在第一位,纲吉也不用把我放在第一位,让我在‘彭格列小姐’之后那个位置就好了,这样比较公平。”   杜法先生和彭格列小姐么……这个比喻还真是……   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知道露娜这番听起来略显薄情的话实则是替他讲的,知道露娜这番话实则是在告诉他,她愿意接受家族比她更重要这种事,她愿意理解他。有那么一刻,沢田纲吉真的很想抱紧她,然后对她说一声“谢谢”。   谢谢露娜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给了他那样多幸福的光辉。   还有,谢谢露娜肯给他让她幸福的机会。   将心爱之人那只小小的手握得更紧,沢田纲吉在心里再一次许下了一定要让露娜幸福的承诺。迎着星光,手牵着手继续朝前走着,又过了一会儿,露娜忽然提起一个许久未曾出现过的人。   “德维特要是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好了。”她垂下眉梢,神色变得寂寥,“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呐,纲吉,德维特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看着露娜悲伤的侧脸,想起德维特在离开前留下的那封信,闷重的感觉在沢田纲吉胸口水波般漾开。   ——我无法面对她。   ——对我而言,露娜就是驱走一切黑暗的光明。我一直都认为,有生之年能遇到露娜,是神明赐给我的唯一的礼物。但是,我没想到自己竟会是夺走露娜安稳人生的罪人,即便那不是我的错,作为家族叛徒之子的我也已经没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更没有资格表达我的思慕了。   ——或许,等我找到了能够赎罪的方法、找到了新的希望后,我会回来。在那以前,请一定要守护着露娜的幸福,至少不要再让她哭了。   ——最后,感谢你,沢田,谢谢你愿意跟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   关乎男人之间的约定,沢田纲吉无法告诉露娜德维特真实的想法。收起眸底的情绪,他轻声询问:   “露娜已经知道杜法过去的事了吧,你是怎么看待德维特的?”   仇恨、背叛,杜法的过去无疑是一件就连回忆都过于沉重的事。低垂着眼帘静默了一会儿,露娜的声音宛如哀伤的古典乐流泻而出。   “德维特是无辜的,我不恨他。其实,爸爸已经把自己记忆中有关德维特的仇恨删除了。他说,如果不试着斩断过去,就无法迈向未来,有时人只有在受到伤害后才有办法了解某些事、见到某些风景、体会到某些心情。”   “虽然无法全部理解,但我想要相信,在黑暗的尽头一定可以开创崭新的世界。我也想要相信,有些交情就算失之交臂、互相仇视、彼此伤害,仍然可以再度牵手言和,所以,如果德维特愿意回来,整个杜法都会心无芥蒂的接纳他,岚守的位置永远为他空着。杜法家族有德维特,大概……这就是我除了和纲吉在一起外,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心愿吧。”   露娜抬起头,澄澈的眸子里映着漫天星斗。静了许久后,她一脸憧憬地说。   “纲吉,你和德维特还欠我一个生日会。我希望等他回来以后,那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选个有着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铺上白色的桌布,一起开开心心地吃着烤饼干,讲故事……”   三人一起么?   有那么一秒,想象着那个场景的沢田纲吉眼前浮现出宛若修罗场的惨状。不过,如果那是露娜的愿望……   “会有那么一天。无论多久,我都会陪露娜一起等待。”   “好啊,我和纲吉一起等。”   明天是未知的,但动人的承诺依然存在,具有无限的力量。   在头顶辉煌闪耀的星辰之下,沢田纲吉和露娜相视而笑。牵在一起的手默契地握紧,就好像此生都不会分离那般。   所以,并非故事的最终篇章。或许,除了如净澈的星光般永驻心头的幸福和感动外,关乎他们未来的故事,才刚刚展开……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了一把糖,满足么?   三篇番外:【平行世界特露CP番外】【270和露娜撒糖番外】【正剧向番外】缓更。   【或许,等我找到了能够赎罪的方法、找到了新的希望后,我会回来。】小特特在信中的这句话就是希望,不能接受露娜短命设定的小天使可以把德维特所说的“方法”和“希望”当作解决诅咒的方法~   PS:依然熊抱两位治愈系的沢田夫人好基友~以及么一下萌萌的Q酱,因为你们阿飘可以买糖吃了_(:з」∠)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